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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夏如烟作者:年小初-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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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今天的夏昭时却让林烟很是动情。他穿着一身银灰色的高级定制西装,和两人初见时的那一身一模一样。林烟知道夏昭时绝非故意,所以他把这当做天意。
  微妙又讽刺的天意。相遇和别离,巧合地让人心惊。尤其对于像林烟这么迷信的人来说,一切的一切,就更有了种命中注定的感觉。
  两个大男人没有多少腻歪,林烟心中就算再多不舍,但也强忍着没有表现出任何。他可不想被夏昭时在原本就已七分反感的基础之上,再添一分讨厌。
  巨大的飞机轰鸣着滑远升空,林烟贴在玻璃窗前痴痴抬头仰望。才下过雪的雾蒙蒙的灰色天空,那架飞机在视线里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小,带着他喜欢的人飞去了一个,他从未踏足的陌生远方。机尾划出一条浅浅淡淡的笔直细线,仿佛林烟此刻心中,那许许多多无处安放的痛与不舍。
  他很想,但他到底没有跟夏昭时讲,去年的十一月,也就差不多正是在这个时候,他们第一次,相见了。那同样是一个万物萧瑟的深秋,漫长炎热的夏天过去,像烟一样地过去。
  他也没有告诉夏昭时,他对他的好感,其实早在他们相见以前就开始了。林烟喜欢夏昭时的姓氏。因为他喜欢夏天。他那么冷,那么怕冷,所以他喜欢,这个一听,就让人倍感温暖的汉字。
  事不过三。
  林烟轻轻合上眼。他说过这一次,他拼了命地想赢。而现在,他还剩下,三分之二条命。
  夏昭时,我还剩下,三分之二条命,留给你。


  往夏如烟(四十一)
  
  林烟本以为接下来的日子他一定会溺死在对夏昭时无边无际的想念里,长夜漫漫,寂寞难耐,但一桩突如其来的小事却将他打得措手不及,无暇顾及。
  小Adrian病了。
  一开始的症状是整日恹恹不想吃东西,林烟很担心,连游戏都不打了,就整天宅在屋里悉心照顾。结果像这么无微不至地照顾了一周,小Adrian的状况非但没有好转,竟反倒还越来越严重,到最后居然演变成完全吃不下东西和陷入昏睡,这样半死不活的弥留状态了!林烟急得上火,赶紧叫夏昭时以前请的那个专业北极狐饲养人士来看,结果电话一打过去,那人简直是要气死林烟,居然迷迷糊糊地跟他说自己现在正在马尔代夫度假!
  林烟怀里抱着Adrian当场就急了,心中实在按捺不住,一句脏话就这么怒吼着直接狂飙了过去:“我靠!你这人他妈的怎么这么没有专业素养和职业道德啊!管一半就跑!?”
  但那人的回答却让林烟瞬间哑然:“啊?什么?没、没有啊……夏先生临走之前已经把这几个月的雇佣费都付清了,还跟我说不用管了,反正短时间内他也回不了国了,所以我才走的啊。不、不然我一个小饲养员,哪儿敢这么做啊。得罪夏先生可不是好玩儿的。”
  “……”
  最后,直到那人战战兢兢挂了电话,林烟握着手机神情呆滞,仍没能回过神来。传入耳中的忙音嘟嘟作响,好像来自远方的惊雷轰鸣,前所未有的刺耳难听。
  原来如此……哈哈,原来如此。
  林烟猛然想到夏昭时刚把小Adrian带回来抱给他时,他们俩的那一段对话:
  【这是我送你的,可别养死了】
  【啊?唔……那,如果不小心养死了怎么办?】
  【没关系,只要你能把这只小东西,养活超过以前那条黄金蟒的半个月,就行】
  只要,你能把小Adrian养活超过,以前王远山送你的那条黄金蟒的半个月记录,就行。
  原来如此。到底,也果然如此。
  夏昭时,你真是,有够绝情。
  林烟甩掉手机咬了咬牙,收起臂弯更紧更紧地抱住怀中某只昏睡不醒的小东西,动作轻巧小心翼翼,仿佛生怕弄疼了它,温柔怜惜好似真的是在抱着自己的亲生孩子那般。
  没事儿,没事儿,乖儿子,林烟在心里默默念道,你那个混蛋老爸不要你,但爹地是绝对不会放弃你的。乖,爹地马上就带你去看病,你要坚持住,听到没有?爹地这就带你去,这就带你去。你要乖乖的,更要好好的,好不好?听爹地的话,好不好?
