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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珠与箭头-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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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天深夜,拍门声由远及近。
  我一直神经紧崩,所以浅眠得很,一下就惊醒过来,马上抱起今晚留宿我这里的豆子就往山上走,边走我还边安慰自己这一次也定会平安度过。
  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的逃兵像被追赶似的往村子里跑来。他们青壮,速度自然比村里好多人都要快,眼看着就要入村了,而我们很多人还只是刚从屋里出来。
  大家都很惊恐。
  老人大叫快跑,大人都抄起手边比较小的孩子没命地跑。
  奇怪的是这些逃兵不开枪,只是追着人,似乎是想用步枪上的刺刀扎死我们。
  此时我脑海里全是被刺死的那些老人与孩子的表情,更是发足狂奔,怀中的豆子也紧紧地环着我的颈。我们都在害怕。
  身后传来凄厉的痛呼,我能够想象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我不敢停下脚步,我救不了他们,我……
  一切都不过是借口,我只是怕死,不敢回去救人。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我按在豆子头上的手就更使劲,脚下却踉跄起来。我想逃离,但恐惧与惊惶使我变得慌乱,手脚发冷不听使唤。
  山已近在眼前,但我已经不知道跑上去是否就能够保命了。身后的声音越来少,这是因为很多人都逃掉了还是越来越少人活着?
  到底是哪一种?
  终于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只一眼我就绝望了,身后我能看到的基本都是身着军装的人。村民呢?难道都成刀下忘魂,只剩下猩红的血沾在那些恶鬼般的敌军身上?而最令人绝望的是,我离最近的那个敌军不过大约三步的距离,他只要手一伸枪尖一刺我也将身殒。
  我所知道的战争是饥饿,是贫穷,当然也是死亡,但我虽见过被战争间接害死的人,却从未亲身经历过,所以我对生还有希望。可是此时直面这带着血腥味的死亡,我顿觉绝望化作了这天这地,让人无处可逃。
  死吧,终归要死的。
  我怕,我还想活着。
  如此时候我竟然还在矛盾纠结,以至于没有发现脚下的树枝。我被绊倒了。身后传来怪笑声,犹如凶兽的喘息充满恶意。我想我是逃不掉了,只能蜷缩着身子伏在地上,将怀中的豆子用自己的身体包裹起来,抖着声在他耳边说没事的别怕。我不知道刺刀会不会穿过我的身体刺中豆子,但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我祈求他能活下来。
  等待疼痛与死亡的到来是痛苦而漫长的,一瞬间我想了许多许多,但最终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活着就好。
  能活就好。
  什么爱恨情仇都是过眼云烟,何足记挂与在意?
  我紧闭了双目,可惜迟了。
  耳边响起清晰的声音,但不是尖刀切肉断骨的声音,而是枪声。
  我没感觉到痛。我没有受伤。我没有死!
  我惊诧地回首,看到那些可恶的敌军倒地的倒地,仓惶逃走的仓惶逃走。我茫然地四处张望,有人在射杀那些万恶的敌军。那个人我认识,他叫杜道周。
  一切来得那么突然,我连反应都不会做,只是呆怔着看着一切发生。
  直到豆子如获新生的大哭,直到杜道周来到我的面前,我才回过神来。他的脸色不是很好,身上衣物带着湿气,我想替他擦去面上的污渍,手却还在发着抖,不受我的控制。
  他单膝跪在我身前,用手指拭擦我的脸,原来我竟哭了,自己却无知无觉。他见我一直没有反应便低声唤我:“顾影。”
  他伸出双臂将我环在怀里,说话的声音能够听出颤抖来:“没事了,还好,还好。”
  怀抱很温暖,但不够。
  我抑起头说:“抱紧我。”
  杜道周似乎比我更需要这个拥抱。他用了狠劲将我紧紧地抱着,连我与他之间的空气好像都要挤出去才好。我的脸埋在他在颈间,感受到上面传来的博动,非常有力,充满了生命力。
  活下来了。
  我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原来当初的少年已经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而且他真的保护了我。
  怀抱很温暖,我不自觉的用脸轻蹭他的颈侧。
  杜道周大概不堪被扰,低下头来反蹭我几下,或许可以说是厮磨。
  我侧头看他,他将唇靠近,轻轻地与我的擦过。我的唇很干,他为我湿润它。
  这应该可以称之为吻,很浅的吻,不曾久落不曾深入,像年少时初次的亲近,是单纯的情动。
  但已足够让人为之窒息。
  之后是尴尬的沉默,我不敢看他。
  被冷落一旁的豆子使劲地往我们中间挤,我顺势轻推开杜道周,将豆子抱住,轻手拍着他的背安抚这个幼小生命。
  这一夜过后,整个村子的人只剩下了我与豆子。
  国军帮忙我们埋葬村民,没有碑。我指着一个个被黄土掩埋的尸体对豆子说出他们的名字,我要让他记住这些人,往后也只有我们俩会记得这些人了。
  杜道周说:“跟我走吧,这里……总之让你一个人我不安心。”
  我说:“我想替他们唱丧。”
  不等他回答,我神色黯然地往屋里走去,翻出以前的头面和油彩,勾画妆容再戴上假发头饰。
  没有戏服,我就穿身旧的中衣中裤唱;没有戏台,我就站在断墙边唱。
  唱什么?
  《窦娥冤》。
  还有什么比无辜丧命更冤了?他们作何恶事了,竟被屠杀?
  我一个人在台上演绎一整出戏,扮演所有的角色。我想在别人眼里我肯定跟个疯子一样,但我只是想喊一声冤,替那些已经无法再开口的人喊一声。

