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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J看着FOX冷笑，善于欺骗的FOX，善于逃跑的FOX——始终都是这样的态度，刻意地激怒别人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真实内心，每次晃动着开始露出缝隙，却迅速就又被警惕地合上，让别人看不清那扇门后的真实想法——伸入外衣口袋的手紧紧握住从今天早些时候起就一直藏在那里却不知该怎样交出的东西，他想告诉FOX：“你现在所说的我不相信，一个字也不相信。”　

　　蝎子重重砸出连着摸到三次也不幸连续被扔了出去三次的“东风”：“喂，FOX你存心找死是不是！”　

　　“别这样啊！”无视蝎子的怒气，FOX睨起带着嘲讽的眼睛，炫耀一般悠然自得地摆弄刚刚摸到手里的牌，脸上却并没有多少喜悦，“啊，似乎转运了——二条，自摸，我胡了。”　

　　这一晚，FOX的牌运好得让人头皮发麻。　

　　　

　　从蝎子家出来已是后半夜，FOX理所当然地跟着RJ回家。　

　　夜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从蝎子家到RJ的狗窝隔着商业区与“不夜城”，大约有三站地的路程，RJ驾着爱车载着FOX在C市主街上疾驰。　

　　差点连号称“牌场无敌”的蝎子的内裤都扒了下来，很是一件兴奋的事，RJ莫名其妙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你这样的家伙，除了我还有谁肯收留？”不曾试图回头，RJ放肆地大声吼着。　

　　时速200km，隔着厚厚的安全盔，伴随轰响的机车引擎，就连最后一丝逃脱的声响也在瞬间就被迅速掠过身边的风带到夜色深处，没有人可以听见，RJ很清楚地知道即使近在咫尺，FOX也无法听清他的呐喊——“喂，FOX你难道不觉得其实我是个好男人？”　

　　“什么啊，混蛋你不是在骂我吧！”　

　　FOX侧过头紧贴RJ的后背，试图听清RJ的吼叫，也试图回应，然而传到耳里的只是嗡嗡的声音。他于是放弃。　

　　很讽刺的情形，FOX默默地在心中微笑，他们如此的接近，以至于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似乎能隔着厚厚的安全盔清楚地听到RJ健康的心跳，却无法听见彼此的声音，而又正因如此，他才可以说出平日无法说出的言语。　

　　“喂，RJ，我想我是有些害怕的。”　

　　或许是害怕突兀的幸运会带走什么，就像习惯夜里游离的旅者注定害怕光亮会夺去他们的平静；又或者只是因为对一切都保持怀疑，连幸运也不愿相信——RJ不曾知道的他喜欢输牌的理由。　

　　FOX沉静地看着道路两边的霓虹幻彩化成流星般的浮光掠影，美好的东西究竟可以驻留多久才会失去：“我很累，RJ，真的，很累了。”　

　　　

　　前一天还在上面做爱的两个人对着这样的一张床，就算装也该装得很尴尬吧。RJ有些头痛地站在床前，看着连鞋子都没脱直挺挺躺死在自己床上的FOX。　

　　“喂，好歹你也是跟我上过床的人，别在我床上睡得这么天下太平吧！”RJ轻声抱怨着，后者却没有丝毫反映。　

　　真的就这样睡熟了？RJ有一些惊讶，映像中FOX似乎还不曾在他面前显得如此疲惫过，他真的就像狐狸好，总是梳洗好自己华丽的皮毛，然后完美优雅而得意洋洋的出现在别人面前，从来就不肯露出自己的伤口与疲惫。　

　　他是真的很累了吧，RJ看着如此沉静的FOX，一种柔和的情感在RJ心头涌动，他小心地替FOX脱去外衣与鞋袜，然后为他盖上温暖的绒毯，FOX自始至终浑然不觉，毫无防备地听凭摆布。　

　　他于是俯下身凑近盯着FOX的脸，感觉他温热的呼吸地喷在自己的鼻尖上。白皙的皮肤，浓密的睫毛，挺拔的鼻梁……目光停留在那精致的唇线上，绯红的颜色如此诱人。　

　　偷袭一个熟睡的人，实在很丢脸，然而RJ亲吻着那柔软的唇瓣，情不自禁。　

　　仿佛被惊扰了沉眠，FOX的嗓子突然发出模糊的呜咽，RJ瞬间仿佛触电般地弹开。FOX却只是眨了眨迷蒙的睡眼，似是看见RJ惊讶的神情，恍惚间微微一笑，翻个身便又睡死了过去，显然根本就没醒过。　
　
　　RJ哭笑不得。他背过身去，从壁橱抱出一床棉被，熄了灯，老老实实去睡客厅的长沙发。　

