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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和物语-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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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滂沱大雨的深夜,世子高烧不退,不二对一起守夜的真田说,“我们就像池子里的鱼,觉得自己逃开了,其实只不过从一个池子到另一个池子。”声音很轻很飘忽,如同自言自语。目光虚无地停留在半空,找不到焦点,又似乎穿过重重阻隔遥望著远处。真田默默听著,心中开始明白不二要逃避的是什麽。但是他也只能默默地听著。
今天的事情也是一样。白天世子和阿福谈论上京的事情,阿福建议轻装上阵,带尽量少的人尽快赶路。世子却坚持要不二跟随,几句意见不合就急躁了起来。
其实真田也知道阿福不可能答应不二陪同世子上京。让他待在世子身边已是情急之下的极限,现在家光性命无虞了,权宜之计也就不再具备任何存在的必要。
“不二,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可以了。”真田皱起眉望著不二苍白的脸色。
“真田桑,我想问你一件事。”不二突然转过身,笑意弥漫眼角。
“请说。”
“世子在手冢桑的藩邸门前遇袭,是你做的吧?”
注:
(1)武家传奏,公家朝廷的官职名称。负责向幕府官员传达天皇的旨意,可以说是公武体制之间的桥梁。
(2)七色饭就是由红豆饭,小麦饭,菜饭,蒸饭等七种不同的米饭。後来成为历代将军的保留食谱哦。
真田一直记得许久之间幸村对他的一句告诫,对那些看上去越是无害的人,越是要保留十二分戒心。鉴於放话之人就是对这条金玉良言的完美佐证,年幼的真田对著面前清澈动人的眼睛慎重地点了点头。十多年以後,又一个活生生范例近在眼前,眼里灿灿漫天星宿,脸上澄澄月满池塘,哪里看得出半分城府,可是一开口,惊涛骇浪全不给任何喘息的余地扑面打来。
殊不知被幸村称赞为“学识如山高心机入海流”的手冢国光尚且不能应付自如,实心做的的真田弦一郎哪里会有招架的办法。
好在幸村牙齿还没张全就高瞻远瞩料到会有这一天,再三安慰他“多一言不如少一语,少一语不如闷葫芦”,遇到不能应付的人就保持沈默,久而久之真田终於领悟了“不动如山”的奥义。最近幕府中常有这样的议论,土井大人跟前的红人,手冢与真田,一株孤木,一棵古树,就算迹部是只枝头凤,终究不及那千年银杏万年松来的长久。
──“那你的为官之道呢?就是什麽都不做吗?”手冢曾经用如此不咸不淡的语气探过他的口风。那时所有的人都忙著审时度势选择势力靠边站,只有手冢能够超脱其外。重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只不过是一阵清风擦过衣袖,当天在积雪的江户城中负手而立,手冢的视野远远越过高墙,越过天守,看著江户千町和全国百藩的庶民。这样的手冢,无论多高的城墙也是困不住的,但是……
这骏府城里的金鱼呢?
他明明可以拥有飞上九霄的翅膀,只是真田清楚明白,现在还不到时候。冒然给他力量的话,下场莫过於成为将军麾下骑兵游猎用的靶子。
“真田桑。”身边响起一个淡淡的声音,真田恍然回神,只见不二盈盈笑脸。像是把先前放在萤火虫上的兴致全转移到他身上来了,想到这里,不禁背脊一阵凉意。
“本来我以为你和我是一样的人,都尝过与家人在战乱中离散的滋味,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最害怕的就是哪天再度平地风波。见过你的剑道之後,我更加确信你会比谁都珍视得来不易的平静。甚至是手冢桑和迹部,他们的剑也远不如你的纯粹干净。”一番别有意味的话说得不深不浅,让真田刚好懵懂知其意,又不至於太过明白。
真田脸色一僵,不二并没有咄咄逼人,但是客客气气的态度反而让他心中更加不安。
“你知道我会经过事发之地,也知道那个刺客不能拿我怎样,所以目的一定不是要伤害世子。莫非像迹部殿说的那样企图引起与忠长殿之间的不合然後排除朝中的异己?”双眉渐蹙,摆出了连歌猜谜时苦思冥想的表情,“真田桑这麽做,到底是为什麽呢?”
