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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椅上的春天-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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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心中那股酸涩、烦闷跟醋意。
「你脸色很难看,要不要躺一下?」阿龙扬扬眉,乌黑的大眼闪过一丝诡异的精光。
「不用了」阿兴只觉得空气不够,更加努力的呼吸,但话才说完,头就一阵晕眩,整个人晃了一晃。
「阿兴!」程业担心的蹲下身来,抓住阿兴的肩膀,一手抚著阿兴的额头,「你还好吧?」
不好,不好,阿兴一点都不好?
阿兴很想这样对著程业大叫,可是他只是苍白著脸,强忍著晕眩,拨开程业抚上自己额际的大手,呼吸急促的说∶
「放开我,我很好。你要是能让我一个人静静,我会更好。」
程业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只当阿兴是晕车的後遗症。
「既然如此,你就好好休息,晚餐我们晚点再吃好了。」程业无奈的回说。
「我不想吃!」
阿兴大声拒绝,抚著心口浅浅短短的快速吸气吐气,但胸肺的难受未见好转,只觉得头越来越晕,全身无力而且皮肤和指尖开始发麻。阿兴再也撑不住,眼前一黑,虚弱的往後一倒。
「阿兴!」程业吓了一跳,连忙抓住他,扶著一脸苍白、急急吸气的他躺下。
「怎麽回事?」气喘吗?程业怎麽不知道阿兴有气喘病?
「大个儿,让开。」
阿龙见状,快速地按下墙上的服务铃,然後冷静的从吊带裤胸前的大口袋中掏出一苹塑料袋,罩在阿兴的口鼻上。
「你要做什麽?」程业见状喝斥著抓住阿龙的手,想阻止阿龙。
「让他恢复正常。他不是气喘,是换气过度」
阿龙瞟程业一眼,慢慢的说完,「就是缺少二氧化碳。」
一向脾气不错的大个儿竟然凶阿龙,真是难得。
「你怎麽知道?」程业虽仍有疑问,但松开了抓住阿龙的手。
「用眼楮看的。」
阿龙耸了耸肩随意答了句,见程业不满意阿龙的答案,一脸不放心样。阿龙才又补充道∶「我在医院当过看护。」
想起自从几年前认识雷龙以来,阿龙曾展现过的各种能耐,程业便信服了。
“逸云山庄”的女侍此时赶来,阿龙遂吩咐她去叫医生。
没多久,阿兴急促的呼吸渐渐趋缓,脸色开始好转了些,程业这才松了半口气。
医生来了後,惊讶阿龙处理得当,一边称赞他,一边接下了医疗工作。
等一切平息,医生见阿兴昏睡过去,吩咐众人不要让他太过激动,便离开了。
程业佩服的望著眼前小他十岁的雷龙,脸上带著微笑说∶
「阿龙,你又让我开了一次眼界,这世上还有什麽是你不会的?」
「很少。」雷龙扬起嘴角,但黑瞳中却闪过一丝苦涩。真的很少了
「小顽童,赞你两句,就飞上天了。」程业以为阿龙在开玩笑,拍了下他头上的棒球帽笑著说。
雷龙假笑了两声,把程业推进门去,然後把门关了起来,「去照顾你的男朋友吧,小心人家不要你了。」
「人小鬼大。」程业看著被阿龙关上的门,摇摇头笑了笑说。
雷龙脸上的笑容早在门关上时便收了起来,当他耳尖的听到程业说的话时,脸上出现诡异的表情,深不可测的黑眸闪著有趣的光芒。
「他是深深爱你的!蠢大个。虽然我也一直暗恋著你!」低喃完这句匪夷所思的话语,阿龙才转身离去。
〈二十六〉
两小时後。
月儿弯弯,庭院亮起盏盏昏黄的灯光,树丛草堆中偶尔冒出一两苹萤火虫,穿梭飞绕其中。
「你让我吓了一跳。」见阿兴转醒,程业低声轻抚著阿兴的脸,松了口气。
阿兴望著程业,发现他已换上全黑的日式和服,眼中透著担忧。阿兴疲累的重新合上眼,不想看到他,不想看到他所流露出来的担心,不想忆起那男人在他脸颊印上的那一吻,更不想认清自己方才努力压抑下来,过度情绪反应背後所代表的意义。
「还很难受吗?」程业低沉的嗓音中有著关心。
阿兴不想回答,只是偏过头,刻意地让脸颊离开他大手温柔的碰触。
阿兴昏倒前的行为没让程业发现有何不对,但阿兴现在这样的表现,却让他察觉阿兴的不对劲。
「怎麽了?」程业不懂阿兴为何突然避开自已,进山庄时不是还好好的吗?阿兴闭著眼,持续沉默。
见阿兴没打算回话,程业紧蹙浓眉,盯著阿兴白皙的脸,很努力的回想事情是从何时开始不对劲的。没有多久,他双眼一亮,猜到了可能的原因。
可能吗?阿兴在吃醋?吃阿龙刚刚对自己太过热情的醋?
