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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和物语-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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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新建的大名藩邸,却保留著浓浓的京风。在侧屋和内殿区域随处可见棋盘状的二重格子(1),保留著三条大桥(2)尽头古色古香的月光。
“哟。”在走廊上向他打招呼的龙崎先生脸上带著不怎麽明确的笑意。浓青色的亵服和绛红指贯,不复年轻却依然健硕坚硬的女子,是这座宅邸中除了手冢之外另一个强势的存在。
幸村捋起胸前的头发,在廊柱边停下脚步。“我说过了不会接受你的治疗,你应该知道我也是个医生。”
“你放心,我也不怎麽想医你,无奈我家大人吩咐让我来照顾你,场面上总要让我一尽职责吧。神子殿下?”
“那请便吧,龙崎先生。”幸村浅笑著应了一声,转眼向庭院的深处望去,“这是城主大人在吹笛子吗?”
“是啊,托你的福,今年的十五夜真是很冷清。”
满院的山茶在中秋的月光中晒了半夜,发出清冷皎洁的气息。任是带著些微寒意的晚风还是此时悠然的笛音,又或者是幸村久久平静不下来的心绪,谁也无法惊扰的静谧。在手冢的藩邸里,他这一颗投入水面的石子却没能掀起半点涟漪,眼看著自己堕入深海,只能在这片刻的旋律中寻找一点点破绽。
──“先生应该已经料想到今天走进我的藩邸,就不可能有走出去的一日了。”实在很难将当日对他说这番话的声线与这笛声连接到一起。
“这是为了证明与你站在同一条船上的觉悟,现在你们可以放心地把不二交给我了吗?”几天前,手冢将御城换防的时间表和名册大方交给他过目的时候,幸村知道自己应该为真田和他们的整个计划即将到来的实现感到欣喜。
“手冢家的武士在战场上从来不会甘居人後,这次也是一样。既然要拉我下水,那麽第一件向真田殿要求的东西就是原本属於你的指挥权。要知道,江户城时刻在我的掌握中,你们也一样。”那天,手冢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除了冷然的平静之外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有他坐镇的藩邸也像一片汪洋般地吞噬著幸村的理智。
他本是抱著大不了一死的心意前来,然而手冢没有杀他,更没有拿他作为筹码的意图。只是──“就算是神子也不能避免死亡,如世人一般同是池子里的鱼,努力挣脱也是徒然。”手冢嘴边分明的一抹冷笑,充满了讥讽。
幸村每天不停地思考,不停地揣测,然而每想明白一步,焦虑就加深一分。而至於能不能脱身,已经不再重要了。
如果说手冢是一把藏在刀鞘内的利刃,而那支鞘却握在他手里。事态发展到这里,明明已经算准了,任凭谁也没有回头的路可以选择。可是他为什麽还是如此深感不安……
胸口忽地一痛,幸村慌忙举起袖口掩住了咳嗽的冲动。身边响起一片窸窸窣窣的动静,原来是龙崎不知什麽时候步下敞廊,走进庭院当中无花盛开的树丛里。木屐踏过地上的枝叶,发出破裂的声音。
“你的身体,已经连挥剑的力气也没有了吧?”背对著他的龙崎沈声问道。
“对我的事还真是清楚呢,这位老婆婆。”
“借用一句你的话来说,我也是医生啊。”龙崎抬起头,“喂,你这样浪费时间真的好吗?就没有想做的事情和相见的人吗?”
