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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途而废？难道不是为了颜面，不得不在上司面前打肿脸充胖子？……啧啧，这就叫骑虎难下吧？”高明的浅笑苍白得像一张纸，脸上写著绝望和无奈，其实他一点不想进行这样不愉快的对话，可是不知道为什麽，此刻自己就像被某种深埋在地底的怨念控制住了，满嘴说出来的都是些伤人的话，一箭又一箭地向对方投射，不见血便不罢休。
陈潜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怀基的口碑是怎麽打下来的？一旦接下CASE，无论是吐血还是肋骨断，都要把它赶出来，让客户百分百满意，难道不是吗？”至少他希望自己在高明心里的印象，还是一个负责任的好前辈。
高明冷静地听完他的大道理，沈默了几秒，缓缓地小声说：“原来在你心里我不过是一个CASE啊……”
这声音里似乎散发一股幽怨之气，顿时四周冷寂凄清起来，陈潜不由得心里一凛：“……为什麽你非要把我想得这麽没心没肺？！……对啦！我这个人就是嘴笨，五大三粗，不会说好听的话，温柔、体贴什麽的都是跟我毫无关系的词汇！”他说著，渐渐语无伦次起来，“两个不同种的人待在一起有个小打小闹很正常，就算发点脾气，我也是一向是对事不对人，其实我只是……”
“只是什麽？”高明睁大眼睛瞪著他，犹是认真，却声音犀利。
陈潜楞住，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麽，脑子就像被对方的话烧著了一般，发著热，滚滚的热，所有思维的回线都在高温里短路，他似乎有很多要表达，看起来五彩斑斓漫天飞舞，却又抓不住一个，只能反复地思量著，摸索著，茫然著。
正当两人大眼瞪小眼，谈话陷入僵局的时候，外面闯入了一个大嗓门──
“高明，总裁叫你过去找他一下。”
高明面上一沈，两个人都知道事情不太妙，陈潜就这麽眼睁睁地看著高明匆匆地换了条牛仔裤，披了件外套步伐沈重地出去了；谁知这一去就是大半个小时。

宴席还在继续。从高举著的酒杯和红通通的笑脸中穿梭，没有人知道陈潜此刻的心情像刚刚爆发过後的危地马拉火山，井喷过後只剩下一个灰暗得不见日月的天空和满地无处收容的岩浆。
送高端上车回宾馆之後，陈潜把会场里外找了个遍，就是没有看见高明的影子。
可是再怎麽任性，总是要回家睡觉的吧？
在得知高明和另外一夥人10分锺前已经驱车开往2B　CLUB继续下一摊的消息时，陈潜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心里涌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什麽？2B　CLUB？……那个混乱的GAY吧……”
二话不说，陈潜飞快地出了酒店，拦了辆计程车。




