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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越传越远，秦轩疲惫地闭上眼背靠在医院走廊的窗口上。如果是以前，听到这样的话他不过是稍微有些动容，而他今天刚说过。

　　秦轩走进病房，秦妈妈已经睡熟，秦爸爸就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打盹儿。

　　秦轩走过去轻轻拍了秦爸爸的背，“爸，你先回家吧，今晚我来守。”

　　“好，你注意着点儿。”

　　秦爸爸没有推辞，他想回家带一些换洗的衣服过来，再跟朋友借些钱，医院就是个无底洞，钱是哗啦啦地进去了，这十几年的积蓄还不够十几天的费用。听医生说做完手术还要化疗，他到哪里去筹这笔钱？

　　本来以为只是小胃病，没有想到居然就是最坏的，胃癌晚期。听说这个病一发现就是晚期了，他们一直很注意饮食，怎么就会摊上这个病呢？

　　秦轩看着这两天白发明显增多的秦爸爸说，“爸，钱的事不用担心，手术的费用我已经准备好了。”

　　“你哪来那么多钱？”秦爸爸惊诧地看着他。

　　“和公司先预支的。”

　　秦轩安抚了几句送走了秦爸爸，在刚才他坐过的凳子上坐下，趴在床边过了一晚。

　　第二天一大早秦爸爸就赶来了，一手提了个大包，一手拿了一个塑料袋塞到秦轩手里就催促他去上班。

　　秦轩走到门外打开塑料袋，里面是一袋冒着热气的小笼包和一包热豆浆，蒸汽熏得眼睛发酸。

　　“快去上班吧，又不是什么大病，都杵在这儿干什么，”秦妈妈朝他说完，又转向秦爸爸，“你也去上班”。

　　秦妈妈还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只当是住几天院顺便检查一下身体。听秦爸爸说是休工龄假才停止唠叨。

　　秦爸爸和秦轩对视一眼，彼此心里都明白，这样的理由瞒不了多久，迟早会看出端倪。

　　阳光无法抵达的爱情_正文　第五十二章　温情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英语课结束后，秦莫就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

　　这几天林之麒总是一下课就奔出教室，然后就不见人影，直到上课铃响才绷紧一张脸进来，也没给过别人好脸色。

　　可是这一次直到秦莫背起书包转过身，他仍然僵直身体贴紧后面的课桌。倒像是故意不让他过。那时候他们的课桌还是两个座位连在一起的。秦莫的位置紧挨着墙，旁边就是窗户。

　　秦莫直觉无奈，这种小学生惯用的伎俩，跟小学时专门找他茬的那个不良少年有什么差别。

　　周围已经不少同学在盯着这边看，秦莫低着头，脸有点发烧。他看了眼林之麒冷凝的侧脸，动了动唇又抿紧。

　　他想挪开课桌，那桌子简直跟长在地上似的怎么也移不动，心下明了是有人在底下故意阻碍。心里有些气，便更不愿意开口了。

　　秦莫抬起头看向陈瑞，意思很明白，让他帮忙动一下。陈瑞苦笑着跟他摇了摇头，双手紧紧按住俞子君作怪的手。

　　是啊，他们是他的朋友，并不是自己的。即便已经朝夕相处了几年。

　　秦莫静默了几秒钟，教室里也跟着安静下来，空气中悬浮着浮躁的气息，似乎都在准备看一场好戏。

　　紧接着众人便看到秦莫踩上凳子，从桌上跳下去。底下一片不敢置信的吸气声。

　　秦莫后来回忆，他活了十几年，在大庭广众之下，也就做了这么一件出格的事。

　　秦莫飞快地跑出教室，在他越过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课桌倒地的巨响，以及女生的尖叫声。

　　他一刻也不敢停，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模糊了过往中那些温暖的情节。

　　回到宿舍拿了换洗的衣服，秦莫看了看手机，犹豫着要不要先打个电话，想了想还是放弃。

　　走到校门口秦莫愣住了，最后一抹夕阳笼罩下的秦轩正倚在车门上低头抽烟，白色的烟雾缭绕翻卷着，额上的发丝垂下来，一时间看不真切脸上的表情。

　　一定是错觉，秦莫想，不然怎么会觉得那样落寞的神情不应该出现在哥哥脸上。

　　成熟的气质引得回家路过的女生频频侧目，交头接耳。毕竟还是高中生，推推搡搡的也没有人敢上前搭讪。

　　看见秦莫之后，秦轩扔掉手中的没有抽完的烟，微笑着向他走来，很自然地接过他肩上的背包，顺手揽过他的肩。

　　“哥哥等了很久了吗？”

