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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间流沙-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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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看上又不像是生手做出来的东西。
  “我平时都是在外面吃。”叶阡程像是看透他心思地解释了一句。
  排除上次在食堂那次不期而遇,这应该是第一次在一张桌子上吃东西。流弋食不知味,余光里是对面坐姿端正的少年捏着筷子的好看手指。他从没见过一个人的所有动作都像是编排过一样的雅致好看,如果不是精心设计,那只能是天生了,反正和后天的教养没太多关系。
  如果说主人没起床自己就走掉是种无礼行为,那早餐过后也没什么理由再呆在这里。整个低头吃早点的过程里流弋都在心底演练即将开口的话,然后又一次产生深刻的挫败感,似乎只要开口自己要说的都是“谢谢”“麻烦了”这样的无聊句子,简直就是毫无长进。
  陷入自我厌弃的情绪里,许久之后才感觉出脸颊上有异样触感,愣怔之后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脸颊的竟然是叶阡程的手指,指尖柔软的温热触感有吸力一般,鬼使神差的,他没办法躲开,只是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毫无轻佻可言的抚摸动作顺着脸颊滑到下巴上就收了回去,温柔的触感因为冷静平淡的表情也谈不上什么温情,诡异气氛的始作俑者甚至没有合理的解释,“你又在发呆。”又是跳脱的言辞。

  暧昧 1

  流弋因为叶阡程抚摸他脸颊的动作呆愣了半天才回神,原本打好的腹稿也一并遗忘干净,卡在喉咙的食物无知无觉地下咽,发出一点哽住了的丢脸声音。
  叶阡程若无其事的收回手,端起牛奶喝起来,那不经意的悠游姿态让他怀疑自己是太心虚产生了虚妄的错觉还是对方原本如此。
  拉开窗帘后房间里泄进大片的光线来,叶阡程站在窗前被光线照得微微眯起眼睛,回过头来看他的时候侧脸隐没在背光里,浅色的皮肤被描绘得模糊了五官,“今天没事情吧?”
  “啊?哦,没事……”流弋被那迷惑的声线引诱般回答,神情有点恍惚地沉浸在自己的混沌的思绪里。
  对话不再有下文,叶阡程犹自收拾了餐桌,修长的手指在水槽里搅动洗涤剂的泡沫,漂亮的手型和细致的动作一点也不像是在做家务。
  表演,只能用这个词形容,如同文艺片里镜头拉长后再无限靠近后处理过细节的动作,再世俗的生活镜头就成了不食烟火的艺术。
  那双手却是和家务他格格不入,违和的感觉让流弋脱口道,“还是我来洗吧。”
  不光是主人没了客套,连做客的人没有客人的觉悟,卷起袖子把手伸进水槽里都没考虑到那么几个碗实在不是什么大工程,四只手都在里面才是怪异至极的行为。
  只是看不下去而已,流弋这么安慰自己。
  叶阡程退位让贤地冲掉自己手上的泡沫,靠在边上的碗橱上看着他喧宾夺主的行为,忽然笑了一下,低低悦耳的声音有逗弄的意味。
  “嗯,笑什么?”流弋抬起头发问,嘴角微微撇了一下,指尖过于滑腻的水流让他怀疑对方究竟倒了多少洗涤剂在里面。
  “我讨厌洗碗。”叶阡程说着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冰啤打开,喝了一口后手在他肩上搭了一下,“那这里交给你了。”会直言“讨厌”的人应该是爱憎分的很清楚的人吧,不像自己,总是用中间词“不喜欢”代替过于直露锋利的言辞表达。
  望着不关己事离开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又要往一边撇了,还真是……随意。
  但是,感觉起来好像也不坏。这样一想,肩膀就松垂了下去,豁然轻松的感觉代替了紧绷,一瞬间觉得身体很疲惫,连肌肉都有些酸痛感。
  收拾干净厨房出去的时候叶阡程正在拿着一瓶药看说明,穿着拖鞋,交叠双腿的懒散坐姿让流弋有所警觉的不敢靠太近。叶阡程身上的味道已经很能诱惑他,领口敞开似乎散发着热意的大片皮肤简直是催生罪恶的巫蛊。
  这样的叶阡程像个陷阱一样,面对他毫无抵抗力的流弋生怕多靠近一厘米就会掉下去,然后万劫不复。这是个阴谋,流弋越想越灰暗,穿着比自己身材大一号的叶阡程的衣服站在客厅中央的地方,浅色的眸子没有焦距地出神。
  “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坐。”让流弋觉得危险的少年抬眼看他,开阖的嘴唇发出好听的声音,一样的满是诱惑。
  傻站了十几秒后才在稍稍远离叶阡程的对面坐下,中间的茶几上摆着昨天晚上从医院拿回来的药,品种繁多,数量可观,让流弋怀疑会不会太夸张了。
  叶阡程把手上的研究了半天说明的药放下,“这种药还是不要用了,对皮肤有副作用,医生居然没附加说明。”
  流弋看了一眼药瓶的外包装,一片英文字母。叶阡程专业的评断语气让他不由自主地点头附和,看上去却有些像是心不在焉的敷衍。
  看出他恍惚忐忑的叶阡程凝视了他好一会儿忽然问,“你是……很讨厌和我相处吗?”
