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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往日点点滴滴的积累，微不可见。当终有一天，一个契机让这种情感破冰而出，便如夏初大雨般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他最近老是发呆，老是望着手指上那道浅浅的疤痕发呆。
一闭眼一睁眼，都似乎看到他低头的模样。
到了这种梅雨时节，大雨小雨总是不耐烦地一遍一遍洗刷着这世界，所以他们很久没去打球了。
这时，凌逍就会以为，可能是自己太久没去运动了，太闷了，都闷出蘑菇来了，所以自己才会心神不定，胡思乱想。
要是天晴了，去打打球就好了吧。和他去，和伊向瑾去。只有两个人也挺好。
等等，怎么又想到他了。
也是，只有和他是最开心的。
“喂，还你。在想什么呢？”
让他胡思乱想的罪魁祸首趴在窗边看他，把他平时做的习题笔记还给他，凌逍回神看着伊向瑾。那种纷纷乱飞的思绪忽然安定了下来，本来想着去打打球就好了的发霉症状，在这人似笑非笑的脸孔下尽褪而然。
凌逍很快移开了目光，像平时那样，却不是一样的心情。他是不敢再看下去了，怕对方会发现他那，不一般的心情。
“你这闷葫芦，回答一下我会死吗？”
伊向瑾见他又不说话，看是在打发自己走，调侃他一句。
“会死。”
凌逍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忍不住又瞥他一眼。还是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真是……越看越吸引。
伊向瑾无语，也不着急着回自己教室。
“这天气，都快发霉了，想去打打球都不可以。学校那室内篮球场是拿来干嘛的，都没用上。”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话唠。”凌逍不搭理他说的话，反而吐槽一句。
“……靠，凌逍。你这石头人、闷葫芦看谁不是话唠？我是看你太无聊，才上来找你玩。”
凌逍轻笑一下，伊向瑾想道，终于有第二个表情了。
“那真是谢谢了……”
“咦？伊向瑾你怎么在这里？”
抱着厚厚的作业本的女孩站在那儿问，娇小玲珑，斯斯文文。
“咦……”伊向瑾其实是想不起来这女孩叫什么名字，只是记得是隔壁班的，因为一起参加过春游，所以有点印象，更何况是他是那种只要你跟打招呼，他也会笑着回应，那温柔笑容绝杀了很多女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跟所有人都很熟。
“哦，我上来找师兄探讨问题而已。”
凌逍不屑地鄙视他，说谎还可以不打草稿。
“哦，这样啊。”女生笑笑，调整了一下包着作业本的姿势。他们班和伊向瑾那班都是同一个数学老师教的，而且数学老师被安排在高二级的楼层，所以她手上的作业本是两班的分量，伊向瑾见此状况，善良的心泛滥，从她手上拿过作业本对她说
“我帮忙拿下去好了，反正也有我们班的。”
女生感激的笑笑，脸上泛起两朵可疑又可爱的粉红云朵。
伊向瑾不忘临走前对凌逍说句
“我先下去了，有空再上来找你玩。”
凌逍理都不理他，随手抽出本教科书来装模作样地看。伊向瑾也不生气，反正是习惯了他这种爱理不理的性格，其实人很好的。
他走后，凌逍喃喃说了两句
“拈花惹草。”
“你不是一直都很闲的吗。”
楼下的邹云在纸上画画写写，一会儿又趴着。对这种昏昏沉沉的天气太感冒，想睡觉。
“啊瑾肯定又是跑到楼上找凌面瘫玩了，我怎么没瞧出来他俩感情这么好。”
骆文宣坐在旁边，把邹云邹巴巴的书本一页一页扯平，再一本本叠着，尽量让它们恢复原来的样子。旁人当然不会留意到他整理的是邹云的书本，以为只是他自己整理一下而已，邹云让他别弄，反正不久又会邹巴巴的，骆文宣说
“我无聊。”
好吧，邹云也没有权力剥夺人家打发时间的权利。
“喏，他下来了。”骆文宣看了一眼窗外，对邹云说道。
邹云也正好看到窗外，刚好看到伊向瑾温柔地对那矮他一截的女生笑，撇撇嘴，说道
“啊瑾又在勾搭女生。”
