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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虎目光复杂地望着他说：“静雪她，其实一直惦着你，她对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程浩自嘲地笑笑说：“惦着我，也是因为有点愧疚。当年她那么对你，我能怎么想？你们在一起也是当着我的面儿承认的。现在真在一起了，又开始有花花肠子了。人啊，还是知足吧。”
　　阿虎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但是当年那件事另有隐情……”
　　程浩抬手制止他，说：“当年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没兴趣知道。反正这个冤大头我已经当了，现在又翻出来再折腾一次吗？”
　　他淡淡地笑起来，接着说：“我知道，当年你和老大中有一个人说了谎。如果是老大说谎，他已经死了，没必要再追究。如果是你说谎……人在做，天在看……”他笑得温文和煦，笑意中却有种让人凛然心惊的锐利。
　　阿虎被他笑得浑身一颤。
　　程浩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说：“好自为之。”
　　他转身打开门大步走出去。阿虎望着他消失的背影，缓缓闭上眼睛。
　　程浩走出小楼，深深吸一口气。头脑一片清明。
　　灰扑扑的小楼静静伫立在高楼中间。灰得有些发虚，像陈年的蜘蛛网，枝枝蔓蔓，夹缠不清。
　　他走出来，全身而退，干脆得把所有历史抛在身后。这一刻，他是轻松的。
　　辉煌也罢。失落也罢。爱也好。恨也好。都已经过去。
　　电话在口袋里跳动。程浩拿出来一看，是阿敏打来的。他打了好几通电话，因为按成震动，没注意到。
　　程浩接通电话，立即传来阿敏担心的声音：“浩哥，你在哪里，怎么不接电话？”
　　“刚才忙着，没听见。”
　　“你……没事吧？”
　　“呵呵，没事。”
　　“回来吃饭吗？”
　　“马上就回来。”
　　“那我们等你。”
　　“好。”
　　程浩挂上电话，想到有人在家等他吃饭，没来由的一阵喜悦。
　　他不再犹豫留恋，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家的方向走去。

　　（二十八）纠结

　　程浩爸的病情逐渐稳定下来，精神一天比一天好。程浩也回家二十多天了，就想着回去。
　　他想过回C城来谋生，可以就近照顾父母，但是这里是青龙帮的地盘，他心中始终有忌惮。他留在这里，离社团近，说不准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就把自己牵扯进去。如果他人不在，时间长了，大家把他彻底忘了，他才算真正脱离出来。
　　家里人虽然舍不得他，这点道理还是懂的，只叫他经常回来，也没说什么其他的。
　　这些日子，阿敏跟程浩同进同出，和程浩妈、程浩姐也混熟了，真是像一家人一样。阿敏乐得找不着北了，成天笑嘻嘻的。他觉得长那么大，就这段日子最开心。
　　程浩家房子小，他俩都是挤在一张床上睡。
　　这天阿敏醒得早，睁开眼就看见程浩安静的睡颜。
　　昨天是阿敏的生日，程浩在家替他庆祝。程浩妈做了一大桌菜，还煮了长寿面，程浩姐给他买了生日蛋糕。红玲她们也打电话过来祝福他，说买好礼物等着他回去。
　　吹了蜡烛，许了愿，收了礼物。这是阿敏十八年过得最正式的生日。他幸福得想哭。
　　而这一切，都是程浩给他的。
　　他想着，转头看程浩。不由笑起来，眼前也恍惚起来。想着这一段时间的点点滴滴，他时而温柔时而冷淡，却始终是关心自己的。在贺老二手下救自己，很有英雄气概的样子。在父亲去世的时候，默默地陪伴，笨拙地逗自己开心……这样一个人，自己为他做什么都是甘心的。
　　他满心溢出甜甜暖暖的滋味。看着程浩静睡的容颜，他大起胆子，用手指小心翼翼的去临摹程浩的五官。指腹一点点地抚摸，一时触到下巴轮廓四周，有微微地扎手，连心都扎得痒痒的。心里“咚咚”地响，有种说不出的窃喜。
　　他抚摸了一阵，眼见睡着的人没什么反应。便大了胆子凑近去瞧，眼尾线拉的很长，鼻梁笔直的像是刀削出来的。目光落在他的嘴唇上，大着胆子拿手去碰，很柔软，带着淡淡的粉色。真的很柔软，和下巴的线条触感完全不同。
