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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田恬又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见宋鸣雨疑惑地瞧着她，田恬忙摆了摆手解释说自己并不是在嘲笑他的朋友。　
　　　　“其实我有个朋友对这种话题非常着迷，我只是突然想到，如果让她听到的话，大概会十分兴奋。”　
　　　　宋鸣雨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田恬所说的那种女人，他在唐惜其那里也曾有所耳闻。　
　　　　田恬善解人意地拉过宋鸣雨的手：“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不会用有色眼光看他们的。”　
　　　　宋鸣雨笑着捏了捏手中那比自己小得多，且柔软细腻的手，庆幸自己真的没有选错人。　

　　　　聚会当天，宋鸣雨早早去接来田恬，又驱车至超市采购。　
　　　　宋鸣雨推着购物车，田恬在一旁边走边向他征询着关于菜色的意见，生鲜区的促销员甚至将两人错认为夫妇。田恬红着脸看了宋鸣雨一眼，说我们不是。宋鸣雨轻搂了下田恬的肩，以说笑的口吻道，以后就是了。　
　　　　之后女孩便越发显得小鸟依人。宋鸣雨一颗心百味杂陈，上一回来是跟关寅一起，那时自己还对那个人怀抱着期待。如今虽然正做着貌似对的事，宋鸣雨却怎么也无法消除那种正在犯错的心虚与罪恶感。　
　　　　没有关系，今天之后，自己应该就能完全死心了。　
　　　　只要见过那个人真心为自己祝福之后。　

　　　　关寅和唐惜其来得比宋鸣雨想的早得多。门铃响起的时候，宋鸣雨正在洗一颗卷心菜，而在那之前，他还因为把一整颗菜放在水龙头下冲而被田恬笑话。　
　　　　“你们怎么来这么早？”　
　　　　光看宋鸣雨一脸狼狈，便能猜到厨房情况的一二，关寅将两瓶饮料和一袋水果放在地上：“不然呢？直接吃饭的点儿过来上桌开吃？咱又不是外人。”　
　　　　田恬闻声也擦着手从厨房走出来：“鸣雨你朋友已经来了？”　
　　　　关寅指着田恬穿的那件围裙，对宋鸣雨笑道：“上回要买你还不肯，我就说以后会派上用场的吧？”　
　　　　田恬一脸疑惑地抬头看宋鸣雨。刚好唐惜其换好了鞋，宋鸣雨便岔开话题，拉着田恬给那两人介绍。　
　　　　“这位是田恬。——这两个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关寅，唐惜其。”　
　　　　唐惜其朝田恬甜甜一笑：“嫂子好。”　
　　　　田恬被唐惜其一声嫂子叫得红了脸，又忍不住多看了唐惜其两眼：“唐惜其？”　
　　　　“珍惜的惜，莫名其妙的其，很像女孩子的名字对不对？”宋鸣雨搂着田恬的肩道。　
　　　　田恬的脸更红了些，轻轻敲了宋鸣雨一下，嗫嚅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两个新婚夫妇般的人回到厨房，关寅本来还想帮忙，被唐惜其一句电灯泡打了回来。　
　　　　唐惜其靠着关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厨房里不时传来说笑打闹声，惹得关寅总忍不住要伸长脖子去瞧。　
　　　　关寅又一次直起腰时，被唐惜其探手在脑门上一拍，坐了回来。　
　　　　“人家小两口做饭，你看什么看。”　
　　　　“老宋在厨房我不放心，他个连鸡蛋都不会打的人，万一搞得四个人都食物中毒怎么办？”　
　　　　唐惜其笑啐他一口：“有嫂子在不用担心。”　
　　　　提到田恬，关寅放低声音，悄悄问唐惜其：“说真的，你觉得这女孩儿怎么样？”　
　　　　唐惜其抬眉瞥关寅一眼：“怎么样？挺好的啊，气质不错。”　
　　　　“你不觉得长得稍微差了点儿？”　
　　　　“鸣雨哥喜欢就行了，你管那么多？再说女人哪能光看长相？”　

　　　　宋鸣雨从厨房探出头来时看到的，就是沙发上两人头凑在一处亲密说话的模样，眼神一暗，心便沉了沉。都看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不习惯呢。　
　　　　“关寅，你把漏勺放哪儿了？”宋鸣雨故意笑着高声问道。　
　　　　关寅走进厨房，从挂厨里拿出漏勺，顺边又说了些其他厨具的摆放位置，再三确认不需要自己帮忙之后，才一步三回头地被宋鸣雨推了出去。　
　　　　田恬嘲笑宋鸣雨道：“你自己家的厨房竟然还没个外人清楚。”　
　　　　故意忽视田恬话里刺到自己的“外人”这个词，宋鸣雨笑着解释说，前阵子胃溃疡时关寅曾来替自己做过几顿饭。　
　　　　“你们几个感情真好。”　
　　　　宋鸣雨笑了笑，算是默认。　

