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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丑-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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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讨厌你……”辰松解释了半句,接着道:“算了,没给你惹麻烦就好,再见。”
程洛雨挥挥手。
辰松往公车站走了几步,回头朝她笑笑:“我不是没朋友,我和你有个共同的朋友,我也喜欢看他开心,所以你不用费心讨好我,我懂爱屋及乌。”
这个结局正合程洛雨心意。
学校喜欢辰松的女孩子很多,她却从未动心过,因为她和他就像两把剑的锋芒,就算没敌意,也总会尖锐相对,这也算是种命中注定。
那日之后,辰松似乎和程洛雨形成了默契,友好的默契。
然而默契的缘由却没有任何自知,还在没头没脑的担心着各种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
——在去冬令营的火车上,蒋云思忽然急道:“哎呀,我忘记带我妈给我准备的感冒药了,生病了怎么办啊?”
起个大早还犯困的辰松打了个哈欠:“没事,那有医院和医生。”
“哦。”蒋云思忧心忡忡:“我会不会坚持不下来啊,我没你身体素质那么好。”
辰松已经不是第一次被爷爷安排这种苦极了的活动了,闻言点头:“有可能,我见过很多吐的、晕倒的、累哭的,这些你都有潜质。”
蒋云思的表情顿时更阴云密布。
辰松问:“你是不是不愿意去啊,那为什么还答应我?”
蒋云思想了想回答:“要是临阵脱逃,你该失望了……”
他握起拳头:“我不是孬种!”
辰松的嘴角有点抽,看着他认真的表情,憋笑憋得很难过。
那年的火车都还是绿皮的,慢腾腾的开过农田和荒野,一路开往北京。
车窗外的晨曦,还是没有雾霾和污染的晴朗,照在他们的年轻脸上,浮着种很难褪色的明光。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没有主见的蒋云思,直到真正穿上了迷彩服在早晨六点钟站到了操场上,才搞清楚辰松这回把自己坑成了什么样:眼前没人性的寒假军训,当然不会有孩子主动来参加,而大家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平日里表现着实恶劣,家长需要教官来代自己行使管教权,所以待遇……可想而知。
“第一天训练,你们就有四个人迟到!实在太不像话!”皮肤晒得黑黑的教官站得笔直如松树,声音大到震耳:“所以原本八十公里的拉练,改为一百公里!”
蒋云思个子矮,站在队伍最左边,和辰松隔了好远,他茫然的小声问:“什么叫拉练啊?”
没人理睬,却被教官发现:“说话的那个,站出来!”
蒋云思紧张的迈出队伍。
教官瞪他:“你叫什么名字?!”
蒋云思立刻回答。
教官毫不客气的吼道:“大点声!”
“蒋云思!”他也憋红了脸跟着吼。
“今晚不准吃饭!”教官终于下达指令:“出发!”
蒋云思目瞪口呆的看着大家整齐的小跑离去,直到瞅见教官回头,才急急忙忙的跟上。
或许拉练只是个下马威,但它的的确确整到了所有人,从开始的交头接耳到后来的半死不过,其过程简直苦不堪言,崩溃到想跪倒的不是一个两个,包括这学期每天坚持跑步的蒋云思。
他慢跑到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只觉得喉咙火辣辣的痛,双腿完全失去知觉,依靠着奇异的惯性,才没绝望的停下,汗水无视于冬季寒冷的温度,一滴一滴的染湿了短发,又蒙上了北京郊外随风扬起的灰尘,让他的模样惨不忍睹。
“你还好吗?”辰松的声音不知何时出现。
蒋云思抬头对视上他同样疲惫的脸,刚刚回神,难以抑制的恶心就席卷上来。
“喂……”辰松无奈的瞅着这家伙落荒扑到路边的树下狼狈呕吐,不由得跟过去,安慰性的拍拍蒋云思的后背。
空荡荡胃拧成了一团,蒋云思的脸白如寒雪。
“不行的话我去帮你说,你去车里坐着吧?”辰松出于自己无聊而把他拖下水,现在难免愧疚。
蒋云思扶着树干直起了腰,用水壶中的水漱了漱口,什么都没说,只是摆了摆手,又步履维艰的回到路边继续追赶大部队。
辰松追在后面说:“对不起,其实你随时可以回家的。”
蒋云思小声道:“都讲了我不是懦夫……”
辰松说:“没必要逞强啊,万一你累出个三长两短,你爸妈不杀了我?”
