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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间流沙-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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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人打牌从来就不是小赌怡情,而是变相的敛财,没有准备的,很少敢真的坐下去玩,叶阡程和季离现在就像两个阔少冤大头,玩得起也输得起,其他人在旁边做足嘴上功夫地吹捧吹捧。
  等牌局彻底散了,叶阡程才活动了一下肩膀靠在椅背上,旁边的季离递给他一根烟,“抽吗?”
  “谢了!”叶阡程接过来点上,两个人沉默地吞云吐雾了一阵,没了开口的必要,两个人都显得很沉默。
  两个人在牌桌上配合的默契在这个时候散尽,变回刚相识的陌生状态。
  临走时季离留了一张名片给他,露出本来面目的冷峻笑容,“或许下次还有合作的机会。”
  “嗯,会有吧。”
  叶阡程看一下时间,已经接近凌晨,电话打过去那边还是很快接了起来,流弋温柔的嗓音传过来,“有没有喝醉?我有做夜宵。”
  “没醉,你先去睡,等一会儿就回去了。”

  叶阡程的母亲

  第一个月上班,无波无澜,流弋为人做事都很谨慎,很少犯错,同事又多是比他年纪大一些的女人,没事挺喜欢逗他说话,相处起来也没什么压力。
  周末他去了墓园,闷热的午后云层很厚,是要下雨的征兆。这是流苏死后他第一次去那里,流苏一直是他么变法真正忘掉的过去,每次都刻意回避,可是一闭上眼,她跳楼的那一幕还是鲜活地浮在眼前,蓝天白云,刺眼阳光,只有当初的感觉淡到完全无法复制。
  要有多绝望,她那样的人才会选择死,流弋在心底自问。他不敢去看她,只是怕回忆,不想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延续了她的悲哀。
  他想要好好地活着,不为证明幸福。
  墓碑上的丝印照片保存的很好,黑白的线条清晰如故,年轻的脸,眼角一抹斜飞,还是恣意妖冶的美丽。流弋蹲在墓前,擦掉照片上薄薄的一层灰,让那种脸变得更清晰,心里有种沉静温柔的感觉。
  他想,自己或许该早一点来看看她,那些自私的恨意和任性,在这种时候渺小得可怜。所谓的残忍,也不过是亲人的天人相隔。
  流弋把买来的花放在墓碑前,旁边是一束刚风干不久的菊|花,花梗还有一点残存的绿色,似乎几天前刚有人来过。还有谁回来看她呢,大概不是那个叫秦柯的神秘男人就是廖冬。
  他在石阶上坐下,抱着腿,对着流苏的照片说起话来,从前他们从未坐在一起认真说过话,相看两厌,看见与自己相似的脸就都觉厌烦,换到现在,没了嘈杂,空旷的墓园加倍放大了这种寂静。
  “……嗯,我一定不会像你那样,我会用自己的全部爱一个人,会过的很好,至少比你过的好,”流弋眯起眼睛和照片上的人对视,表情并不如语气那样柔和,“真可惜,妈妈,你没活着看我认真地生活。”
  有雨点落了下来,砸在光滑的石头上,冒起微弱的一点热气。然后就是越来越多的雨点,密集地落在脸上。
  这场酝酿了一个下午的雨,终于以滂沱的气势坠落下来,砸的人有点生疼的感觉。
  南阳很少下这样的暴雨,避无可无避,不用几分钟就湿透了衣服。
  流弋在白茫茫的幕布一样的雨里顺着上山的路往回走,雨水灌进眼里,挡住了视线,于是步子变得很慢。
  雨水贴着皮肤很快地卷起一层凉意,很像他现在的心境。
  对着流苏的照片说话时他想起叶阡程来,那些无从寻觅的感情脉络也一点一点清晰起来。不管他们最初走在一起是不是爱情,现在都没了追根溯源的必要。是他从一开始就把感情的寄托在对叶阡程的那一点喜欢上,然后不断填补进各种各样的期望,最后变成非爱不可。而叶阡程能够回应,不管多还是少,他都已经心满意足。
  感情的时间已经残缺了一半,没有谁值得他再花七年或者八年从头爱上一个人。或者说,这样浮华的世界,还有谁要一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禁忌爱情。
  就像谭旭说的,真心有什么用,别人不要的话,你掏出来送他都要被嫌恶心。
  回去时已经有些晚了,流弋踩着一脚的水迹上楼,发现门口站了一个中年女人,手里提着一个袋子,等人的样子。
  “阿姨,你找谁?”楼梯间的光线有些暗,流弋没看清对方长什么样,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准备开门。
  “嗯?你也住这里吗?”女人有些疑惑地问。
  流弋听见这句话才认真地看过去,目光刚对上那双和叶前程相似的眼睛时就愣住了,拿着钥匙的手也僵住,被湿冷的雨水浸得苍白的脸过来两秒才扯出一个笑来,“阿姨你找叶阡程吧,他最近很忙,回来的有些晚。”
  他把门打开,顺手开了房间的灯,侧过身来,“阿姨,您请进。”
  叶母四十多岁的样子,清瘦,眉眼和冷淡的气质都和叶阡程有点相像,但是笑起来平易近人,“你是程程的朋友吗?”