　　　　一顿饭吃得和乐融融。宋鸣雨还特意给田恬夹了几次菜，田恬也替他夹了几回。宋鸣雨相信任谁看到他们两人，都无法不称赞是一对感情甜蜜的情侣。　
　　　　吃完饭，唐惜其便说要走。关寅一开始还不同意，等唐惜其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便别有深意地笑着说他们还有事，得先走。　
　　　　明明知道那两人是故意留给自己与田恬独处的机会，宋鸣雨却无法不去猜想那两个人回去后会做些什么。　

　　　　原本还没觉得，等关上门，听着那两人下楼的脚步声，宋鸣雨才发现自己整个肩背，都用力过度到隐隐泛酸。　
　　　　饭桌残局宋鸣雨说回头他来收拾就好，田恬却坚持要一起帮忙。尽管有洗碗机，但收拾起来也够呛。宋鸣雨身体精神双重疲劳之下，连话都不想说。但田恬似乎还在兴奋中，不断挑起话题。　
　　　　“你那两个朋友感情真不错，我都不知道Gay也能给人感觉这么好。”　
　　　　田恬的话明明没问题，却字字戳在宋鸣雨的心上。他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微笑不语。　
　　　　“你说你们一起长大，那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高中的时候吧。”　
　　　　“这么早？！你一开始就知道了吗？”　
　　　　宋鸣雨有些头疼，田恬会问起这些是他没有料到的。而且他现在已经很累了，如果可以，真的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察觉到宋鸣雨似乎有些为难，田恬先主动道了歉：“不好意思，我好像话太多了。……对你来说应该也很难吧。”　
　　　　“没关系。”知道对方是指接受朋友是同性情侣的事，宋鸣雨此时无比感谢女孩的敏感纤细，“其实我也记不太清楚了，以后慢慢再讲给你听，好吗？”　

　　　　不知道那两个人希望自己跟田恬发生些什么，现实是什么都没有。　
　　　　宋鸣雨将田恬送回家，说抱歉今天让你忙了。田恬低着头，有些害羞地说这么客气干嘛。　
　　　　明明已经到了楼底，说再见的时机却怎么也掌握不好，结果就变成两个人坐在车里，不看对方也不说话。　
　　　　宋鸣雨握着方向盘的左手，掌心微微汗湿，这种暧昧的气氛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他不禁开始去推想，普通的情侣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做。但毕竟没有经验，再怎么想象也是徒劳。　
　　　　从开始交往到现在，不到三个月，两人间亲密的举动除了牵手搂肩，就再没有了。难道已经到了该要接吻的阶段了吗？　
　　　　宋鸣雨转过头去看女孩的侧脸，不算挺的鼻子下面是一张小巧的嘴。但要说接吻，自己却没有那样的冲动。就算去吻，估计自己也得不到任何快感。　
　　　　大概是感觉到宋鸣雨的视线，女孩的脸稍稍红了些。　
　　　　但……要是对方正在期待着什么的话，自己不有所行动，是不是又会显得太失礼，让人觉得没有行动力？　
　　　　宋鸣雨还在犹豫时，田恬先打破沉默，抬头说她要回去了。庆幸不用再矛盾纠结下去的宋鸣雨，顺势点点头笑着说了声嗯。　
　　　　接下来就是年假，宋鸣雨要回老家过年，有一个多礼拜不能跟田恬见面。说起这个话题时，女孩的表情有些寂寞，宋鸣雨却暗暗觉得轻松，当然嘴上还是要说会打电话。　
　　　　田恬下了车，最后望向宋鸣雨的一眼，除了不舍和依恋，似乎还带了些许的埋怨。　
　　　　回去的路上，意识到这是自己与田恬今年的最后一面，宋鸣雨想刚才是不是应该亲上去比较好。但机会已经错过，后悔也无效了。与其说后悔，其实不用接吻对自己来说还比较轻松一点。　
　　　　反正日子还长，以后有的是机会。　


　

　　　　关寅本来说放假三个人一起坐车回去，宋鸣雨推说公司还有点事要收尾，故意买了第二天的票。　
　　　　放假本身是件让人开心的事，但年头接连不断的酒席却让人头疼。好不容易亲属这边的结束了，同学聚会又找上门来。　
　　　　十几年前的高中同学，如今都迈入了三十大关。宋鸣雨和关寅坐在角落，看着别人拖家带口，要说不羡慕，那是骗人的。　