被他问的心里发怵,真田正在想办法搪塞,却见不二转过身去,半含笑意的声音淡然道,“你不方便说,就当我是在自言自语吧。幕府中的事情我不懂,但是以後的日子还很长,总有一天大家都会明了。实在等不到那天的话……”水漾的背影轻轻一驻,“其实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好。”
说完,清蓝色的身影一飘转入了走廊深处。
世上有什麽东西深得过人心?
墙是死的,城也是死的。挣脱不出去的,只会是心里的墙,心里的城。
元和九年六月二十五日。秀忠独自进宫拜谒天皇,亲自向满朝公卿解释家光迟迟未能进京的缘由。虽说天皇的尊权至高无上,不过德川家康建立起来的幕府不同於以往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政权,敢向朝廷颁布法令(1)的武家统治者当然是前无古人後无来者。到了秀忠这一代,公家社会不但是依靠幕府供养,每年的俸禄还不及中小规模城池的城主。归功於魄力非凡的家康,公家彻底了沦为了武士政权的华丽摆设。
但是为了让天皇顺顺利利颁下敕文以便家光的位子坐得顺理成章顺应天意,秀忠还是竭尽所能地做足了表面工夫,不让挑剔的公卿贵族们有任何机会嘲笑武家人不知礼数。
与此同时,在辅役青山忠俊的再三催促之下,在骏府城中休养的家光也开始准备动身上洛。
他和阿福的拉锯战结果不言而喻,不二得到的指示是等世子一启程便克日回去江户,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再完满不过。
世子出发的前夜,不二独自待在寂静的寝室里,瞪著幽然烛光全无睡意。深夜里云浓蔽月,显得有些闷热,他起身敞开纱帐坐在床垫上,取出白樱细细擦拭。
过去很少刻意去保养刀刃,偏偏这把妖刀诡异得很,就算时常被他随意抛弃在墙角,从刀锋到刀柄反而历久弥新,越发透出锐利流光。比起当年从葵屋里积尘的神龛上取下来的样子,近乎脱胎换骨。
绢布细细划过刃边的樱花暗纹,寒意袭人的光芒里映出一张悲喜莫辨的脸。它没有刀铭,而且劣迹斑斑,和他一样隐藏著不堪深究的往事。不知不觉至之间带著它经过数不清的凶险阵仗、腥风血雨。不知从什麽时候开始,好像已经成为生命的一部分。就连刚开始第一个反对他用妖刀来傍身、口口声声要他另换佩刀的手冢,离开前竟然还是留下它来陪伴他。
外面的走廊上传来隐约步伐,绸袜摩挲著地面的细碎声响窸窸窣窣地由远及近。不二抬起眼,有个人影缓缓驻足在敞开的室门前──发髻舒卷,一袭暗紫寝袍在烛光里暗暗珠光如流。
不二慌忙收起刀,半句“殿下”刚要出口便被一双手按了回来。
“不二君,”世子的手指轻抵他的唇,“不要这样叫我。”
幽暗的光线被家光半跪的身躯尽数阻挡,不二的眼前有些晕眩,扶住身下的薄褥向後退去。
家光扫了一眼不二手边的白樱,嘴边苦苦一笑,“那天被它打的很惨,我出生以来最狼狈的样子不幸让你见到。不过……也是我最高兴的一次。”
“松平君,你不怕我麽?”
听到不二又换回亲切的称呼,家光的表情顿时松了松,“怕什麽?”
“我只要拿起了剑,就听不到别的声音看不到别的人,不把对手放倒绝不会清醒。过去在京都番所的道场里,被我打伤过的番士不在少数,所以後来手冢桑就不让我再和别人比剑了。”
不二的表情放出了一整片虚无,空荡荡的仿佛一片无情的天空。家光的心头一震,那天从刺客手里保护他时,不二也是这样,看不到悲伤的眼眸像一片死去的水。年轻的世子突然笑开,依然满嘴的苦涩:“那是因为你的剑道,是为那个人存在的吧。”
不二垂首,抿了抿唇没有开口。
沈默半响,家光突然压低声音问道,“不二,你在想他麽?”见不二只是摇头不作回答,他低头喟然,声线里夹著浓重的幽怨:“不二君,我该拿你怎麽办?”
