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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想继续和我做同桌的话，就好好复习吧。”

　　那个夏天，外村尚说的话还回响在小桥照彦的耳边。

　　以此为动力，最讨厌读书的小桥照彦乖乖地坐在了书桌前。

　　仅仅相隔三个月的时间，但是，仿佛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并不是毫无意义的。”外村尚捡起志愿表，放到小桥照彦的手中，“我也希望照彦能够升学。”

　　“原本想和照彦继续做同桌来着。不能够升学，对于我来说，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

　　“所以，照彦就代替我升学吧。”

　　“代替我，考上t大吧。”

　　“喂……”把志愿表扔到一边，小桥照彦将外村尚拉到自己的怀里，“你是在给我压力么，尚……”

　　外村尚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呵呵。”

　　“如果照彦考不上t大的话，就再也不和照彦做那件事情了哟。”

　　“不是当真的吧……”

　　小桥照彦惨叫起来。

　　虽然已经放弃了升学，但是为了督促小桥照彦，外村尚仍然象准考生一样，过着连周末也去学校的生活。

　　并且，更加认真地记着笔记。

　　原本只需要记下要点的地方，都标注了解题的详细步骤。

　　可能会考到的习题也一一圈了出来。

　　甚至还做了单词卡片，以便小桥照彦边走路边背单词。

　　如果外村尚会做饭的话，他一定会给小桥照彦准备点心，以备他熬夜复习。

　　“还有一个学期的时间，不用那么紧张吧。”从外村尚的手中接过t大历年的考卷，小桥照彦忍不住哀叹起来，“压力很大诶。”

　　外村尚只是微微一笑，“加油”，他说。

　　外村尚自己承受着更大的压力。

　　因为亲口承认了拍摄色情电影的事情，外村尚在学校里已经被彻底孤立了。

　　仿佛看他一眼就会污染眼睛一般，远远地避开他。

　　但是并不放过恶作剧的机会。

　　每一次去洗手间，外村尚都要遭受一番羞辱。

　　“喂，外村，别害羞啊！”这样用力拍打着隔间的门，“让我们看看你那儿怎么啊！”

　　有一次，同班的早志甚至故意将尿抖在他的身上。

　　“啊哈，对不起，”早志说，“谁让你靠我那么近的。”

　　“还是你看中了我那话儿，想尝尝滋味么？”说着，还得意洋洋地抖了抖家伙。

　　外村只是默默地看了他一眼，走了出去。

　　“喂，是不是嫌我不够粗呀，外村！”

　　身后穿来早志猥亵的笑声。

　　外村走回教室，将弄脏的外套脱掉。

　　“诶，你不冷么，现在快冬天了诶。”小桥照彦诧异地看着只穿一件衬衫的外村，后者正想尽量快地把制服外套叠起来塞进课桌里去。

　　“不冷。”

　　但是小桥照彦已经看到了外套上的尿渍，“谁干的？”他的脸色变得铁青。

　　“只是不小心罢了，没事。”

　　如果不是外村尚拦着的话，小桥照彦已经好几次和别人打起来了。

　　外村尚并不想小桥照彦也被孤立。

　　“哪，穿上。”小桥照彦叹了口气，脱下自己的外套扔给外村。

　　还说，“冻一点比较清醒，可以看得进书。”

　　结果，第二天就拖着鼻涕来上课了。

　　“拜托，”外村尚埋怨道，“你是考生诶，病倒缺课了怎么办！”

　　小桥照彦只是嘿嘿傻笑了两声，“以后，想上厕所的时候叫上我哦。”

　　他对外村尚眨了眨眼睛。

　　有的时候，小桥照彦也非常善解人意。

　　虽然外村尚总是告诉自己，为了督促小桥照彦考上t大，才坚持着每天都来学校。

　　但是实际上，心里是想着，今天又能够见到小桥照彦了。

　　这样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少了。

　　想到再也不能和小桥照彦坐在一个教室里了，外村尚的心里就涌起一阵悲哀。

　　这时，空气中已经飘着北方的寒意，冬天快到了。

　　很快，就是新年了。

　　说着“无论如何要趁正月好好放松一下”，并相约一起去初诣的小桥照彦和外村尚，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新年过后，他们就不能坐在同一个教室里了罢。