  ☆、杜道周

  从没想过上天怜我至此,竟然让我能够及时救出刺刀下的顾影。
  他跪伏地上的样子是那么的绝望,那一刻我才知道有些愤怒是不能够无视的,我相信如果我来不及救下顾影,即使是将凶手锉骨扬灰都无法平息我的怒意。
  幸好。
  真好。
  当他落入我的怀里我因为害怕而猛烈跳动的心才慢慢地缓和下来。他信任的亲近令我情动,小心翼翼地落下一个亲吻,舌尖轻扫过他的唇,但不敢流连,就怕他反感。不过即使只是蜻蜓点水般的相触,已经令我悸动不已,那份雀跃不是言语能够形容的。
  对于顾影,我大概已经无可救药了。
  可惜的是村里如今只剩下顾影与被他抱在怀里的孩子,孩子十分瘦小,连几岁我都瞧不出来。我看得出来顾影很伤心,他的眼里充满哀戚,我想再次拥抱他让他安心,可是不敢。
  我敢深入敌营,敢打架杀人,独独不敢冲撞顾影半分。这样的珍视从未有过,我也从未这样在乎过一个人想法,只要他一个不愿意我就不敢造次。
  我对顾影说要他跟我离开,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说想唱丧。他的想法我能够理解,但团长他们不能够理解,我原本想跟着顾影进屋去准备的,这种时候我不想他一个人待着,可是团长叫住了我,他的神情很严峻,我想他是要训斥我。好在村里那个孩子粘着顾影跟了进去,这才让我安心一点。
  团长将我带到稍稍远离大家的地方,他果然是要训我。
  他说:“小杜,你知道你今天都做了些什么吗?”
  我说:“知道。”
  他黑沉下脸:“你知道军队迟了一分钟对一场战争的影响有多大?你现在还要让我们留到什么时候?”
  我坚定地说:“请团长带队先走,我会跟上的。”我不会再留下顾影一个人,我不敢担保下一次他遇到什么危险的时候我还能够及时赶到。想到这些如果我就惊出一身冷汗,我承受不起。
  他喝道:“杜道周你马上跟团离开,这是军令。”
  我拒绝:“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说:“更重要的事?就为了一个人,你置保家卫国的大事于不顾,你让他自己迁到安全的根据地或者在城镇就可以了,怎么就想不通非要让他跟着你走?小杜,你要知道你是副团,你需要给下面的人做榜样,但你今天呢,你都做了些什么?跟一个男的当着众人的面搂搂抱抱,还为他违抗军令!你的前程,你的使命,你的家国呢?我不问他值不值,我只问你愧不愧。”
  团长的这些话说得很重,拿家国天下与一个人相比,我无法回答,这是一个不等量的对比。我不敢说顾影比国家重要,但正如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国家被侵略一样,我也不能无视顾影受到一点伤害。
  其实我已经快三十岁了,那些道理我不是不知道,不是不懂,但我有自己的想法。我明白他训我不是我错,也不是他错,而是我与他不同。