娘炮改造手记18

18
甩出地名，司机在前照镜里诡异地看了陈潜一眼，因为对熟悉这座小城市的司机来说，会在深夜11点造访2B　CLUB的人，一般只有三种，男同志、女同志，还有猎奇者。
2年前，有那麽一段时间，陈潜曾经试著整夜整夜地流连在酒吧里，消磨漫长的夜晚，喝最难下咽的酒，听驻唱歌手低吟听不懂的曲子，认识一些和他一样无聊的人，看他们做一些荒唐得难以启齿的事，但是他很快厌倦了这样的日子，最後回到公司，选择做一个朝九晚九的工作狂，让图纸和报表淹没他的世界。
“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後再拨……”
手机里没完没了的无人接听，陈潜不知道高明是没有听见，还是根本不打算回应，在连拨三次得到同样的结果之後，他决定放弃，把手机丢回兜里，看窗外掠过的灯红酒绿。
这个时候，想起来的应该是高明方才傲慢的面孔，但是不知道为什麽，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却是那一天陈潜打开门看见的那张似乎能战胜一切烦恼的笑脸，还有那盘让人念念不忘的红烧狮子头，只是吃了一口就能体会出烧菜的人该有多麽用心，那时候的高明，说实在还挺可爱的，可是为什麽事情会演变到两个人互看不顺眼差一点就要掐起来的地步呢？
陈潜揪了头发，又锤了脑门，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一直是凭直觉做事，这回，他又凭著直觉走进了2B　CLUB那扇狭窄的、黑洞洞的、被芭蕉叶子遮挡著的毫不起眼的小铁门。
绕过昏暗的九曲回廊，渐渐听见喧闹声，屏风之後，别有洞天，这里弥漫著或廉价或昂贵的香水味，与汗臭和酒气混杂在一起，像一头沈睡在城市地底的怪兽，只在风黑月高的时候才睁开欲望的双眼，默默注视著在暧昧的灯光下疯狂的人群。
台上，只穿一件丁字裤的猛男，绕著钢管扭动著腰，飞舞，甩著手里刚刚脱下的一件衣物，带著挑逗的微笑思量著投掷的方向，这是久不造访的陈潜所不熟悉的助兴节目。
陈潜在人群里钻出一条路，与各种各样的人接触目光，比如红发红唇打了九个耳洞的清瘦少年，比如到哪里都喜欢带著礼帽穿著马甲的小T，还有哪里都能见到一两个的纹身光头肌肉男。
这里很挤，有人与他擦肩而过，大胆地勾住他的手臂，在耳边向他呢喃了一句“帅哥，你屁股好翘”，热气吐在他的耳垂上，陈潜没有空去回应这些人，他的目的是酒吧的最高点，二楼雅座，在那里可以俯视整个洞府。
嘈杂的乐声里，在这样昏暗的光线和拥挤的人堆里寻找高明，显然是很困难的事，陈潜静静地靠在栏杆上，看著酒吧里每一个人的脸，他们的脸上总是写著同一种东西，那就是寂寞与渴求，而对於这个酒吧里的人，这儿的人群分为三种，猎物、狩猎者、旁观者，陈潜不禁开始担心那家夥此时会不会在酒吧的厕所里和不认识的人做一些糟糕的事？
一个裹在海绵宝宝被子里敷著睡觉面膜，却拥有令人豔羡的尺寸的男人，会以怎样的姿态面对另一个脸上写满寂寞与渴求的肉体？
还有一个重点疑问，就是他的性向……
发现自己不自觉地想入非非，陈潜连忙收回飘渺的神思，重新把视线放到楼下的人群里。
台上舞毕，乐声停住，趁著还能听清周围的各种声响，陈潜再次拨打了高明的号码，如他所愿，一个熟悉的铃声在身後不远处响起，是楼上雅座。
高明坐在一群陌生人的中央，腿翘在茶几上，软绵绵地靠在紫色的沙发上，光线暗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他手上的高脚杯里残余的红色液体，道明了主人的状态。
“你以为跑到这种地方，我就找不到你了吗？”看见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陈潜突然火起来，跨过来一把揪过他的领口。
高明被迫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手里的杯子一个没拿稳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破碎的讯息很快被周围的乐声、嬉笑声和尖叫声淹没，他望著陈潜，上扬的眼角带著一抹葡萄酒的红色，神情恍惚得像磕了药。
要知道，在2B　CLUB醉成这副德行，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饶有兴味地睁大眼睛看著这边的那群陌生人，却开始起哄，有人吹口哨，有人学狼叫，口齿不清地大声嚷嚷著什麽，陈潜似乎听见有人在大叫：“亲！亲下去，快亲啊！”
陈潜有些莫名其妙，他不知道这句话是冲著谁喊的，或许他们正在玩一个惩罚游戏，或别的什麽……
正当陈潜开始模糊进来的目的，搞不清楚眼前状况的时候，他的脖子被人揽住了，另一只手很有力道地攀上他的肩，挑逗一般地自背脊向下，一直停在腰上，热气迅速靠拢，不知不觉只差分毫。
这是个极具攻击性的吻，就像是压抑许久突然逢了雨露，谈不上什麽技巧，只是先含住对方的下唇，狠狠地压下，蹂躏。
像是被点中穴道，由於震惊，陈潜浑身都麻了，他比前一秒更加搞不清状况，他甚至怀疑高明根本不知道自己吻的是谁，而这只是单纯的由心自身的宣泄。
因为，一个正常的人，根本不会愿意和他讨厌的人接吻。
活了二十多年，陈潜第一次被男人强吻，而且是在这麽多人面前，他像一个女人被紧紧地抱著，他听见身後穿来夸张的笑声和尖叫，似乎这一幕和楼下的舞男一样，只是这个酒吧里的助兴节目。
就在那条滑溜温热的舌头企图撬开他嘴巴的一刻，想到这或许是一种另类的报复，屈辱的感觉比以往更加强烈地涌上心头，陈潜猛力推开高明，出於雄性本能和条件反射，毫不客气地挥起拳头，给了他一记齐整的直勾拳。
围观的人们更加疯狂地大笑，陈潜涨红了脸，此刻他一秒也呆不下去了。
但是，就在陈潜一声不吭转身下楼梯，打算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的时候，他眼睁睁地看著高明捂著脸踉踉跄跄地推开人群，哭哭啼啼地飞奔而去，跑得比他还快。
陈潜目瞪口呆了好几秒，才想到追上前去。