  林烟想着想着,渐渐就觉得眼眶有些不受控制地湿润,难以遏抑地发热。
  他说过,夏昭时送他的每一样东西,他都喜欢,他都珍惜。更何况一人一狐相处了这么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而至于夏昭时──他不是人,他是恶魔。
  于是,就在S市十二月的某个深夜,天空正飘着洋洋洒洒的鹅毛大雪,林烟套上厚厚重重的呢绒大衣,将小家伙紧紧裹在自己怀里,就这么急匆匆地走出了门去。
  他那么怕冷,但那一刻,他更怕怀中的宝贝,变得冰冷。
  很多年后回想,记忆里,那一夜的雪,真的下得非常,非常的大,而那一夜的路,也真的走得特别,特别的漫长。
  积雪太深车很难开,好不容易到了兽医院,林烟像个土匪头子和恶棍军阀似地一阵旋风般飞快冲进去,不由分说就将小Adrian抱给兽医,气急败坏到简直要哭,一会儿威逼利诱一会儿又苦苦相求,无所不用其极,眼睛红肿脸也冻得通红,五官虽美但表情却是极尽凶残可怕,狠狠拽住兽医的衣领大吼着必须要治好Adrian,不然他就拆了这家医院。
  值班的两个兽医都被吓着了。也是,这种阵仗一向只有医人的医生才有资格遇到,他们兽医哪儿见识过啊,基本上当场就懵了。
  小Adrian最后几乎是从命悬一线的濒危状态被救活过来的。持续不断的心焦忧虑加上无微不至的细心照顾,连带着林烟也整整瘦了一圈。他本来就瘦,曾经瘦得能清晰看见骨头,而现在却是瘦得,整个身体,似乎只剩下骨头了。
  而那被无数人戏谑调侃的小学生作息时间,也被彻底地打乱了。
  真可笑,他以前可从没为了谁打乱过自己那雷打不动的小学生作息规律,但如今,却因为一只小狐狸,一只夏昭时送他的小宠物,而心甘情愿任劳任怨地,违背打乱了。
  这若是被他以前的那些床伴们知道了,还不得活活呕死。
  等到小Adrian的情况基本上稳定下来,时间也差不多来到了十二月底,圣诞节的时候了。林烟豪掷下一大笔钱扔给其中一位他比较信得过的兽医,半请求半威胁地让他帮忙好好照顾小Adrian,而自己则简单收拾了几件行李,裹得跟只熊似地,很快飞去了费城。
  没有人知道,林烟本人也掩饰得很好:在每一个心忧如焚,又心痛如绞的夜夜夜夜,他都是怎样的思念如狂,无法入睡。
  林烟不常出国,因为他忍受不了长时间的坐飞机过程,封闭,狭窄,无趣,无聊──那对一向钟爱热闹的林烟来说,实在是一个大折磨。
  他自己没有发现,他身上其实已经有许许多多,他曾经连想都没有想过有一天居然会变,以为永远不变,坚信绝对不变的习性习惯,但如今,他却都在为了夏昭时,默默,并无意地改变着。
  感情的力量是潜移默化。让一个人变得越来越像对方,最终,忘了自己的模样。
  一上飞机就睡,林烟延续了他维持多年的老习惯。事实上林烟真希望这一次他能够一觉醒来一睁开眼,就被告知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但十多个小时的飞行时间毕竟还是太漫长了,在睡了八九个小时左右的时候,林烟就已经开始变得意识模糊时昏时醒,有点要醒过来的征兆和迹象了;然而真正让他清醒过来的,却是坐在他身旁的一位乘客。
  “喂,喂,这位先生,这位先生……到午饭时间了,你还是先起来吃点儿东西再接着睡吧。”
  林烟就是被这么一个多管闲事,闲到蛋疼的闲人,给生生从睡梦中吵醒的。
  眨眨眼皮缓缓睁开眼睛,林烟皱着眉头极不耐烦地扯下眼罩,转头看向身旁那个不知死活不识好歹的闲人,却不禁意外这闲人竟长得出乎他意料的好看。
