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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论上，在黑铁阶之后，对于身体的掌控完全，拥有了超人的感知力后，使用乐器其实并不算什么难事，像钢琴这样复杂的乐器，最多一两天就能完全学会，并且熟练掌握。

　　　　但能够弹奏和懂得弹奏是两个概念。

　　　　如果完全按照谱子来弹，一丝一毫，精准不差，那么只会是干巴巴的复唱，没有什么艺术韵味，除非一些炫技用的高难度曲子，否则没有太大的意义。

　　　　而想要弹出感情，那么就得首先了解乐曲本身的来历，作曲家的生平，为何会写出这样的曲子，还要思考该用怎么样的感情和方式来呈现这一首乐曲。

　　　　至于锦上添花地为乐曲增加更多的元素，那么就是更加高级的手法了。

　　　　爱兰德尔并不怀疑罗森能够精准地演奏出一首悦耳的曲子，甚至如果留心的话，罗森应该可以分毫不差地复制爱德华皇子刚才所演奏的乐曲，但那并没有任何意义。

　　　　罗森之所以会站出来，想必是试图利用音乐来呈现自己的理念，为当下冰封的局面打开一个口子。

　　　　所以爱兰德尔担心罗森，不自觉地捏了捏衣角，身边的埃尔德里奇主教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位修女，没有多说什么。

　　　　罗森向爱德华王子点头示意，这位贵族非常礼貌地让开了位置，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罗森的动作。

　　　　罗森坐下，扫了一眼这架钢琴。

　　　　不得不说，在这个生产力水平受到制约的年代，这一架钢琴绝对可以称得上是艺术品了，做工毫无瑕疵，纯白的琴身散发出圣洁的质感，黑键与白键反射灯光，令整架钢琴熠熠生辉。

　　　　罗森当然不会弹钢琴，上一世钢琴对他来说就是十分遥远的存在，只能羡慕地看着别人在舞台上演奏，这一世一路颠簸，也没有机会好好研究这些乐器和绘画。

　　　　不过他的学习能力很强，就如同爱兰德尔所预料到的，在观察爱德华王子演奏的时候，罗森已经完成了学习的过程，现在的他，绝对能够称得上一个钢琴好手，即便他在此之前根本没有触碰过钢琴。

　　　　而且，通过感知获得的绝对音感的能力，罗森也基本能将上一世曾经听过的大部分曲子都复现出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罗森就算依靠上一世的曲库，也能从数量和质量上吊打这个时代的音乐家。

　　　　但还是那一句话，能够弹奏和懂得弹奏是两个概念。

　　　　罗森自认为没有太多艺术修养，倘若选择一些上一世的世界名曲，自己最多也就只能达到“复现”的程度，而完全没办法与能够独立创作乐曲的爱德华王子相提并论。

　　　　并且，对于灰烬而言，要找到符合他们特质的曲子不容易，典型的充满希望的欢快曲子显然不行，激昂的战歌也不适合在这个场合表现，那些华丽的炫技曲更是毫无意义，罗森的选曲必须十分精准，才能让人领会到他的意图。

　　　　更重要的是，罗森需要传达一个思想，那就是灰烬与寻常之人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并不是值得特别注意的存在，就如同平凡的你我他。

　　　　只有求同，才能接下来存异，若是对方一开始就认为你是异类，那么对话的可能性也就不复存在了。

　　　　看到罗森坐在钢琴前沉思，人群的骚动越来越明显。

　　　　“他为什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难道是在回忆生前怎么弹琴的吗？”

　　　　“还是说骑虎难下，现在正在寻找脱困的办法？”

　　　　“说不定是在现场作曲呢。”

　　　　就在大家猜测连连的时候，罗森动了。

　　　　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放在琴键上，按出一个音符。

　　　　清澈的声音扩散开来，即使是外行人，也能听出这架钢琴的品质极为优秀。

　　　　罗森是在试音。

　　　　有许多的钢琴，虽然造型华丽，用料精致，但却失去了钢琴作为乐器最基本的素质，但这一台显然不是那种货色，它依旧保持着钢琴最本质的东西，用这样的钢琴演奏，对于乐师来说也是一种享受。

　　　　在刚才的思考中，罗森已经想好了该弹怎样的曲子。

　　　　他又按下一个音符，这次是低沉的低音，浑厚而富有韵律的声音在空气中荡开。

　　　　以此为契机，罗森开始了演奏。

　　　　“咦？”