　　他越贴越近，直觉心跳得快出来了，脑子里晕晕乎乎的，突然生出想去亲吻一下的冲动。
　　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但这种感觉像魔鬼，拽着他往那人面前凑。
　　反正他睡着了，碰一碰也没关系的吧。应该是没有关系。阿敏凑过去，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程浩没反应，他又不甘心地贴了贴。真的是很软！他把整张脸都贴过去，蹭他的下巴，有点刺刺的，让他险些都快笑出声来。
　　这时的他跟孩子一样，偷偷缩在被窝里玩上瘾。他又凑过去。这回想拿眼睫毛跟他对一对。然后嘴也忍不住去对着他的嘴。
　　嘴唇刚贴上不久，突然觉得嘴一下被吸住了！
　　阿敏脑子轰地一下窜了火。抬眼间见一双放大地眼眸正瞅着他。他正想躲。谁料身上一重，程浩翻身压在他身上，把他的嘴唇整个快吞进去。舌头跟着就顶进来了。
　　吻得两人都气喘吁吁的，程浩才放开他一点。
　　阿敏晕呼呼地哼了一声：“浩哥？”
　　程浩不说话，只是握住他的手。
　　阿敏对上他的眼睛。暗沉沉的，深邃得可怕。而幽暗的深处正酝酿着一场风暴。
　　阿敏抬起身体贴紧他。轻轻用唇触碰他。
　　程浩觉得头嗡嗡地响。阿敏扫得他舌尖痒痒。又是像吮又是像舔。直把他地感觉放慢又放大。
　　身下的人温柔得像潭水，引着他不由自主地沉迷。
　　两人抱在一起，激烈地亲…吻。滚着滚着，阿敏就爬到他身上。然后少年的唇离开他的，像下移动，在他身上四处游走，所到之处火烧火燎，让程浩恨不得扑上去把他吞下肚。
　　程浩用力把阿敏扑倒。使劲去扯他的裤子，好不容易扯下来，手往下摸去。碰到一样东西，程浩像给电麻到似的，手一下子就弹开。热哄哄的脑袋稍微清醒一点。
　　他抬起身体，愣愣地盯着阿敏。
　　清秀、光滑、有些纤细的身体，却是实实在在的男性身体。
　　在看到阿敏的男□官时，程浩的欲…火褪了个干净。他不知道是什么感觉，脑子里乱糟糟的。
　　阿敏环住他的脖子，还想去吻他，却被他避开了。
　　程浩翻身坐起身，两只手插在头发里，使劲按额头，自言自语着：“我们……不能这样……这样是不行的。”
　　阿敏从身后抱住他，轻声说：“浩哥，我喜欢你……我愿意的……”
　　程浩打断他：“不行！”用力将他的手掰开。
　　阿敏身体一僵，脱口而出：“为什么？你也想要的！”
　　程浩无奈地看看还半昂着头的小兄弟，苦笑着说：“我们又不是动物，一想要就做。”
　　阿敏又凑上来抱住他说：“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做。”一边说一边胡乱地亲吻程浩。
　　程浩转过身将他推开，沉声说：“阿敏，你冷静点儿！”
　　“我喜欢你！”他压抑着声音，倔强地重复这句话。
　　少年脸上还带着没有褪尽的红晕，嘴唇也红艳艳湿漉漉的，一双大眼睛象汪着水一样，而水面上闪烁着点点光影，满载着程浩从未见过的热切期盼。
　　这样的阿敏是诱人的。程浩动摇了，几乎想将他再次抱进怀里，好好品尝那种甜美的滋味。
　　可是当看到阿敏身体的时候，心里那点火花再次被浇灭了。
　　这是一个男孩子。
　　程浩无法否认自己的身体对阿敏是有反应的，可是他在心理上还是无法接受和男人亲…热的事实。
　　一面是叫嚣流窜的欲…望，一面是如影随形的理智。程浩此刻真是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想出这书名的那位作家真是太他妈绝了。
　　程浩艰难地说：“我们都是男人。不行的。”
　　阿敏扑上来搂住他的脖子，急切地说：“行的！行的！我会让你舒服的……你试试就知道了……一定比和女人做还舒服……”
　　程浩皱着眉头，低声叫：“阿敏！别说了！”
　　阿敏眼睛红了，近乎哀求地说：“浩哥，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你不用有负担……我不会怀孕，不要负责……”说到后面他难过地说不下去。
　　程浩揉揉阿敏的头发，尽量轻柔地说：“对不起，我不能，我做不到。”
　　阿敏低着头，一言不发。
　　程浩转身去开门，想赶快逃离这混乱的现场。
　　阿敏在身后小声问：“你……喜不喜欢我？”
　　程浩拉门的手停下来。
　　空气在两人的沉默中越来越凝重，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程浩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说：“我当你是弟弟。”