幸村没有回答,也随她举目望向晴朗的夜空。
今夜的江户应该是一个个通宵达旦的庙会的天下,漂亮的吴服,处处笙歌。然而他站在这片寂静的屋檐下,心中所剩的些微眷恋已经无从寻找。
只听到龙崎对著半空长长地叹息道,“真是可惜了,那麽好的月色……”
幸村向她欠了欠身,转而走进房里,轻轻地合上门。
铃音轻响,一个黑影从半开的窗外跃入,轻盈地跳下窗台停在他脚边。幸村半蹲下身伸手去抚摸那个柔软温暖的体温,黑猫瞪著幽绿色的眼瞳冲著他“咪──”了一声。
“喵先生,今天也辛苦你了。”接下项圈上系著的纸条,幸村凑近纸笼的光小心展开。
在手冢的眼皮底下依靠猫咪与江户的同伴传递只字片语,已经成为他掌握外界动向的唯一途径。在藩邸居住过一阵子的喵先生对於这里的地形已经很熟悉,担任这样的任务自然完全不在话下。
阅读完的字条立刻被扔进火炉中,而望著灰烬在火焰中飘舞的幸村紧紧拧起了眉毛。
第二天一早,知道手冢今日不用登城的他照例一身白衣候在书房门外。按照雷打不动的习惯,手冢做完晨祷用罢早餐之後,必定会回到这里。
平时那位藩邸主人总是眼带寒意地扫视他身上单薄的衣裳,然後不悦地掉转视线。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间,幸村可以在他的眼角捉到一丝不专注的游离──想必从前这里也住过一位不懂得观季加衣的人吧。
幸村无所谓地笑笑,顺手解开对方的疑惑。“如果我死了,可以不必麻烦别人替我净身更衣,穿这身上路,正好。”从小很擅长轻松地说一些残酷的话,赐给那些把怜悯目光投注给他的人们一阵彻头彻尾的心寒。不过手冢从来不曾同情过他,自然也就不存在什麽失望。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真田,也许只有手冢看到过他最丑陋的面目。每当面对他的时候,那双深刻的眼眸便是细长而危险的形状。他们彼此猜度、互相合作,对於对方的目的和底限深知明了,幸村很清楚,能够让手冢和真田共存下去的理由只有一个。
时至今日,幸村依然後悔著当初没能让不二轻轻松松地离开人世。不然的话……又何来今日种种的庸人自扰呢。
──可是这一天,他没能如愿等到手冢,只有前来传话的藩士:
“家主大人他天没亮就离开了,只留下一句话,说明後日就会回来。”
注:
(1)也叫二枚格子,平安时代留下来的建筑格局,只有上半部分的半页可以开启,开启时需要用细绳索吊挂起来。
(2)三条大桥是从江户到京阪地区的东海道的最後一站。
经过砥上原(1)之後,游行寺的锺声还未从耳边消尽,户冢元町别道已经近在眼前。这里是通往西国的东海道和去往镰仓方向的分叉点,赶路的人往往不会错过投宿的一站。
真田没有理会站在街边为旅笼屋(2)招揽生意的美貌茶女,低声敦促抬著驾笼的手下加快脚程。错过这个难逢的歇脚机会就意味著要连续赶上整整半日的路,到达下一站恐怕已经是尴尬的深夜了。之所以辛苦避开这座繁忙的交通枢纽,真田的希望是能够尽量避免不必要的注意。
原本就是奉将军之命离开江户的关系,一路上经过各个关所(3)时都没有收到任何阻碍得以顺利地行进。尽管如此,真田也未敢丝毫放松戒备。回过头去瞥了一眼从驾笼的栅栏窗依稀显现的人影,为了谨慎行事特别选择了不起眼的交通工具,下等木材制成的驾笼看上去狭窄而且简陋,应该不会吸引盗贼宵小之类的麻烦。但是让他担心的是长时间地坐在里面忍受长途颠簸会不会把那个孩子的身体折腾坏了……
真田没有想到不二会随他回江户,虽然风口浪尖的危险让他产生过犹疑,但比起把不二留在鞭长莫及的地方,真田还是更愿意亲自来保障他的安全。况且,此时的江户也无比地需要著不二,即使不愿意,也有太多东西等著他亲自去见证的。
“到前面的野外我们稍微歇一会脚。”真田凑近窗格说道。
“不用了,继续走吧。”
“感到累的话就告诉我。”
“好。”
寥寥的话,平淡的口气,无害的笑颜,扮作漂亮的人偶是驾笼里的人所拿手的事情。
──“从现在开始我乖乖做你的棋子,做你兴兵的理由,做什麽都好,但是我要守护的人永远也不会改变。”
这些天真田没有停止过迷惘。他应该欣然接受不二能有如此的“觉悟”和“谅解”,还是抱怨他的人偶娃娃心思太过洞明冷静。幸村的消息断断续续地从江户传来,反复地叮嘱他要提防手冢。
真田叹了口气,走在不见尽头的东海道,茫茫的秋野之外,他只感到渐渐力不从心。
“我不饿。”在野地边暂歇的时候,不二谢绝了真田递过来的米饭团和水。
虽然知道这是旅途的劳顿所造成的食欲萎靡,真田不放心地留意著那张缺乏血色的苍白侧脸。
不二从石凳上站起来,面对著远处浸没在绯红暮色中的富士山。“从这里看,富士山好像很遥远。”梦呓般地,他眯起水气迷蒙的眼说道。
“那里……”真田的喉间一涩,咽下了到嘴边的话……朝著那个方向走的话,离佐云藩不到十里的距离。“不二,你不後悔吗?回到江户之後总要面对他的。”
“就算不能阻止他走上这条路,我也回不去他身边了。”不二笑笑,答得不咸不淡,“倒是真田桑,你是奉命世子的命令来找我的,回去又该怎样交代呢?”
