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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漾撇开脑袋，头疼地说：“麻烦你不要一提起他就笑得这麽肉麻好吗？我记得大一那会儿，你们关系可很恶劣的。”
　　
　　“有吗？”唐绒企图装傻。
　　
　　“当然，一起玩的人里面，就数你和他最能斗嘴了，几乎每次见面都要吵。哎，我很好奇，後来你们到底是怎麽好上的？”
　　
　　唐绒想了想，说：“很简单，酒後乱性，然後反正都没有女朋友，干脆就在一起好了。”
　　
　　“真的？”林漾对这个乌龙的答案很不能接受：“也太随便了吧？”
　　
　　“就是这样，别问了。”唐绒灌了一口可乐，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开玩笑，他和小满之间的“罗曼史”可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干嘛要拿来满足八卦人士的猎奇心理啊。
　　
　　“好好好，不问就不问。”林漾耸耸肩，说：“那我祝你们守得云开见月明，早日得到你们家里人的理解。”
　　
　　唐绒欣然点头：“谢谢。”
　　
　　和林漾在酒吧门口分手，唐绒没有去挤公交，而是选择了一个人慢慢走回去，算算时间，这样走到超市，苏小满正好下班了，可以顺便和他一起回家。
　　
　　唐绒知道，这次他和苏小满出柜，又被双双赶出家门，闹得动静的确很大，苏家那边不说，唐绒作为立唐电子的唯一继承人，这麽甩手一走，就已经足够把老爸唐镇气得胡子翘翘了，冻结存款还算是客气的做法，最让唐绒想不到的是，唐镇居然用尽了所有的人脉，让他在求职的时候处处碰壁，根本没办法找到一个像样的工作，难怪林漾看到他是一脸的同情，这麽巨大的落差，一般人非得疯了不可。
　　
　　抹了把脸，唐绒赶走了脑子里不愉快的回忆，没错，离开了有钱的老爸，离开了立唐，离开了风光无限的生活，他在经济上是陷入了一段很艰难的时光，可是，这就是他争取幸福的代价，就算真的流落街头，也总比他妥协回去结婚，然後下半辈子都在後悔失去苏小满的痛苦中度过要好。
　　
　　唐绒是自我的绝对奉行者，只要确定了想要的，不管付出多少他都不会迟疑，一如当年他确定了自己对苏小满的感情以後，不就是“不择手段”把人弄到手的麽。
　　
　　那时候，苏小满和唐绒念了同一所大学，却不在同一个学院，所以直到某次林漾组织的小聚会上，他们才再一次见到了对方。
　　
　　不可避免地，唐绒想到了在瑞士的炼狱十五天，给苏小满的脸色自然不可能好看，苏小满一开始还乐滋滋地想和唐绒叙旧来著，结果唐绒贼不给面子，一上来就叫了他最忌讳的绰号。
　　
　　苏米虫。
　　
　　这个贴切的名号很快就在这群朋友间传开了，苏小满的自尊心受到了重创，从此把唐绒当成了死敌，逢见面必吵架。
　　
　　本来唐绒是不屑於这麽幼稚的，可是他发现苏小满生气的样子特别逗，就像某种毛茸茸的小型动物，举著无害的小爪子企图吓唬敌人一样，大眼睛瞪得滚圆，可爱得要命。当初在瑞士怎麽就没发现这个乐趣呢？唐绒在内心很邪恶地偷著乐，决定将欺负小动物进行到底。
　　
　　谁让这小子在瑞士让他吃了那麽多苦头，拜托，临走的那晚上他好歹彻夜未眠照顾了他十个小时好吗，再见面居然就都忘了？真是被人宠坏的小少爷，不懂得感恩，不给他点教训，真以为地球是围著他转的啦！
　　
　　後来，大二的某一天，恶劣的唐某人洗澡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位苏小动物的执著程度，好像已经超出了正常的界限了，以前只是偶尔见到了才逗他一逗，後来貌似演变到即使没机会见面，他也要找机会去堵人家，就为了看他一眼，顺便跟他吵吵嘴……
　　
　　也许，可能，大概，他是……喜欢上那个脾气超坏，好吃懒做，忘恩负义，不讲道理的笨蛋了？二十岁的唐绒在哗啦啦的热水里，陷入了人生中第一次关於终身大事的沈思。




第七章

