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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他妈就看你怎么了？！开车不看红绿灯，就你这傻逼谁放出来的？”
　　“你他妈才傻逼！晚走几秒我乐意，有本事你飞过去！你他妈是赶着投胎啊还是着急抢孝帽子戴啊？！”
　　那人一伸手抓住了柯晓曦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柯晓曦指着那人鼻子，“你赶紧撒开！”
　　话音未落，两人同时动手了。那人比柯晓曦矮不少，一拳挥过来没占着便宜，柯晓曦却一拳正打在了他的眼镜上。那人捂一下脸，眼镜掉到了地上。再抬起头，柯晓曦看见他的的颧骨被垫破了。
　　那人后退几步，柯晓曦心中暗暗得意：怕了吧？傻逼，就这二等残废的身高还跟我得瑟！
　　可是下一刻，柯晓曦的得意瞬间变成了傻眼：那辆车的另外三个门被推开，三个又高又壮的大小伙子从车里下来了。
　　二十分钟之后，鼻青脸肿的柯晓曦把车停在了路边。打开灯扳下化妆镜，他晃动着的脑袋仔细照了照。心里明镜儿的：他这是自找。按喇叭超车再看人的事他自己也干过。刚才那四个人算是手下留情了，只有两个动了手，而且只用拳头没上脚。
　　砰地一声扣上镜子，柯晓曦开始在车里找烟，找了半天没找着，最后他一把抓起手箱里的东西丢了出去。硬币、面纸、门卡等杂物飞到副驾驶的玻璃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后经过座椅最后滚落在车内的各个角落。柯晓曦叹息一声捏住眉心仰在了座椅靠背上。
　　不就区区一个方铁军吗？这到底是怎么了呢？长得帅？没帅到罪大恶极天崩地裂。菜做的好？没好吃到能让人找回初恋的感觉。别的还有什么？没有了，真没有了。又懒又脏，说话温吞，跟要加N个“前”的前男友纠缠不清，还长了朵能戳断人黄瓜的菊花……哪儿好了？不就区区一个方铁军吗？不就区区一个方铁军吗……怎么就放不下了呢？从来都是我折磨别人，没有人这么对我，这是遭报应了吗？
　　柯晓曦一手捶在旁边的手箱盖上，一手掏出了手机。他决定不再崩着，他要找方铁军问个清楚：到底什么意思。
　　铃声响了四下，方铁军慢悠悠的声音从电话里穿了过来，永远是刚睡醒一样的感觉，让人猜不出心情好怀。
　　“喂？晓曦？”
　　“是我。”柯晓曦尽最大努力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平淡冰冷、不带任何感情，“这么长时间都没动静，问问你没什么事儿吧？”
　　“哦，没事。”
　　“饭店怎么样了？”
　　“找人装着呢。”
　　“你最近很忙吗？”
　　“嗯……装修得盯着点儿。”
　　“……”
　　“喂？”
　　这不愠不火的感觉真让人抓狂啊！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可想一想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好像也确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柯晓曦觉得自己现在就像被塞进了一只编织袋，不疼不痒，就是伸展不开四肢使不上力。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说不清道不明地难受。
　　柯晓曦实在忍不住了，“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嗯……实在是挺忙……”
　　“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晓曦，我现在说话不太方便，明天……”
　　“你出来一下吧，我有话跟你说。”
　　“现在？”
　　“现在。”
　　“现在不行。我……我这儿有人，离不开。”
　　“你在哪儿呢？”
　　“家里。”
　　“秦远在你家？”
　　“当然不是，你别瞎想。”
　　“那我去找你，把你家地址告诉我。”
　　“嗯……晓曦，今天确实不方便，我明天给你电话再细说好吗？”
　　“……”
　　“喂？晓曦？”
　　“……”
　　“你在听吗？”
　　“方铁军……你是个王八蛋！”
　　柯晓曦把电话狠狠丢向了前挡风玻璃。
