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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干什么，只是一步一步走到桌前，找出那摞已经被苏白收拾好的画，仔仔细细翻看了起来。
　　翻到中间，有一张两人站在一起的素描，看似保持距离却透着一丝无言的亲密。
　　画风明显和之前的那些张都不同，有点像是两人一起出去游玩时，随兴找人画的。
　　雷默觉得心里有点发苦，还有一点发酸。苏白到底把自己放在了心上没有。如果放了，是放在哪个位置？如果没有……
　　他一张一张地看下去，看得难受却不想停下，很像是一个男人正在了解情敌。
　　画很多，雷默却没有失去耐性，他突然想弄清楚苏白和那个老师到底是怎么回事。苏白一个人被退学转到这里，那个老师又怎么样了！
　　雷默想到一种可能性，捏画纸的手用了用力，泛出青白色。
　　还剩下最后一张，雷默几乎不想再看。但是——
　　雷默抽出那张画，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
　　只有两三笔的勾勒，并没有像那个人一样画得细腻。但是，仍能很轻易地看出来，画得就是自己。
　　雷默心脏漏跳一拍，反反复复地看这幅画。
　　是什么时候画的？苏白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画自己？如果画那个老师是因为喜欢他，那画自己是不是也代表着……
　　雷默心跳微微加速，不愿细想，认定了苏白这是移情别恋喜欢上自己，竟然渐渐得意起来。他用自己的画像压住那摞老师的画像，心里犯起嘀咕：“怎么把我的画像放在最下面……”嘀咕完又拿起画评头论足，“嗯，把老子画丑了，眼睛画小了，鼻子应该再高挺点，嘴巴倒是不错……”
　　正评得开心，门突然推开。雷默望过去，和站在门外的人大眼瞪着小眼。
　　苏白走了以后，越想越不对劲。那个家伙站在自己家门口赖着不走是几个意思。他放心不下，又折回来，乍然看见门口空落落地，哪里有人。自嘲地笑了一声，正打算走，却瞥见门锁是开着的。
　　苏白看到他手上的画，面色带了冰意，“你在干什么。”
　　雷默似乎也觉得就这么闯到别人家里乱翻东西不怎么在理，说话便失了底气，“没，没干嘛啊！”
　　苏白慢慢走过来。
　　雷默竟然往后退了一小步，退完之后觉得自己太可笑，又挺了挺胸膛，硬着头皮说道，“我进来洗个脸。”
　　“那你翻我的画干什么。”
　　雷默指着最上面那张纸，反问道，“你画我干什么？”
　　苏白笑了一声，“一张画能说明什么。”说完就要将画拿回来。
　　雷默脸涨得通红，捏着画不肯放手。
　　苏白挑了挑眉。
　　　雷默想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似得开口，“苏白！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看老子笑话。”
　　他想到苏白还画了许多别人的画像，就觉得心尖上好像堵着什么东西，很想让这个人是完全属于自己的，烦躁要烧起火来。“老子不想再跟你这么磨磨唧唧下去了！实话跟你说，我，我他妈喜欢上你了，你给我一句话吧！”　
　　他认真地看着苏白、等他的反应，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个人眉骨长得很好看。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眼睛就从这个人身上拿不开了，雷默自己也记不得了。
　　苏白张了张嘴，没想到雷默会在这时候表白，面色渐渐带了薄红。
　　雷默看得心头发痒，索性想一鼓作气地将人拿下。
　　他上前一步拥住苏白，又说了一遍，“苏白，我喜欢你。”
　　苏白脸红到了耳朵根，语气却仍然是冷冰冰的，“早上不是说不喜欢吗？”
　　雷默下巴抵着他的额头，双臂紧了紧，低声道，“喜欢。”
　　苏白贴着雷默的胸膛，感受到他打鼓似的心跳声，心想，“能说出这句话，也真是难为他了。苏白，够了吧。”
　　雷默等了半天，见苏白既不推拒，也不说话，便低眼瞧他。
　　怀里的人面色看不清楚，只能看到脸颊以及耳朵，染了红晕，煞是好看。
　　雷默爱死了苏白这种害羞的反应，忍不住在他耳朵上啄了一口。
　　苏白轻轻打了个颤，面红耳赤地抬头瞪了雷默一眼，神色倒似在娇嗔。
　　雷默满心欢喜，撒娇道，“苏白～”

第十二章

　　苏白并不答应，眼底却有抹淡淡的笑意。
　　“苏白～”雷默低头亲了亲苏白的眼睛，又拿鼻尖蹭苏白的眼帘。