蒋云思傻笑了下,仍旧努力着往前,没再多半句废话。
事实上不让吃晚饭的指令根本没多大杀伤力,因为一百公里完成之后,大部分男孩子们都倒在了宿舍动不了摊,别说去咬馒头,就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不剩。
身体素质不算太好的蒋云思更不例外,他脏兮兮的趴下后本想休息会儿,却不知不觉的昏沉浅睡,跟死了似的。
一个小时之后,年复一年早就习惯这项活动的辰松从军队食堂回来,端着粥和红烧带鱼晃醒他:“喂,吃点东西再休息,教官不会来为难你的,他就是说说。”
蒋云思费力睁眼,气若游丝:“不吃……”
辰松说:“今天不吃明天你更坚持不了。”
虽然知道他讲得对,可蒋云思实在爬不起来。
辰松拎过板凳坐在床边,拿勺子舀了粥送到他嘴边。
蒋云思抿进去,终于被食物的香气勾引出意志,挣扎半坐:“我、我自己吃。”
“哎哟,这服务够到位啊。”此时忽有句带着北京味儿的调侃插了进来。
蒋云思抬眸看到个就算穿着迷彩服却仍旧吊儿郎当的大男生,便苦笑了下,而后闷头进餐。
“你就是早晨挨骂的那位吧?我叫杨翰,你们俩一起来的?哪儿人?”那男生弯着细长的黑眼睛,很健谈的样子。
“青岛。”辰松回答。
“大冬天的跑这儿来干嘛,找罪受啊。”杨翰也跟着坐下来,还拎过几个鲜红的大苹果:“来个?”
“被逼的呗。”辰松笑笑,接过苹果咬了口。
“我也是,我妈简直就是个更年期患者!”杨涵一脸不满。
完全被骗的蒋云思幽怨的看了看辰松,只顾着吃,也不想和陌生人聊天。
“小弟弟,你几岁啦?”杨翰问。
“十七。”蒋云思小声道。
辰松补充:“我们是同学。”
“哎哟看不出来,你这还没张开呢,你爸妈真狠心啊!”杨翰手欠的扭了下他的脸,而后撇撇嘴:“跑的真脏!”
蒋云思瞅着他俩同样满身是土的惨相,郁闷的哼了声。
辰松站起身:“快点吃,吃了去冲个澡,熄灯就不让去了。”
“嗯。”蒋云思放下筷子,捂着仍旧不舒服的胃:“饱啦。”
这晚睡眠质量难以形容的好,几乎沾了枕头就睡着,睡到第二天清晨,时间短的像一秒。
伴随着起床号苏醒的,还有满身的酸痛。
蒋云思瞅着冷气拿起牙缸,跟上铺的辰松说:“真的要训三十天吗?”
辰松还在赖床:“嗯。”
说完就等着他抱怨。
结果蒋云思只是顺着床上的梯子爬了两阶,在他床边露出个笑脸:“加油!”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
适应辛苦的体育训练对于年轻的男孩子来说算不得太难的事情,过了一个多礼拜,大家也就从叫苦连天中恢复了过来,每晚集合进行文艺活动时,还能嘻嘻哈哈闹个不停。
教官中有个高个子的哥哥会弹吉他,看完电影以后,总被他们要求唱流行歌曲,有天终于唱烦了,笑着说:“总是我表演,今天谁给我唱首歌?”
渐渐彼此熟悉的男生们立刻相互推诿。
躲在最后面的蒋云思正借着活动室昏暗的灯光偷看小说,不料却被自来熟的杨翰拉起胳膊:“王教官,小蒋要唱。”
教官高兴的回答:“好啊。”
蒋云思还没反应过来,就白着脸到了人前。
辰松向来喜欢欺负这个老实的家伙,却反感杨翰自以为是,忍不住立刻站了起来。
结果蒋云思却结结巴巴的说:“那、那我唱什么啊?”