　　阿敏抬手擦擦眼角，勉强抑制住哽咽，说：“嗯，知道了。”
　　程浩听着他有些颤抖的声音，心脏也跟着抖了一下。他还是打开门出去了。

　　（二十九）烦恼

　　经过这么一折腾，那天早上程浩就把被褥搬到了客厅。去医院的时候也不和阿敏说话，一路上都闷着头走在前面，根本不管身后的阿敏跟不跟得上。
　　阿敏一句话不说，安静地跟在程浩身后。因为他一点声息都没有，程浩几乎以为他已经走了。可是需要个水杯或者毛巾的时候，他便捧着东西递到过来。
　　吃晚饭的时候，程浩妈问阿敏怎么了，一天都没有精神。阿敏说可能是累了。说话的时候朝程浩瞟过来。程浩也正好看着他。两人眼光一碰，程浩先低下头吃饭。后来再没看阿敏一眼。
　　程浩妈见阿敏没怎么吃饭，就不让他洗碗，说一定是这些天累得生病了，让他去休息。他拗不过老太太的好意，便回房间去。程浩妈又让程浩给阿敏拿药。
　　程浩硬着头皮把药拿进去的时候，阿敏正趴在床上。听见门响便爬起来。他眼睛红红的，大概是哭过。灯光下，脸色雪白雪白的，确实像生病的样子。
　　程浩有些不忍，把药递给他的时候说：“身体不舒服就早点儿休息。”
　　阿敏摇摇头，小声说：“没有……没有不舒服。”
　　程浩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阿敏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他特别难受，好像自己欠了他似的，真恨不得立刻从他身边逃开。但是这么走掉又太无情了。于是就一言不发地坐着，心里矛盾得不行。
　　“浩哥，你回屋睡吧。我不会像早上那样了。”阿敏习惯性地揪着衣摆轻声说。
　　程浩干笑两声，说：“两个人睡太挤了，我们都休息不好。你别想多了。”
　　“浩哥，今天早上是我不对……”终于有勇气讲到早上的事了，阿敏紧张得手指都微微发抖。他很怕在程浩脸上看见厌恶的表情，很怕从程浩嘴里听见拒绝的话语。
　　程浩抓抓头，有些尴尬地说：“那个，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这人你是知道的……就是，怎么说呢，我不喜欢男人。阿敏，其实你挺好的……真的……你现在还小，以后会找到合适的人……反正你就把我当你哥，把这里当自己家，行吧？”
　　阿敏低着头，看不见表情，只脖子轻微地动了一下，算是点头。
　　程浩又吩咐了几句，还是去睡沙发。
　　走出房间，程浩暗自舒了一口气。
　　今天一整天他都在烦怎么面对阿敏，现在把话说清楚了也好。可是为什么会觉得心里有些别扭呢？都怪自己不听沈彬劝告，对阿敏关心过头了。仔细回想一下，两人相处好像是有些暧昧。
　　这算是拒绝他吧？会不会伤了他的心呢？然而让自己再去爱一个人，都有心理障碍，更别说对方还是男孩。
　　一想起阿敏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程浩心脏就一抽一抽的。有些不忍，有些担心，有些无奈。真他妈是笔烂账。
　　程浩觉得头都要爆炸了，活了三十多年，头一回那么纠结。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
　　程浩这边烦恼的时候，阿敏同样是难过得睡不着。
　　终于还是对浩哥吐露了心意，却被他拒绝了。
　　自己真傻，浩哥早说过不喜欢男人。就算他喜欢男人，也看不上自己这样的。他对自己好，只是同情吧。一定是同情，是自己会错意了。
　　阿敏觉得自己是大海里一条很小很小的船，在风浪里摇摆。
　　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一点光亮呢？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一个港湾
　　原来以为程浩会是自己的港湾，只要他愿意，自己会不顾一切跟他走。可是，这些，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
　　阿敏觉得他和程浩之间不会有结果了。一想到这里，阿敏又哭了，边骂自己没有出息，边继续悄悄地流泪。
　　正哭着，手机响了。