　　　　“怎么样了？”　
　　　　没头没尾的问话，关寅却知道宋鸣雨在问他与家人的事。　
　　　　晃了晃酒杯，盯着那在窄小空间里彷徨着的液体，关寅扯起嘴角：“还是那样。老头子不肯理，我妈就只敢偷着跟我说话。”　
　　　　见关寅无奈地苦笑，宋鸣雨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然而嘴里却只能说着干巴巴的安慰：“你爸肯定也不想这样，只是面子上下不来。”　
　　　　“都这么些年了，还下不来？换了别人别说面子，里子都下来了！”关寅的话音里带了些愤懑，继而又自嘲地笑了两声，“他也就是见我一直低三下四的，才老跟这儿摆谱。老子已经不需要你养了，真断绝关系了哪个吃亏？老糊涂。”　
　　　　知道关寅是心里不痛快，才会说气话。宋鸣雨无言地抬起手，在关寅背上摸了两下，当是抚慰。　
　　　　今天关寅帮自己挡了不少酒，看样子已经有点喝高了，不然不会这么多话。宋鸣雨担心地看着关寅，见他又要举杯，忙把自己的杯子递了过去：“别喝了，喝点茶。”　
　　　　关寅摆摆手，笑眯了眼瞅宋鸣雨：“干嘛？怕我喝多了？还早呢。”　
　　　　受不了被那样看，宋鸣雨只好撇开眼，说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儿说悄悄话呢？”　
　　　　两人闻声扭头望去，今天的女主角拿着酒杯站定在桌边，微笑里带着点揶揄的意味，正盯着宋鸣雨看。　
　　　　宋鸣雨不禁心漏跳一拍，慌忙站起身，替李曼拉开座椅。　
　　　　李曼高中时是班里的团支书，大学读了两年就去了法国，去年年底刚回来，这次的同学会便是以她为由召集的。　
　　　　宋鸣雨朝那群正在交流儿童教育心得的人摊了摊手，笑道：“你看我们俩孤家寡人的，也掺和不进去啊。”　
　　　　李曼一头长卷发，连衣裙、细高跟，浑身上下透着股成熟女人的气息。宋鸣雨还清楚记得李曼高中时，顶着头假小子般短发的样子，今天初见她时吃了不小一惊。　
　　　　说起来，这还是今天彼此第一次交谈。走近了，宋鸣雨便发现，李曼身上那种能带给人压迫感的自信还是没有变。当初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自己才拒绝了李曼。　
　　　　不，即便李曼是个如田恬般婉约的女孩子，以当时的自己，大概还是会拒绝。　

　　　　听了宋鸣雨的话，李曼夸张地瞪大眼睛：“你可别告诉我你们现在还是单身！”　
　　　　宋鸣雨还没来得及回答，关寅便探过头来，用几乎要将下巴搁在宋鸣雨肩膀上的姿势道：“这小子已经有主了，前几个月才找到的女朋友，不过两人已经跟老夫老妻似的了。”　
　　　　说完，还扭过头来，向宋鸣雨征求道“对吧？”　
　　　　原本身后突然靠过来的温度，就已经让宋鸣雨半边身体僵硬了，关寅扭过头时，嘴唇几乎能够碰到自己脸颊的极近距离，以及男人口中喷出来的，含着浓浓酒精味的气息，让宋鸣雨的耳朵几乎立刻就红了起来。　
　　　　一巴掌将那颗脑袋推开，宋鸣雨骂了声“啰嗦”，接着又尴尬地看了眼李曼。　
　　　　关寅并不知道李曼曾对自己告白的事，才会如此口无遮拦。虽说已经事隔多年，但宋鸣雨还是忍不住会去在意李曼的心情。　
　　　　好在李曼的表情并没有任何不自在，甚至开玩笑道，看来我迟了一步。　
　　　　关寅闻言又伸过头来，说没关系你还有机会，他还没结婚呢，而且你长得比他女朋友漂亮多了。　
　　　　宋鸣雨狠狠瞪了关寅一眼，这家伙毫无疑问是喝多了。　
　　　　李曼又指着关寅问，那他呢。宋鸣雨白了关寅一眼，说他早就有了。　
　　　　“嗯~”随着上扬的鼻音，李曼的手指也贴上了嘴唇。自上而下审视的目光，看得宋鸣雨浑身不自在。　

　　　　“我还以为你们两个会在一起呢。”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震得宋鸣雨大脑一片空白，僵直的脖颈甚至就快颤抖起来。　
　　　　随即又反应过来必须要反驳，并且要以玩笑的口吻。但被惊吓过的大脑，却无法立刻恢复正常运转，怎么也搜索不出合适的词句。　
　　　　就在宋鸣雨的背脊将要被冷汗浸湿时，关寅突然从后面冒出来一句：“支书同志，你的脑子被门板夹过了吧？”　
　　　　“呸！你的才被夹过了呢！”李曼笑骂着，伸手要去打关寅。　
　　　　这么一闹，先前的话题便自然消散了。然而宋鸣雨的心却就此提在了半空中，怎么也降不下来。　
　　　　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他以为除了自己，谁也不知道。难不成高中时李曼就已经看出了自己对关寅不寻常的感情？那会不会还有其他人也看出来了？李曼又会不会曾对其他人说起过？　