辰松只得坐回了板凳,略显无奈。
“唱你拿手的呗。”教官回答。
“没拿手的……就张国荣的歌吧,《怪你过分美丽》。”蒋云思清清嗓子,紧张的拽着衣袖开了口。
他还没变好声,嗓子带着孩子的清亮,眼神更是简单无邪。
他哪里懂什么叫“一想起你如此精细,其他的一切,没一种矜贵。”
所幸在场的绝大部分人也都还不懂,只是听得舒服开心,时不时就热烈的鼓掌。
辰松瞅着蒋云思并不遥远的身影,抬着下巴,半垂着睫毛,忽然感觉到杨翰投来的目光,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下,脸上却露出习惯的笑。
“是啊,累死了,还有十来天才结束呢,寒假也不剩多久了。”这天中午蒋云思接到程洛雨的慰问电话,便拿着话筒聊个没完:“你忙什么呢?学瑜伽?你真厉害……”
本来就怕吵的辰松听得睡不着,不耐烦的翻了个身。
杨翰的床跟他对面,也失眠,忽然便问:“你俩后年才考大学呢吧?考北京不?来找我啊。”
辰松道:“没想好,也许我要出国。”
杨翰说:“出国有什么意思,都是老外多没劲儿!”
辰松知道母亲跟别的亲戚越发不能相处,现在本就不在身边,或许移民也是迟早的事,以后他不跟着她,就要跟着古板的爷爷奶奶,都算不得开心。
只是家丑不可外扬,干脆就装睡不回答。
恰巧蒋云思挂了电话,听到这个眨眨眼睛,什么都没讲。
杨翰探下头追问:“小蒋,你呢?”
“我学习不好,考不到北京啊……在本地也挺好的。”蒋云思腼腆回答:“山东的分很高。”
杨翰伸了个懒腰:“也是,哎。”
蒋云思看不到上铺的辰松,没敢问他是不是真的要离开中国,也不知道如何追问,但心里面忽然间很难受,大概是非常害怕改变的关系。
是啊,本就是不同的人,分道扬镳也是迟早的事,他们只是路过的朋友。
“没事儿,你可以来北京找工作,我帮你找。”杨翰又开始自作主张。
蒋云思心不在的反问:“北京有什么好的?”
杨翰哈哈笑:“北京有我啊,我们一起混日子多热闹!”
他不知如何养成这样没心没肺的性格,蒋云思跟着笑笑,躺到床上说:“睡会儿吧,下午还要训练呢。”
这个临时组成的宿舍又恢复了安静。
蒋云思明明全身酸痛,却怎么也睡不着,始终望着头顶的木板发呆。
其实和辰松一起参加冬令营,每天同进同出,本以为很亲近了,却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再度把关系拉的无限远。
要不是和陌生人提起,自己甚至不知道他的人生还有这种可能呢,如此重要的事不分享,大概也是觉得没必要说吧。
蒋云思咬住嘴唇,被阴郁的孤独感弄得有些委屈,他想着:我还有小雨,小雨说过想和我在一个城市读大学。
可……难过的心并没有变得好过。
不知道为什么,辰松和程洛雨之于蒋云思而言是完全不一样的,是不是朋友并不像衣服,真的不能相互取代、拥有一个可以蔽体就足够?
因为训练期间赶上春节,如此重要的中国假日当然不可耽误,所以中途会放五天假,让他们回家休息休息。
某晚辰松吃过晚饭,找到独自在水房洗衣服的蒋云思:“火车票帮你买好了。”
蒋云思抬头笑:“谢谢,一会儿回去给你钱,我妈说去接咱俩,你去我家吃顿饭吧。”
辰松沉默了片刻:“我就不回了。”
“为什么?”蒋云思睁大眼睛。
辰松最受不了家里众人团聚,苦笑道:“讨厌过节。”
蒋云思冲掉手上的洗衣粉泡沫,关了水龙头,点头不语。
“别担心,我会送你到北京站坐车。”辰松说。
“你是不是讨厌和所有人相处,你就只喜欢自己一个人。”蒋云思莫名的小声道。
辰松愣住。
“不回家过年,是怕遇见你叔,是吗?出国什么的,就可以看不到任何人了。”蒋云思没控制好情绪,把几乎没联系的事联系起来,说完又有点后悔:“对不起,我胡说的。”
“那个啊……杨翰很啰嗦,我敷衍他,我爷爷怎么会让我走?”辰松回过味来,笑了笑。
蒋云思抬眼看他:“是吗?”
辰松回答:“是啊,我要是讨厌和所有人相处,你怎么会站在这里?只是我家的事,你别再提了,我不想提他们。”
“对不起。”蒋云思又道歉。
辰松动了下嘴角:“教官叫我们去看电影,去吗?”
