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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鹿作者:尼罗-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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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手轻轻拍在墙壁上,小鹿转过脸正对墙,撅起嘴唇做了个亲吻的动作。然后闭上眼睛低了头,他将额头也抵上了墙壁。
  他想自己太喜欢何若龙了,有了何若龙,才有了喜怒哀乐。离开何若龙的这几个月,自己仿佛只是不死而已。
  或许分开得久了,他也会渐渐淡忘何若龙,可是那要分开多久?多久才够?忘了这个何若龙,将来他还能再找到下一个何若龙吗?活了二十年,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竟有如此汹涌的感情。他本以为自己不爱说、不爱笑,悍不畏死,是铁打的。
  忽然又想起了他和程廷礼之间的约定,他痛苦的闭了眼睛。
  “怎么能……”他狂乱的想:“怎么能让我一辈子一个人过?他太冷酷了,他和他儿子一样,太冷酷了。他们仗着他们养了我,就想肆无忌惮的摆布我……太冷酷了……”
  随即他换了念头,又想起了何若龙晚上说过的话——“我这个团长他撤不了,不给军火不发饷,也穷不死我。有人有地就有我的活路,你说说吧,还有什么不利”。
  思及至此,他一挺身坐正了,心想:“何若龙不怕。”
  何若龙不怕,那么他可不可以也不怕呢?
  小鹿在地上坐着,一直坐到了午夜时分,胸中壅塞着一团乱麻。程廷礼是他唯一的亲人了,这人再怎么不正经,再怎么邪,他也叫了他十八年的干爹。他总记得自己小时候和程世腾打架,打不过了就连哭带喊,要去找干爹告状。说是干爹,其实和亲爹也差不多了。他那时候总说长大了要有出息,要孝敬干爹,全是真心话。
  为了何若龙,违背那个约定,很可能从此就失去了这个干爹,甚至还会成仇。这么干,对不对?值不值?
  小鹿感觉这问题几乎是无解的,但是无解也得解。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把何若龙再撵走,那么做对不起何若龙,也对不起自己。
  小鹿抱着脑袋想,躺在地上想,想着想着,他睡着了。梦里他推门出屋拐弯再推门,回了自己的卧室,看见了何若龙。
  他不知是从哪里得了保证,总之喜气洋洋的,对何若龙说问题全解决了,以后你就留在这里。何若龙光着膀子坐在床上,头发乱糟糟,脸上笑眯眯,问他:“我留在这儿干什么呢?”
  小鹿特别的高兴,高兴的边说边笑:“你留下来给我做饭洗衣服。”
  何若龙抬腿下床,作势要抓了他打闹。小鹿连忙转身要跑,可是一步迈出去,他猛的睁了眼睛。
  直勾勾的向上瞪着天花板,他花了好几分钟才清醒透彻。随即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他来不及检查自己的腿伤,爬过去拽过马靴就往脚上套。紧接着起身推开门伸出脑袋,他看见天边阳光明亮,正是一派清清爽爽的好晨光。
  回身从窗台上抄起大茶壶,他对着茶壶嘴猛灌了一气凉茶水。这回嘴唇和喉咙都湿润了,他像梦里那样,拖着伤腿出门、拐弯、再推门。
  然后扯着破锣嗓子,他一边往里进,一边喊道:“何若龙。”
  房中安安静静的没应答,张春生不知何时来到了门外,出了声音:“团座,何团长刚带着人走了。”
  小鹿猛然回头:“走了?”