　　　　但在罗森演奏了几个音符之后，爱兰德尔却感到有些奇怪。

　　　　因为罗森现在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一位合格的演奏者，他仅仅右手在移动，每次只演奏一个音符，而且演奏的间隔很长，乍看之下，就像是一位初学者正在放慢速度练习一般。

　　　　从他的演奏之中，也很难捕捉到所谓旋律的存在，更别说什么和弦了。

　　　　爱兰德尔看看其他人，大部分人也都是一头雾水的模样，实在是想不通罗森现在到底是在演奏，还是说依旧在试音。

　　　　罗森没有停下，依旧以这样缓慢的方式敲动琴键，就连爱德华王子也感到困惑，眼中流露出怀疑的神色，还以为罗森是在戏耍他。

　　　　就在人群开始逐渐变得喧闹，就要控制不住的时候，罗森终于结束了第一小节的演奏，作为标志就是，他的左手终于抬起来放到了琴键上。

　　　　伴随着第二小节的演奏，人们很快就听出来了两点不同。

　　　　第一点是罗森的主旋律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

　　　　第二点则是他左手的和弦好像。。。。。。就是先前所弹奏的那断断续续的音符？

第三十一幕。罗森的钢琴奏鸣曲（下）

　　　　罗森的演奏继续，但他演奏的乐曲却让大家困惑不已。

　　　　因为那主旋律实在说不上出彩，甚至可以用单调来形容，而且颇为简单，作为一首乐曲最基本的主旋律都这样，那么再精巧和弦都难以拯救，许多人因此而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不过也有一些懂得乐理的人，听到罗森的演奏之后，并非失望，而是皱起了眉头。

　　　　他们隐隐能感觉到，在罗森这看似业余的手法之中，还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并非那么简单。

　　　　第二段旋律结束，罗森立刻又开始第三段旋律，虽然粗略一听，主旋律依旧是原本的调调，但只要稍加注意，就会发现在那一成不变的主旋律之中，音符渐渐多了起来，虽然主轴没有改变，但却多了许多枝叶。

　　　　人们惊奇地发现，这些枝叶，其实就是原本那些零散不成曲调的音符，那些孤单的音符在不断的重复中，竟然构成了一曲连贯而流畅的乐曲。

　　　　而另一边的和弦与主旋律相呼应，两者交错纠缠，竟然莫名的悦耳。

　　　　随着罗森演奏的进行，旋律的复杂性也节节攀升，原本还以为不过是简单练习曲的人，此时听到那复杂多变，却又遵循某种规律的旋律时，原本不屑的脸色逐渐改变，开始静静聆听起这一首曲子来。

　　　　罗森双手在琴键上翻飞，音乐自钢琴中流泻出来，这与爱德华王子先前那富有浪漫主义情调的曲子截然不同，罗森的整首曲子都充斥着绝对的理性光辉，每一个音符都严格按照着规定出现，分毫不差，主旋律与和弦交织，就像是互相应答的男女对唱，竟然也能给人以优美的感受。

　　　　如果说爱德华的曲子是饱含激情，象征着青春活力的乐曲，那么罗森的这一首曲子，就是宛若数学公式一般精准而理性，有着严苛之美。

　　　　正如同灰烬这一脉，在永恒的死亡之中持续着一成不变的每一日，舍弃了感情与爱憎，纯粹以理性驱动自己行动。

　　　　可以说在这个时代，只有身为灰烬，才能创造出这样的乐曲。

　　　　爱德华皇子双眼眯起，他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贵族生活乏味不堪，大部分人都只知道喝酒鬼混，打猎练剑，日复一日的生活波澜不惊，好像失去了所有的颜色。

　　　　就在那个时候，他偶然间在宅邸的杂物间发现了一架积灰多年的钢琴，出于好奇，年轻的爱德华轻轻打开了那满是灰尘的盖子，在黑白交错的琴键上轻轻按了一下。

　　　　仅仅那么一下，整个世界就好像被蔷薇充满了一般，静滞的溪水，沉寂的风，振翅欲飞的鸟儿，都在一瞬间运动起来，爱德华仿佛第一次直接接触到世界一般，五彩缤纷的颜色将原本黑白单调的生活遍染。

　　　　从那以后，爱德华便开始沉醉于音乐之中，拥有极高天赋的他很快就声名鹊起，只不过，身为普鲁斯公国的皇子，爱德华必须承担属于他的责任与义务，他必须对整个国家的子民复杂，但在内心深处，爱德华又向往着无拘无束，与音乐为伴的生活。