　　五分钟后，柯晓曦捡起手机仔细擦干净又重新调试了下。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现在除了方铁军的手机号其它的什么都不知道。住在哪儿不知道，饭店的门市在哪儿不知道，身边有什么人跟谁在一起不知道。再想起那天跟方铁军滚床之前自己打的那个电话，他可以确定当时秦远就在方铁军的身边。也就是说，自己不知道的这些，秦远反而可能都知道。
　　柯晓曦拨通了公司财务部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财务经理，柯晓曦有点儿意外，“林经理？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
　　“哦，明天有个急着要的东西，他们手慢，我就让其他人先回去，自己留下专心弄了。怎么？你有事？”
　　“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那个……这回拍广告找的那些模特和演员的费用是不是都结了。”
　　“明天统一汇款转帐？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啊，就是……你们那儿有给他们统计费用的报表吧？”
　　“有，今天我和秦总刚签过字。”
　　“嗯……能不能麻烦你现在马上帮我看一眼？”
　　“看什么？你等一下，我找找啊。”
　　柯晓曦听见了放下听筒和悉悉索索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听筒又被拿起来，“找到了，你要我看什么。”
　　“太好了，上面都登记了什么信息啊？”
　　“我看看。哦──因为这就是给结钱用的，所以只有姓名、电话、银行帐号和家庭住址，有几个住址是直接写的经纪公司名称。没有身高体重什么的。”
　　“哦，那好，那能不能再麻烦你把表格发个电子文档给我？”
　　“什么时候？”
　　“现在。”
　　“这么急？”
　　“呃……是这样的：我觉得这回用的人都还不错，想留下他们的联系方式好将来再拍广告时用。我现在正在家查看那些演员和模特的资料，准备先给他们做个初步的整理。”
　　这些活儿交给下面的人做不就行了？林经理心想。不过平时谨言慎行惯了，他没有问出口，只是语气上稍稍迟疑了下。
　　“电子文档我得现找，要不这样吧，我扫描下发给你图片？”
　　柯晓曦忽然想到林经理既然留下加班一定是很忙，刚才光顾着想找到方铁军的地址，肯定耽误他的时间了，立刻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哦──那不用了，这么着吧，你手机拍几张照片直接给我发过来好了。”
　　林经理很痛快地答应了。
　　手机响几声，照片发过来了。柯晓曦打开图片后飞快地找到了方铁军的名字，顺着往后一看：小区、楼号、房间都清清楚楚。可是……照片里其它的字都是打印的，就只有方铁军的这个住址是手写的，而且，那笔迹还很眼熟。
　　林经理为了能看得清楚，一张纸是分三次拍的。柯晓曦把三张照片依次看过，在最后一张的右下角看到了林经理和秦远的亲笔签名。没错，方铁军的地址是秦远给写上的，秦远写字都朝一面倾斜，特征明显。开会写白板和找他签字的时候柯晓曦都亲眼看过。
　　顾不得许多，柯晓曦立刻给林经理回了一条：方铁军的地址是杰瑞给写上的？
　　林经理很快回了过来：是。公司结钱公对公是转帐，公对私是汇款。汇款需要详细地址。下午给方铁军打电话没通，就先拿表格给杰瑞签字，他看见那栏空着，问一下就直接把地址给写上了，他说他们是朋友，所以知道。
　　柯晓曦：好的，那麻烦你了，谢谢。
　　林经理：不客气。
　　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位上，柯晓曦本来就已经凉得差不多的心一下子彻底凉透了。下一刻，手刹、档位、油门，柯晓曦动作流畅地发动车子掉转了方向盘。
　　他决定了，他要到方铁军家去，当面告诉方铁军：
　　你是个混蛋，我不在乎你！
　　一夜情老子玩儿的多了去了，不差你这一个！
　　是爷们儿就该有什么话说清楚，躲躲闪闪的没意思！
　　现在你想继续跟我在一起我也不肯了！
　　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以为谁都拿得住！