　　新年过后，回到学校的第一天早晨，当小桥照彦用纸巾擦拭着他的课桌之后，习惯性地去擦拭原本属于外村尚的那张课桌时，他突然想到，外村尚再也用不着课桌了。

　　望着身旁空荡荡的课桌，小桥照彦第一次觉得，学校原来是那么寂寞的一个场所。

　　新年。

　　早早地约定了一起去神社初诣，新年第一天的清晨，小桥照彦就等在了外村的公寓前。

　　通往明治神宫的路上，一大早就堵起了车。

　　踏着积雪，小桥照彦和外村尚沿着停满车辆的街道向前走去。

　　因为穿着厚厚的夹克，又将围巾一直围到鼻子的部位，只露出眼睛，小桥照彦和外村尚很放心地牵着手，因为，“即使被别人看到，也认不出我们是谁吧。”小桥照彦这样说。

　　在距离明治神宫还很远的地方，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短短100多公尺的路，几乎走了一个小时。当小桥照彦和外村尚穿过神社门口高高的鳥居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地升起，照在了神社本殿屋檐的积雪上。

　　和祈福的人们一起排队经过神社的殿堂门前，小桥照彦和外村尚也一起伸出手，摇动顶端系着铃铛的粗绳，在摇动铃铛之后击掌三声，然后闭眼眼睛许下的愿望，据说是非常灵验的。

　　外村尚睁开眼睛，“照彦许了什么愿望？”

　　“很普通的愿望啦，”小桥照彦说，“请神样保佑小桥照彦和他的家人朋友，让他们顺利平安地度过这一年，还有，”小桥照彦顿了一顿。

　　“请神样允许小桥照彦和外村尚在一起。”

　　外村尚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这样啊……没有请神样保佑小桥照彦考上t大么？”

　　小桥照彦用力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糟糕，把这个给忘记了。”

　　“傻瓜。”外村尚心想，幸好我替你许了愿。

　　“那么，尚许了什么愿望？”

　　“不告诉你，”外村尚往水箱中扔入硬币，抽出新年的运气签，“说出来就不灵了呢。”

　　“啊，好狡猾！”

　　这样说着，小桥照彦匆匆扔下硬币，随手抓起一张运气签，连忙追了上去。

　　后来想来，外村尚觉得自己不应该捉弄小桥照彦，让他说出许下的愿望。

　　真的……说出来就不灵了呢。

　　但是外村尚当时，只是单纯地，很想知道小桥照彦究竟许了什么愿望。

　　在他们一起摇动神社的铃铛的时候。

　　“怎么了？”

　　外村尚皱起了眉头，他把拆开的运气签给小桥照彦看。

　　是黑色的凶。

　　“真过分，竟然把凶放到新年的运气签里面！”

　　小桥照彦愤愤地说。

　　“别那么说，看来我的运气真的不好呢。”外村叹了口气，“那么，照彦抽到的是什么？”

　　“啊，被你一说突然好紧张……”小桥照彦笨手笨脚地拆开运气签，“太好了，是红色的，是吉，是大吉哦。”

　　“啊，真的！”

　　“跟你换吧。”小桥照彦慷慨地把自己的运气签递给外村。

　　“傻瓜，这个怎么能换……”

　　“啊，有办法了。”

　　小桥照彦拉起外村尚，站在神社的树下。

　　“象这样……”小桥照彦伸出手，把那张写着黑字的运气签挂到树枝上，“这样神样就会帮你除掉坏运气啦。”

　　其他抽到了不好的签的人也把自己的运气签挂在神社的树上。一棵棵树上挂满了白色的运气签，被冬天的风吹动着，远远地看上去，就像白昼的星星一般。

　　小桥照彦站在树下，合上双手，神情严肃地喃喃祝祷着。

　　“喂，尚，跟着我一起做呀……”

　　“诶？哦……”