　　“刚来一会儿。”

　　秦轩侧过头说话的时候浓烈的烟草味扑打在秦莫脸上，秦莫深吸了一口，有些呛鼻，鼻头就有点发酸，似乎刺激到泪腺了。

　　“很难闻？”

　　“嗯，”秦莫蹙着眉一本正经地又加了一句，“抽烟对身体不好。”

　　秦轩低低地笑出声，“好，以后不抽了，都听莫莫的。”

　　少了手机的阻碍，低沉的笑声直直地钻入耳膜，本来是很自然的一句话，秦莫却红了脸。一路上也不说话，一个人在副驾驶座上挣扎着跟自己斗争。

　　秦轩看着他不停变换表情的脸觉得好笑，唇角就没有合拢过，也有控制不住的时候，笑声就从喉咙里漏出来。

　　秦莫更觉懊恼，抿着唇不看他。

　　秦轩轻叹一口气，抽出一只手揽过他的头，低头亲吻他细软的额发。

　　秦莫趴在他身上，周围被温暖的气息笼罩着，未散去的一丝烟味再次提醒他，此刻上演的一幕幕都是真实的。

　　“莫莫，怎么了？”秦轩察觉胸前的异样，想要抬起他的脸。

　　“专心开车。”秦莫埋着脸，在他胸前蹭了又蹭。

　　闷闷的声音带上了浓重的鼻音。

　　果然是哭了么，发生了什么事？秦轩不安地想。

　　“莫莫你挡住我了，趴到哥哥腿上靠一会儿，马上就到了。”秦轩拥着他温柔地说。

　　秦莫听话的滑下身子，双手搂紧秦轩的腰。

　　秦轩看着埋在腿上一声不吭的小人儿，脸上笼上了一层阴霾。

　　抵达的时候，秦莫已经睡着了。秦轩小心地扶起抱在怀中，没有立刻叫醒他。

　　秦莫白皙的脸上被裤子上的褶皱压出了一道道淡粉色的睡痕，柔顺的睫毛被眼泪打湿，紧贴着下眼睑，偶尔轻轻颤动也没能挣开，似乎睡得极不安稳。

　　“莫莫，快醒来，到家了。”秦轩唤了几声。

　　秦莫睁开眼揉了揉眼睛，愣愣地看着他。

　　“我抱你上去？”温柔地征询意见。

　　听到这话立马清醒过来，“我自己能走！”

　　回到家秦轩到厨房里端出出先前做好的饭菜，看秦莫一脸迷惑，解释说，“中午的时候做好了，热一下就行。”

　　秦莫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瞄了眼满满一桌子的菜，疑惑道，“这么多吃的了吗？”

　　“又没让你全部吃完，尝尝哥哥的手艺，上次都没有机会吃。”

　　上一次，对了，秦莫想起那痛苦的四天，他喝了整整四天白粥！

　　他不会想到第二天他又要开始喝粥了，秦轩只是趁今天晚餐先喂饱他，当然，这是后话。

　　脸上又窜上一抹红晕，秦莫摇头赶走占据脑海的画面，轻咳了一声，清亮的嗓音响起，“哥哥你真像田螺姑娘。”

　　秦轩愣住，努力回想脑海里关于田螺姑娘的字句，应该是莫莫小时候的某本睡前读物上面的故事吧。

　　“我是田螺姑娘，那莫莫呢，是那个农民吗？”秦轩欺身过来压住欲逃走的秦莫，一只手探进他的胳膊窝里，“莫莫还记得最后田螺姑娘和农民的结局吗？”

　　“我说错了，咯咯，哥哥不是，哎……哎……唔唔……”

　　不消一会儿，秦莫的唇就被封住，身体软成一滩水倒在沙发上。

　　“说，田螺姑娘和农民最后怎么样了？”秦轩不依不饶，湿润的舌尖舔舐着他的耳垂，忽而含住轻咬。手指按住他的敏感点。

　　“啊！”秦莫受不住般的轻颤着身体，嫣红的嘴里已经吐不出完整的话，“最后……他们结婚了……”

　　秦轩的动作一滞，撑起身看着身下失神的人儿，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

　　他扶起秦莫的身体，“莫莫，饿了吗？我们先吃饭。”