“不二,应该改口叫上样了……”
“是这样呢。”
秋虫鸣唤的田野间,收割的谷物堆积在水埂边散发著暖烘烘的清香。浅青炊烟在山间缭绕,有成片的枫叶红得如同要逼退夕阳。偶尔越过头顶的一队雁鸟啪啦啦地消失在南方天际。换了一位将军的天下并无任何异样,在这个宁静的傍晚,无数的人像从前的每一天一样继续生存著。
不二取出胸前的御守符紧紧握在手里。
注:
(1)东海道五十三宿场之一,现今的神奈川县藤泽市。後面的户冢和保士谷也是东海道所经过的地名。
(2)相对於设备简陋需要行人自行携带食物的宿场,旅笼屋更接近驿馆的概念,是提供吃住沐浴等服务的设施。
(3)由幕府设置的关卡,盘检行人货物车马,颁发类似“签证”的通行证明。
入夜後突来的阵雨让路变得不太好走,不过还是如同计划的一样,真田一行抵达保士谷时刚过戌半三刻,准确地赶在了町门的门限之前。雨势转小,细微的雨丝落在河岸边的石板路上听不到声响。不远处是一座宽阔的町桥,雨幕中可以清楚地望到对岸点著灯火的驿站大门。
可是这时驾笼却突然在桥头停住了。
透过小窗上的栅栏,不二瞪大困顿的眼睛。借著对岸飘来的亮光他看到真田的背影像是扎根在河水中的桥墩般一动不动地矗立著,随著他把手心移向刀柄的动作,驾笼也被轻轻放下地面。细小而刺眼的寒光来自力夫打扮的忍者袖口……
被伏击了麽?
桥顶依稀站著一个人影。拄著把油纸伞,看不清脸孔,只见一身玄色的直垂衣,衣摆飞扬。
蓦然之间,视野仿佛隔了前世般遥远动荡起来。
他推开驾笼的木门走出去,来不及穿上木屐,冰凉潮湿的地面一下子浸透了脚下的白袜。
仿佛听到真田在叫他名字,转向他的脸充满惊惶。可是他的周围是一整片寂静……分别前的夏花深深浅浅地开了满目,骤然一阵凛冽的风雨刺痛他的眼睛。二十四季馥郁的花风,怎麽才刚转眼天地就萧瑟如此。
被打湿的眼睫有些沈重,不二抬起头,怔怔地往前走了几步。
他怎麽会认不出来呢,那个身影。
从前他每一次出远门归来,他总是站在走廊上等著。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远远地瞧见半片袖角,毫不犹豫地迎上去,只为看到那一瞬来自他嘴角边难得的弧度、眼眸里稀有的暖意。等他抚摸他的头顶,牵起他的手,让轻柔的香气温润自己酸涩的鼻尖。
原来自己一直以来是那麽不知餍足。
可是,手冢桑。
不二止住脚步。
不过一个恍然,当初的温暖,记忆中的气息,在这个雨夜全部消逝殆尽。
一旦放开的手,一旦断裂的弦,已经不想再经历了。
桥头的人站在雨中,杜若蓝褂,浅藤中衣,一片纤薄的红叶沾在湿透的衣角。也没有神情,就这麽定定地立著,像是一支初开懵懂的燕子花。
隔著半座新町桥、一袭雨幕,没有言语,任凭回忆在脚下汩汩流淌。
多少个夜晚,手冢在梦中听到雨滴击打格子窗後醒来,都以为那是百里之外,眼泪掉落在琴弦上的声音。
三十九回 完
之四十 锁
天亮前,不二轻轻移开窗,外面的雨停了,海面和天空连成一整片幽蓝色的澄净。远处暗黑色的地面在水天线之间若隐若现。
他已经连著好几天没能好好入眠,加上轻微的晕船反应,好像时时刻刻仿佛都身在梦中脚踩著虚无。迎面而来的风浸润海水的温润和清凉,隔著这样的风看到港口和早市的灯火,带著海市蜃楼一样的光棱,每一刻都在加重他的梦境。海面上的空气悠久著古老而安适的节奏,无所谓陆地上的种种,无所谓兀自流淌的时间。