  张春生神情恬然的点头:“走了,连早饭都没吃。”
  话音落下,他眼前一花,定睛看时,却是小鹿一头冲出房门,疯了似的奔向出山的道路。他迈步想追,然而山中草比人高,他跑了没有几步,便再看不见小鹿的背影了。
    
    ☆、第七十七章

  小鹿迈开两条腿,疯了似的往山路上跑。山路盘了山,从高处往低处望,山路是草木丛中的一条土黄带子,蜿蜒逶迤的绕着山转。跑着跑着,小鹿猛然刹了闸,因为遥遥的看见了下方一队人马。看得见,摸不着,喊一嗓子,对方也听不见,想要追过去,直线走不成,得兜着圈子跑出十万八千里。
  小鹿原地愣了一秒钟,随即转了身,趟着长草冲进了树林。走不成也得走,他要抄近路往山下赶。不能让何若龙的队伍进村庄,进了村庄就有通达大路。他们若是在大路上快马加鞭的跑起来,那小鹿就死也撵不上了。
  林子地不平,草稞子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还有天然形成的小陷阱。小鹿气喘吁吁的只是跑,头脑中却是一片空白。该不该追,他不知道;能不能追上,他也不知道。理智全没了,他凭着本能,疯子一样的跳跃腾挪。怎么跑都是不够快,他存着要起飞的心,然而两条腿始终离不了地,尤其左腿麻木迟钝,简直不听了他的使唤。为什么不听使唤,他也不想。忽然脚下踏空向前一仆,他顺着一片斜坡骨碌碌的滚下去多远。一个翻身爬起来,他喘着粗气继续跑。
  他的眼中是一片绿,他的耳中有呼呼的风。心脏剧烈的跳,跳到了胸中疼痛的地步,跳出了他满嘴的血腥气。出了一片林子,再进一片林子,这路是这样的长,竟然怎么跑也跑不到头。靴底碾过鲜嫩的草茎与虫蚁,阳光穿透鸟鸣,生灵各有各的联系,唯独他在孤独的狂奔。
  跌跌撞撞的转过一棵老树之后,小鹿忽然停了脚步。怔怔的望向前方,他看见了何若龙。
  何若龙孤身一人,骑着一匹战马。勒住战马飞身而下,他松开缰绳,向前迈了一步,眼睛睁大了,满脸的不可置信:“小鹿?”
  小鹿抬手扶住了身边的老树,惶惶然而又茫茫然,甚至不知道眼前这个何若龙是真实存在,还是自己的幻觉。抬起衣袖一抹眼睛,他望着何若龙,不说话,只是神情痛苦的喘息。
  他不说话,然而何若龙瞬间全明白了。对着小鹿抿嘴一笑,他的黑眼睛里闪烁了似有似无的泪光。随即下定决心似的一咬牙,他含泪带笑的大踏步走到小鹿面前,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他。
  随即低下头,他用嘴唇堵住了小鹿的嘴。
  他没亲过,简直是不会亲,只是靠着直觉去舔去吮。而在双方嘴唇相触的一刹那间,小鹿顺着他的力道垂下手仰起头,眼中最后的情景是万里晴空与万丈阳光。
  然后身体脱力一般的慢慢下滑,小鹿昏昏沉沉的闭了眼睛。拳脚刀枪他全不怕,何若龙的一个吻却崩溃了他的身心。在何若龙呼出的滚热气息中,他感觉自己正在融化,像糖一样,像水一样,柔软的,脆弱的,拉不住捧不起,只能是流淌,顺着何若龙的身体往下流,一直渗进泥土里。
  何若龙也觉察出了他的软,于是搂紧了他的腰,顺势和他一起跪了下去。嘴唇离开他的嘴唇,何若龙用颤抖的声音说话:“我想,我还是不能就这么走了,所以,我就又回来了……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对不对?小鹿,对不对?”
  小鹿枕着他的肩膀,调动最后一点力气,低声说道:“我爱你。”
  喘过一口气之后,小鹿挣扎着抬起头,向上仰视了何若龙的脸。用带着哭腔的沙哑声音,他可怜兮兮的望着何若龙,又说了一遍:“我爱你。”
  他拼了命的直起腰,望着何若龙的眼睛说话:“我豁出去了,我愿意为了你死。”
  眼泪滚下面颊,打湿了他浓密的长睫毛。他目眩耳鸣,抓救命稻草一样抓紧了何若龙的手,哽咽着说道:“你让我去死,我就去死。”
  何若龙把他搂回了怀中,低下头狠狠的收紧了双臂:“我勒死你。”
  他歪过脑袋,去找小鹿的嘴唇,在第二次亲吻之前,他乱着气息重复道:“我勒死你。”
  小鹿再一次品尝到了何若龙的嘴唇。这滋味太好了,好过他先前所知道的一切好,好得让他颤栗。跪在遮天蔽日的树荫下草丛中,他追逐着何若龙的气息,有金色的阳光从天而降,透过枝叶缝隙,正落在他们的头上。
  后来,两个人的嘴唇分了开。小鹿的视野依然摇晃模糊,让他非得定睛细看,才能看得清何若龙。看着看着,像第一次看似的,他抬起手,摸了摸对方的脸。
  何若龙将双手托到了他的腋下,力大无穷的要起立:“走,咱们还回你那儿去。”
  小鹿也站了起来,就感觉那沸腾在胸中的热血渐渐奔流进了四肢百骸。眼睛慢慢清亮了,耳中也一点一点的有了声音。他动了动手和脚,手脚也又是他的了。
  他跟着何若龙要往战马那里走,右腿迈出去,左腿却是死活抬不起来。何若龙看他走得不对,连忙问道:“脚怎么了?”