　　秦莫靠在他怀里喘着气，脸涨得通红，哥哥不过就是吻了他，他犯得着叫出来吗，天呐！

　　他低下头把脸拼命往秦轩怀里挤，也没有发现秦轩异样的神色。心里一直想着那句话，“我们先吃饭”，先吃饭，吃完饭之后呢？

　　不禁又涨红了脸。

　　秦莫磨磨蹭蹭地吃了两碗饭，把桌上的鸡翅，鸭翅，鸡爪等等他喜欢的菜都吃了个遍，肚皮也撑圆了。

　　那些鸡翅什么的本来就是耗时的菜，一餐饭下来，居然磨了一个半小时。秦轩好笑地看着他一手抓着一只鸭翅不顾形象地大吃。想他在学校里大概很难吃到这些东西吧，心里泛起一丝心疼，眼神就更加温柔似水了。

　　秦莫打了个饱嗝扔下最后一根骨头，“吃饱了”，抬起头触到哥哥的眼神，略带慌乱地说，“我，我去洗碗。”

　　“哦？莫莫还会洗碗？”秦轩轻笑出声。

　　“嗯。”秦莫憋红了脸咬紧下唇，冲动之下出口的话也收不回来了。

　　天知道他根本就没洗过碗。

　　秦轩面带笑意地坐在饭桌上，一手撑住下巴，看着秦莫乒呤哐啷地把碗拿到水池里，打开水龙头，紧接着往水池里倒了洗洁精——

　　“莫莫，不用倒那么多——”秦轩嘴角一阵抽搐。

　　“哦。”秦莫很听话地合上瓶盖，止住了趋势。

　　水里的泡泡已经漫过水池沿着厨台流下来，被他洗过的碗泛着莹莹白光。一个小时以后，他长呼一口气。正在冲洗手里的泡沫的时候，腰被人从后面抱住。

　　“洗好了？”秦轩的下巴抵住他的肩，暖暖的热气惹得秦莫的颈脖一阵瘙痒。

　　“嗯。”秦莫的脸跟火烧似的，羞耻地发现自己居然一直在期待这一刻。

　　“对不起，莫莫。”

　　“嗯？”

　　阳光无法抵达的爱情_正文　第五十三章　如果你明白2

　　秦莫有一瞬间的愕然，紧接着侧过头。那声“对不起”让他的心七上八下，他想看清楚，迫切地抓住些什么。

　　他想要一个热烈的吻，或者更亲密的接触来抚平心底涌出的不安，然而骨子里的那股坚持让他最终羞于开口。

　　他只是想看清楚一点。

　　扭向后方的头被一只大手按住扳回去。

　　秦轩歪着头靠在他的肩上，右侧脸颊紧紧贴着他脖颈的那块肌肤，冰凉的触感让秦莫的身子忍不住一颤。

　　脸贴的很紧，秦莫甚至能感觉到那嘴唇和鼻尖凸起的形状，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地挠着他。

　　厨台上洁白的瓷砖倒映出俩人紧偎的身影，秦莫看到自己涨红的脸。背后的人整张脸被垂下来的发丝遮挡住，好像睡着般的悄无声息。

　　水池里漫溢出来的水滴滴答答地滴在地板上，窗外是垂下的黑幕，静谧得仿佛这间被白炽灯照亮的屋子是世间唯一的光亮。

　　秦轩沉默着。

　　秦莫沉默着。

　　秦轩完全地依靠着他，这样的经历从来没有过。

　　以往自己是紧随在他身后受保护的那个人，甚至在景川中学，直到这个人离去，学校的光荣榜上换下了一批又一批的名字，许多人提到他仍然会说那是秦轩的弟弟，并且拿他和当年的秦轩比较一番，或褒或贬，之于别人只是娱乐八卦，他却总要在内心做一次细细的权衡，哪些地方像，哪些地方不够。

　　会为着那些两个人共有的特点暗自高兴，大到在每一次考试拿第一，小到低头抬眼间无意中流露的淡然表情。

　　像一个秘密，埋藏在心底，不肯轻易拿出来示人。这个秘密却让他越来越难熬。又甜蜜又忧伤，又爱又恨。

　　秦莫抽出右手轻轻握住圈在自己腰上的那双骨节分明的双手，那双手明显比自己的强劲有力，他想也许自己永远也无法超越。

　　然而这一刻他是惊喜的。

　　秦莫缓缓闭上眼，轻声哼唱起来。

　　“在唱什么歌？”瓮声瓮气的声音从耳后根传来。

　　“……不知道，可能是摇篮曲这类的吧。”秦莫说完继续弯着嘴哼着调子，身体跟着节奏轻微地左右摆动，手指有规律地敲击着手腕关节。

　　秦轩闷声笑起来，顺势在他的脖子上轻轻落下一串亲吻……

　　这一晚，秦莫没有追着问那句“对不起”的后面隐藏了什么，秦轩也没有提起秦妈妈的病情。

　　“我们可以这么幸福吗？”梦里的秦莫喃喃自语。

　　幸福自然不必说出口。

　　病房里弥漫着一股硝烟味，秦轩推开病房门，看到碎裂在地上的杯子，水溅了一地。

　　秦爸爸指尖夹着一根没有点的烟，看到他进来，说到外面抽一口烟就出去了。秦妈妈蒙着被子，低低地抽噎，身体一颤一颤。

　　秦轩瞬间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去办出院手续，我不做什么手术。”秦妈妈从被子里探出头，红着眼说。