　　自从发现了自己对苏小满的绮念以後，唐绒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沈浸在自我唾弃的情绪里，他实在搞不懂，当初在瑞士那十五天的回忆是那麽不愉快，为什麽他还能中了邪一样地想去接近那个难搞的家夥，甚至在看到他的时候，脑子里都会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些两个人亲密的镜头，让他又不知所措，又蠢蠢欲动。
　　
　　脑子秀逗了吗？一定是的。
　　
　　可是，想不通是一回事，唐绒内心深处对苏小满的渴望，却丝毫不受影响地在与日俱增。虽然一再地告诫自己，这种感情太荒唐，唐绒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神，不厌其烦地在那个和自己的标准相差十万八千里的人身上打转。
　　
　　真是自虐。
　　
　　想起当初自己纠结得快崩溃的样子，等在超市门口的唐绒突然乐了，旁边一个正好经过他身边的女孩子吓了一跳，用惊恐的眼神盯著他。
　　
　　唐绒抱歉地耸耸肩。
　　
　　“唐绒！”苏小满刚走出超市就看到了站在夕阳底下，影子被拉得长长的人，惊喜地跑过去：“你在等我？”
　　
　　“废话，除了你，我还有别的小情人可以等吗？”
　　
　　苏小满煞有介事地眯起眼睛：“谁知道，我现在这麽忙，看不住你了。”
　　
　　“我自己能看住自己就行了，你这脑袋本来就不够用，想想吃饭睡觉就行了。”
　　
　　“喂，你别拐著弯子骂我笨啊，我听得出来的。”苏小满抗议。
　　
　　唐绒忍俊不禁：“我比你笨好了吧？走，跟我买菜去。”
　　
　　“啊？”苏小满以为自己听错了，吃惊地盯著唐绒。
　　
　　唐绒被看得莫名其妙，一点也不觉得有什麽问题：“啊什麽啊，跟我去买菜。”
　　
　　苏小满眼神一灰，脸上流露出极其明显的不情愿。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居然还要去又脏又挤的菜市场里受罪？就不能稍稍体谅他这个没有周末的打工族的痛苦麽？唐绒也真是的，明明今天不用上班，就不能先去买了再来接他？
　　
　　“怎麽，哭丧著脸干嘛？”唐绒好笑地捏了捏苏小满的脸颊，原来肉嘟嘟的脸貌似瘦下去一点了，不过捏起来手感还是一样的好。
　　
　　“能不能不去啊？”
　　
　　“不去你晚饭吃什麽？”
　　
　　“又没规定买菜非得两个人，我先回家等你不行吗？”苏小满格开唐绒的手，有点不耐烦，他现在只想好好休息，等著开饭，哪里都不想去！
　　
　　唐绒正色道：“小满，现在可没有人可以二十四小时伺候你吃喝了，我可以照顾你，可以後要加班的时候呢？要出差的时候呢？难道你打算自己饿死在家里吗？”
　　
　　“干嘛又扯到这麽严重，我就是很累，不想去而已，有必要这麽数落我吗？”
　　
　　“我没有数落你，我只是提醒你……”
　　
　　苏小满气恼地打断了唐绒：“提醒我为了你被赶出家门对不对！是啊，现在没人理我，没人伺候我吃喝，我离开你就会饿死，你不是应该最高兴吗？”
　　
　　唐绒脸一沈：“苏小满，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今天又去仓库扛东西了，累得我想吐！本来我看到你很高兴的，还想著今天就不要对你抱怨了，结果一见面你就开始教训我，唐绒，当初是你自己说不会对我要求太多，一切都慢慢来的，你现在根本就是出尔反尔，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我才不会神经到听你的话去出柜，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跟你没办法沟通。”唐绒被戳到了痛处，黑著脸转身就走。
　　
　　“我才跟你没办法沟通，你对谁都这麽吹毛求疵，在你心里只有你自己最了不起！”苏小满冲唐绒的背影挥了挥拳头，气呼呼地往家里跑去。
　　
　　一个人走到了菜市场，唐绒心烦意乱地在人群里闲晃，苏小满的话一遍一遍在他脑子里回放，让他灰心又失望。
　　
　　是，他知道这段日子对於苏小满来说，是很难跨越的一个挑战，毕竟在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他都是被那样过分地宠溺呵护著，恨不得连吃饭都不需要他自己动手，如今一夜之间从云端上掉了下来，被迫面对平常百姓的柴米油盐，生活的重担压在他从来没有经历过风雨的肩膀上，会觉得委屈和郁闷很正常，偶尔发发脾气更是可以理解。