程业不动声色的观察著阿兴,心底有丝窃喜,如果这是真的,是否代表阿兴有那麽一点点的喜欢或是爱上了自己呢?
他将阿兴的脸扳回自己这方向,问说∶「阿兴,把眼楮张开。」
阿兴不想,却感觉到程业整个人俯身下来。以为他想干嘛,阿兴立刻睁眼,伸手要推开他。
程业一手制止了阿兴,将阿兴两苹手压在离阿兴双耳旁不远处的地方。
「放手!」阿兴生气的说,双眼炯炯有神。
「你生气是因为阿龙抱我?还是阿龙亲了我?」
程业的脸只在阿兴上方二十公分处而已,近到阿兴能从程业眼瞳中,看见自己有些慌乱的倒影!
「你胡说,我才」
「没有。」程业帮阿兴说完,脸上有著奇异的神情。
阿兴一愣,随即斩钉截铁的道∶「对!」
「真的没有?」程业双瞳一睹转为深沉,音调喑哑。
「真的没有。你问这什麽意思?」阿兴望著程业,心跳加快。
程业俯下身,在阿兴左耳畔缓缓低声说∶「因为如果有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阿兴轻喘一声,因为程业说话时那温热的唇碰到了他的耳廓。他敏感的往另一边缩,想躲过,微颤地说∶「不要不要开我玩笑。」
「我不是开玩笑,你应该知道的。」程业的唇靠了过去轻言低语,再度刷过阿兴的左耳。
左耳又酥又痒又麻,阿兴喘了口气,只觉得胸口有种空虚的燥热。
「不要这样。」
阿兴的右脸碰到右肩,早已无路可退,他受不了程业的唇一直有意无意的碰著他的左耳。阿兴想把自己的左耳给藏起来,只好转过脸来面对程业,没想到程业靠得太近,阿兴一转过来,双唇就扫过了程业温热的唇。
阿兴立时屏住了呼吸,想再转头避开,却被程业那双黑瞳中的情欲震慑住,阿兴不知为何就是无法动弹,只能望著程业那双黑眸。
程业的头微微一动,热唇就碰到了阿兴的唇,阿兴又吸了口气想转开,心里头却也想要他再来一次。
程业见阿兴没动,很快地凑上前,蜻蜒点水似的伸舌舔了阿兴的上唇一下。阿兴再度轻喘口气,还没来得及吐气,程业便又以唇舌堵住了他的嘴,这次不再是试探性的轻碰,而是唇舌火辣辣交缠的深吻,有如野火在炙烫的艳阳下燃烧乾燥的荒原,迅速地吞噬大地上的一切。
虚软无力的感觉很快蔓延至全身,胸口中的火热越形高涨。程业不知何时整个人压在阿兴的身上,当阿兴几乎快要窒息而死时,他才离开阿兴的唇,额头和他相抵著喘著气。
「老天。」
程业低低吐出两个字,眼中还有著火热的欲望,无法相信才一个吻就让他几乎失去自制。
阿兴也想叫老天,却只能望著程业急促的呼吸,感觉到自己双颊火红发烫,而且觉得晕眩。
程业见阿兴又犯病,赶紧松开阿兴的手,抚著他的右脸说∶
「不要紧张。听话,深吸口气,再吐气,间隔慢一点。照著我的话做,吸气吐气」他慢慢的说,帮阿兴调整呼吸。
阿兴照著他说的缓缓吸气吐气,做著深呼吸,过了好一会儿晕眩才渐渐退去。
「抱歉,乱了你的呼吸。」见阿兴气色和缓了些,程业这才问∶
「医生说这是换气过度症,情绪过於激动时才会发生。你第一次发作是何时?」
阿兴撇过脸,不想回答。
「阿兴?」程业又问。
阿兴沉默著,过了一会儿才以沙哑的声音回答∶「五年前。」
听到答案,程业感觉像是肚子被捶了一拳,久久才讷讷地吐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二十七〉
晚上十点。
在黑色大理石打造应有二十坪大的宽广浴池中,白烟从清澈见底的泉水表面蒸发向上,形成朦胧的雾气。右面墙上的石狮口,不断流出热烫的泉水,左壁上则有著两盏宫灯。
前方是入口处,仅以一整片玫瑰石做成的屏风挡住,後方没有任何屏障,只有上头挂了个造形古朴的风铃。这儿地势高,往外望出去便是山下的城镇,山下的人看不见这里,池中的人却能从这儿看见山下的风景。