“手冢桑,那片陆地……”
“啊,应该是伊豆吧。”
“诶──原来从这里看到得陆地是那麽漂亮的。”
“啊。”
不二安静地望著某个方向,长久也说不出话来。偶尔迷迷糊糊地发出梦呓般的语句,手冢总是这样一句半句地应著他,一边伸手替他裹紧肩头的外衣。
第一次,不二觉得那看不到的未来近在眼前。
那是他告别京都,出发去江户的途中。
从一个断断续续的梦里醒来,一年前记忆中的遥远海风和蔚蓝晨曦仿佛还依稀留在他杜若色的眼睛里,只是冰凉空泛的手指和身体止不住隐隐颤栗。
不二睁开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他看到那件绣著金色山茶花的玄黑直垂衣,肩膀上还留著湿漉漉的痕迹。驿站的房间很拥挤,四张半榻榻米大的空间里,充斥著阴冷而且逼仄的空气。
第一次看著手冢这样模糊不明的脸,灯光被不够细致的白纸闷得发晕发黄,这样的光把手冢清晰的轮廓渐渐吞噬,变成一座隔著遥远距离看到的港口。不二也像躺在摇晃动荡的船上一般,虚脱的心跳没有一下落在实处。
只是紫云香的气息无可阻挡地包围著他,每一寸衣衫,每一缕发丝,翻滚的记忆一点一点灼烧。
忽然,不二猛地从被褥里坐起身。
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坚持下去,在这个重逢突如其来的瞬间,他以为自己有足够的理智。但是他记起来,漆黑的视线里残存的一线光芒消失之前,手冢朝他走过来的脚步声慢慢被雨声淹没。他记起来,自己的面前不是澄澈的海水,不是晴空下种满山茶花的藩邸,而是另一段前途未卜的旅程。
“你……”
“发这麽高的烧,真田还让你连夜赶路吗?”抢先一步的冷冷语调,像是质问,不二知道那是手冢表示关切的方式。换作是从前,他会眉开眼笑地把旦那桑的心意全部接受下来吧。
“我……”
毫无征兆覆盖上他额头的手掌,温暖一如往昔。退避不及,不二只好让自己的颤抖暴露无遗。
“冷吗?”
不二伸手挡开那个向自己包围过来的臂弯,“大石桑他们……大家都好吗?”他仰起脸看著手冢,望进那双深邃的眼睛,却迎接到一片悲伤阴郁的海。
为什麽,事到如今还能装作什麽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
“啊,他们回佐云城去了。”
“那麽手冢桑来这里做什麽?”
手冢紧皱的眉稍微松了松,“来找人,我家的孩子太任性,一不小心就会走丢。”
不二笑了,“从一开始,手冢桑就知道我的下落不是吗?”
“不二,”手冢深深地叹息道,“你可以责怪我,阿福夫人带你走的时候我不能拒绝,你和海堂被困在久能山我也没有立刻去接你回家。口口声声说要守护你的人却在每一次有危险的时刻都不负责任地缺席,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
“请你……不要再说了。”不二侧过脸去。
“你要我怎麽做,不二?你的一纸脱藩书写得工工整整挑不出一丝毛病,为我找了无数条不得不接受的理由,既然如此,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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