骆文宣好笑
“你妒忌？”
“呸，谁不知道我人见人爱，我用得着妒忌？”邹云换个姿势继续趴着，继续画着。
正好脸对着骆文宣，骆文宣看看他在纸上画的东西。
“没看出来，其实你挺有画画的天赋的嘛。”
“废话，本大爷小时候可是美术大赛的冠军！”
“哦？什么时候？”
“……幼儿园的时候。”
“哦，那真是战绩斐然。”
“……”
骆文宣看看他，忽然伸出手，轻轻地在他耳边上一碰。
邹云呼吸一顿，眼睛看着骆文宣，骆文宣也看着他，手上粘着棉花絮。他说
“邋遢大王，这东西都有。”
他的眼睛看着他的眼睛，嘴上说着这样的话，眼神的交流却是另一种事情，说不清的事情。谁都没有留意到他们这小小的互动，他趴在桌子上，大家都以为他做睡神去了。
两人那么对视着，骆文宣刚刚的动作轻柔至极，却又刚好微微碰到了他的耳边，心里好像有片羽毛，在轻飘飘的，轻飘飘的轻抚心房。
教室里仿佛变得安静了下来……
“邹云，起来啦，吃不吃牛肉干？”
女生大大咧咧的声音响起，骆文宣早已移开目光，邹云也迅速转过头，张大嘴巴
“啊，我吃我吃。”
俩女生笑笑，太可爱了，于是塞了一大块到他嘴里。然后再塞一包到他手里，让他慢慢吃。
仿佛刚刚那短暂的对视从未发生过，仿佛那羽毛般的感觉只是错觉。
一切都淡得像白蒙蒙，仿佛什么都没有。
在上课铃敲响的时候，伊向瑾终于回来了，意外的发现邹云很沉默。不过他也在想其它的事情，所以他们三个少有的没在上课说话。
这雨下了许久，终于在这个下午太阳露了脸，到处都散发着一股清新湿润的气息。看来是要放晴了，看来夏天是要正式来临。　
黄昏时刻的校园伴着湿润泥土的清新，一切都格外宁静。放学后虽然吵闹了一阵子不过又很快就安静下来。
凌逍独自一个人走着，心情不知为何觉得特别好。许是因为天气影响？所谓少年情怀总是诗啊……
我呸！
凌逍摇摇头，最近总是不自觉的胡思乱想，总觉得有些东西在蠢蠢欲动，他却连那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他把自行车钥匙掏出来，正准备到达自行车房里，忽然瞄见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伊向瑾的自行车就一直停在自己旁边，于是几乎每次放学回家他都会看见伊向瑾，今天想着早点离开教室就不会看见他，但是他估计错了。
现在令他在意的是，伊向瑾不只有伊向瑾，他旁边还有一个人。
那不是那天让他帮她拿作业本那女孩吗？
凌逍停在那儿不动，盯着那站在一块的人。
女生笑眯眯地看着伊向瑾，嘴巴在动，不知道在说什么。而伊向瑾也一脸温和的笑容，回应着。
这幅本是温馨美好的画面，在凌逍眼里却不是那么诠释。
他在想，伊向瑾果然就那样么。百花丛中过？
啧，他真是看错这人了。
靠，这又关自己什么事啊？
越想越不爽，恰好他是停在自行车房的后面，伊向瑾他们看不到他。
其实吧，情况是这样的。
那女生吧，秉持着一回生，两回熟的道理。自从那次伊向瑾好心帮她那作业本后，她以后每次看见伊向瑾都会用各种理由让他帮忙。
“咦？伊向瑾啊，上次谢谢你帮忙了，现在我要把这些资料拿给老师呢，能再帮个忙吗？”
伊向瑾没事的时候当然会乐意帮忙，但是吧，久而久之，就会发现那女生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每次碰上她都会被问各种无聊的问题，而且他发现最近碰到他的频率越来越高。
像现在，这妞正有意无意地暗示着伊向瑾能不能载她一程。
这回伊向瑾可不干了，他本来就是想着和凌逍一起走的。而且他谁都没载过，平白无故地在这周末载个女生回家，下周回来不怕被众人口水淹死啊，高中里头就是个小社会，伊向瑾就是里头的小明星，要是传出绯闻，那还不得面目全非？
姑奶奶啊，你就放过我吧。
这是他温柔笑脸下的欲哭无泪，在凌逍眼里反倒就成了情投意合了。
他决定无视那两个人，径直走到伊向瑾旁边。
伊向瑾一看见他眼前一亮
救星啊！
凌逍一见他这眼神，心里一顿
你这是在干嘛呢？
伊向瑾示意
先帮个忙，回去再和你说。
凌逍翻白眼，帮你什么哦？
伊向瑾用很惊喜的语气跟他打招呼
“咦？师兄你还没走啊，一起走吧，上次不是说好去你家玩吗，就今天好了。”