　　那张写着黑字的运气签被风吹动着，突然挣脱了树枝，向空中飞去。

　　请把外村尚的坏运气也一起带走吧！

　　小桥照彦在心中大声说道。

　　从明治神宫出来，再往前走，就是代代木公园。

　　即使在新年里，林荫道的两边也聚集了不少在表演的乐队。

　　背着吉他的朋克少女，重金属的狮子头乐团，自弹自唱的民谣歌手，有的乐队，甚至把音箱、扩音器等整套音响设备都搬了过来。到处都聚集了热闹的人群。还有一些视觉系打扮的年轻人，化着夸张的妆容，在人群中坦然自若地走动着。

　　小桥照彦和外村尚也放慢了脚步。

　　一个少年二人组合的民谣乐队正在弹唱着一首名叫『友よ』的老歌。

　　你知道我不懂不知道怎么才能对你好

　　陪你哭泣当你想哭的时候

　　再就是合拢我的双手为你深深祝福

　　但是别以为我这样是一个好男人

　　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因为有时候我也会一个人背地里悄悄地流泪

　　外村尚停下了脚步。“是很老的歌啊。”小桥照彦说道，“很久没有听了，真怀念。”

　　“嗯，”外村说，“以前，小林常常放这首歌来着……在他开车的时候。”

　　还有在他新宿的公寓里，两个人因为寂寞而拥抱在一起的时候，整夜整夜地放着这首歌。

　　如果你知道我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你）的话

　　那么一块哭吧要是你需要

　　然后合上双手祈祷

　　但别以为我这样做便是一个温柔的男人

　　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喂，走吧。”外村说。

　　在他们的身后，令人怀念的歌声还在传来。

　　如果没有谁陪你一起哭泣的话

　　在眼泪哭干以前让它尽情地流吧

　　然后希望你再想想我们从前（曾一起的日子）

　　但是请你下决心下决心别放弃

　　为何不再一次向广阔的校园挥手

　　一手揪住头上长满红锈的单杠吧……

　　我要你别放弃再面对留点信心给明天

　　请你鼓起勇气不用害怕就像以前一样

　　那么高的单杠让我鼓励你我要你永远不认输……


【XVI】
　　新年的第三天，商店开始出售福袋。

　　有名的百货商店门前，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许多人都是在商店开业前几个小时，就等在了那里。有的人甚至带了睡袋，冒着严寒彻夜等候在商店门口。

　　起源于明治时代的“福袋”，是为了庆祝新年，商家将各种各样的商品装入不透明的袋子中，以超低价格限量出售，以此来回馈顾客。

　　一个千元的福袋里，往往标价千元左右的商品就有三四件；有时一个两万日元的福袋里，有价值三四万日元的数码相机也说不定。

　　去年，银座三越的福袋中，有一个居然是一套豪宅的钥匙。

　　但是，无论多少钱的福袋，是几百日元还是几万日元，一律是密封得严严的，只能知道大体的种类和型号，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式的东西，要到回家后拆封才知道。

　　如果在商店里面就打开福袋，或者偷看一眼的话，就不能将福气带回家了。

　　新宿高岛屋前，小桥照彦和外村尚也排在了等待购买福袋的队伍中。

　　清晨六点，就接到小桥照彦的电话。

　　“新年的话，怎么可以不买福袋呢？说不定会抽到象汽车这样的大奖啊。”

　　又说，“我已经排在第1000位啦，再不来的话，就买不到今年的福袋了哟。”

　　就这样硬是被叫了出来。

　　要等到八点三十分高岛屋才开门营业。外村尚站在长长的队伍中，不断地跺着脚。

　　“很冷么？”小桥照彦拉下滑雪服的拉链，将外村尚揽到自己的怀里。

　　“喂！”外村尚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很多人在看着呢。”

　　“没关系，”在衣服下面，小桥照彦拉住了他的手，“别人会我抱着的是女孩子呢。”

　　“会么？”外村尚疑惑地摸了摸鼻子。

　　“嗯！”小桥照彦用力点头，将外村尚帽子下稍长的鬓角拉出来，又按下他的头，让他整张脸都埋在自己的怀里，“这样看上去就更象啦。”

　　说着，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这个家伙……”躲在小桥照彦的衣服下面，外村上狠狠地在他的胸前拧了一下。

　　“哦哈！”小桥照彦又叫又笑地跳了起来，连忙抓住外村尚的双手，“看我回去怎么报复你……”