　　　　不过就算看出来又如何？只要他不说，只要他不承认，那猜想就永远不可能成为现实。　
　　　　没错。况且自己现在已经有了女朋友，没什么可担心的。他不需要害怕什么。　
　　　　然而再怎么反复安慰自己，宋鸣雨心中那股不安却始终无法消除。　


　
　　　　散席前，几个高中时一起玩的朋友又过来轮番敬酒，喝到最后，宋鸣雨只能半搀半抱地把关寅塞进出租车里。　
　　　　关寅一醉话就多，情绪起伏非常大。大概是这次回家吃了不少瘪，心里不痛快，说到后来，关寅竟抱着宋鸣雨大哭起来，一面还反复说着，“我他妈就是贱！老宋你说我是不是贱？到处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现在你他妈的也不理我了，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老实说，你也觉得我贱是不是？”　
　　　　关寅一口一个贱字，听得前排的出租车司机都忍不住乐了，从后照镜直瞅：“你朋友醉得可够厉害的啊。”　
　　　　宋鸣雨尴尬地对司机笑了笑，低头不停抚着关寅的背。关寅的控诉像是一把锤子，一句一句将他的心敲碎，痛到无以复加。他想要将关寅紧紧抱住安慰，却始终不敢抬起手臂。他害怕一旦抱住了关寅，心中那道脆弱的防线也会随之崩坏。　

　　　　大概是哭累了，还没到家，关寅就开始犯困。宋鸣雨一面轻轻拍打他的脸，一面将其拖上了三楼。问他钥匙放在哪里，他也说不清楚，最后还是关寅母亲给开的门。　
　　　　见宋鸣雨扶着关寅站在门外，关母一脸歉意，还没说上两句话，里屋就传出关寅父亲的吼声，“开个门那么久？！”　
　　　　宋鸣雨对关寅母亲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管他们：“我来料理他就好，您进去吧。”　
　　　　关寅母亲离开后，里屋还传来关父不满的质问与关母赔小心的声音。看来关寅跟父亲之间的确闹得很僵，明明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宋鸣雨看了眼歪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关寅，不禁叹了口气。　
　　　　也难怪他会醉成这样。　
　　　　宋鸣雨将关寅脚上的鞋脱下来，又去脱关寅的羽绒外套。光是将拉链拉下的动作，就已经让宋鸣雨的耳朵热了起来。拼命告诉自己，只是脱件外套而已。但关寅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任自己摆布的情形，却让宋鸣雨无法不去联想到那些，不知做过多少次的绮梦。　
　　　　宋鸣雨偷偷抬眼，细看关寅的睡脸。平日肤色偏深的脸，此刻正在酒精的作用下泛着不自然的红色。不知道是不是呼吸不畅的缘故，关寅的口微张着，发着轻微的鼾声。明明只是一张普通酒醉男人的睡脸，宋鸣雨却着了魔般地觉得十分可爱，连那散发着浓浓酒精味的嘴，都会让自己产生想要堵上去的冲动。　
　　　　突兀的手机铃声在房间中响起，激得宋鸣雨一个震颤，醒了过来。松开手中已被自己捏到温热的拉链，宋鸣雨接起了电话。　
　　　　“喂。”　
　　　　“你睡了吗？”　
　　　　“还没。”　
　　　　“你今天没打电话过来……我就想打来问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田恬害羞的声音，让宋鸣雨彻底冷静下来。走到窗边，撸了两把头发，宋鸣雨笑着细语道：“今天高中同学聚会，闹得晚了些。怕你已经睡了，就没有打电话。——你还没睡？该不是一直在等我的电话吧？”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田恬不是那种会调情的女孩子。宋鸣雨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十分恶劣，立即笑道：“好了，不闹你了。后天我就回去了，到时候再见。”　

　　　　挂了电话，宋鸣雨不由得出了一会神。　
　　　　如果不是田恬正巧此刻打电话过来，自己是不是就会犯错？田恬的这通电话，是否代表了老天也在提醒自己，不要走回头路？　
　　　　看一眼床上躺着的那个家伙，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他的心，不知道他的痛苦，不知道他的挣扎。也不知道他已经作了放弃的决定。　
　　　　也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好的，注定关寅先喜欢上唐惜其，注定自己在那两人走到一起后，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