　　夜晚最后的黑暗洒在屋子里，一切突然变得安静，隐隐传来RJ均匀的吐息。　

　　FOX却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蓦然落寂地微笑——那个家伙，想藏住自己心情的手法，很拙劣，真的就像野狗一样粗线条。　

　　难道不明白吗？如果想要隐瞒，只是蒙住对方的眼睛或者自己背过身去是不够的，想要隐瞒的话，至少也像自己这样，先把自己骗过去吧！　

　　不想看，所以看不见；不想听，所以听不见；不想知道，所以就不知道；即使是夜晚的留恋到了明天也会全部忘掉。有的感情是一场大赌局，而自己赌运总是那么糟糕，他没有勇气将现在已拥有的珍贵东西押上，也无法承受失去它们的风险。　

　　所以，现在这样很好，真的已经够了，然而……唇上还残余着RJ留下的些许温热，却独自睡着一张宽大的双人床。FOX于是格外思念起RJ的体温。　

　　　

　　第二天，FOX难得地早起：“喂，RJ，我今天有课，要到学校去一趟，对了，昨天烟抽完了，跟你拿几根！”　

　　“烟盒在我外套口袋里，自己去拿。”RJ蜷在沙发上，严重睡眠不足。　

　　FOX于是拿过RJ的外套，毫不客气地把口袋翻了个底朝天：“怎么，你今天不说送我啊。”　

　　“没精神啊，不过放学后要不要一起出去？”RJ打着呵欠问。　

　　楞了一下，FOX抬起头看向RJ，随手有些慌乱地将手中的东西塞入自己口袋：“还是算了，今天想回家一趟，有一阵没回去了。”　

　　RJ耸耸肩：“你会想回家，还真是难得啊。”　

　　“别说这么诚实啊。”FOX似乎心情很好地笑一笑，拉开了门，“我先走了。”　

　　“等等。”很是犹豫了一下，RJ突然开口：“FOX，要不要找个时间跟我去约会？”　

　　“WHAT？”FOX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约会？RJ你最近行情差到这种境地了？”　

　　“哪有。”RJ很随意地仰回沙发上，“只不过突然想起来好像百八十年没去电影院看过一场电影了。”　

　　“那你以前跟她们去电影院干嘛了？”　

　　“跟你一样——睡觉，附带提供面巾纸。”RJ坦然地耸耸肩。　

　　“浪漫爱情片？”FOX了然于胸，露出一副英雄惜英雄的神情。　

　　RJ严重同意地点点头：“品味实在太糟糕了。”　

　　“那你打算约我去看什么片？”ＦＯＸ好奇起来。　

　　“三级片。”ＲＪ回答的简短迅速。还真是有特色的品味！ＦＯＸ差点喷笑出身：“我宁愿到怀旧厅看再看一遍西斯的复仇，AH，THE　DARK　SIDE。”　

　　“啊，卢克不要欺骗黑武士。”RJ调侃地看了FOX一眼，“要不，凑热闹去去看哈里波特？”　

　　“你不是开玩笑吧！”FOX瞪大了眼睛，他觉得这个选择实在糟糕透了，糟糕之极，不可能更加糟糕，“我们两个去看这个？会被全世界唾弃哎！”　

　　“哪有那么严重，不过反正想换换口味。怎么样？”RJ眼神诡异地看着FOX。　

　　就算舍命陪君子吧，虽然做出这个决定比舍命还要艰难，不过有些新尝试似乎也不错，FOX无奈地摇摇头，却又忍俊不禁：“你去买明天晚上的票吧。”他随手关上门。　

　　逝去的光阴总是令人怀念，相处的记忆即使在时间之河里褪色成一张张枯黄的画面，依然美好。秋季结束，又迎来了冬季，两张陈旧的电影票长久地放在口袋里，RJ一直无法拿出来丢弃——自己的心情，曾经那么迫切地想要让他知道。　　
　



　第九章　

　　“家”对于FOX，是个格外讽刺的地方。　

　　FOX的父母在C市都是有相当素养与地位的人，即使彼此之间裂痕已经到了无法弥补的地步，却仍能冷静地在权利与彼此尊重的基础上，维持着自己的义务与责任。　

　　于是替代了火药味十足的战争，弥漫在这个同样畸形的家庭里的是极度的人情淡漠。　

　　不幸的是，这种冷漠，不免折射在JOES与FOX的身上，原本唯一可以彼此依靠的两个人，却也格外疏离起来，与其说他们不关心彼此，或许不知道如何关心彼此的说法更为确切。时间久了，终于也成为这个家里支离破碎的两块碎片。　

