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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风弄-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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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时与将坐在床头,静静看我。眼中叹息忧伤,装得居然比我还无辜。“生生,为何又闹事?你就不能好好过一天?”
    我冷笑,磨牙:“我怎能不闹事?我不但是泼妇,还是荡妇。”
    与将不言,忽然伏低靠近我。熟悉的脸猛然放大,让我想起他以前临走时清清淡淡的告别吻。我一呆。蓦然一震,狠着心偏过头去。
    “有时候,真恨不得撕碎了你。”与将轻轻在我耳边摩挲,吐字清晰的说:“我那么一心一意,你为什么负我?”
    我颤栗,气堵在胸间。“荣与将,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咬着下唇,狠狠瞪他。
    “我血口喷人?生生,你有多少旧人?你知道我要花多少心血,才能保护你不受伤害,才能让你安安心心呆在我身边,不被他人骚扰?”
    即使说着这样伤人的话,他还是那个老样子,一万分的体贴温柔,楚楚情深。我嘶声高叫起来:“对!我下流放荡,罪该万死。你快快把我扔到垃圾堆里,以免弄脏你荣家大屋,从此两不相见!”
    他捂住我的吼叫。如此用力,让我几乎以为他要让我窒息身亡。他看着我瞪大眼睛满是畏惧,轻轻吻我额头。又轻又柔。“生生,不论你多不好,我也不让你走。”与将说:“我知道你一直都在骗我,你不曾真心真意爱我。但我是真心的。”
    我骗他?原来一直做着骗子的是我。那我真是世界上最倒霉的骗子。我在他掌中唔唔直叫,只恨说不出话来。即使能说,又有何用。我又何曾能说得过他一次?
    “你知道吗?曾经沧海难为水。”他搂住我,紧紧按着我靠在他怀中:“除了你,再没有别人。”
    我狂叫一声。一口鲜血吐在他肩上。不错,曾经沧海难为水。昨日种种,如何能抹杀得去?可怜我爱你如斯,可怜你除了我再无他人。为什么人要有心。纵然爱得死去活来,也生猜疑。纵然美满幸福,也有种种荣华富贵在旁引诱,少不免掺些世俗,搅坏这甜美的佳肴。你爱我,可惜你不信我,你不放过我。也就不放过自己。我何尝不爱你,可惜我已不敢信。我放不过你,也放不过自己。没有泪,我只能吐血。
    吐在与将肩上,看他眼中惊惶失措,一如当日我赤裸着胸膛在车上与他嬉戏。
    “与将,你说的对。”我有气无力道:“曾经沧海难为水。你说的对。”
    不待周恒一针,我已沉沉昏去。请勿入我梦中。与将,我已筋疲力尽。你不累么?
    第十八章
    “生生,你爱我吗?”
    耳边听见熟悉的低沉声音。我回头,阳光明媚中,是与将。憨厚的笑,英挺的眉。他这般温柔,叫我心碎。我痴痴地说:“爱,我爱。”
    不错,我爱与将,这无庸置疑。
    “哈哈哈……”他忽然仰天大笑,不可一世。
    我愕然,无法动弹。阳光尽逝。黑暗扑面而来……
    蓦然睁开眼睛,已经吓出一身冷汗。身在房中,躺在床上。四周好安静,荣家的大屋外,居然还能听见小虫的夏鸣。不过是一场噩梦。不。
    我转头,与将就在我身边,安静闭着眼睛,睡得香甜。
    不是噩梦。我无声地叹气,是真实的,不是噩梦。若真能一朝醒来,发现一切都是梦,该多好?
    我不说话,静静看着与将。
    一缕黑发垂在眼睛处,遮住了额上的伤痕。高挺的鼻梁。那副初见时的黑框眼睛早不知去向。他的手轻轻搭在我胸前,似乎想时刻确定我还在他身边。
    此情此景,触动情怀。不自觉伸手,抚摸他的脸。他的唇,薄而优美。我轻碰,惟恐他醒来,悄悄观察一下,才放心描绘他的唇形。
    第一次接吻,在月下、车上,他挣扎不安,惶恐倍至。而我,笑得如杨贵妃再世。
    “与将……”我轻轻唤他,又怕他醒。白天怎么也流不出的泪,此刻居然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急忙用手接住,染湿掌心。
    生生,为何落泪?那只横放在胸前的手,随时会五指成抓,将你的心活活掏出,你不知道么?不敢再望他没有防备的睡容,那是对付我最好的武器。或我最大的敌人,其实是我自己?