  叶阡程从小就很不爱和人特别亲近,朋友也很少,叶母又一味的想宠溺自己这个过于早熟的儿子,见到他的朋友,也感觉特别的亲切。
  她看着面前这那个一身雨水显得有些拘谨不安的男孩子,“赶紧去换一身衣服吧,淋湿了还穿在身上容易感冒。”
  流弋低头看自己的满身的狼狈,尴尬和紧张纠结在一起,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一点面对叶阡程家人的准备都没有,心思百转千回,回房间换衣服扣了好几次都没扣对扣子,换好之后又对着镜子检视好几遍哪里有没有问题才出去。
  叶母坐在沙发上,看男孩子出来已经换了身服帖的休闲服,长相也变得明晰起来,是个很标致的孩子,就是细长的眉眼和苍白的脸色有几分抑郁的病态,似乎不是性格明朗的人,就连笑容都有些薄凉,显得身体更加单薄。
  她不知道男孩的紧张是为什么,堆起笑容指指桌上的袋子,“还没吃饭吧,这里有饺子,热一下就可以吃了,牛肉馅儿的,程程爱吃这个味道的,今天闲着就特意包了一些,也没打个电话就送过来了。”
  “嗯,不饿,马上就做饭了。”流弋在沙发上坐下,双手搁在腿上,紧张地绞着手指。他能感觉出叶母的好奇,对他住在这里的好奇,知子莫若母,叶阡程的私人意识那么强,会让人跟他住在一起当然值得探究。
  但是叶母没说,只是问,“你和程程认识很久了吧?这孩子看着挺冷淡的,其实很好处。”
  “我们中学时一个学校,大学刚好又在隔壁,来往就多一点。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又没有住的地方,所以先住在这里,给他添了不少麻烦。”流弋先开口解释,没有要博取同情的意思,但是听起来倒像是真的无家可归一样。
  叶母一听就知道他是孤儿了,又觉得这孩子温和懂礼挺招人喜欢的,宽慰了几句,“没事儿,难得性格合得来住在一起也好有个朋友聊聊天,现在的年轻人都爱自由,稍微大点就都想着自己一个人住外面,也不怕一个人闷坏了。有时间你和程程多去我们那里走走,那孩子也不知道忙什么,给他介绍的工作也不要,就爱瞎折腾……”
  她说起叶阡程来就会变得唠叨,语调温柔慈爱,流弋也喜欢听那些关于叶阡程的他不知道的事。这样的长辈他只接触过流苏,完全不知道叶阡程的妈妈原来是这样的的,就算叶阡程没在面前,提起他来,满眼就是遮掩不住的温柔笑意。
  她的眼神让流弋觉得感动,这是他曾经怨恨的没有得到过的亲情母爱。
  等送叶母出门,流弋关上门第一件事就是跑回卧室去给叶阡程打电话,找半天翻出手机才发现手机进水不能用了,又去客厅里打座机。
  “叶阡程,你妈妈今天过来了!”流弋后知后觉的地激动,之前的紧张不安都变成了莫名其妙的兴奋。
  那边有点吵,大概是在和人谈事情,有隐约说抱歉的声音。然后才是叶阡程带笑的声音,“怎么听着好像挺开心的?我妈和你说什么了?”