　　矛盾的是，尽管自并没有从这个家里汲取过一丝温暖，尽管有的时候几乎是恨着这个家的，FOX却固执地对它充满着一种温情的依恋，这里对他无可替代。只要大家都还在这里，只要还有这个空壳的存在，为了这个固执的念头，甚至是以极端的手段让这个家维持原状，FOX也在所不惜。　

　　而JOES成了这种极端的牺牲品。在FOX一个电话之后，这个死寂的屋子里，爆发了第一场家庭战争。　

　　当平衡被打破会是什么结果呢？　

　　FOX回到家，惊讶地发现一辆出租车停在门口，而门是虚掩的。他推开门，慌张地穿过门厅，第一眼就看见一边的地上堆着收好的几个行礼包，难得的父母都回到了家里，却都沉默地做在沙发上，连自己的儿子进来了，也没有注意。　

　　“出了什么事？”FOX焦躁地问，脑袋里一片混杂的嗡嗡声。　

　　他的母亲抬头看见他，有些慌乱地站了起来，向他走了几步，却又突然顿住，她动了动嘴唇，却好像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脸色煞白，一双眼睛茫然失措。而父亲却仍怔怔地坐在那里，一语不发。　

　　“FOX，我从今天起，搬出去住。”JOES有些疲惫的声音传来，FOX抬头，看见她吃力地拧着一个巨大的行礼箱，从楼上自己的房间走了下来。　

　　脑海瞬间空白，FOX愕然地看着这一切，呆若木鸡。“为什么？”他困惑地看着JOES，，仿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JOES虚弱地笑笑：“你能不能帮我提提行礼？”FOX再看向父母，发现他们只是一脸的无可奈何。　

　　什么是绝望呢？仿佛放在手心里的沙，越是想要握紧，它们却越是从指缝间残酷地流散而出。FOX于是自嘲笑了：“我送你出去。”他帮着JOES将行礼一件一件地搬上车。　

　　“你准备住哪？”FOX问，“找好房子了吗？”　

　　“不知道，先住几天朋友家开的宾馆，然后会自己租一套房子。”JOES笑着回答。　

　　“宁愿去住宾馆，也不愿在家多待几天？”　

　　“FOX，你知道为什么的。”　JOES摇摇头。　

　　FOX语气冰冷：“你知道是我把你和绪城的事告诉他们的，难道不怪我？”　

　　“迟早是要说出来的，而且……”JOES有些伤感地看着FOX冷漠的眼睛，“FOX，我知道你这么做的理由，我没有资格怪你，真的。”　

　　FOX别过头，声音却愤怒起来：“你知道？你现在走了，这个家就真的什么也不是了！”　

　　JOES走近FOX，曾经的小男孩，如今已高出了她许多，她于是抬起双手扶住他的脸：“FOX；这里早就已经不是什么家了，从根部坏死的东西，我们再怎么去努力维持，也再也无法修复它的。”　

　　“你自己以前明明也这样希望的，我知道。”FOX的眼眶有一些发红。　

　　“我学会了放弃。”JOES艰难地说，“FOX，你也要学会放弃，身边的东西总是要改变的。”　

　　FOX冷冰冰地笑。放弃？如果放弃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而坚持，就至少有可以期盼的东西，即使只是最微弱的希望。　

　　　

　　买回了电影票，然后开始苦恼着明天的约会，经验总该是有用的吧，以前和别人的约会从反映看来无论如何也是成功的，何况这次约会的对象还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FOX。　

　　一个小时后，RJ开始觉得自己的才智贫乏得像个从来没有约会过的傻瓜。所谓经验之谈到了真正上场的时候，狗屁不如。　

　　唉声叹气地坐在地上开始抽烟，颇有挫败之感。　
　
　　门口突然传来重重的敲门声，RJ不情愿地爬起来开门。没说一句话，站在门口的人重重栽在RJ身上，让他目瞪口呆。　

　　FOX今天应该是呆在家里，RJ毫无准备会见到这样的他——深陷的眼眶，苍白的脸颊，好像濒死的瘾君子一样，完全失去了活气。　

　　“你？怎么回事？”RJ扶他进屋，手忙脚乱，FOX浑身冰冷，他想要去给他拿一杯热水，却又无论如何不敢离开，很荒唐的念头在脑海盘旋，似乎把FOX一个人留下，他就会立刻死去一样，“出了什么事？”　