　　阿敏接起电话，小玉在电话里欢快地说：“阿敏，生日快乐！我今天才领工资，昨天没钱给你打长途，你别怪我哦。我可是一直惦着你的……咦，你怎么啦？是不是哭了？”
　　阿敏哽咽着说：“小玉，浩哥拒绝我了。他不喜欢我。”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阿敏把早上的事说了一遍。
　　小玉叹气道：“叫你别急，你怎么就是等不了呢？像浩哥这样的直男，要慢慢来。”
　　“那现在怎么办？”
　　“算了。哭也没用的，反正你们俩天天在一起，好好表现，关心他照顾他，让他离不开你。”
　　“行吗？”
　　“你要是真喜欢他，就不要放弃……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吗？有志者事竞成！”
　　……
　　小玉说了好多鼓劲的话，阿敏的心情才勉强好一点。在床上翻来覆去大半夜，天都快亮了才睡着。
　　阿敏起床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程浩不在。程浩妈说是去买火车票了。阿敏想起来，他们是打算后天回去的。
　　程浩回来后，阿敏没和他说上几句话，就被他妈拉走了。
　　说是要和亲戚吃饭，非让他去理发，还买了一套西装让他穿。
　　阿敏默默地收拾着行李。心情低落。
　　晚上去吃饭，说是请亲戚，就只有程浩的表姨带着一位姑娘。
　　那位姑娘叫游锦芳，看着年纪和程浩差不多，很精明的样子。
　　介绍程浩的时候，她眼中一亮，不动声色地上下一番。阿敏看见她露出一个很淡很淡的笑容，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不是给浩哥介绍女朋友？
　　程浩妈让程浩坐到游锦芳旁边。然后几个女人就使劲儿夸程浩，像在推销似的。
　　游锦芳静静地听着，嘴边挂着矜持的笑容。
　　程浩倒很淡定，礼貌地和姑娘聊天，偶尔还夹菜什么的。很有绅士风度。
　　果然，饭局快吃完的时候，游锦芳主动说她要去K城做服装生意，问能不能和程浩一起走。
　　程浩说：“我们买了后天的火车票，你也是后天走吗？”
　　游锦芳说：“我打算这两天走，既然你们后天走，我也买后天的票好了。”
　　表姨忙说：“是啊，一起走有个照应。小游一个人在外面工作不容易，阿浩你要多照顾些。”
　　“没问题。有事要帮忙尽管找我。”
　　“那就麻烦你了。”
　　程浩妈笑着说：“不麻烦，阿浩也是一个人在那边，你们两个互相照应，没事也可以多走动走动。阿浩，你等着和小游一起走。要是小游买不到票，你就等等她。”
　　阿敏低着头吃饭。听着他们说话，捏着碗边的手都泛青了。
　　这顿饭大家似乎都吃得很愉快，除了阿敏。
　　程浩妈非让程浩送游锦芳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老太太对程浩姐说：“我看这姑娘还不错。”
　　“还行吧。”
　　阿敏心里想，这女的年纪大，长得一般，一点儿也配不上浩哥。
　　“就怕人家嫌阿浩坐过牢。”
　　“是啊，阿浩也没个稳定工作。现在女孩挺看重这些的。”
　　阿敏又想，浩哥人好又能干，现在有家烧烤店了。
　　“叫阿浩上心一点，对人家殷勤些，他这种条件不好找女朋友。”
　　阿敏愤愤地想，哼，浩哥可受欢迎了，国色天香的头牌都追过他……
　　“阿敏……”
　　“啊？”阿敏正想得出神，没想到被叫名字，愣了一下。
　　“你能帮阿浩一个忙吗？”程浩妈有点不好意思地问。
　　“阿姨，要我做什么，您说。别客气！”
　　“要是小游和你们一起走，你能和她换座位吗？让她和阿浩多点机会相处。”
　　阿敏觉得胸口上像被打了一拳似的。又惊又疼。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下意识地咬住嘴唇。可是对上程浩妈的殷切目光时，他听见自己回答：“没问题。”
　　空洞而麻木的声音，一点不像是自己发出来的。
　　两个女人还在说话，他一句都没听清。只是扭头望着窗外，视线有些模糊。

　　（三十）决定

　　游锦芳是和程浩他们一起走的。阿敏和她换了座位，让她和程浩一起，自己则独自坐另一个车厢。
　　到K城以后，程浩按老妈的吩咐，送游锦芳回家。阿敏一个人先回好又来。
　　离开的时候，是和程浩在一起，又激动又开心。回来的时候，却是自己一个人，又孤单又沮丧。
　　程浩的房间好久没打扫，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