　　　　这一次来到拉米雷斯，也并非爱德华的自愿，而是他的父亲以锻炼爱德华为名指派的任务，郁闷而不得出的爱德华，只能在宴会上弹奏钢琴以发泄心中的郁结。

　　　　而听到了罗森的演奏之后，爱德华感到有些恍惚。

　　　　如水的日常周而复始，但在平静之下，又暗藏波涛，生活的一点一滴交织，将他推向了未知的彼岸。

　　　　就像爱德华皇子一样，许多听众都陷入了回忆之中，不是每个人都有雄心壮志或者寸断柔肠，更多人拥有的，只是看似一成不变的日常，但正是这些平凡的时光，纠缠而成了那些珍贵的回忆，即使年华老去，依旧闪闪发亮。

　　　　不断重复的旋律，正如同那平日里根本不会在意的日常，些许的变化连绵，竟然构成了和谐统一的旋律。

　　　　这是许多人根本想不到的。

　　　　一曲终了，罗森双手依旧悬停在琴键上方，空气中好像在弥漫着无声的歌谣，宴会大厅一片寂静，大多数人都还沉浸在乐曲之中，不能自拔。

　　　　直到良久之后，才有爱德华皇子带头，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罗森站起身，微微行礼，离开了钢琴旁边。

　　　　“真是太美妙了，没想到这样简单的旋律经过组合，竟然能够拥有这样的力量。”

　　　　爱德华皇子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显然，罗森的这一曲令他受益匪浅，甚至觉得听从父亲的命令来到拉米雷斯也并不是那么坏的选择了。

　　　　“这首曲子一反音乐多为情绪化的特质，反而用绝对的理性来呈现了一种令人迷醉的美，让人联想到了灰烬，恐怕只有在那永恒的寂静之中，才有可能谱写出这样的旋律吧。我能知道这首曲子的名字吗？”

　　　　“名字？”

　　　　罗森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胡编乱造，说出了这首曲子真正的名字。

　　　　“卡农，爱德华大人，在某个地方的古代语言中，这个词是重复的规则的意思。”

　　　　“卡农吗。。。。。。”

　　　　爱德华皇子喃喃自语，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随即又抬头。

　　　　“这首曲子的作曲方法实在非常独特，而且以我的愚见，似乎采用其他的旋律也有可能能够谱写出这样的曲子？”

　　　　“是的，这种手法可以算是复调音乐的一种形式，只要加以研究，便可以用不同的旋律演绎出无数种乐曲。”

　　　　罗森答道，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位爱德华皇子的确天赋惊人，仅仅听了一遍曲子就联想到了这么多，恐怕他日后也是会在这个世界的音乐史上留名的人物。

　　　　而不单是爱德华皇子，其他的许多贵族们经过罗森的这一曲，对于灰烬的观点不至于立刻翻转，但总归是多出了许多的考量，人们对待灰烬的态度，也有了些许的缓和。

　　　　毕竟能够演绎出这般美妙的音乐的国度，怎么样也不可能是冷漠无情的国家。

第三十二幕。来自异国的访客

　　　　拜刚才的插曲所赐，罗森等人在之后的交流顺利得多了。

　　　　有一些弱小的国家试图结交伊斯鲁尔以得到援助，毕竟他们这些国家原本就依附于圣堂或者别的势力，既然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那么为了生存行动起来自然不用考虑太多。

　　　　罗森也十分慷慨，虽然这些小国家说实话没有多少话语权，但也依旧有着不少的人口，多多结交，对于扩大伊斯鲁尔的影响力可是没有坏处，罗森不会忘记上一世某一段时间里几大常任理事国打压，只有若干小国支持的那一段历史。

　　　　亚历克斯便是来自格鲁吉王国的皇子，他的国家长期依附于温德兰联邦，虽然有着丰富的矿产，但由于国土面积小，且多为崎岖的山地，所以难以种植粮食，长年以来，都是靠着用自己的矿石来同温德兰联邦交易粮食才维持下来，这一次，他想要寻求一些合作。

　　　　“罗森大人，我听说移动终端便是出自您的手笔？”

　　　　亚历克斯找了个机会来到罗森身边，在他与一位高挑的贵族女子谈论完有关美术的话题后，亚历克斯凑了上去，如此问道。

　　　　他虽然只有二十三岁，但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由于长期寄人篱下，他深谙贵族之间交流的方式，亚历克斯自认为罗森最为得意的应当便是如今风靡整个大陆的移动终端，便决定从这里开始切入话题。