  长眉细眼,高鼻薄唇,轮廓柔和却又不失深邃──和夏昭时一样,是属于典型的东方美男子类型。唯一不同的是气质,那种从上到下由内而外所散发出来的气质。夏昭时穿西装穿出来感觉的是严谨冷峻,清冷禁欲,而眼前这个男人穿来的感觉,则风流倜傥,玩世不恭。
  夏昭时笑着,但内心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而眼前这个人笑着,内心,却是真的在对你敞开着。
  林烟之所以会知道以及如此确信,是因为他的直觉。一向很会看人的他,这辈子除了黎唯哲和夏昭时,这两个一个藏得太好,一个深到极致的可怕男人,其余的任何一个,他都可以拍着胸脯问心无愧地说,自己绝对,没有看走眼过。
  那人冲林烟极其友好地笑了笑,伸手向林烟递来他刚刚擅自做主替林烟从空乘那儿要来的午饭,笑眯眯温温和道:“你好,因为我是医生,看你脸色实在是不好,所以才这么自作主张帮你点东西的。你别生气,先起来吃点儿东西,我真的觉得你的身体可能出了点问题,等一会儿下了飞机到了费城,我建议你最好先别急着做其他的事情,赶紧找家医院详细检查一下身体比较重要。相信我,作为一名医生,这是我的专业意见,不会有错。”
  听到“身体可能有点问题”这几个字的时候,林烟不自觉地手指一缩,眸中惊恐一闪而过。
  他确实是饿了,刚刚的昏昏沉沉半醒不醒,老实说,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被腹中空空饥肠辘辘给闹的。但即便如此林烟也只是懒懒抬起眉眼随意瞟了瞟那人手中半开半盖的午饭盒子,然后下一秒就立刻一脸厌恶地撇过头去,低头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包里翻出来了他早有准备的一盒绿豆糕和纯牛奶,撕开包装插上吸管,小口小口像只猫咪似地舔吮吃喝了起来,神情认真专注,动作毫不做作,偶尔探出水嫩嫩的浅粉色小舌尖舔舔残留在手指尖和嘴角边的残渣屑,那模样简直可爱得要命。
  那人看着林烟的行为哑然片刻旋即失笑,收回手招来空乘收走那一盒被美人鄙视得一塌糊涂的难吃午饭,歪着脑袋托着下巴,神情似笑非笑凝眸注视了林烟半晌,忽然十分感叹地吐出一句:“你是我这辈子所有见到过的人里,无论男女,第二漂亮的。”
  林烟一愣,吃东西的动作微微一顿,很快停了下来。他其实不是自恋的人,但顶着这么一一,张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着实是美得简直过了分的绝世脸蛋活了二十多快三十年,一路上何曾听到有人在他面前“夸赞”说,你是我,你只是我,这辈子所有见到过的人里,无论男女,“第二”……居然才只是“第二”,漂亮的人──这样的混账话的!?
  诧异是必然的。虽然以前的林烟也许可以对此不计较,不在乎,不介意,甚至是压根儿就注意不到,但现在……现在,不一样了。此刻他准备要去见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夏昭时。是那个,他正在用他的性命和他的骄傲,去力挽狂澜,拼命想赢的,喜欢的男人。
  再加上之前身旁这人还一脸真诚非常专业地跟自己说,“你的脸色看起来实在是很不好”──林烟一想到这里便不由慌了起来,没心情再吃吃东西了,手忙脚乱地扔下手中的食物,又飞快低头从包包里翻出手机调成自拍模式照起镜子来,一边照还一边不断回头问身边的人,语气忐忑而焦躁,担忧又惶恐:“我的脸色真的有那么差吗?难道已经那么丑了了吗?居然只能排第二了!?”