    我别过头去,却骤然被人抓住要缩回的手掌。霍然回头,对上与将漆黑的眼睛。他伸舌,轻舔我湿润的掌心。“生生,你到底为我流泪。”他问:“你到底还是爱我的,对吗?”
    不对!不对!我索性翻身,不让他看我的脸。
    他问:“生生,我好爱你,我该怎么办?”
    我又翻过身来,定定看着他:“放我走,与将。你放了我,我们也许还有机会。将来敞开心怀,或者我会再爱你。”
    他深邃的眼瞬间跳动火花,又瞬间消去。“不行,生生。除了这个。”
    我颓然,再翻过身去,将脸埋在枕下。
    “生生,你忘记我们以前。我常常记得,那些美好的日子,就象在昨天。”
    我用力捂住耳朵。不要不要,求你不要再提昨天。我已经溃不成军。求你不要再提昨天,与将。
    与将说:“生生,除了这个,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求你爱我,生生。”
    他说得如此哀怨可怜。
    我心道:别心软,生生,求你别心软。我深深吸气,轻道:“好,除了这个,还有一样东西,可以让我重新爱你。”
    “你说。”他在床上坐直上身,认真地望着我。
    我说:“魔镜,给我一面魔镜。”
    只要我对它问上一个问题,我就敞开心怀,再不看往事。无论你对我做过什么,如何利用过我。只要一个答案。对我说一句:与将爱你,真心真意,绝无异心。我便死心塌地,砍了这蜘蛛网,扑入你怀中。
    与将苦笑:“生生,这世上并无魔镜。”
    我说:“对,所以我不爱你。”怔怔对望片刻。与将忽然微笑,把我轻搂入怀,摸着我的头发,劝道:“生生,你累了,睡吧。”
    “好,我睡。”我在与将怀里说:“与将,求你一事。”
    “你说,除了离开我,其他都可以接受。”
    “求你今晚莫再入我梦中,我好困好累,只盼一个好觉。”
    与将蓦然一僵。他轻道:“生生,你有时候说话,好伤人心。”
    是吗?原来你也有人心,真是可喜可贺。我闭上眼睛。
    朦胧中,听见与将的声音:“生生,是你逼我。生生,莫要怪我。我是如此爱你……”
    第十九章
    清晨听见鸟鸣,却睁不开眼睛。整个人迷迷糊糊,隐隐看见眼前有几个忙碌的影子。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我嗓子干燥,想喝水,竭尽全力,只能动动嘴唇,说不出一个字。为什么?
    莫非与将又对我做了什么,在我睡梦中。或许他已经把我毒哑,好让我不再说令他伤心的话儿。神志不清持续了很长的时间。额头压了一个冰凉的沉甸甸的东西,我猜是冰垫。臂间隔一会就感觉一点点的刺痛,这感觉倒很熟悉,是在注射。只觉得自己成了实验用的小白鼠,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地任人摆布。
    “生生。”我听到与将小心翼翼的唤我。
    他摸摸我的脸,又凑过来用脸靠在我的脸上磨蹭几下,偏头对身边一人说:“还是很烫。”
    他身边的人说:“荣先生,一定要送院。再延误恐怕不妥。”原来是荣家的私家医生。
    我病了吗?没有。我可以听到他们说话,还会想东西。只是脑子有点不知来路的响声,很累。说不出话,睁不好眼睛。
    与将的声音里带着我料想不到的害怕,几乎可以听到牙齿大颤:“送院?怎么会这么严重?”他似乎在分辩地说:“我什么也没有做,样样都照顾得好好的,为什么他会忽然病成这样?”
    医生为难地解释:“荣先生,他……”
    与将打断他的话,急切地问:“你说再延误就不妥,那是什么意思?难道生生会死?”我的手忽然被人抓得紧紧。“不会的,不会的!”
    与将的声音越来越远,飘得高高。渐渐听不见了……
    终于能够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满眼花亮的白。白茫茫一片的地方,除了病房,还能是哪里?我微微一动,立即惊动床边的人。
    “生生,你醒了?”与将的声音,可以用惊喜交加来形容。他牢牢握着我的手,怕我忽然脖子一歪,呜呼哀哉。
    我勉强动动嘴唇:“我病了?”