娘炮改造手记19

19
陈潜在酒吧门外找到了高明，看著眼前这个捂著脸蹭著墙，缩得像只虾子，哭得稀里哗啦的男人，实在无法把他跟1分锺前那个勾著别人脖子强吻的家夥重合在一起。
分明被强吻的人是陈潜，但是他哭得这麽哀怨凄惨，就像刚刚被十个大汉强行爆了菊花似的，究竟怎麽一回事？
“哭个屁！”陈潜把手插在裤兜里，不耐烦地啐了一句。
“你……你怎麽可以打人家最重要的脸……”从十指里抬起脸，高明哭诉道。
“嗯，我看你全身上下也就那张脸可取了。”
“亲一下会死啊？哼，小气！”带著一脸泪痕和满身酒气，高明继续控诉。
“你……我……”　这家夥到底知不知道面前站著的是谁？陈潜彻底糊涂了，瞪著眼大声问，“你不是很讨厌我吗？！干嘛还亲我？！你有病？！”
“哼！你少来！明明不是你讨厌我吗？！……没收我的保养品，扔掉我的床单，恨不得把我塞回娘胎里重新打造不是吗？！”提起陈潜的累累罪行，高明满腔怨气。
看来这家夥并没有喝得很醉，不但知道自己干了些什麽，思路还很清晰。
“我……我……那只是改造计划的一部分，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讨厌你了？”面对高明的抱怨，陈潜莫名其妙，他还是有些搞不清状况，不知该说些什麽来稳定对方的情绪，支支吾吾地，“反正你不是讨厌我吗？既然讨厌我我讨不讨厌你又关你屁事？！”
这句话就像是吉普赛人的咒语，说出来之後，浑身顿时洋溢著便秘1个月一次性拉出来的畅快淋漓舒畅感。
“讨厌！我也没有说过讨厌你啊！”听陈潜这麽一问，高明却似乎更加激动了，原本眼看要关上的泪闸又被拧开了，揉著眼睛带著哭腔，“为了跟你搞好关系，我一直想说变得MAN一点，忍著不化妆，不乱买东西……明明这麽努力，你连好话都不肯说一句，还给我脸色看，天天叫我加班，人家又不是故意抢走你的CASE的，我讨厌你！”
陈潜有些懵，这到底是讨厌，还是不讨厌？
那还是……不讨厌吧？
“喂……我这人就是天生不会说好话，有什麽办法？”陈潜收敛了音量，原本狰狞的表情也柔和了许多，抓了抓後脑勺，“……我又不是因为你抢走我的CASE出了风头才天天叫你加班的……操，老子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
“那……那我以後能不能不要天天加班？熬夜好伤皮肤的……”高明噘著嘴，梨花带雨地望著他。
“你以为我喜欢加班？你以为我不想在家舒舒服服睡觉啊！”工作硬性需要，这有什麽办法？！陈潜头痛地捏著眉心。
“那……那你能不能不要那麽凶？脆弱的小心灵总是承受那麽粗暴的对待，都出现裂痕了……”高明吸吸鼻涕，可怜巴巴地说。
　“脆弱的小心灵？！你在说笑吗？哈哈！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好不好？！”陈潜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希望我说你什麽好话？”
“随便啊……就算四个字也可以。”高明抹一抹眼泪，从兜里掏出纸巾开始擤鼻涕。
“嗯……菜很好吃。”陈潜面无表情地抛出四个字。
“还有呢？”
“你不是说四个字就可以了吗？！”就算只有四个字，也已经够难为他了，叫陈潜多说一句好话，不如叫他去撞墙比较容易。
“小气！没心没肺没爱心！讨厌！多说几个字会死啊？！”高明从糊满鼻涕的纸巾中抬起头来瞪住他。
“嗯……舞跳得不错。”真是得寸进尺，但是为了阻止对方的嘴里蹦出更多恶语，陈潜不得不又掰出一句。
高明呆住，沈默了几秒，突然噗地笑了。
陈潜尴尬地盯著他一会哭一会笑，终於恼羞成怒：“有病？！刚才还哭得跟鬼似的……”
“拜托，你打的是鼻子！鼻子啊！有泪腺的！不然你来给我打一下试看看啊！……啧啧，这麽俊俏的脸，你怎麽舍得下这麽重的手……”高明说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宝贝鼻子。
“你活该！在酒吧里到处耍流氓也就算了，耍流氓耍到我头上来，我不正当防卫反击一下，难道等著你把我压到床上去？”
“哼！主动献吻给你你还嫌弃！这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高明鄙视地瞥他一眼。
“谁得了便宜还卖乖？！老子亏死了！从来都只有我亲别人，什麽时候有别人亲我的份？！”
“你不乐意？不乐意有本事亲回去啊？！”
对方还没说完，陈潜就把人推到墙上去，一鼓作气势如虎，嘟起嘴压上去──
下一秒，磕地一声，硬物撞击的声音响亮清脆，接著两个人同时捂著嘴巴弹开了。
高明才给打了鼻子，这回又撞了嘴巴，门牙差点掉下来，痛得眼泪又要夺眶而出，愤愤地骂道：“就你这水平，还有亲别人的份？！省省吧你！……哎哟……痛死我了……”
做著同样的动作，陈潜窘迫得满脸通红，嘴上依旧不饶人：“痛死你活该……”
“你……啧，算了，这下扯平了吧？”
“嗯，走，回家睡觉。”
“好。”高明应了一声，擤著一把鼻涕，缓缓靠到他身边去。
看著此刻这个玩变脸一流的家夥哼著小曲步伐飘忽地走到前头挥手拦车，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陈潜走在後头，脸上红烧不退，门牙还在隐隐作痛，心想自己刚才一定是发颠了，才会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虽说不过是想亲回来，解解这口鸟气，对方只是那麽一激，他就上了勾，怎麽想都有种瞬间智商降低的丢脸感。
想想自己，向来冷静睿智，可是从来没有这麽冲动过啊……