  “……”那人大大囧了一下,满额头的黑线外加一后脑勺的冷汗,十分无语地解释,“丑……这个字……呃,你怎么会想到用这个字来形容你自己。你要是丑,那这世上可就没美人了。咳,好吧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心里最漂亮的人,其实无论那人到底长的怎么样,但当然只能是我喜欢的人,”停顿几秒,猛然间想到什么,又立马开口补充道,“啊当然了,我虽然说是这么说,但你也别误会我喜欢的人其实就长得很丑啊,事实上他啊,也是一个当之无愧的大美人呢。”
  在说着“我喜欢的人”的时候,这人方才一身上下所有的风流倜傥玩世不恭,都瞬间不可思议地变成了无法自拔的深情款款,情意绵绵。
  林烟听着不禁恍惚了一下,原本被看穿的尴尬顿时减少了几分,默默收起手机,低下头继续吃东西,不再说话。
  接下来的一半旅途,林烟就在睡睡醒醒和与对方的偶尔交谈中消磨度过。
  倒也不怎么难捱了。
  晚七点飞机准时飞抵了费城国际机场,林烟扣好大衣裹好围巾戴好帽子套好手套罩好口罩,一身全副武装地出现在机场大厅。十二月底的费城正大雪皑皑,寒意刺骨。而林烟怕冷。
  戴着厚厚手套的十指不大灵巧稍显笨拙地从包里翻出手机,快捷拨出那个早已熟记于心,而在这些日子以来,更不知是已被魂牵梦萦心心念念过了多少遍的熟悉号码,熟悉数字。短暂又漫长的等待过后,那边令人窒息地接通了。
  “喂,”一听到那边有响动了,林烟就不管不顾语速极快地道,“我现在人就在费城机场,来接我。”
  说完便啪一声飞快挂断,不给夏昭时任何反驳拒绝,甚至只是一个开口说话的机会。
  他当然想听夏昭时的声音,想得要死,想得要命,但他又怕,更怕,夏昭时会说出什么,让他伤心欲绝,恨不得掉头就走的狠话。
  像他这么懒的人,难得出一次国,坐一次这么久的飞机,可不想就这么白白地瞎跑一趟,空手而归。
  林烟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神情恍恍惚惚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不知道多久过去,仍被林烟紧紧攥在手心的手机忽然猛地一震,终于将林烟从失神拽回现实。林烟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连屏幕上的来电显示都忘记了看便急匆匆地接了起来:“……喂?”
  他以为这通电话是夏昭时打来想要残忍地轰走他,却没料到,对他来说,此时此刻的电话另一头,竟会是一个比之夏昭时,还要残忍何止千千万万倍的可怕存在呢。
  耳边响起的是一个原本听来彬彬有礼,恭敬温和,但因为接下去说的话,所以反而显得倍加冷酷无情,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女声:“林先生您好,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S市第三军医院的医生。是这样的,您一直有在我们医院定期做身体检查,以前情况都很正常,但上个月的好像……呃,出了一点小问题。因为您以前特意嘱咐过我们,如果您的身体状况一有什么不对劲就要马上通知您。嗯,所以什么时候,您能方便来医院一趟吗?”
  “……”
  一阵天摇地晃的晕眩。那一刻,林烟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电话那一头的女医生,给抽走了。
  “是……哪里,出了问题?”半晌,他恍恍惚惚,听见却不自知,意识毫无自觉,自己发出了声音。
  “呃,”电话那头的女医生似乎有些为难,斟酌了半天用语,这才深思熟虑小心翼翼道,“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您别担心。一切还是等您亲自来了医院再说吧。”
  林烟沉默着,几秒过去,忽然轻轻地脱口而出,声音低沉得如同夏季雷雨前的天空黑云,那么压抑绝望,那么催人窒息:“是不是……跟血液方面有关?”
  他不是没有感觉的,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清楚。最近一段时间,头晕眼黑嗜睡昏沈的状况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严重……妈妈当年是怎样,他都历历在目,铭心刻骨。
  他原来,还是没有逃过。真是可怜了那么多年白积的阴德。
  “诶!?”
  女医生一听一时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语无伦次地结巴道:“什、什么?您、您是怎么知道的……呃──”说到这里一时错愕,心知再也瞒不下去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想了想,叹口气,干脆大方地承认了。口气遗憾而伤感,充盈着一种女性所独有的悲天悯人的同情无奈,“哎,是的。上次的检查显示,您的造血组织……造血干细胞,可能……嗯,好像,有一点异常。”
  林烟缓缓闭上眼睛,微微颤抖的睫毛好像暴雨中再也飞不动的蝴蝶。那么漂亮,可到底,也敌不过风雨茫茫。
  “谢谢,”他轻飘飘地道谢,声音遥远得恍如隔世,又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我会尽快来医院的,麻烦你了。再见。”
  啪。林烟一说完就迅速挂断了电话。不想再听见其他。遗憾无奈,同情怜悯──这些东西,请都离他远远,远远的。他受不了,更不想被提醒。
  夏昭时说的对,他不在巅峰了。林烟想。他再美也只是一个人,而一个人敌不过的东西太多太多,比如命运,比如天意,比如时光。
  他还在巅峰,可是,他爱上了一个人;他不再巅峰,因为,他爱上了一个人。
  站得越高就摔得越惨,下坠的过程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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