凌逍
“……”
伊向瑾回头对那女生说道
“就是这样，师兄家在城郊很远了啦，可能跟你不同路，先走了哦。下周见。”
他灿烂一笑就回头示意凌逍快走，凌逍白他一眼，你搞什么。
留下那女生失望地叹气。
凌逍见他真的是和他一起往自家方向走，看来今晚还是会去自己家那儿，忍不住嘴角一勾
“人家摆明对你有意思，那女孩挺可爱的啊。”
“拜托，我又不是随便的人，可爱就行啦？”伊向瑾说道
“我知道你随便起来不是人……”
“……凌逍，你一天不对我发牢骚会死吗？”
凌逍顺口接了句
“会死。”
“噗……原来你是真的在发我牢骚。怎么？吃醋呢？”
“……”凌逍面无表情，心道，被摆了一道。
“你不喜欢就直接拒绝不就好了？”
“人家都没跟你表白，你拒绝什么呀……”
凌逍忍不住笑笑，伊向瑾见了
“怎么？你心情很好？”
“没有。你今晚去我家？”
“是啊，不然我干嘛一直跟你同路？家里又没人，太无聊了。”
凌逍心情简直好极了，都不去想为什么自己那么情绪化。答道
“那我勉为其难收留你一下好了。”






第15章　注视
“来，俩小伙子的这么晚作业都还没做完，八宝粥，趁热吃。”
奶奶端着个大盘子，上面是了两大碗八宝粥，里面的料可充足了，红豆、薏米什么的煮得软软的，还冒着热气，伊向瑾站起来帮奶奶放下，笑眯眯道
“奶奶你真好，怎么就知道我肚子饿了。”
“小逍以前小时候都是这个钟点就喊肚子饿，无奈奶奶动作不够快，他就一直哭啊哭，后来发现热牛奶比较快，我就用个小锅煮点牛奶，他又粘我，就抱在怀里一边哄着一边喂，他就不哭了……”
“奶奶，人家只说你一句话你做什么说这么多小时候的事情！！！”凌逍抓狂得不得已，脸色可疑地绯红。
伊向瑾在一旁笑到内伤，太好玩了！
奶奶慈眉舒展，想到他小时候脸上就不住露出慈爱的神色
“你以前那么小，奶奶还可以抱在怀里哄哄，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现在想抱抱你也不肯咯。”
伊向瑾一把抱住奶奶，笑道
“肯的肯的，你让他抱着你就好了。”
凌逍瞪着伊向瑾，你抢我奶奶！
奶奶笑呵呵的，以前从没见过这样开心的凌逍。说道
“赶紧趁热吃，小逍记得洗碗。奶奶要睡觉去了，做完作业早点休息啊，知道吗。”
凌逍还是很听话的，乖乖地“哦”了一声之后就和伊向瑾坐下来享用这温暖的宵夜。
伊向瑾吃着吃着忍不住“噗嗤——”地笑出来，又不敢笑得太大声，又忍不住。
“伊、向、瑾……”
“不、不好意思，我忍不住，我一听奶奶的话我就忍不住想象你小时候的样子。”
想想就觉得很搞笑好吗！
凌逍眼里冒着寒气，示意着你再敢笑我就掐死你。
伊向瑾收敛，低头安分地吃着东西。不一会儿，跟凌逍说道
“拿点纸巾来。”
纸巾就放在凌逍后面的床上，他俩坐在地上吃东西。地台上各种的教科书凌乱地摆放着。凌逍记不起纸巾就放在自己后面，白他一眼
“自己不会拿？”
伊向瑾也不跟他多说什么，直接就地跪着，身体探前，手越过凌逍的脑后去拿纸巾。
凌逍却愣住了，伊向瑾身上的气息再一次占据了他整个嗅觉系统，这次再加上更有冲击性的。
伊向瑾宽松的领口下白花花的胸膛，在凌逍这个角度看去，真是一览无遗。白花花的一片皮肤，里面的两点都看到了，怎么看怎么情色好吗！
一呼一吸还满满都是伊向瑾的气息……
凌逍的脸“噔——”一下红透了，这下连他小麦色的皮肤都掩盖不了。手里的勺子跌落在碗里，粥溅到他的手上。伊向瑾退开来，发现他神色很不正常，而且手上沾了粥也没反应。问道
“你干嘛？”
凌逍慢慢看向伊向瑾的脸，大脑顿时短路。
伊向瑾见他又不说话，而且根本好像不在这个世界了似的，便顺手帮他擦去手上的粥。
这一抹像点了火药引子，凌逍把碗往桌上一放，伊向瑾一凛，他这是干嘛呢？
“我……去厕所。”
伊向瑾想到他上次去上厕所也是这种状况，不由无奈道
“你不用每次去上厕所都这么大反应，你尽管去就好了。”
凌逍在厕所里头的镜子盯着自己，无论用冷水洗了多少次脸，那种心悸的感觉依然还在。他用手捂住自己的脸，无论想要怎样把刚刚的画面挥散开去，却越来越清晰，那个气息仿佛还在缠绕着自己。
他问自己
我这是怎么了？
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