  他又说:“我的话说得重了,但也是为你好,你好好想清楚。你既然是副团,我也不想你在其它士兵面前为难,我就再等你这一次,但这肯定是最后一次特殊了。”
  对于团长峰回路转的宽待我表现出十分的激动,向他行了个标准而有力的军礼:“是。”
  我是真心实意的感激。
  团长看了我一眼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就走开了。
  那边顾影已经走了出来,简陋的打扮并没有让他显得滑稽,反而透着股哀伤。其它人或坐或站地在远处休息,只有我与那个孩子站得近,但无论远近都听得清顾影念唱中饱含的悲愤。他在为亡者诉说怨恨,哭这天地不公战火无情。
  孩子受了一夜的惊吓早就累了,靠在我脚边打盹。我将他抱入屋内安置,但只要我的位置能够看得到顾影我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他。受到的惊吓的何止是这个孩子?明明还有我。我已经不能让顾影在我的眼前稍离片刻,唯有这样才能安心。
  顾影一直没有停,唱词已经重复好几遍了还是没有停下来,甚至我发现他的动作已经迟顿,他的声音已经沙哑,但他还是没有停的意思,似乎永远不够。
  我很心疼,但没有上前阻止,因为我明白他心里有极端的悲痛需要发泄。
  直至日出东山,顾影终于停了下来,不过应该说是不得不停下来,他是力竭晕倒的。我及时跨前两步,一把将他搂到怀中。
  或许这才是我最忘不了顾影的地方,他总是那样的良善,虽然经历过各种不幸的事,但最终都能保持那份最单纯的心思,为对自己好的人付出全部的感情。
  我用脸蹭着他的头发,我想如果他能够爱上我该多好啊。
  这一次团长没有责备我,或者他也觉得一个会为他人喊冤喊得声厮力竭继而昏倒的人值得厚待。特别是在我们这种已被战争折磨得麻木的人看来,顾影的行为表达了一种可贵的情感。虽然它在很多时候是无用而且脆弱的,甚至对于举枪的手来说它是一种阻碍,但不可否认它是人非常珍贵的一种情感。而顾影表现得尤为浓烈,让人无法不动容。
  我将顾影扶抱到屋里躺好,搬了把长条凳坐在床边陪着。他的脸上还覆着油彩看不出神态,但眉头轻微拢起,我看了也跟着皱眉。我希望他高兴一点,但总不能如愿。
  我执起顾影的手,手指摸到掌心一层茧子,这是双经历过疾苦的手。
  顾影很快就转醒过来,看着被我握着的手。我一阵慌乱地将他的手放开,但又坚持与他对视。我不过怕他不喜欢才放手,但是也要表明自己的立场,所以我坦然与他对望。
  我知道我没有错。
  顾影没有说什么,收回视线站了起来。
  我让他再休息一下。
  他却摇头说不能再耽误我们的时间了。
  我听了不禁大喜,他的意思是他要跟我离开了?顾影终于愿意跟我在一起了!
  他在一面很老旧的镜子前抹去脸上的妆,我就站在他后面看。看着镜里慢慢回复原来模样的他,不再年轻,不再光洁,但我依然满心欢喜。我只要这个人,只想珍藏他的温柔。
  我看得发呆,任时间流逝。
  这样就很满足了。