　　苏白感到痒意，微微后仰躲开雷默，好笑道，“别闹！怎么跟小孩子一样！”
　　“不是小孩子！”雷默赌气似的在苏白颈侧咬了咬，“是喜欢你。你把老子掰弯了，要负责。”
　　苏白神色突然变得认真，“这条路并不好走。”
　　雷默难得温柔起来，“所以，我陪着你走。”
　　苏白嗓子里发出一声低笑，什么都不说，双手放在雷默的背上。
　　“苏白～”
　　雷默揽住苏白的后腰，认真地亲吻苏白。他以前从来没有接过吻。第一次是那晚在宾馆，醉酒的自己和苏白。第二次是昨晚，自己和醉酒的苏白。两次都是迷迷糊糊地。
　　他想让苏白感到高兴，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努力地用舌头去挑逗苏白的舌头，笨拙地汲取着苏白嘴里的唾液。
　　苏白紧密的长睫毛下面晕染着一层淡淡薄红。
　　这个浓烈的湿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苏白觉得有些喘不过来气，雷默才放过他。
　　苏白贴着雷默的唇，轻声道，“雷默，我喜欢你。”
　　雷默愣住，又忽而将人抱紧，“和昨晚说得一样！这次没有醉酒，可不能再耍赖了！”
　　苏白轻声道，“好。”
　　两人静静地抱了一会，苏白还想去画馆。
　　雷默抱着不撒手，抱怨道，“去什么画馆！今天可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
　　苏白：“那你说干什么？”
　　雷默想了一会，“我们现在是情侣了，情侣要做的事，大概就是吃饭逛街看电影吧！”
　　苏白道，“那些都是哄女朋友开心的，我又不是女生，不用来这一套。”
　　雷默坚决道，“不行！”
　　苏白：“……”
　　后来苏白耐不住雷默的软磨硬泡，便跟着他去了电影院。
　　今天是周末，电影院的情侣挺多的。苏白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真是！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啊！”
　　雷默挠头，“恋爱中的人都会来的！”
　　苏白和雷默为了不引人注目，位置偏后，两人坐在那里，前面有不少相拥的情侣，还有一些在忘情地接吻。
　　雷默附到苏白耳边，“我也想吻你。”
　　苏白的耳朵根被雷默的气息醺得通红，却面不改色，仍然一本正经地坐在那里看电影。
　　雷默觉得逗他好玩，偷偷从座位底下去捏他的手。
　　苏白眼睛扫过来，口型示意，“别闹。”
　　雷默改捏为扣，慢慢扣住苏白的手指，与他十指交缠。
　　周一，两人一起出现在校内，立即引来不少同学侧目。
　　苏白从来都不是躲躲闪闪的人，雷默更不好遮遮掩掩。因此两人虽然没有特意表明，但是种种动作已然是恋人之间才有的亲昵。
　　要说以前，两人在一起只是同学们的八卦谣言，那这次可算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了。
　　全校一时轰动起来，就连双方的班主任也开始关注这件事。雷默的班主任治不住雷默，又不能放着他不管，便打电话告诉了雷默的父亲。
　　这日，雷默和苏白一同下学。走到校门口时，看见路边停着的一辆黑色兰博基尼。
　　雷默脸色立马变得难看，抓住苏白的手腕就要换个方向离开。车里的人也正好看见他们，下车步行而来。
　　苏白看出雷默不对劲，反而站着不走，抬眼打量走过来的那个中年男子。
　　笑意盈盈，身形修长，装扮干净，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温润如玉的气息。
　　雷默见苏白不走，恼怒地捏了一下他的手，接着上前一步，挡住已经走到面前的男人。没好气道，“你来干什么！”
　　中年男子笑了笑，面带讨好却不使人感到厌恶，“我办点事，正好经过这附近，就顺路过来接你。小默，这是你的朋友吗？”
　　苏白从后面走出来，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叔叔好。”
　　雷默扯了一下苏白的胳膊，不满道，“好什么好！”又转向眼前的人，“接什么接！你真当那是你自个家啦！”
　　中年男子脸上显出尴尬之色，不知该怎么接他的话。
　　苏白实在猜不出眼前的这个人是谁，刚才礼貌性地打过招呼后也就不再言语。
　　三人静立了一会，已经有不少同学向这边张望，雷默不耐烦道，“让开！别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