  “没,就是随便聊了一下,你妈妈人很好,还送了饺子过来。”流弋扯着电话线,语调依旧轻快。
  “那你先吃了,我要晚点回去,下午给你打电话没人接,还以为你在家睡午觉睡过头了。”
  叶阡程挂掉电话,端起面前的酒敬旁边的季离一下,“抱歉,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语气在温柔和理性之间转换的像是机器指令一样。
  季离觉得挺有意思地勾一下唇角,“我觉得那个提议很好,我需要赢那场官司,你需要那笔遗产,大家各取所需,最主要的是我可以支持你更快地立稳脚跟。”
  “问题是,那笔钱又不是你出,羊毛出在羊身上,怎么算都是我比较亏,何况,我的处境还没糟糕到需要外力干预的地步。钱和人命官司,对等起来,风险太大,我现在做什么事都沾着叶家的名,搞砸的话我会很难收场。”叶阡程食指在桌上敲了敲,样子有点漫不经心。
  他的话听上去是拒绝,但是并没把话说死,强调的也只是“吃亏”和“风险”,也就是说开的筹码还不够。
  “那换你说一下条件?”听出还有转圜的余地,季离换了一个不那么压迫人的和善表情,微笑的俊美脸孔虚假又迷惑人心。
  “听说常羽这个案子有不少人在帮他忙,你二哥季辰尤其积极。我做的是房屋设计,以后还要在地产界混,多少肯定要打交道,我不想这么早就得罪他。其他的是你们兄弟的事,有一点你要保证就是把我这部分可能的损失补回来,能不让多的人知道这件事更好。”
  季离考虑了一下,没急着答应,“能给我一个具体一点的数字吗?既然都坐在这里了,大家就干脆一点,这个官司我非赢不可,你不用试探底线。”
  叶阡程听他这么说就笑了,“过两天我会把最终决定告诉你,谢谢你的晚餐!”
  谈完了正题,都没有再继续坐下去的必要,各自走人,桌上的东西除了酒,几乎都没被碰过。
  去停车场的路上季离忽然问了句,“是忙着回去见自己的同性恋人吗?”
  周围的灯光昏黄,与他那身冷冽的气质相悖太多,但透着一点邪气的表情很真实,好像这一句,是朋友间的闲聊。
  叶阡程看他一眼,笑笑,不置可否。
  “瞧,我们之间又多了一个共同点,这也是合作基础吧。”季离说完,上了自己的车,这次连句客套的“再见”都没说。
  目的达成,都是马上恢复原型的人。

  廖冬的小猫

  叶阡程比流弋预料的回去的早,他刚把饺子热好,正在看着新闻调蘸料,手上的动作有些心不在焉。看见叶阡程进门,就开心地笑了一下,“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谈的很顺利。”叶阡程把他领带勾了一下扯松,闻着饺子的香味翕动鼻翼,“给我留的吗?刚好肚子饿了。”
  “都没去吃饭?”流弋马上多加一副碗筷,眼睛偶尔还在瞟电视。
  “谈了半天正事菜都冷了,哪里还有心思吃。”
  叶阡程洗了手出来,看流弋的注意力一直在电视上,用沾着水汽的手捏了捏他的脸“有什么新鲜事么?看的这么聚精会神。”
  “就是常氏药业的那个案子,不知道是哪家媒体爆的料,牵扯出季家好几个人来,你最近不是和季离有来往吗?我觉得还是谨慎一点好。”
  新闻播到最后依然模棱两可,流弋关了电视,蘸了一个饺子咬在嘴里,那个叫季离的年轻人是最近媒体的宠儿,频频曝光,但是那张奢华英俊的脸孔实在让人生不出亲切感来,直觉有些危险。
  叶阡程只是笑笑,“还听说些什么了?”
  “其他的,无非是八卦了,季离有个同性恋人,前段时间两个人的照片还在报纸头条上晃,挺张扬的,”流弋边吃边说话,语调有点模糊,“他那个恋人我以前好像就听说过,是几年前圈子里突然爆红的一个MB,被人四处津津乐道。”
  叶阡程若有所思,流弋给他夹了几个饺子,“嗯?怎么突然不吃了?”
  “在想一点事,”叶阡程回答他,又问,“要不要什么时候和我回去一趟?”
  流弋半天反应过来,脸色变的有点抑郁,有一种刀尖上滚的不安,实话实话,“你爸妈虽然都是通情达理的人,但是知道了肯定要气疯。”
  “放心,没你想的那么恐怖。”叶阡程安慰他一句,没有再提。他当然了解自己父母是什么性格,从一开始也没打算得到所谓的谅解和祝福,只是觉得有义务告诉他们,也没觉得和什么人在一起,与做一个孝顺儿子相悖。
  流弋就知道自己和叶阡程的大脑回路完全不是一个构造。他永远患得患失,而叶阡程总是漫不经心又胜券在握。
  刚下班时流弋接了一个陌生的电话,是孔文朝气蓬勃三句话不离粗口的声音,那语气好像在说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出来吃饭吧,哥们儿,咱这次是真的翻身了!”