　　FOX抬起空洞的眼睛，虹膜是一种干枯的深黑色，他一瞬间显得困惑：“RJ？”失神地，他再次重复他的名字，“RJ。”他轻声地呼唤。然后，突如其来的痛苦，扭曲了他的脸。　

　　“我不想失去他们的，真的不想失去他们！是不是我真的错了？”泪水滑落，FOX痛哭不已，“RJ，求求你，跟我做爱吧，要怎么样都可以，跟我上床吧。”　

　　内心莫名一阵刺痛，如同被利刃扎入血流不止。　

　　“别说这么莫名奇妙的话。”压抑着伤口，RJ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先前跟你说过了吧，以后要找人上床，不要再来找我。”　

　　几近绝望的眼神，凝视着RJ闪烁的眼睛，然后那种失落，突然转变得愤怒。　

　　“为什么？找别人好吗？”FOX刻毒地讥笑着，“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我吗？”　

　　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RJ狠狠一拳揍向FOX。　

　　方才还隐隐作痛的地方仿佛被掏空了——他一直都知道？他只用了一句话就让他的所有的思念与爱慕变成了供认玩赏的表演，或许真的先爱上的就是输，所以FOX可以不爱他，可以不接受他，但是怎么能像这样毫不在意地做一个嘲弄情感的看客？一颗心麻木到没有知觉，只剩下屈辱与恼怒，像一只受伤的野兽。“玩弄人心很好玩吗？别把我当成你手里的玩具！！”RJ疯了一样地大吼，“你这种到处找人操你的混蛋，他妈的下贱得连妓女都不如！”　

　　打在胸口的重击让FOX重重摔在地上，剧痛让他猛咳不止。额角被一边的桌角拉开一个口子，FOX下意识伸手去摸，满眼满手的血红。　

　　注视着彼此饱含苦痛的眼睛，突然就都冷静了下来，明明就是最在意的人，为什么只会彼此伤害，如此之深？　

　　一句对不起噎在喉间，他们想要说出来，却又都明白这早已是一句“对不起”可以解决的问题——路，总会有尽头，如果不想看到结局，也许根本就不该上路，发生的事情也无法就此抹除，并肩走了这么远，他们无法再回到原点，却终于迷失，不知道如何开始一段新的路途。　

　　失魂落魄地向前几步，RJ沮丧地跪倒在FOX面前。　

　　“我渴望能普通地遇见你，告诉你我们会彼此相爱，然后在冬季寒冷夜晚的黑暗里，拥抱亲吻，像第一次上床的恋人一样做爱。”沉静而疲惫地微笑，RJ看向FOX并不惊奇的眼睛，“可是FOX，我们到了尽头，回到原来不过是自欺欺人，你和我都一样。”　

　　也许还不够坚强。即使被刺得遍体鳞伤，也要去拥抱深爱的人，需要太多勇气。　

　　“FOX，我们要分开了。只能分开。”他说。　

　　或许太过怯懦，总是害怕着会失去什么，害怕着会伤害什么，却没有勇气拥抱真正重要的人。夜色温柔，透过床子，均匀地撒在房间里，一切都透出温润的深蓝。　

　　“头上的裂口没问题吗？”　

　　“没事，已经处理过止血了，以前打架挂的彩也比这严重。”　

　　“有时间，明天还是去你们校医室看看，反正不要花钱。”　

　　“别大惊小怪，我保证即使有天因为这点伤死了也绝对不会来找你偿命。”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起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FOX眼中映出熟悉的回忆　

　　“喂，ＲＪ……为什么爱我呢？”　很奇怪不是吗？失去前总是在害怕失去，如今真的失去了，却一点也不再害怕了。背脊轻轻地相触，原来也可以是温暖的。　

　　“真是个伤感的问题啊。”RJ苦笑，“为什么这么问，你想要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呢？”　
　
　　“别的人会爱上我，因为他们完全不了解我，但是RJ，你又为什么？”　

　　“不是很明白吗？”RJ回答，“因为我了解。”　

　　清凉的空气，随着呼吸沁入心肺。FOX居然有一种很轻松的感觉，太过轻松，胸中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剩下。　

　　第二天是立冬，预示冬日到来的节气，早晨，RJ送FOX回家，一路走来，不知该停在何处。RJ所在的西苑区，与FOX家的东区隔着一条环城河，在人们早已忘名字的桥上，FOX停下了脚步。　

　　“等我抽一根烟吧。”FOX背倚在桥栏上，掏出自己的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