娘炮改造手记20…21

20　
落地窗外灯火阑珊，多数人已经走在了回家的路上，连吴助理也因为要约会匆匆离开办公室，只剩两个忙碌的身影相守相望。　
“高明，我跟你说个事儿。”陈潜刚刚走到高明的座位旁边，高明眼疾手快地关掉网页，但陈潜早已看的一清二楚，那一屏幕小裤衩裸男躺在泳池边上摆出撩人姿态的照片，随即喉头一紧，“上班时间，你看什麽玩意儿？！”　
“现在是下班时间。”高明无辜地指著电脑桌面上的时间说，“我只是看看买什麽样的泳裤好看，话说，什麽时候带我去学游泳？”　
面对高明充满期待的眼神，陈潜竟一时语塞，他一直记得这茬，只是这阵子真是忙昏了头，哪里顾得上这事？　
“嗯……这个双休日，如果没事天气又好的话……”　
“对了，这个，送你。”冷不丁地，高明从抽屉里摸出一个红盒子，碰地丢到桌上。　
“什麽玩意？”陈潜皱起眉头，疑惑地盯著那个陌生的礼物，就像盯住一枚定时炸弹，“什麽节日，突然送我礼物？”　
“你先看看嘛！”高明不耐烦地喊著，回头又去开网页浏览器。　
陈潜看看那红盒子，四四方方，上面一行烫金的英文字“Cartier”，他不认得这个牌子，但是看上去散发著一股奢侈品的味道，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手表，黑色的表带和表盘，魅惑的男性气息，圆形的表盘在灯光下闪著耀眼的光泽。　
陈潜小声吸了一口气，眼睛发直，愣愣地盯著这只表看了许久。　
这一定很贵，少说也要几大千──这是跳进他脑袋里的第一个念头。　
“这……这是干嘛？”陈潜更加疑惑地看了高明一眼，脸上泛起红来，无缘无故地拿了个价值不菲的小红盒子送他，究竟怎麽一回事？　
“别犹豫，它本来就属於你。”原本注视著屏幕的高明瞥他一眼，淡淡地说，“蔡太太的CASE，你天天加班加点地做，我都看在眼里了，酬金照单全收，我多少有些过意不去……而且，你戴著那A货表见客户，我早就看不惯了……”　
送人礼物送得这麽得心应手大方随意的，陈潜还是第一回见著，可是对方这副嘴脸口气，这麽觉著有些别扭？就像是拿了一根肉骨头，在路边逗弄阿猫阿狗，喂，拿去吃！　
“怎麽样，喜欢吗？”高明不动声色地观察著陈潜微妙的表情变化，终於露出了一丝微笑。　
“马马虎虎，还行吧！”陈潜摸著下巴说。　
果然，要陈潜说句好话，真是比登天还难。　
高明挑了挑眉，吐了口气说：“我可是特地照著你的喜好挑的呢。”顿了一下，又眯著眼睛说，“……只怕你戴了上去，又跟身上的衣服鞋子不协调了……”　
他这麽说，究竟是送不送了？陈潜板起脸说：“那怎麽办？给你用更不协调，整个人都不协调！”　
“啧啧，这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