　　就这样打闹着，很快就不觉得冷了。

　　在高岛屋开门之后，又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坐自动电梯到商店的顶层，这样才买到了福袋。

　　外村尚买的是朋克品牌mad下的福袋，平常一个要卖到一万多日元银饰，如今一个福袋里面有三样只要5000日元。

　　如果恰好是对戒的话，就可以和小桥照彦一人一个。外村尚这样想着。

　　“尚真是没有创意啊，已经知道里面是银饰了，拆开的时候就没有惊喜感啦。”

　　小桥照彦买的则是只知道装着电子产品，完全看不出里面究竟是什么的福袋。

　　“说不定是最新款的psp，我要好好享受打开福袋一瞬间的惊喜。”

　　这样说着，一口气买了两个“形状看上去很lucky”的福袋。

　　“只怕是有惊无喜吧……”

　　外村尚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但是小桥照彦完全不受打击。

　　“好想现在就拆开来看啊……”

　　双手各捧着一个大号的福袋，小桥照彦嘟嘟囔囔地说着，跟在外村尚的身后。

　　外村尚突然停住了脚步。

　　在上行的自动电梯上，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广濑和阪口正说笑着，向他们的方向走来。

　　外村尚下意识地转过身去，想走另一边的自动电梯。

　　但是广濑和阪口已经看到了他。

　　“哟，外村，”广濑招呼道，“好久不见。”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呢。”

　　在学校里，因为亲口承认了拍摄色情电影的事情，外村以为广濑和阪口不会再来找他的麻烦。

　　自从那次他们将他扔在活动室之后，广濑和阪口仿佛对他丧失了兴趣，就连集体捉弄他的恶作剧，他们也没有参与。

　　大概是找到了更刺激的游戏吧，外村想，广濑和阪口现在经常旷课，有时一连几天都不在学校出现。

　　这样想着，虽然松了一口气，但是随即，想到那些被他们拍下的照片和录像，外村尚的心里又隐隐感到不安。

　　但又没有勇气去问他们要回来。

　　能不见面的话，还是不要见到他们的好。外村这样想。

　　但是没有想到会在高岛屋遇到他们。

　　“啊，小桥也在这里，真是好巧！”

　　阪口终于看到了外村尚身后的小桥照彦，后者正捧着两只福袋，笑眯眯地和他们打招呼，“广濑，阪口，你们也来买福袋么？”

　　因为曾经一起被老师留堂，小桥照彦和他们也算是熟识，因此热情地寒暄着。

　　“排了很长的队吧，我们也是刚刚才买到呢。”

　　“是啊，人真他妈的多。”阪口随口应到。然后他的眼珠转了转，“小桥，你刚才说‘我们’……你是和外村一起来的么？”

　　“是啊，怎么，你们跟外村很熟么？”

　　小桥照彦笑眯眯地问道。

　　外村尚并没有告诉他广濑和阪口对他做的那些事情。

　　虽然小桥照彦没有因为色情电影的事情而讨厌自己，但是想到在广濑和阪口身下所遭受的那些耻辱，外村尚就感到难以启齿。

　　那些事情……那些事情实在是太恶心了！

　　不仅是对广濑和阪口的行为感到恶心，也对自己任凭他们羞辱的行为感到恶心。

　　外村尚对于这样软弱的自己感到深深地厌恶。

　　这样想着，就更无法对小桥照彦启齿了。

　　但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并不是不去想，就不存在了。

　　总有一天，必须面对那些事情。

　　必须面对。

　　不准再软弱了。外村尚告诫自己。

　　就是现在。

　　他听到阪口正不怀好意地笑着对小桥说，“我们也有福袋想要卖给外村呢。”

　　“原本想在新年后再找你，没想到今天就碰上了呢。”

　　广濑从大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那么，就请收下吧。”

　　“一共是48万日元。”

　　“如果现在身上的钱不够的话，可以分几次付清。”

　　“究竟是什么东西？居然那么贵！”小桥照彦好奇地问道。

　　广濑笑了，“究竟是什么，外村自己心里清楚。”

　　“喂，广濑，小桥也算是我们的朋友，不妨让他看一看。”阪口提议道。

　　广濑笑了笑，从信封里抽出照片，递给小桥照彦。

　　只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