  流弋惊讶地看着叶阡程,摇头否定,“没有,是我自己一直在麻烦你,很不好意思……”、因为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了讨厌和他相处的意味,流弋牵起嘴角微笑着解释,有一点畏缩和勉强。
  他是真的怕了叶阡程的目光,太专注和岿然不动,随时会被钉住了似的。
  “我看你家离这里也不远,以后周末有空的话都可以过来这里,现在校的晚自习考试太多,也错不开时间补课。”叶阡程没有询问意思地自行安排着,眼神已经转开。
  流弋有点要发疯,叶阡程给他的冲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没从之前那个莫须有的质问里走出来就又掉进了语言沼泽里,他张了张嘴巴,半天只说了句,“会不会太打扰了?”
  周末的话很多人都想有私人时间的,更不想被和学习沾边的事情占用。
  “我一个人住,不会打扰谁。”
  又是这个该死的毫无关系的理由!
  几乎没有任何话题可谈,连对话都不够顺利,但是居然这样过了一个上午。
  流弋都不知道是自己的忍耐力长进了还是已经开始免疫叶阡程的存在了。至少以前他没想过和叶阡程距离五十公分还能心跳正常地说话和呼吸,当然,叶阡程好像也不是远远观瞻时的印象。
  也不是那么难以靠近吧,流弋开始得寸进尺地这么觉得。
  午饭是在外面吃的,周末的饭店总是特别的拥挤,落座后叶阡程把菜单递给他,“喜欢什么,自己点。”
  流弋原本也没什么胃口,肚子也不饿,但又好意思推辞,看着比较常见的家常菜点了两个。
  因为不知道叶阡程的喜好,点了一个清淡的素菜和辣子鸡,两个菜放在一起看上起一红一绿,有点极端。
  两个人也吃不了多少东西,但是叶阡程点的数量实在不算少。
  流弋看着桌上的菜一盘盘摆上来,眼睛睁得有些大的看着叶阡程,“会不会太多了?”
  饭厅里有些嘈杂,没那些虚无的情调点缀,但是叶阡程坐在满桌风味混搭的食物前除了格格不入外就是四处流窜的怪异气氛,流弋觉得这人真是天生和俗世搭不上边,然后就听到对方似是无辜的回答,“我又不知道你爱吃什么。”
  “哈……”流弋捏着筷子,发出一声短促的讪笑,接着就抿起了嘴唇,果然还是不开口最好。
  最后每样菜都常了一口,酸甜麻辣,全占齐了人,嘴巴里什么味道都有,即使没有挑食的坏毛病也不禁对那些菜肴生出畏惧来。被林锐咬伤的嘴唇已经结痂看不出来,但是舌头碰到辛辣的食物还是疼得神经发麻。叶阡程吃的不多,只动了其中两三个菜,有些不露痕迹的挑剔。流弋在看了几眼,悄悄在心里记下。
  放晴之后的城市上空,灰蓝的天际被淡薄的云层分割得杂乱无章,植物的阴影只有模糊的一片。走到往日分手的路口时叶阡程忽然从后面拉住了他的手臂,只隔着一件衬衣的指尖意外的有些冰凉。
  流弋回过头用眼神询问,街头熙攘的人群在身边等红灯,汽车的鸣笛声此起彼伏。他忽然喜欢起这种红尘喧嚣的环境来,有种置身其中,唯有彼此的感觉。
  气流穿过扬起柔软的头发,有几根长的钻进眼睛里,流弋眨了眨眼睛微笑起来,轻松自在的笑容一点点扩大之后就成了明显的开心表情,放低了的声音柔软得有点煽情,“怎么了?”