  ☆、顾影

  我从悲伤的梦境中醒来,入眼的是杜道周刚毅的脸。手心处传来温暖有力的感觉,那定是他的温度与力度,驱走惶然,使我的心安定。那种感觉便如在空中漂泊半生的人终于找到一个落足点,叫人不再彷徨无助。
  杜道周收回了手,然而我开始眷恋那种触感。
  卸去面上油彩时他一直站在我身后,我从镜中能够看清他的所有表情,所以我知道他也在看我。渐渐地,我擦拭油彩的动作变得缓慢,开始怕没了遮掩的脸会被嫌弃,毕竟我再不是当年的少年有让人称赞的青葱与秀气。
  可幸的是杜道周的眼神一直那样专注,没有露出一丝的厌恶或失望。
  我想起个好奇了很久的问题,忍不住问:“你第一次经过这里的时候是怎样认出我来的。”虽不能说这几年容貌上有翻天覆地的改变,但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会想不起自己原本的样子来,更何况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他好像觉得这个不是个问题,回答得很快。
  答复让我微讶,我没想过缘分是这样结下来的。
  我停顿了一阵又说:“你对我好……我知道,但我是男的……杜道周,我们没办法过你想要的那种生活。”我前半生对这个感触很深,特别是戏子这样的贱业本就不被尊重,何况雌伏人下,更加难堪。
  杜道周的神情因为我的话变得严肃,我望着镜中的他,听着他低沉的告白,心跳乱了拍。
  这个人从来不曾有过半分龌龊,不得不承认他是我见过最好的男人,有责任有气概还非常纯粹。
  如此倒显得我的不好,所以我只好老实地说:“我的心早就空了,装不下人。”我已经不懂得怎样去爱一个人,抑或是累于爱一个人。
  但他的回答令我无法拒绝。
  我想或许他是爱我的。我一生缺乏爱,没想到在此刻被赠予,而且还是来自这样好的一个人,叫我怎舍推拒。
  我不自在地摸了下脸,又搓搓手:“可我……我现在这样。”
  没想到他也花言巧语了一把,我竟很受用。
  我清楚地知道我将会是他人生中的一大污点,他待我这般好,我本不该累他如此,但他是我此生所见最温暖之人,我不敢错过。本就不是君子,我何必装模作样地大度?不如顺了心意自私地占有,并紧紧地揣在怀里。
  我转身牵过他的手,说:“让我到你认为安全的地方吧,你还有应尽的责任,而我还有可以等待的时间。”
  他将我拥抱。
  依旧是温暖有力,我想这就是我渴求的。
  我在他的耳边轻语:“我的本名叫顾望想。”
  我的所有都已告诉他,再无秘密。

  ☆、杜道周

  顾影忽然问了我一个问题。
  我说:“眼睛。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在台上唱戏,我在台下看你。我一直看着你,可是你连个正眼都不给我,那时候我就不服输了,眼睛更是离不开你,想要捕捉到你的一个眼神,但最后都没有成功,倒是把你的眼睛看了个透彻。它藏着怎样的情绪我都能看出来。”
  顾影听了没有表示,镜中的表情慢慢变得黯然,仿佛在生动地诠释着他对我说的另一句话。
  我缓缓靠近,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我说:“我不知道你的想象是怎样,但我想要生活很简单,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足够了。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你平安待在我身边就好。”
  现在站着的位置看不到镜中的顾影,但我能从他说话的声音听出一股无奈与悲凉的感觉。
  我轻声说:“不是这样的,你的心里装满了人,而我最贪心,想要占据里面最大的部分。”
  顾影接下来的话似乎对自己并无信心,我不高兴,因为这分明是对我的不信任,我的感情哪有这样肤浅?
  所以我郑重地说:“我喜欢你,你就永远是我喜欢的样子。我喜欢你就是最好的,哪个也比不过。”
  顾影牵起了我的手,那一刻我尝到了幸福的滋味,因为我知道他已经完全接受了我。我欣喜若狂,但我们不能够马上在一起,他让我完成自己的责任,他还说他会等我,而这一次他说出口的等待是那样的明确。
  我在身后抱着他:“顾望想吗?望想……我是杜道周,是要和你过完后半生的人。”
  之后顾影收了活下来那个孩子当儿子,我替他改名为顾余生,小名还叫豆子。我团与师队汇合后我托人将顾影与豆子送到了成都,也写信请那边的战友帮忙照看。无论最后生或死,我都要保证他们的以后。
  1945年反侵略战争结束,我活了下来,并被升为中校,与顾影在成都聚首。但很快我们又再分离,这一次是场可悲内战。
  1949年国军失势,我只好带着顾影与豆子跟随元帅去了台湾省,从此相依相伴。

  ☆、顾影与杜道周

  一生尚有很长,故事当然也未尽,但到了这里已经没有什么需要交代的了。
  我们在一起生活,如爱人,如亲人,亦如知己。身边很多人对我们的关系很好奇,我们也从未回答,只是相视一笑。
  总之,我们很好,相守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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