浴池的水深及腰,而且浴池在边缘拔高起来有如长椅般,让人方便坐著泡温泉看风景。
阿兴全身一丝不挂的坐在这儿泡温泉,凝望著山下黑夜中的点点灯火。夜风一吹,顶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
「兴哥你身体好点了吗?」
阿兴听到声音倏地转过头,只见阿龙也裸露著全身,下了泉水走向自己。洗去了脸上脏污的雷龙,有著俊帅的容颜,配上他那打薄的短发,看起来像是俊美的少年。但是他那丰厚双胸、匀称姣好的身材,加上一身足以和少见阳光的阿兴媲美的白皙肌肤,可就让人不容错认他的性别了。
「嗯,好了点。」阿兴微一点头,轻声道谢∶「谢谢你让我这麽晚,还可以来泡温泉。」
阿兴知道这池子到晚上九点後就不再开放,是这男人特别通融的。
「不客气。」阿龙在阿兴身旁坐下,「你觉得这里如何?」
「很漂亮,很安静。」阿兴望著山下的灯火,简短的回答。
雷龙用手拨了拨水面,然後对著阿兴说∶「介意我问个问题吗?」
「什麽问题?」阿兴转头看阿龙。
「听大个儿说,是他害你不能走的,你为什麽不恨他呢?」阿龙直视著阿兴的双眼。
「不是不恨,只是我也有错,去怪他,倒不如先怪我自己。而且,恨又如何呢?找他报仇吗?他能赔我一双腿吗?」
阿兴淡淡一笑,望著窗外山下的灯火,顿了顿又说∶
「不行,是吧?何况冤冤相报何时了,只是浪费我的心力、生命和时间而已。还是说去和他要钱呢?我不是乞丐,并不缺钱,拿那麽多钱做什麽?放著生利息吗?等我哪天死了,还不也是别人的。」
「你很认命?」阿龙扬眉说著。
「不,我只是很珍惜生命。」阿兴认真的回答。
「既然珍惜,为什麽又不敢接受真心?」阿龙质问。
「你」阿兴愣了一下,脸色微变,有些慌的撇过头,装傻地道∶「什麽真心?我不懂。」
「不懂?我还以为除非是白痴,才看不出来大个儿对你的用心。」阿龙一脸的好笑。
阿兴尴尬的沉默了一会儿,才苦涩的低声缓缓道∶「有时候,做人不能把事情看得太清楚。」
「哦。」阿龙点点头,假装同意,然後在阿兴松了口气时,又迅雷不及掩耳的问了句∶
「所以你就利用他?」
「没有!」阿兴猛地抬起头,咬著下唇道∶「我没有。」
「不是吗?你明知道他喜欢你,又不给他明确的拒绝,只是假装不懂大个儿对你的好,不懂他对你的心。一味的贪图他给你的方便和温柔,却又不肯响应,只知道装傻,你这不是在利用他是什麽?」
阿龙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虽然音调不高,话意却咄咄逼人。
「我们只是朋友。」阿兴有些微愠,想理直气壮的说出这句话,却语音微弱,他心虚地连目光都不敢看向阿龙。
「朋友?哈!你是傻子才当他是朋友。」
「对,我是傻子,那又如何?碍著你了吗?我想当傻子不行吗?」阿兴忍住快夺眶而出的泪,奋力扶著池边站起身。
阿龙不以为然的看著阿兴,冷冷的道∶「大个儿现在不在外面,你确定你能自己走到更衣室?我要是你就不会这样走出去。」
「谢谢你的好心,但你不是我。」阿兴没回头,只是咬牙扶著池子边缘,一步步走到前方,因为在泉水中有浮力,脚反而省力。
阿龙仍坐在原地,拍拍手,讽刺道∶「好有骨气啊。原来你的骨气还会挑人出现的,真行啊!」
阿兴受不了的停了下来,背对著阿龙,双肩微微轻颤的说∶「你懂什麽?你懂什麽?你什麽都不懂!」
「我是不懂,你什麽都不说,怎麽可能有人懂!」阿龙冷言冷语的说著。「说啊,说说看你有什麽为难委屈的理由,我可有的是时间听你说。」