　　你这一套爱对谁使对谁使去，跟我柯晓曦，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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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么咬牙切齿没完没了地在心里念叨了一路，十一点整，柯晓曦站到了方铁军家的门外。

　　第三十八章

　　──2012年7月5日三更之一
　　就这么咬牙切齿没完没了地在心里念叨了一路，十一点整，柯晓曦站到了方铁军家的门外。
　　先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没什么声音。柯晓曦举起了手。
　　当当──敲两下门，柯晓曦垂下手耐心等待。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屋里传来，柯晓曦屏住呼吸一下子绷紧了神经：会看到什么？一个赤、裸的妩媚的男人腰上系着浴巾？一个赤、裸的妩媚的女人胸前系着浴巾？还是方铁军跟另外两个男人都全身赤、裸？要么是方铁军跟一男一女？屋里会不会有蜡烛皮鞭铁链气氛诡异……
　　正胡思乱想着，门开了：一个穿着睡裙、十岁左右的女孩儿出现在了柯晓曦的视线里。
　　“呃……不好意思，我大概走错了。”柯晓曦转身就要下楼，他想自己一定是太着急看错了地址。
　　“嫣烟？不是告诉你要问清楚再开门……”双手满是白色泡沫的方铁军从屋子里走出来站到女孩儿身边，并在看见柯晓曦之后张大嘴巴忘了要说的话。
　　柯晓曦惊愕万分的同时脑海里飞快地闪过几个词：萝莉、变态、恋。童、怪蜀黍……
　　“晓……晓曦？你怎么来了？”方铁军合上嘴巴在衣襟上抹了抹手走向门口，“你脸怎么弄的？跟人打架了？”
　　柯晓曦瞪着一双眼睛看看方铁军又看看女孩儿，就是说不出话来。
　　方铁军走上前把柯晓曦拉进屋里关上门，“嫣烟，给叔叔拿拖鞋。”
　　女孩儿拿出一双拖鞋摆到柯晓曦脚前，柯晓曦机械地脱掉自己的鞋子换上拖鞋，方铁军拽着他走到屋子中央按在沙发上。
　　“嫣烟，给叔叔倒杯水。”方铁军往屋子里面走进去的同时对女孩儿说。
　　被方铁军叫做嫣烟的女孩儿小心翼翼地端了满满一杯水放到柯晓曦面前的的茶几上。柯晓曦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看，连“谢谢”都忘了说。
　　女孩儿很白，白里透红的脸上五官端正得不能再端正。浓密顺直的头发直到腰际。齐刘海下的一双眼睛一下下呼扇着好像会说话。她穿了件到脚踝的白底儿碎花棉布长睡裙。领口、袖口和裙摆上都抽了花边儿。加上个花环的话就是个天使。看了一会儿柯晓曦竟然觉得被她身上的光芒晃得睁不开眼睛。
　　方铁军出来了，手里多了个铁盒和一条湿毛巾。
　　“嫣烟，你刚才不是就说要上床吗？快去睡觉，爸爸有事跟……哦，对，嫣烟，这是柯叔叔。晓曦，这是……我女儿，方嫣烟。”
　　“柯叔叔好。”方嫣烟背着手面带羞涩地跟柯晓曦问好。
　　柯晓曦呆呆地看着她没有反应。方铁军摸摸她的头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方嫣烟转身抱住方铁军的腰把头贴在他胸前蹭了蹭，“那我睡了。”
　　“嗯，乖。”方铁军拉下方嫣烟的胳膊把她往卧室的方向推过去。
　　方嫣烟跑回房间，进门前她又看了柯晓曦一眼。
　　卧室门喀哒一声被关严，方铁军也坐到了沙发上。他拿起毛巾要给柯晓曦擦脸。
　　柯晓曦一把推开他的手，“你收养的孩子？”
　　方铁军收回手将毛巾搭到铁盒上，“你狗血剧看多了吧？不是，我亲生的。”
　　柯晓曦有些哭笑不得，“你多大？”
　　“二十九。”
　　“她多大？”
　　“十二。”
　　“你十七岁就做爸爸了？”
　　“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初二的时候我成绩不好，我爸想让我去当兵。我为了让他死心，就让朋友在肩膀纹了字，然后我提出要去职业高中学烹饪，我爸没办法只好答应？”
　　“记得。”
　　“我就是在职高的时候认识的嫣烟她妈。”
　　“你们是同学？”
　　“不是。那时候她都二十岁了，我们在溜冰场认识的。”
　　“溜冰场？”
　　“嗯，咱们中学那阵，逃课必去的地方是游戏厅、台球厅和录像厅，泡妞儿就是旱冰场和舞厅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知道。”