  叶阡程那一瞬间脸上闪过欲言又止的神情,可是很快恢复成平淡,把手里装药的袋子放在他手里,“别忘了拿药。”
  叶阡程离开时候流弋在街头站了许久,目送那个背影离开消失在视线范围里才转身离开。走进逼仄的街巷,阳光被两边的写字楼一点点吞没至完全不见。
  房子里潮湿得几乎可以闻见水分的味道,流苏依旧不在家,好像每次结交了可以发展的男人,流苏就会长久地消失,等激|情消退了再回来,看不出心伤和狼狈,但也一无所获。
  只是一天不在家,家具上就落了薄薄的灰尘。
  如果真的离开了,这里不用多久大概就被尘埃湮灭了吧。
  晚上一个人随便弄了一点东西吃过之后去给玲婶的儿子补课。低矮的平方里凌乱地摆着菜筐,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小孩子也没有单独的房间,写作业就挤在客厅的茶几上。流弋就去的时候只那个小孩正在看电视,瘦瘦黑黑的男孩子,因为智力上有些缺陷,反应总是木讷迟钝,简单的问题讲很多遍也未必能懂。
  这样的补课其实没多少作用,有时候自己也会讲得没有耐心,但是答应了的事又必须尽心做好,所以每次都做了准备,讲的很细心认真。这种时候就会联想起叶阡程是不是也是自己这种无可奈何的心情?
  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忽然出现的画面让他一愣,主持人正在绘声绘色的描述昨天那张斗殴事件。自己经历的事情忽然出现在镜头里感觉有些怪异,在他看来只是普通的群斗的事情到了新闻里就成了寻仇滋事,因为差点出了人命,影响恶劣,上面要严查。
  镜头里的画面都是事情平息后对经理和其他目击者的采访,夸大其词叙述说得流弋都像是听故事一样,却从始至终都没出现一个参与者的名字来。这种虎头蛇尾的新闻和所谓的追查往往是个噱头,过几天大家也就忘记了。这让流弋稍稍放心,觉得这件事会就此告一段落了。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被忽然叫去政教处才知道事情没自己想的简单,教务处主任和班主任都在场,神色凝重又失望,坐在一边穿警服的男子处理公务的几句话让流弋原本就悬起的心惶恐起来。
  “你怎么会和社会上的不良青年混在一起?还打群架?你是不要命了还是不想毕业了?”班主任连发三句疑问,气得不轻,如果不是环境不允许,早就破口大骂了。
  流弋解释得语无伦次,期间还夹杂着无数的质问和冷眼,越说语气也弱,怎么把叶阡程说出来的都不清楚。他从小没惹过什么祸,没遇到过这种场面,被逼问得狠了就潜意识的往安全的地方躲,叶阡程也就成了下意识的选择。
  等叶阡程被叫来后流弋又后悔了,班主任和教务主任的态度好了不止一两分,生怕叶阡程受牵连,说了许多夸耀他是怎样品学兼优的话,不管是场面客套还是真心诚意,他们的话都多到啰嗦乏味。流弋几乎没听进去,站在几个男人面前淡薄的身影孤单得可怜。
  叶阡程在站在边上只看得见流弋低垂着头抿紧了嘴唇的动作,垂在腿边的双手苍白地绞着手指,脆弱得像是会一触即碎。
  最后两个人都被带去派出所做了笔录,流弋一路几乎都是跟在叶阡程身边,没说话。
  叶阡程还是在师长面前那张冷静淡然的脸,事情解释得滴水不漏,而且强调流弋那天一直和他在一起,只是无意卷入其中,还受了伤。
  流弋和廖冬的交情本来就不深,他们没抓到主凶,只能这么遍地撒网,询问的结果和他们想要的东西也相差甚远,于是了了收场。
  签完字出来时已经下午,太阳晃得人眼花,流弋出门的时候拉住叶阡程的胳膊,手心里全是冷汗,干涩的喉咙半天没挤出一个字来,眼睛有些红。
  叶阡程先是有些疑惑,遇上他的眼神微笑了一下,反握住他的手,“好了,没事了,肚子饿了吧,我们去吃饭。”

  暧昧 2

  秋天一到尾声,期末考试的脚步就逼近了,感觉开学的喧闹还没过去多久,一个学期就快要完了。林锐在销声匿迹一段时间后又卷土重来一般开始频繁地发短信来,但是极少来找他,给他喘息的同时也不忘用露骨的言辞恐吓。