「你希望我有什麽样的反应?响应他吗?」阿兴转过身来,激动的说∶「你以为这样就万事顺利了吗?事情没有那麽简单的,这种事不是你情我愿就行了,感情的事牵涉到的不只是人的一辈子,还有背後所牵连的朋友和亲人,我是个只能走几步路的残废,就算将来能走了,也是要瘸一辈子!」阿兴稍缓和了自己的呼吸,然後接著又对著阿龙说∶
「一辈子,你懂吗?不是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或是十年二十年,而是一辈子!我若响应了,就表示要交付我的心出去。但是,试问业哥能忍受一个瘸子当男友或当爱人多久?就算他能忍受,他的朋友能吗?他的亲人能接受吗?」
阿兴努力的控制自己的呼吸,不敢太快换气,不想在这里就发作。
「我的心也是肉做的,也会痛,会流血。我只是想保护自己,这样做有错吗?」
泪水滑下脸庞,阿兴未拭去,只是望著阿龙那张俊帅的容颜继续说∶
「如果我曾贪求,也只贪图这短短两天而已,我只求这两天能假装他是属於我的,假装这次能到永久,假装我是幸福的。」
阿兴泪眼蒙,双腿已无力,整个人滑坐到池中。
阿兴凄凉一笑,声音破碎地说∶「你不用急著帮业哥申张正义,他只是同情我而已,我不会缠著他、不会欺骗他的感情,回北部後,我会和他明说的。你就当是可怜我让我拥有两天的幸福吧。」
阿龙安静地望著眼前的男人,半晌才走过去淡淡的开口说∶「你知不知道你很矛盾吗?」
阿龙将阿兴扶起来,然後拭去阿兴脸上的泪水,缓缓的说∶「你刚刚说的那些,那叫做认命。你不要欺骗你自己,其实,你是喜欢业哥的。打从你刚踏入山庄的第一步,从你的反应,还有业哥对你的细心态度,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麽。因为我也曾经深深喜欢著业哥,但是,他对我只有兄弟之情而已,而对你,你应该知道业哥的用心。」
此时,入口处玫瑰石的屏风後,程业默默的站立著,静静的倾听浴池内刘兴与雷龙的对话
〈二十八〉
午夜十二点。
如果我曾贪求,也只贪图这短短两天而已,我只求这两天能假装他是属於我的,假装这次能到永久,假装我是幸福的。
程业回想著阿兴方才所说的这段话,他面对著外头的庭院,两眼注视著两指中夹著的烟,前头燃著的红点,每遇夜风便倏地闪得更红,然後又渐微弱。
你能当是可怜我让我拥有两天的幸福吧。
程业深深吸了口烟,然後吐出。白烟枭枭,他的内心因阿兴所说的另一句话而仍然汹涌波涛,胸口依然疼痛。
他从来没有想过阿兴竟会说出这样卑微的话,阿兴向来都是高傲的、自我的、坚强独立的刘兴。程业也没想到当自己无意中听到这些话时,心中会有这麽强烈的震荡。
本来他是去前头要杯热开水来喝,没想到回来时,竟会在玫瑰石的屏风後听到这段谈话。他不是有意想偷听,但两脚却无法移动走开,只能静静的站在那里听完。
直到现在,程业还是无法平复内心的激动。
阿龙你不用急著帮业哥申张正义,他只是同情我而已。
程业又想起阿兴说的另一句话,不禁苦笑。阿兴错了,程业不只是同情他。
程业本也以为自己有些同情阿兴,而且很喜欢他,但直到方才听到阿兴说的那些贬低自己的话时,一阵强烈的疼痛由心口席卷全身,他才知道自己不仅仅是同情和喜欢而已,他早已爱上阿兴了,所以才会这样希望能得到阿兴的信任,希望能够照顾阿兴,希望能将阿兴
呵护在自己怀中;也所以才会如此的为阿兴感到心痛,心痛阿兴的自卑,心痛阿兴的矛盾,心痛阿兴的不敢奢求。
更心痛阿兴所认为的,只能拥有短短两天的幸福。
手中的烟缓缓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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