　　男子望了眼苏白，犹豫道，“其实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想跟你提个醒，你爸爸已经知道你谈恋爱的事，他今天为这事在公司大动肝火，我已经劝过他一回。你爸爸脾气不好，你到时别跟他顶嘴，顺着他一点，也少吃点苦。”
　　雷默嘲笑道，“不用你假惺惺地来提醒！他根本没资格管我！”说完不再给眼前的人机会开口，拉着苏白离开了。
　　等走远了，苏白才问，“刚才那个人是谁？”
　　“谁也不是！不是什么好人！”
　　“是么，我看着还挺面善的。”
　　雷默气苏白当着他的面夸那人，重重捏了苏白一下，“他是个衣服禽兽！”
　　苏白一愣，想了一会，才知道他说的是“衣冠禽兽”。
　　晚上，雷默回到家中。
　　管家一脸担心地将他拦在门外，“少爷，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老爷正发你的脾气呢！要不，你先出去躲两天？”
　　雷默火气腾地上来，“我躲什么我！躲出去了留他和他情人在家里快活？我偏不顺他意！”说完，不顾管家阻拦，大步走进了屋里。
　　雷默还没进屋，就听到他老子雷旭的怒吼声。
　　“混小子几天不沾家，原来就是跟个男同学厮混在一起！真是好得不学坏得学！看他回来我不抽死他！”
　　杜子泽安抚道，“你先别动怒，现在只不过是老师的一面之词，事实到底怎样你也不清楚，等小默回来后，好好跟他说。”
　　“好好说什么！我听司机说你中午去找那混小子了，他有跟你好好说吗！我看他就是欠抽！”
　　雷默走了进来，冷笑一声，“我欠抽？要是爷爷还在，知道你带回家一个男人，还不知道抽的是谁呢！”
　　雷旭瞪眼道，“你小子舍得回来了！”
　　雷默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舍得回啊，为什么不舍得回！我再不回来，雷家都得改姓了！”
　　雷旭正要发飙，杜子泽拉住他的胳膊，小声示意，“别忘了正事。”
　　雷旭压住火气，“雷默，是个男人你就给我说实话。你和那个叫苏白的男同学，到底是怎么回事！”
　　雷默道：“怎么回事！就那么回事呗！我喜欢上一个男人了！跟你一样！”
　　雷旭：“放屁！你能喜欢男人？你不是最讨厌这种事了吗！”
　　雷默冷冷笑了一声，“你不是挺喜欢的么，我找个男人，还不是为了讨好你！”
　　“滚蛋！别给我耍嘴皮子！你赶紧跟那小子分了！”
　　“凭什么啊！就准你包养男人！就不准我找个男性恋人了！”
　　雷旭听他诬蔑自己包养杜子泽，再也忍耐不住，抽出皮带就要上前，又被杜子泽拉住。
　　雷旭用皮带指着雷默，“你给我过来！”
　　雷默站着不动。
　　雷旭气极，“你混小子怎么会找一个男人！”
　　雷默满不在乎，“我怎么会找一个男人，那还不得问你啊！要不是有你这样的混老子，会有我这样的混小子吗！我这是遗传！”
　　“遗传个屁！老子是直的！要遗传你也是个百分之百的直！”
　　雷默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不说话。
　　雷旭怒道：“我今天还治不了你了！”挣开杜子泽，上前就是一皮带破空而去。
　　雷默咬着牙硬生生挨了这一下，“你今天要不就打死我！打不死我就别管我的事！”
　　雷旭动了大怒，挥起皮带就抽，下手也没个轻重。
　　杜子泽看得既心疼又生气，“你这是干嘛呀！这可是你亲儿子！”
　　“妈的！你看他哪点像我儿子！早知当初还不如不要这个儿子！”
　　“你以为我愿意当你儿子！”
　　杜子泽看拦不住雷旭，干脆跑到雷默身前替他挡皮带，“雷旭，你安静点！”
　　雷旭看到杜子泽，暂时停了动作。
　　雷默一把推开杜子泽，“不用你装好人！”
　　雷旭看他竟然敢推杜子泽，心里更气，再不顾杜子泽阻拦，下着狠手将皮带抽过去。
　　杜子泽急得团团转，却没什么办法。这父子俩脾气一个比一个暴躁！他心里既气雷旭暴得像头狮子，又气雷默倔强，明明中午才提醒过他要好好说话，怎么现在开口还是一副火药味！
　　雷旭越打越气，以前他没少打雷默，哪次这个小子不是绕着屋子上蹿下跳！这次居然就这么站着，既不躲也不逃！
　　雷旭知道他什么意思。他这意思是准备跟自己打持久战呢，是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他这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是打定主意要和那个男同学在一起了！他怕自己跟他那情人过不去，所以想一个人出来把事给顶了！
　　雷旭既欣慰他的儿子有担当，又气他是动了真情，一直打到累才住手。
　　雷默伤痕累累，硬是挺住没求一句饶。
　　雷旭喘着粗气，“你给我滚回房间好好反思去！”
　　雷默看了他一眼，挺直脊梁，未发一语地进了房间。