　　
　　可是，苏小满到底有没有想过，现在放弃了一切的不只是他一个人，他唐绒同样有一肚子怨气没地方发泄！再辛苦，再难捱，他有说过一句“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这种话吗！
　　
　　那小子知不知道，这句话有多伤人，完全把他这麽多天来的努力和奋斗都一笔抹杀了！
　　
　　一边在心里生气，一边半心半意地买菜，等到手里提了一堆塑料袋以後，唐绒才发现，自己买的东西，居然都是苏小满那个没良心的小混蛋最爱吃的。
　　
　　唐绒愣了愣，硬是克制住了把它们全部扔进垃圾桶的冲动。
　　
　　回到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苏小满窝在卧室里，没有开灯，更没有出来和他打招呼，唐绒懒得搭理他，径自走进厨房开火做饭。
　　
　　端著菜上桌的时候，唐绒想了想，还是叫了一声：“小满，吃饭了。”
　　
　　不一会儿，苏小满走出来，默默地在饭桌边坐下，端起碗往嘴里扒饭，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脸几乎埋进碗里不敢抬起来，睫毛低垂著，遮住了那双大眼睛，显得格外可怜。
　　
　　“好吃吗？”不想一直跟他冷战下去，唐绒打破了僵局。
　　
　　苏小满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夹了一块排骨扔进唐绒的碗里，小声而快速地说：“你也吃。”
　　
　　心里一暖，唐绒心里所剩无几的气一下子消了，咬著排骨说：“给你买的，你多吃点儿。”
　　
　　也是，他跟个不懂事儿的孩子计较个什麽啊，小满说话经常都是不经过大脑的，也许就是随口一说，并不代表什麽……
　　
　　两个人都吵成那样了，他还知道跑回来这里，不就是最好的证明麽？他有那麽多机会可以回家，可还是坚持著跟在自己身边，自己还怀疑个什麽劲儿啊！
　　
　　吃过饭，唐绒收拾饭桌，苏小满扭扭捏捏地挤进厨房，说：“我来洗吧。”
　　
　　唐绒想也不想地反问：“你行麽？”
　　
　　苏小满瞪眼：“你这人怎麽这麽烦，我不干活你说我懒，难得我主动一次你又怀疑我不行，到底要我怎麽样啊？”
　　
　　“我……”唐绒语塞。
　　
　　苏小满没等他回答，就走到池子边，一手拿起洗碗布，一手挤洗洁精：“哼，我才不信这点小事我都不做好呢。”
　　
　　“好了好了，太多了。”唐绒连忙过去指导：“用洗洁精的时候要小心，碗碟都很滑，不要摔了。”
　　
　　“你是比较担心碗碟还是比较担心我划到手啊？”苏小满斜著眼睛问，唐绒知道，如果他回答担心碗碟，下场多半是被苏小满手里的盘子砸个正著。
　　
　　“洗个碗哪里来这麽多废话，碗没了还可以重新买，你没了我到哪里找去？”唐绒在苏小满额头上亲了一口：“刚才我不应该冲你发脾气，对不起，嗯？”
　　
　　“知道错就好！”苏小满早等著这句话似的，回答得铿锵有力：“我告诉你哦，下次你再这样丢下我跑掉，我真的不会原谅你的。”
　　
　　“嗯，记住了。”
　　
　　“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
　　
　　唐绒忙不迭地点头：“对对对，是我鬼迷心窍，苏小满同志上班这麽辛苦，我怎麽还能凶他呢。”
　　
　　“哼。”
　　
　　“那，你今晚要怎麽惩罚我？”唐绒坏坏地笑著，从背後抱住苏小满，跟他咬耳朵：“用你最喜欢的那招吧？”
　　
　　“喂！”苏小满面红耳赤：“那哪里是在惩罚你！”
　　
　　“哈哈哈……”
　　
　　第二天，苏小满上班，唐绒去人才市场逛了一圈，在一个外贸公司里找了个翻译的兼职，工作带回家做，一个月还可以多挣千把块钱。
　　
　　让苏小满长期做超市那份工作，别说他受罪，就是唐绒也不同意，之前是担心搬家花销太大，所以让苏小满的工资救个急，现在保险公司那边业绩不错，加上兼职，收入慢慢稳定下来，他也开始考虑让苏小满跳槽了。
　　
　　他可没办法忍受自己的恋人每天都被累得叫苦连天，腰酸背痛。
　　