“好,等我把衣服晾好。”蒋云思又开始低头干活,忽然道:“既然你不回家,干脆我也不回了吧,你自己在这儿有什么意思啊?反正我家过年有好多小孩儿,我妈都忙不过来。”
辰松和他对视片刻:“这么好心陪我?”
蒋云思擦了下溅到脸上的水迹,不由的有些担心怎么跟天天盼着自己的老妈解释,可是刚才,他一个冲动就这么讲了,而且,冲动到觉得非这么讲不可。
就像喝醉了酒,不太控制的了大脑,也不太控制的了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章
蒋云思和辰松第一次一起过的春节是在九九年初,当时北京天寒地冻,即便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也未有多暖和。
由于外地人都回家了,这个平时熙熙攘攘的大城市反而透露出格外的萧条。
特别高的楼和特别少的人,看起来真寂寞。
“你想去哪里玩儿?”辰松在军营里憋坏了,大年二十九这天终于得以出来,搭上教官的顺风车来到市里,自己却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蒋云思以前跟着老妈出差的时候来过首都,仍然记得跟着她在动物园的欢乐日子,立刻回答说:“我们去看熊猫吧。”
辰松很意外:“啊?”
蒋云思立刻改口道:“还是你想去哪儿……我随便……”
辰松站在路边点了支烟,吸了口才道:“那就去动物园吧,我看看怎么走。”
蒋云思很信服的跟着他旁边,像个听话的跟班。
“哈哈,它真聪明!”蒋云思果然是个喜欢动物的人,在各个场馆看得不亦乐乎,最后又拿着橘子去逗会表演要食物的黑熊,眉开眼笑的。
辰松骨子里的冷血对于彼此已经不是陌生的事了,他回答:“想办法吃饱肚子是本能,它哪懂自己在做什么。”
蒋云思把橘子扔下去,张着大眼睛看黑熊在那里剥皮,没被身边的家伙破坏好心情。
“其实你不觉得动物园很恐怖吗?”辰松问道。
“恐怖?”蒋云思不解。
辰松说:“剥夺了动物的天性与自由,变成人类取乐的工具,被血淋淋的笼子关住,还不恐怖吗?”
蒋云思小声道:“你不要这么想,人类也是要保护……”
辰松说:“也许只有你被动物关起来了,才感觉得到。”
蒋云思恩了声,傻笑了下。
辰松转身准备离开:“天不早了,我们吃顿饭然后回去吧。”
“好啊。”蒋云思追在后面。
辰松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说这么恶劣的一番话,大概已经将这傻孩子的愉快消灭殆尽。
没想到蒋云思竟然小声道:“谢谢你,你都不喜欢这里还陪我来,你人真好。”
辰松呵呵笑了声,算作回答。
那天俩人吃了顿东来顺火锅,再坐着公车往郊区的行进时候,黑漆漆的天竟然下起了大雪,所以速度极慢。
蒋云思玩的很累,不知怎么就迷迷糊糊的睡着,直到由于公车的晃悠一下把头磕在玻璃上,才猛地惊醒:“嗯?到哪儿了?”
辰松说:“快了,还有两站。”
蒋云思揉了揉睡晕的脸,感叹道:“真冷啊。”
可不是,说话的同时,空气里就产生了白雾。
辰松道:“昨天也没预报说有雪,气象局真坑人。”
话毕就把围巾摘下来胡乱卷在了蒋云思的脖子上。
蒋云思忙把它拉下来:“我不要……”
“别墨迹,你病了也是给我添麻烦。”辰松立刻把他的啰嗦堵了回去。
蒋云思不好意思的系紧围巾,把手插进同样冰冷的兜里。
“大学……我可能要来北京读,我爷爷有个老同学,在人大是个领导,他们准备给我弄个北京户口,所以应该还是很容易考的。”辰松忽然讲起了这些琐事。
蒋云思愣了愣,而后道:“真好。”
辰松说:“什么真好,你也要努力来这里啊,北京有很多出版社,也许可以找到一家,愿意出版你的漫画。”
“那个啊,只能在校报上登一登而已……”蒋云思对于自己的事,比谁都没有信心:“况且我成绩比你差多了。”
辰松说:“我帮你补习。”
蒋云思是个很少考虑将来的人,所以他现在有点害怕,故作镇定的笑:“好哇。”
其实真的很难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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