　　杜子泽走了过来，拿下雷旭手中的皮带，定定地望着他，“雷旭。”
　　“你别给他求情！他不能走这条路！”
　　“我没想给他求情。刚才你打雷默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些陈年往事。”
　　雷旭坐在沙发上，锁着眉，点燃一支烟。
　　“子泽，我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我是混蛋！”他抽了一口烟，“当年老爷子千方百计阻挡我们在一起，我也没少跟他作对！但是他有一句话说得对！‘不孝有三，无后乃大’。我得给我们老雷家留后！如今我做到了！我能做到的事，他雷默也得做到！”雷旭深深望了对面的人一眼，“不然这么多年你不就白受委屈了吗！”
　　杜子泽抚了抚眉心，神色疲倦，苦笑了一声，“自从我遇见你以来，好像就一直把你家搞得一团糟！以前是闹得你和老爷子不得安宁，现在是闹得你和你儿子——”
　　雷旭握住他的手，“别瞎想！我从小就和我家老爷子不对付，雷默也是！从小就和我犯冲！”
　　杜子泽低着头，许久才说，“我在想，小默是不是故意为了报复你，所以才……”
　　雷旭震了一下，已经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你这样说，我再想想，也觉得不是不可能！”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杜子泽住了嘴，剩下的话没有再说出来。
　　雷旭急道，“子泽，你可不能再想着走了！”他坐在那里，有些颓然，“你看看我雷旭这一辈子！上半辈子是为了老爷子活，他让我传宗接代我也传了！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你，你也原谅我了！难道让我下半辈子还要为那混小子活吗！”
　　杜子泽嘴角扯了一下，“我是真不想原谅你这混蛋！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就是喜欢上你这个人了！就是栽到你手里了！就是离不开了！”
　　杜子泽很少说情话，因此这一番话，让雷旭很是动情，紧紧握住他的手回应道，“我也是！”
　　杜子泽有点害羞，别过脸，“别谈我们的事了，还是说说小默吧！”
　　雷旭狠狠地抽了一口烟，“你不是说了吗！这混小子是故意报复我呢！不管他！他还能真跟个男人在一起？”
　　杜子泽凝着眉，“我这也只是一种猜测。中午我看到那个叫苏白的孩子了，人看起来不错，不过没说两句话，也看不出来这两孩子到底是演戏还是真在一起了。说实话，我也不想小默走这条路，太难了。”
　　两人说了一会话，雷旭不让杜子泽给雷默送伤药，强制性地带他回了房间。
　　次日，雷默嘴上还是不服软，又把雷旭气了一通。雷旭直接将他关了禁闭。
　　苏白放下手中的书，摸出手机给雷默打电话。
　　放学已经有一会了，现在教室很安静，安静得连微风吹过教室翻动书角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以往都是雷默放学后来找苏白。雷默性子急，速度快，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迟。
　　电话那头传来手机关机的客服声。苏白收拾东西，往雷默教室走去。看到教室门的那把锁后，又去了一趟雷默班主任的办公室。
　　门也是锁着的。
　　苏白静静站了一会，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他笑了一声，低道，“才一天没有见面而已啊……”
　　苏白走出校门，又看到昨天的那个中年男人。

第十三章

　　他走过来，微微笑着，“你好，苏白，我是杜子泽。”
　　两人坐在一家高档的咖啡厅里。苏白慢慢搅动着自己面前的咖啡，看着对面的人。
　　杜子泽笑道，“我是雷默父亲的……”他低头喝了一口咖啡才说出未完的话，“爱人。”
　　苏白吃了一惊。
　　他知道这人是来试探自己和雷默关系的，但是一上来就如此坦言自己的身份，倒是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杜子泽抚了抚额，笑道，“吓到你了？抱歉。是我太关心小默的感情问题，如果不表明身份，恐怕很难有立场跟你坐在这里聊天。虽然，小默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接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