  小鹿笑了笑:“没事儿,我能走。”
  何若龙看他穿的是马靴,不会轻易的扭脚,便扶着他又坐下去,要脱了他的左脚马靴看看情况。小鹿忽然想起自己那军裤是散碎的,袜子也没穿,脚大概也不干净,便挣扎着要把腿收回来。然而何若龙的动作是斩钉截铁的,他左腿一凉,是小腿和赤脚一起见了天日。
  穿马靴的时候裤管没掖整齐,小鹿一路疯跑过来,裤管打着卷的和靴筒一起磨烂了伤口,脓血浸透裤管,一直淌进了马靴里,夜里光着脚在地上又坐又躺,脚也果然是不干净。小鹿很羞愧,偷眼去看何若龙。何若龙一手握着他的膝盖,一手攥着他的脚踝,拧着眉毛扭头质问他:“这是什么时候受的伤?你腿上有伤,出门不会找匹马吗?”
  小鹿垂下眼帘,小声答道:“早上起来就听说你走了……我一着急,没顾得上找马。”
  何若龙叹了口气,随即扯起黏湿肮脏的半截裤管,齐膝撕了下去:“现在有马了——”他抬头望了小鹿,忽然一笑:“说,骑马还是骑我?随你挑。”
  小鹿犹犹豫豫的问道:“骑你……行吗?”
  何若龙笑着起身背对了他,然后蹲下来向后一伸双手:“上来!”
  小鹿几乎是爬到了何若龙的背上。何若龙托着他的大腿向上一起,他忽然又想起了新问题:“还没穿鞋呢。”
  何若龙对着战马吹了一声口哨,然后答道:“不穿了,靴筒子正好磨你的伤——你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小鹿搂着他的脖子:“不穿?不穿我光着脚呢!”
  何若龙几乎是又气又笑了:“你那脚丫子怎么那么矜贵,不就是白吗?还不许人看了?”
  小鹿沉默了一会儿,手臂勒着何若龙的脖子,像是随时要劫持这个人:“何若龙,干爹饶不了你,也饶不了我。”
  何若龙用下巴蹭了蹭小鹿的手臂:“我就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的走。”
  小鹿又问:“你不要前程了?”
  何若龙对着战马又吹一声口哨,让战马跟上自己走:“前程不用他给,我自己会去挣。你当我是白拿他的饷?我给他卖命呢。这一趟我把队伍都带过来了,替他打罗美绅。”
  小鹿伸长了脖子,探头去看何若龙的侧影:“为了我,你愿意?”
  何若龙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微笑着转向前方:“愿意。不愿意也不行,得了相思病,得治啊。”
  小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胸中像是发生了一场开天辟地的大爆炸,炸得他粉身碎骨,重入了轮回。天是新的,树是新的,花是新的,鸟是新的,他自己更是崭新崭新。先前的岁月全不算数了,他决定重新活,这回有了何若龙,他要活得好一点、活得快乐一点。
  “等到我的腿好了。”他凑到何若龙耳边,很亲热的嘁嘁喳喳:“换我背你。”
  何若龙摇头:“用不着,我可舍不得压你那小身板儿。”
  小鹿听了这话,有些怅然,怀疑自己看起来可能是有点不男不女,幸好药物充足,够他自我安慰的再吃很久。据说注射针剂的疗法是更有效果的,而注射器械与针剂他也都有。小鹿想试一试,不为别的,只为了让自己能在何若龙面前显得更有人样,那种心情,类似一只颤巍巍要开屏的雄孔雀。
  孔雀开屏表面美丽,背地里是要露出秃屁股的;小鹿对此心知肚明,为了那一点虚无缥缈的男性魅力,他愿意付出健康的代价。
    
    ☆、第七十八章(上)

  张春生坐在屋子里,身边桌上摆着早饭。他弯腰将胳膊肘支在膝盖上,托着下巴等小鹿回来。鹿团长腿上有伤,料想跑不出多远。跑不动了,自然会打道回府——也非得由着他跑这一趟不可了,张春生想,反正自己是拦不住,换了旁人上场,他们首先未必敢对团长动手,即便动了,很可能也是拦不住。团长看着偏于苗条,其实暗暗的有一把子好力气,这是他早就留意到的。
  他等了很久,等到最后,心里微微的有些慌,暗想:“别是又在林子里遇上野猪了吧?”
  思及至此,他坐不住了,起身推门要往外走。然而一只脚刚迈出去,他就前方来了两人一马——何若龙牵着马,马背上坐着小鹿。何若龙仰着头,小鹿低着头,两人相视说话,也不看路。小鹿一只脚穿着马靴踩着马镫,另一条腿从膝盖往下就露了肉。他是个从来不露肉的,偶尔露一次,皮肤白得简直带有了刺激性。看得张春生一怔,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儿?真把他追回来了?”