等他冷静下来再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那乱糟糟的书籍已经被收拾好，自己还没吃完的八宝粥安静的放在那里，伊向瑾半躺在床上看着自己房里的小说。他见凌逍进来了，说道
“喂，你不是病了吧？”
凌逍摇摇头，努力装作他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说道
“没有，人有三急不可以吗？”
“噗……可以。”
凌逍坐下来，继续吃他没吃完的八宝粥
“喂，你勺子拿反了。”
耳边多了一道暖风，凌逍一转头，差点就亲到了那人的脸上。有那么一刻，他是真的想亲上去。伊向瑾却迅速移开，笑嘻嘻说道
“勺子拿反了你也信，拿反了你怎么吃，哈哈哈，好呆！”
他杀气腾腾，伊向瑾不敢笑得那么嚣张，便滚到床的另一边安安静静的看书去了。
凌逍却也安静下来，看着碗发呆，貌似，答案快要出来了。
此时，大多数家里的灯都已熄掉，家家户户都安然入睡。
但是邹云家里却仍在“热闹”着。
他把房门关紧了，却仍然隔不开客厅里的争吵。
“你忙！就你忙！儿子家长会你也舍不得抽空去一下！”
女人尖刻的声音刻薄地数落着
“你有资格说我吗？！你这是像做妈妈的吗？儿子上次扭到脚了你在哪儿？你关心过吗！”
男人也不落后，凶狠的态度丝毫不肯后退。
邹云在房间里头用枕头盖住自己的头，却依然还是可以听到外面的动静。
“哈！我没关心过！对，我没关心过！你不也是只关心你在外头那女人和儿子吗，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
无休无止的争吵，重复再重复的问题，邹云已经厌烦得不得了，小时候那幸福快乐的家已不再，他曾是他们的心肝宝贝，他曾是他们的一切，现在却成了他们各自的包袱，都想推给对方，因为他也知道，他们早在外面都有了另一个家，迟迟不离婚，只因还有一个他在。
想着想着，眼泪忍不住流出了眼眶。
到底是为什么，会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到底是为什么，他会成为一个没有人要的孩子，到底是为什么，他的家快不再是家了。
枕边的手机响了起来，邹云却一点接的意思都没有，任由它一直震动震动。
响了一会儿听了，再过一会儿又响了起来。
他把手机拿过来，看了看，是骆文宣的来电。
没有迟疑，他接听了。
“喂……”略带着哭腔的声音，让骆文宣心里一紧。他本是打电话约他明天出去玩的，却没想到会听到他这种声音。他的声音温柔如水，温暖如光
“怎么了？”
邹云痛苦地述说着他父亲母亲因怎样的事情又吵了起来，以及说了什么，还有现在的状况。
骆文宣终于完全了解了邹云现在家里的情况，他从未想过是如此糟糕，他只能一遍一遍地安慰
“没事的，没事的。”
过了一会，邹云听到外面“嘭——”的一声有人摔门而出，再过一会儿，又是同样的声音。
邹云对骆文宣说道
“他们又都走了，又剩我一个……”
骆文宣沉默了一会，缓缓说道
“我去找你。”
“……嗯。”
骆文宣知道邹云家在哪儿，大半夜跑来他家不为什么，只是不愿见到他哭。
他敲响邹云的家门，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
骆文宣看着他那红着的眼睛，很想去给他一个拥抱，却在临门不敢。他摸摸他的头，邹云看着他，自己却忍不住抱上去
“火星骆……”
骆文宣一愣，一直想要的，从未有勇气去做的，今天却意外的收到了。他的手迟疑了一秒，便紧紧拥抱回去，一遍一遍地拍着他的背，他还是个孩子气的人，他还需要大人们的关怀，却再也得不到了。
骆文宣忽然觉得自己心里瑟瑟地疼痛，他又体会到了喜欢一个人的另一种感觉，就是心疼。
过了不知多久，门早已被骆文宣关上，他们就站在门口，倚着门背，一直拥抱着。很久了，夜里很寂静，骆文宣轻轻叫了一声
“邹云？”
没有反应，骆文宣忍不住笑了出来，哭累了就睡，果然还是小孩子么。
他轻轻拍拍邹云的背，轻轻地叫着
“邹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