    他紧张地点头,看着我,又宽心地笑了起来。
    唉……我懒洋洋闭上眼睛。为何不是一病不起,从此天人永隔?大概是累了,对着眼前人,我连恨意都无发点起,只有说不出的烦乱如麻。
    “什么病?”
    与将慢慢数来:“贫血、高烧、身体虚弱、情绪不安、气急攻心……”
    我笑。怎么连气急攻心都出来了,荣家的医生不是西医么?难道他中西两家医学兼顾?真是奇才。
    “生生,”与将在上方定定看着我的脸,问:“你到底在烦恼什么?看你,这么多烦恼,把自己身体都弄坏了。”
    记忆忽然飘得好远。什么时候,他也曾经问过我:你到底在烦恼什么?那时候我为了让他得到荣氏,殚精竭虑,苦思冥想,日夜不安。
    我说:“与将,我的烦恼,都是自找的。你又何必管。”
    他看我良久,别过头去,长长叹气。我说:“与将,你可知道,我最怕你什么?”
    他惊讶地回头,等我揭开谜底。“我怕你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我真心实意告诉他:“我看不出你什么时候真,什么时候假。”
    “生生,我……”
    我冷冷道:“所以,我只能把你的一切都看成假的。与将,这叫宁枉勿纵。”把手从他的掌中轻轻抽出,我笑:“因此,你再也不用在我眼前做这个温柔模样,长叹短叹。没有这个必要。”
    他怔怔看我,伸手要把我搂在怀里。刚碰到我的肩,与我冰冷的眼光赫然相遇,刹时全身一僵。他慌忙站起来,象遇到极让他不安的事情,匆忙再看我一眼,飞快地向门口走出。简直是逃也似的出去了。
    这也是演戏吗?我问自己。是的,肯定是的。我答自己。
    造化弄人。这么多人希望长生不老,病痛全无,结果绝望地死在医院中。我只望上天早点把我了结,谁知道病情一日比一日好起来。
    与将几天没有来。见到他的时候心痛心烦,恨不得永远不见他一面,盼他将我永远扔在黑暗的角落里完全忘记。见不到的时候,又开始忐忑不安。当然不是想念他,只是……不会又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找到让我崩溃的方法吧。我这人,原本疑心就重。遇到荣与将后,更加多疑到不堪。
    正在猜疑不定,越想越怕,忽然听见有人敲门。
    不知道是谁。如果是与将,他从来不敲门,直进直出,以显示我们的“关系”。如果是其他人,外面有周恒一干禁军把守,谁可以这么光明正大敲我的门?我一边猜,一边说:“进来。”
    难得地行使允许与不允许的自主权,悲哀得可笑。连这一点小小的权利,对现在的我,也是可贵的。
    房门打开。我眼睛一亮:“居然是你?快快请坐。”
    我对此人不算熟悉,但现在看见他,居然泛起亲切的感觉。不为他的人,而为他所代表的明朗与自由,还有永远不能奢望从与将身上看到的真诚。
    贺书亭笑道:“这么晚才来看你,真是不好意思。”
    “怎么知道我病了?”开口就问,似乎有点不大礼貌。可这是重要问题,如果是与将通知,那么又是一个可怕陷阱,自然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而且周恒也有出谋划策的嫌疑。毕竟,贺书亭的名片在周恒手中。
    贺书亭拍拍手:“我原本也不知道。今天一看病历表,居然发现你的名字,当场呆住。你也不知道吧,我现在在这医院做主治医生。本来想自动请缨为你看病,但你的医生比我大大有名,是院里的权威,有他在,自然比我要好上百倍。”
    我说:“原来如此。”
    “所以只能放弃扮演救世英雄的角色,做个小小的探访者。”他摊开双手,耸肩道:“我是匆忙而来,连礼物也没有,不会生气吧?”
    “你要把我看得如此小气,我倒是会生气的。”
    这人谈笑风生,知情识趣,其实比较适合去做心理医生。也许是很久没有和正常人接触,我对贺书亭的到来十分欢迎,精神也好了不少。
    靠在床头听他胡言乱语,轻松安逸,简直象到了另一个世界般。这才是幸福又平凡的生活。
    我笑着听贺书亭将他这几天在医院中遇到的种种有趣事情讲完,说:“你该喝点水。对不起,得请你自己倒,我有病在身,不能待客。”
    他说:“我自己来,不敢劳动。我们虽是同学,可是家境大大不同,身份待遇当然不同。”他其实也是富家子弟。我不解,问:“哦?为何这么说?”