  渐渐的提心吊胆的心情也开始麻木起来,课余有时间的时候也会回复那些短息,只要林锐不对他动手动脚狎戏,一切都在可以忍受的范围里。林锐对他的态度算不上好,但自从上次在阳台上发泄了一通怨气后似乎也改变了些,具体改变在哪里他没空细想,大概是没那么无耻了。
  班主任在那件事情之后在班上冷嘲热讽地批评过他好几次,直到后面这次月考他考了年纪第一脸色才变好,顺便还自夸了一番,当然,也没忘了提叶阡程的功劳。
  流弋在班主任欣喜变幻的表情里长舒一口气,冒出一点夸张的劫后余生的感觉,他实在不喜欢和过于强势的人打交道,师长面前更是虚心小心,这样一来怎么看都像是宠辱不惊似的,每次考试过后被点名夸奖总是一脸淡淡的表情,弄得老师都有些尴尬和没意思。如此一来,尽管是优等生,却并不找老师的喜欢。
  班主任自夸半天发现面前的男孩一直都微垂着脑袋没做声,不善谈也不会迎合,瘦削的身材穿的有些薄,露出袖口的手背被冻得发紫,苍白中看得见细小的血管。就连那张终年犹如刚刚病愈的精致脸孔也依旧不招人喜欢,表情那么淡,淡得从来没有变化,五官却是兀立鲜明的漂亮,这种漂亮不是女孩子的明媚娇艳,而是更刺激视觉的妖娆,层层叠叠,如同夏季铺展开的茂盛藤萝,让人看一眼之后会生出一点错愕的感觉,只为那种苍白又繁盛的美丽。
  这种突兀的美丽让人心生厌恶,如同某样熟悉的植物开出了颜色异样的花朵,看着太过诡异。
  班主任皱起眉来抽了根烟,也不介意是在办公室并且当着学生的面,然后简单的说了几句再接再厉的陈词滥调就把面前站立良久的学生打发走了。
  低垂着脑袋的少年临走才抬起眼睛看他一眼,礼貌得近乎恭敬,教养良好的摸样,出门的时候还仔细地把门带上了。既不做作也不卑微,可也没有一点点的骄傲,实在不像以前接触过的优秀学生。
  从办公室出来,冬天的阳光苍白而暖和,在走廊里漫开一大片,时间就寂静地慢了下来。远处的操场依旧人声熙攘,似乎一点不受期末考的影响。流弋在廊前站定,因为眼睛有一点近视,眼睛微微眯起了往球场上看,习惯性地寻找那个身影。
  结果什么也没看到,距离太远,只凭身影寻找也只是一个个晃动的人影。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一句课本上的煽情诗句来,“众里寻他千百度”,然而回首,也只是安静的办公室走廊。流弋被自己的自娱自乐逗得笑起来,然后步履轻快地回教室了。
  周六下午上完两节课就是周末假,因为时间尚早,男生会在学校逗留打场篮球赛或者踢场足球,女生则抓紧了时间三五成群的逛街去,这样一来操场边难得的没了女生的尖叫咋呼,视野也变得开阔不少。
  流弋因为看到叶阡程而停了一会儿脚步,但是马上就看到林锐也在,于是只匆匆看了几眼就马上走了。出了学校门口却忽然听到有人在叫他,回过头,看到一个男孩子朝他走过来,嘻嘻嘻的一张娃娃脸,走到面前了才想起这个人是孔文。
  “我等你半天了!你真在这里上学啊?我听过这个学校,很牛|逼的样子!”孔文走过来亲密地拍拍他的肩,语气是那种混惯了的轻浮。
  流弋警觉的往后退开一些,没有故意装作不认识,但也没什么表情,“你等我干吗?”
  孔文抓了一把原本就乱的头发,粗神经地又靠近了些,完全没觉得流弋冷淡的态度有什么问题似的,话说的很流利,“冬哥不放心你啊,让我回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麻烦。他妈的谁知道那天怎么那么倒霉,遇上了寻仇的,伤我们好几个兄弟……”
  孔文很爱说话,神采飞扬的,也不管自己逻辑混乱语义不通,流弋从他乱七八糟的表述里只得出一个他比较关心的信息就是廖冬现在在B市,一切尚好,但目前不会回来。至于原因,孔文敷衍地避开了。
  “冬哥在这个地方仇家太多了,他妈的,这年头太难混了!”孔文每句话几乎必带“他妈的”这三个字,其他脏字自不必说。流弋也不是讨厌他 ,但也找不出亲近的理由,说话语气就是礼貌的淡漠,走远了还听到孔文在后面不甘地叫着“流弋你真不够朋友,这么久不见都不多聊一会儿!”
  他都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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