　　“不行，妈，你听我说，这个手术的风险很小的。”秦轩坚决地说，“只要以后恢复的好了，活到八十岁都没问题。”

　　秦妈妈扑哧一笑，又叹了口气，“轩轩，就是苦了你了，是妈对不起你。”

　　几天之后秦轩签了字做了手术，切除了一半的胃。秦轩并不是安慰秦妈妈，这种手术的成功率很高，主要是术后的治疗和病人的心态。

　　听说不久之后就可以出院，秦妈妈很高兴，在医院多住一天就得多花一天的钱。

　　“有个姑娘叫夏菡的是你高中同学？”秦妈妈试探xing地问。

　　秦轩在病床前削着苹果，听到这句话抬起头，“嗯，怎么了？”

　　“她今天来了看我，喏，这些是她送的，”秦妈妈用下巴指指桌上放着的水果篮，“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又长的好……”

　　秦轩大概知道她要说什么了，适时地打断她，“她和季安一起来的吧。”

　　季安在这家医院工作，虽然不是这方面的医生，但有个熟人还是方便很多。他没有告诉别人秦妈妈生病的事，除了季安，应该没有人知道的。

　　“欸，听说你们高中是一个班的，这么多年了人家还惦记着你，你……”

　　“妈，你在季安面前可别说这话。”秦轩有意识地误导。

　　“是吗？妈晓得。”

　　秦妈妈嘀咕了一句，“他们俩看起来不像啊。”秦轩没有解释。

　　住院这么多天都没有看到秦莫，秦妈妈心里也奇怪，只当是秦轩还顾忌着以前那件事，怕自己误解，两人一直没有来往。既然都过去这么久了，再怎么说也是兄弟，只能说是自己这个儿子犯浑，莫莫又没有做错什么。

　　“不知道莫莫一个人在学校怎么样了，改天你去看看他吧。”紧接着又说，“你没跟他说我做手术的事是对的，别耽误了他的学习。”

　　“好。”秦轩淡淡地应了句。

　　阳光无法抵达的爱情_正文　第五十四章　暑假1

　　“莫莫，哥哥今天要去B市出差，下午不能去接你了，你自己先回家。”

　　“要去多久？”

　　“大概要几个月，我会尽早回来，乖，在家里别乱跑。”

　　电话那头是一如往常的温柔宠溺，声音里却透出掩藏不住的疲惫，让秦莫有些不安。

　　秦莫能想象出来他接电话的样子，一定是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扶额揉着太阳眯着眼靠在沙发上。

　　他张了张嘴，想对他说不用那么拼命工作，现在这样就足够了。

　　却更怕看到他因为不想让自己担心而隐瞒，最终只说了句路上注意安全。

　　他曾经在某个深夜里一边亲吻他一边对他说，“莫莫，给我时间，我会给你想要的生活。”

　　“想要的生活”，秦莫承认自己心动了。

　　他们都在等。

　　这天下午从考场出来，天气变得阴暗而沉闷，像刚才教室里的气氛，压抑而紧张。预示着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回寝室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要复习的课本，预料之外的也装满了一个拉杆箱，秦莫正想着要不要再拿一点东西出来。林之麒就在这时候走进来。

　　秦莫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以为他们早就走了。自打上次在教室里那场闹剧之后，两人闹僵的传闻全校皆知，林之麒更是连正眼都不瞧他。

　　马上到高二分文理班，秦莫选了文科，文理对于秦莫没有多大差别，只是仍有不少老师叹气，说这么好的苗子选文科浪费了。一中的理科一直处于劣势。

　　林之麒曾经讥笑着说，“只有笨蛋才会选文科。”

　　从此他们不会再有交集，他会忘了自己。秦莫在这一方面实在天真。

　　“收拾好了吧，我送你回去。”林之麒说着提起他的行李箱就走。

　　秦莫吃惊地瞪大眼抢过自己的行李箱，脸色有些尴尬地看着他，心想这人怎么可以变得那么快。

　　从无意中听到那通电话开始，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