　　正想著，一个人和唐绒面对面地擦肩而过，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唐绒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不是……
　　
　　“苏……小暑。”
　　
　　苏小暑站住，回头看见唐绒，露出了一个温和而好看，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唐绒，是你啊。”
　　
　　十分锺以後，唐绒和苏小暑面对面地坐在了一家咖啡厅里，苏小暑点了杯意大利浓缩咖啡，还要了份芝士蛋糕，唐绒很客气地拒绝了对方请客的提议，什麽都没点。
　　
　　虽然苏小暑对他态度向来都不错，可是目前是非常时刻，苏家人的钱他是打死都不能用的，况且他现在是不渴又不饿，更没必要把钱花在这种情调多多，实用少少的地方。
　　
　　“我听说你出国了。”
　　
　　苏小暑吃了一口蛋糕，点点头：“是啊，去米兰参加一个国际摄影展，然後就顺便绕了欧洲一圈收集灵感，昨天回来才听说了你们的事情。”
　　
　　唐绒尴尬地笑笑，说：“是吗……”
　　
　　“很久没有看到惊蛰那麽气急败坏的样子了，我很努力才忍住没在他面前笑出来。”苏小暑露出了一个很有趣的神情：“他还是生气的时候比较可爱。”
　　
　　“可爱？”唐绒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完全不能理解苏小暑的淡定：“我一点也不觉得，他现在在我心里，跟撒旦没两样。”
　　
　　苏小暑笑笑，一口气把小杯子里的咖啡喝完：“嗯，味道不错。”
　　
　　唐绒一直觉得苏小暑是个谜，这次见面再一次加深了他这个认知，看起来，他就像个不食人间烟火，还特别容易受骗的的艺术家，温吞脾气，不争执，好说话，可是跟他相处久了就会感觉到，说不定这人是聪明到极点，而又擅长装傻和绕圈子罢了，否则，怎麽连苏家最可怕的苏惊蛰，到了他跟前气势都下去了一大半呢。
　　
　　越想越觉得不安，唐绒干脆有话直说：“你对我和小满的事儿，有什麽看法麽？”
　　
　　苏小暑埋头於芝士蛋糕，老半天才说：“我没什麽看法。”
　　
　　“你……不会劝我们分开吧？”
　　
　　“我一直都不喜欢干涉别人，小满喜欢你就喜欢好了。”苏小暑招招手叫来服务生，又点了一个焦糖布丁，然後看向唐绒继续说：“我会找个机会和惊蛰谈谈的。”
　　
　　唐绒松了一口气：“谢谢。”
　　
　　“不客气，小满是我亲弟弟，我想看到他幸福。”
　　
　　唐绒坚定严肃地说：“我会给他幸福的。”




第八章

　　充满异国情调的西餐厅里，放著若有若无的轻音乐，灯光暧昧地昏暗著，让人很容易就在昏昏欲睡中忽略贵得要死的菜单。
　　
　　不过这对苏惊蛰来说，完全不是问题，只要这个常年不著家的弟弟喜欢，他掏钱绝对爽快。
　　
　　“大哥，今天早上我在街上碰见唐绒了。”
　　
　　苏小暑用小勺子舀著雪糕吃，漫不经心地说起和唐绒的见面，语气就跟讨论今天天气很好一样的随意，对面本来笑得很温和的苏惊蛰听见这个名字，差点把碟子连牛排一起切断：“什麽？”
　　
　　苏小暑抬头，竖起细长的食指，在嘴唇上碰了碰：“嘘，大哥，这里环境这麽好，你不要破坏了。”
　　
　　“你怎麽能这麽冷静啊？那是把你弟弟拐走的变态！”压下了声音却压不下火气，苏惊蛰胃口全部没了，放下刀叉，怒气冲冲地看著苏小暑：“他跟你说什麽了？”
　　
　　“也没说什麽，我们一起在咖啡厅里坐了会儿，我吃东西，他看著。”想起那家咖啡厅香味浓郁的芝士蛋糕，苏小暑忍不住幸福地眯了眯眼睛，没办法，他就是对甜食执著。
　　
　　“小暑！你搞清楚情况好不好？能不能不要这麽敌友不分啊。”苏惊蛰对弟弟万物皆友好的态度很不能理解，在一起坐下来吃东西？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唐绒和他们苏家现在应该是剑拔弩张的敌对关系吧？
　　
　　苏小暑舔了舔嘴唇上的雪糕，问：“唐绒是敌人吗？”
　　
　　“要不然呢？”
　　
　　“那小满也是你的敌人咯？”
　　
　　“……我没这麽说，小满是误入歧途，唐绒是别有用心，这不一样。那种人，我迟早会把他整死。”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