　　“我那时比现在矮不了不少，混在一起的人又很多社会上的，所以出去玩儿我就常常冒充十九二十，几乎不会被看出来。有次跟一帮人一起去划旱冰，认识了嫣烟的妈妈。她挺漂亮，好多人追。可那么多人里她偏偏就看上了我，我一时得意忘形，就跟她处上了。然后在一起没多久，我们就上了床，不过就那么一次，还是她主动的。你想我一个十六岁的小孩儿懂什么啊。事后她觉出不对，我只好说了实话。之后她就不肯再见我。然后我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一年后她再出现在我面前，怀里多了个孩子，就是嫣烟。
　　“她说知道怀孕已经快四个月了，家里翻了天，先是逼问孩子的父亲是谁，她不肯说，家里人又让她打掉孩子。她去了医院，可躺到手术台上吓的要死就临阵逃脱了。后来她去了外地表姐家，直到孩子出生。她还说她本来想这一辈子就不结婚了，觉得一个人带着女儿过挺好，但是不久前她遇到了一个好男人，她不能让那人知道孩子的存在，所以……
　　“我抱着孩子回家，我爸不让进门，我记得当时是秋天，下雨。你能体会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抱着个不到半岁的孩子走在雨里的心情吗？”
　　画面很琼瑶，现实很骨感。柯晓曦回答不出。
　　方铁军从茶几下拿出烟灰缸点着了烟，“就是那个时候，我爸跟我提出了去念高中考大学的要求。他说我答应，家里就接纳孩子，否则我就得自己想办法。”
　　“你爸也是想用这个法子逼你好好上学吧？自己的孙女怎么也不至于不管。”
　　“也许吧。但当时我恨死他了。”
　　“那你爸妈怎么对外人解释的呢？家里多个孩子藏不住的。”
　　“是啊，藏不住。我哥那时刚上大学，不能说是我的，也不能说是他的，我爸妈研究了好久，最后就跟人说是农村亲戚超生的孩子，怕挨罚临时寄养在我家。但是这种事根本就瞒不了多长时间，等到我上大学的时候，街坊邻居已经没人不知道那是我的孩子了。不过我从小就不听话，整天被我爸抽皮带，背后被人戳脊梁骨习惯了，上大学又离开了家，我也没觉得怎么样。”
　　“被戳惯了？真惯了你这回还用跑来北京吗？”
　　“少不更事搞大别人的肚子跟搞上老爸战友的准女婿被迫出柜，根本就是两码事好不好。我带着嫣烟出去人家跟我正常打招呼还逗嫣烟玩儿，背后再怎么说我见了孩子都还挺喜欢。可被知道了是G之后呢？邻居家刚上高中儿子跟我在小区院子里聊了会儿天，转头我就看见他爸给了他个大偏勺儿。后来那孩子还跑来跟我解释，说他爸不是担心我俩会怎么样，就是怕被别的邻居看见了指指点点。唉──人言可畏啊。”
　　“给我一支。”柯晓曦朝方铁军伸出两根手指。
　　方铁军看看他，从烟盒里倒出根烟，放进自己的嘴巴点着后没有把烟放到柯晓曦的指间，而是用自己的手指夹着烟直接塞进他的嘴里并同时说了一句：“没有养成习惯的话少抽，对身体不好。”
　　柯晓曦用力吸一口烟，似乎有些明白了：方铁军的身上透着股温开水的劲儿，而自己就是水里的那只青蛙。
　　“你是因为女儿来了，才这么多天不联系我的？”

　　第三十九章

　　──2012年7月5日三更之二
　　“你是因为女儿来了，才这么多天不联系我的？”
　　“嗯，租好店面后我本来打算晚上给你打电话的，可那天一到家就接到我妈的电话，说嫣烟不见了。我急得不行，立刻跑去了机场，但是没能买到当天晚上的票，于是我买了第二天上午的。结果等到第二天登机之前我接到了嫣烟从火车站打来的电话。原来她是前一天偷偷离开家跑来找我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差不多一直在两边跑着收拾房子。那边不用说了，基本就是个毛坯，这边这个房子，我租下来的时候没打算长住。我计划是等饭店弄得差不多了，稳定下来，换个大点儿房子再给嫣烟办转学把她接过来。所以之前我根本就没怎么打扫这房子，东西也没置办，沙发、茶几、屋里的衣柜……好多东西都是这几天现买的。那边的租金已经交完了，不能耽搁，这边问嫣烟为什么来找我她死活不说，一让她回去就哭，我只能把屋子先给弄舒服了再想办法慢慢劝她。
　　“这些天下来真是焦头烂额屁滚尿流，我觉得就快折腾死了。你说我哪还有时间和精力给你打电话呢？再说这么大的事，电话里你让我怎么说？而且嫣烟一直跟在我的身边，就算我想在电话里跟你说也没法说得清楚。”
　　柯晓曦点点头，“是我错怪你了。那……那天在酒店，你说想跟我发展长期稳定的关系，但有些事情还没有解决，指的就是女儿的事？你不肯搬到我哪儿，也是因为有计划以后要让孩子来北京跟你在一起？”
　　“嗯，我一直不知道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