    “你身份何等贵重,房外保镖林立,如果我说错一句话,说不定你脸色一变,就将我乱棒打出。”贺书亭一脸挪揶:“怎么敢劳动你替我倒水?对了,你要不要也喝一点,我帮你倒。”
    我敛了笑容,轻轻摇头。他哪里知道,外面这些人,不会对付他。都是专门对付我的。
    “生生,你不高兴?我玩笑过分了。”我勉强挤出个笑容。贺书亭说:“人越有钱,烦恼就越多。你年纪轻轻就已经当了董事长,自然容易心烦。”
    “为什么人越有钱,烦恼越多?”此问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以免冷了场。
    我问得心不在焉,贺书亭却答得认真。“因为人没有钱的时候,总想着心里的不足可以等有钱的时候用钱来换,自然有拼搏的劲头和憧憬的心。等你有钱了,才发现原来这许多想要的用钱也换不来,好不容易挣来的钱,到头来也并没有什么满足。这下连如何拼下去都不知道了。”贺书亭打个比方:“就象有全身力气,却又全身不自在,找不到可以发泄的地方。所以,”他下结论:“钱越多,心越烦。”
    我点头:“不错,钱多也不是好事。心烦不能用钱医。”
    “我来的时候,被你外面的人拦了一会……”我猛然抬头。贺书亭摇手说:“我可不是告状。他们问我的来意,又打个电话,似乎得了允许才让我进来。”
    不必说,肯定是与将点头。说起自由,我可以与监狱的囚犯相提并论。贺书亭就是来探监的人。
    见我脸色不好,贺书亭说话也小心起来。“我是想说,其实有人很关心你。生怕你受伤,又生怕你养病被人骚扰。生生,其实你过得幸福,有钱又有人关爱,为何还郁郁不欢?”
    过得幸福?我苦笑。“书亭,人心不足,说的就是我这样的人,对不对?”
    “我没有这样的意思,不过看你的样子,总觉得你有点放不开。”
    我断了声息,默默望着窗外。好好一场谈话,又是不好的结局。贺书亭似乎也觉得气氛急剧变坏,站起来道:“我还要巡病房,先去了。”
    我说:“下次来看我,记得穿上大白褂。我想看看你当医生的样子。”
    他点点头,望我一眼,似乎有点依依不舍,到底还是出门去了。
    房内骤然安静。我靠在床头,想着“人心不足”这话。真不能说贺书亭的话不对。我年轻、富有,父母安康,外人景仰。与将对我专心一致,温柔呵护,又怕我病又怕我死。到底还有什么不足?
    只是……我叹气。我就是不足,硬要求与将心上那一点。仅仅的、唯一的一个软弱的点,是否为我所有。任他骗尽天下人,他不能骗我。
    我长叹。好吧,算我不足。人心不足,乃是常理,没什么可耻的。
    第二十章
    住院时,连父母也不曾来探望,我想,也许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我进了医院。只手遮天,倒算荣与将一项本领。我在医院,能见的也不过是贺书亭一人而已。
    贺书亭为人很好,果然穿着大白褂来看我几次。带点水果点心,和一点有趣的小故事。我虽然没有食欲,他送的东西倒总吃得干干净净。有时候看他热情开朗,很想和他说点贴心的话,但知道周恒他们必定会把我们谈话的内容一字不漏转告与将,只能忍住。
    我必定见不得人,身体稍有好转,与将立即命人将我请回荣家。
    荣家,才是货真价实的监狱。这一来,连每日隐隐盼望的贺书亭来访都成了奢望。
    与将看我呆坐在窗前,问:“怎么了?好象郁郁不欢。”
    我不做声,懒洋洋一倒,蜷在沙发上。与将还是老样子,我想他这样子一定会坚持到世界末日。每次和他大吵大闹,我都以为他会有少许改变。更狂暴也好,更恶毒也好,或者良心发现把我放飞于天外,那就更好。好几次看他激动万分,几乎连眼泪都要流下来,或是对我露出失望神色,象要把我解决。哪料第二天,又是没事人一个。照样的温柔体贴,说话轻声轻气。这样下来,把我的脾气也磨得没有。也懒得吵,也懒得说话。
    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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