  流弋许久没见他,脸上带着笑地听他说了半天,想都没想顺口就答应了。
  晚上到约的地方才发现还有其他好几个人在,除了认识的廖冬和见过几面的阿健,还有三个陌生人。流弋刚进包厢门,孔文就咋咋呼呼地招呼他,这里这里。
  廖冬正在抽烟,抬头看见他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似乎知道他要来。流弋莫名其妙的觉得尴尬难堪,他才发现那年高考后他一直在避这个人,即使回来了,也没想过要见他。
  这个人是他一直当做亲人的存在,他的逃避,不光是那一点点感情上的纠葛,更多的是想和过去断个干净,那时候他没想过还会再回来。
  流弋有些愧疚的心虚,座位挨着廖冬,但是一直没垂着眼睑,让长长的睫毛挡住视线。
  “这几年过的还好吧?”
  “还好,你呢?”
  “就那样混着呗!”廖冬笑笑,往后轻松地靠着椅背,一身休闲装穿的落拓潇洒,并不像他说的那样潦倒。
  “现在住哪里?”
  廖冬偏过头来看他,开玩笑地调侃,“不会是又无家可归了吧?”
  他们太知根知底,即使几年不见,被打伤印戳的感情还是摆在那里,没有消失,也没有变质。听到廖冬这样说他反而由内而外地轻松起来,至少他们还是朋友。
  “改天我去看你,菜菜还在吗?”
  “在呢,长大了好多。”
  他喝的酒有点多,下楼梯时有点晃,被廖冬托着手臂扶了一下。流弋脑子乱乱的,却在看着廖冬时无比清晰的想起谭旭的脸来,他们在北京那两年在一个酒吧打工,孤独落魄,差不多是相依为命。但除了这些,再没别的什么了。
  分别的时候廖冬忽然说了句对不起,流弋惊讶疑惑地望着他,虽然不太清楚他为什么这样说,还是很快地回了句,“是我要谢谢你。”
  叶阡程打了电话说可以顺路过来接他,于是等其他人都散了,流弋还站在路边。
  “等人来接你?”廖冬问,刚说完,旁边就停了一辆跑车,下来一个很年轻的男人,只一眼他就认出是曾经见过一次的那个少年,还是一身贵公子的气质,冷冷淡淡,优雅从容,有股让人厌烦不起来的高傲疏离。
  叶阡程不记得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廖冬,只是看他和流弋站在一起,很礼貌地打了句招呼。坐上车时总觉得那个男人看自己的目光并不太善,仔细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男人的外貌,问流弋,“高二那年你休学,是不是住在刚才那个朋友那里?”
  流弋靠着他的肩几乎要睡过去,听见他在耳边问,心无城府地脱口而出,“嗯,我和他一起长大的。”
  “流弋?”叶阡程喊他。
  “嗯?”
  “以后出什么事能不能先想起我?”
  车外呼啸的风造成了干扰,流弋昏昏欲睡,好一会儿反应过来,感觉有点惊悚了,叶阡程这……是吃醋吗?他爬起来心情很好地吻了叶阡程的唇角。
  那次见面忘了留电话,流弋却记着要去看他的承诺,挑了个周末买了一些水果过去。廖冬换了一处新建成的住宅区,靠近市中心,离他上班的地方不远。来开门的不是廖冬,要怎么形容眼前这人呢?流弋一时有点描述匮乏,只能说是个猫一样的男孩子,一双墨黑的眸子是最初的印象,瞳孔因为光照微微缩起,懒洋洋如同刚睡醒。
  “唔,你找廖冬吗?他不在;,不过差不多快回来了,你要进来等一下吗?”男孩眯起眼睛微笑,声音一如长相温和柔软,看他手里拎着东西,侧过身礼貌地请他进门。
  他下意识的猜测男孩和廖冬的关系,然后又觉得自己的猜测无聊。
  房子装修的很漂亮,流弋在沙发上坐下,男孩给他倒了杯水,坐在对面杵着下巴认真地看他,看了几秒钟忽然说,“我见过你的照片,冬哥和我提起过你。”
  男孩看着很青涩,身材纤瘦,十七八岁的样子,而且很喜欢眯起眼睛笑,说话和表情跳跃的有点让人抓不住,像一只家养小动物,天然无害,反而让人一时不知该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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