　　　　“你是？”

　　　　罗森已经习惯了这些贵族们套近乎的方式，看着眼前这位男子，棕发，碧绿的双眸，看起来眉间却有深深的忧郁，与他的年龄不符。

　　　　“失礼了，我是格鲁吉王国的亚历克斯，我们的国家位于温德兰联邦东部的群山之中。”

　　　　亚历克斯也没有纠结罗森不认识自己的事，毕竟格鲁吉不过是一个小国，在国际舞台上没有存在感是十分正常的。

　　　　“温德兰东部的群山，该不会是金松山脉吧？”

　　　　没想到罗森竟然脱口而出格鲁吉王国所在的山脉的名字，令亚历克斯微微吃惊。

　　　　“呃，是金松山脉没错，格鲁吉王国就坐落于山脚下的丘陵中。”

　　　　亚历克斯答道，他觉得对方应该是熟悉大陆的地理，所以才能从温德兰联邦东部的群山立刻联想到金松山脉，但罗森的下一句话就立刻否定了亚历克斯的猜测。

　　　　“金松山脉的辉耀矿脉品质相当的高，而且据说一直被垄断，我之前拜托过一些商人朋友，他们都表示在市场上根本采购不到那里的辉耀矿脉，难道说格鲁吉王国就是生产这种矿石的国家吗？”

　　　　听到罗森的话，亚历克斯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辉耀矿脉的确是出产自格鲁吉王国，但长期都被温德兰联邦所垄断，他们以低于市价的价钱采购辉耀矿石，同时将本来应当支付的金钱再折算成粮食交付给格鲁吉王国，这一来一去，温德兰付出的代价几乎是正常采购的三成不到。

　　　　并且，温德兰联邦的武力昌盛，在那飞龙骑士的阴影之下，格鲁吉王国也不敢反抗或者是寻求其他国家的援助，久而久之，格鲁吉王国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等同于温德兰一个行省的地位。

　　　　甚至还不如温德兰的一个行省，要知道，高傲的温德兰人在格鲁吉可是横行无忌的，不论走到哪里，看待格鲁吉的人民都像是看待下等人一般，就算温德兰人在格鲁吉杀了人，也只需要赔偿一点小钱就能脱罪，可以说是非常嚣张了。

　　　　由于这样，亚历克斯在国内也经受着巨大的压力，一方面是温德兰联邦肆意妄为，就连一个行省的伯爵都能对他指手画脚，另一方面则是国内人民怨声载道，痛恨国王无能。

　　　　因此，在罗森提到辉耀矿脉的时候，亚历克斯心中暗暗生出了一丝的期待。

　　　　“是的，罗森大人，格鲁吉王国的特产就是辉耀矿脉，只不过大部分的辉耀矿脉都供应给了温德兰联邦，所以在市场上流通的来自格鲁吉王国的辉耀矿石数量很少。”

　　　　“这样吗，真是遗憾，我这里有几个项目，正好需要大量优质的辉耀矿脉，虽然其他地方也能够采购得到，但我听说格鲁吉王国出产的辉耀矿才是最高品级的。”

　　　　罗森说道，这的确是事实，辉耀矿作为一种魔力矿脉，经过提纯处理之后便是相当优质的原料，可以应用在所有使用魔法编程的地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辉耀矿脉就类似于这个世界的半导体材料一般，对于罗森有着极为重要的战略价值。

　　　　他在对方提到自己是格鲁吉王国的时候，便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来龙去脉，同时便开始进行潜移默化的交涉。

　　　　“当然，我们格鲁吉王国的辉耀矿品质优异，绝对是最好的施法素材。”

　　　　亚历克斯挑了挑眉毛，听到罗森十分感兴趣的样子，他再高兴不过。

　　　　“但我们国家土地贫瘠，只有依靠温德兰联邦的救济才能勉强度日，为了报答这份恩情，所以答应只向温德兰联邦出口辉耀矿脉，这也是为何市场上几乎找不到来自格鲁吉王国的辉耀矿的原因。”

　　　　他说得很委婉，毕竟不可能直接就和罗森说格鲁吉王国被温德兰联邦胁迫才做出这样的交易的，但亚历克斯相信对方应该听得懂其中的含义。

　　　　事实上，亚历克斯本就没抱多少希望，他只是想要以伊斯鲁尔为筹码，同温德兰进行一些谈判，而且谁又能保证，伊斯鲁尔不是另一个温德兰呢？

　　　　长年的寄居生活令亚历克斯已经习惯了依附其他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