  这个时候,马站住不动了,何若龙对着小鹿一伸双手,看意思是要把人抱下马来。小鹿没用他抱,抬起伤腿作势要往下跳,然而右脚踩在马镫中,一时竟是没拔出来。何若龙顺势从后方搂住了他的腰,同时笑道:“这不还是得用我吗?”
  小鹿也是笑,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笑都是喘笑:“脚……脚夹住了。”
  张春生快步走了上去,也没搭理何若龙,直接问小鹿道:“团座回来了?”
  小鹿还在笑,笑得软了一身骨头,伤腿拖在地上,右脚则是依然踩在马镫中。张春生看了他这个笑法,感觉很不对劲,不由得又想:“姓何的给他下药了?”
  这话当然是没法当面问,张春生只能是出手帮忙,让他的右脚脱离马镫。右脚刚一自由,何若龙就托着腿弯把他拦腰抱了起来,同时对着张春生说道:”张副官,劳驾你派个人下山去一趟,告诉我的人赶紧回来。他们还在路上傻等呢!”
  张春生看着何若龙,以恍然大悟的语气答应了一声:“噢……”
  然后他也不管小鹿,扭头就去叫人,心想这小子其实根本就不是诚心要走,诚心要走的人,能一追就回?
  小鹿回了屋,第一件事就是支使小勤务兵给自己送水洗澡。浴桶是现成的,水在附近的小河里,也是现成的。一大桶水摆进里间的卧室里,小鹿扶着墙要进屋,何若龙也跟着他往里走。走了没有几步,小鹿忽然回了头:“干什么?”
  何若龙说道:“我伺候伺候你。”
  小鹿脸上脏兮兮的,看不出脸白脸红,伸手用力推了何若龙一把,他随即进入卧室关严了房门。何若龙知道他这人有点怪,所以也不诧异,只隔着房门笑问:“你还怕我瞧啊?”
  然后他把双手围到嘴边做了个喇叭,贴到门上低声说道:“早晚能看见。”
  卧室里没回应,只有稀里哗啦的水声。
  小鹿自己洗澡,自己换了一身干净军装,又给自己的左小腿上了一点刀伤药。马靴不穿了,他从床底下拎出一双新皮鞋换了上。最后又拿镜子照了照,他感觉自己是无懈可击了,才推门又露了面。
  何若龙坐在桌旁,这时就起身过去搀扶了他:“哎,真漂亮。”
  小鹿在迈步之前,忽然向下握住了他的手,随即低声说道:“若龙,你是我的了。”
  何若龙听他对自己变了称呼,心中一阵喜悦:“是,我是你的了。”
  小鹿抬头定定的凝视了他,凝视过后却是抓起他的手,躬下身去轻轻吻了他的手背。
  然后,他沉沉的吁出了一口气,叹息一般的说道:“真好,你真好。”
  何若龙知道他喜欢自己,可是直到今天,才知道他对自己竟是深爱如斯。手背被小鹿的嘴唇烫了一下,他受宠若惊,一时间竟是不知该怎样回应才好了。
    
    ☆、第七十八章(下)

  一整天,小鹿没出门,只和何若龙坐在床上说话。谈起早上的相遇,何若龙几乎有些后怕:“幸好我是抄了近路,要不然真走大路的话,咱俩可就碰不上了。”
  说完这话,他把身边的小鹿拖过来,让对方仰卧到自己的臂弯里:“你别乱动,我好几个月没见你了,你让我好好看看。”
  小鹿仰面朝天,也盯着何若龙的脸瞧。目光渐渐定在了对方的嘴唇上,那嘴唇是红润饱满的,有健康的光泽。小鹿对着何若龙的嘴唇注目了许久,末了忽然欠身,在那嘴唇上亲了一口。
  一口亲完,未等他躺回原位,何若龙的嘴唇追着他就压下来了。两个人先是亲得慌乱,乱中渐渐生出了章法。最后何若龙把小鹿压在了身下,津津有味的又吸又吮。嘴唇粘住了,舌头也缠住了,小鹿抬手捂了何若龙的后脑勺,心想这太美好了,原来“人”可爱起来,竟然会这么的可爱。
  抱住何若龙猛的一翻身,他占据了上位。气喘吁吁的抬起头,他用拇指一捺对方的浓眉毛,又一捏对方的高鼻梁。他对何若龙始终是抱有好奇心,不但好奇,也有欲望。虽然是有心无力,但单只是这样看着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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