我该拿你怎麽办呢,不二。
不二苦笑。曾经有个人也说过同样的话,一个无奈,一个哀怨,从什麽时候起他变成了一个无法处理的难题。
家光的语气逐渐恢复了平和,“我知道,是阿福强行让你留下陪我养病,我也知道,你的人待在骏府城里,心却跟著他去了京都。这些我都知道……”世子的声音一颤,叹了口气未能把话说话。沈默片刻,他振作了一下心情继续道,“你明知道若你不愿意,阿福没有权力强留,可是我的不二君就是这麽善良,眼看我就要死了,怎麽可能忍心扔下我独自一人。你知道吗,每次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你守在身边,真希望这场病永远都不要好了。”
“松平君……”
“真是不甘心啊,又让你救了我一次。”世子伸手握住不二的肩,脸色渐现沈郁,“不二,你好好地听我说,从我离开生母身边的那天起阿福就下定决心,只要为了我好,不管是什麽事情她都会尽心竭力地去做。我希望带你去京都,然後将你完好如初地交还给手冢。但是阿福反对我带你上京,并非和青山一样全无私心地考虑德川家的立场,也不是真心实意地要放你回家。我太了解她了,不达到目的,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随著世子展开的话语,不二的思绪也越来越纷乱。正在恍惚中,世子突然抓起他的手臂从床褥上拉了起来,从挂架上取来外袍替他穿上,昏暗的光线里,只看到围著他忙碌的世子眼中有什麽闪光的东西轻轻落向地面。
“我已经拜托真田在侧门接应你,等出了城,你沿著山路笔直走就能回到东海道上,之後就不用我指路了吧。”
这是……要放他走吗?
不二瞪大眼睛,愣愣地望著世子帮他系好了胸前的绳结,又亲手将白樱在他的腰间插好固定,最後轻轻抚平他的衣襟,一把揽过拥入怀中。
“答应我,要好好地回到家里。这辈子我不想再见到你了,所以你应该也没有机会叫我一声上样……我不想,我不要听你这麽叫我。”
注:
(1)即“禁中并公家诸法度”,参见第三回。
六月的京城,路边的树篱下开满了夕颜花。纤细的藤叶,小小的白色花朵,每天黄昏盛开,翌日清早便阒然凋落。家家户户薰烧艾草和香料来驱赶蚊虫、辟邪祛鬼,四处轻烟嫋嫋,香气袭人。
手冢站在熟悉的四条大街街尾,八阪神社前长长的参道上立著望不到尽头的朱红色鸟居。不二常常说,要用虔诚的心走完这一段长路才能获得被神明们接见的机会。
嘴边忍不住扬起浅淡的笑意。
离开了江户,卸下一藩之主的身份,他又恢复了从前担任御城番代时的自由之身,不用驾笼,屏退跟随,独来独往只随兴之所至。向将军告假一日去近卫家探望母亲,在回二条城的路上抽时间绕道到神社。
故地重游,心生唏嘘。
鸭川的水流清澈如故,只是不见那抹蓝衣身影、笑颜如花。
“那个孩子怎麽没有一起来呢?他还好麽?”面对茜殿略显担忧的脸,手冢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将视线偏向了竹帘外面。
至少在母亲的面前,他不想故作轻松地编一些无关紧要的理由来搪塞。但是千言万语又不知从何说起,离开京都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已经漫长到无法用只字片语来概括的程度。
茜殿摇了摇头,“你怎麽把他一个人扔下跑来京都了呢?虽然看到你受将军大人的重用我是很高兴,可是国光啊,你看上去一点也不幸福。当初你毅然拒绝所司代的指婚带著周助远走高飞时的决意,现在已经消失了麽?”
“我怀疑是否因为我做错了决定才会铸成今日的局面。”
透过竹帘的缝隙,院子里流光蝶影的夏日午後散发出满眼的绿意。走廊外蝉鸣声声,风清铃响──“我好像听见风铃的声音了……手冢桑,我想回家。”那日在他怀里泪光莹然的笑靥,每每想起似乎都近在眼前。
不二的笑,温暖的,狡黠的,悲伤的,淡然的,深深烙印在过去每一天的岁月里。等到他发现,总是跟在他身後的孩子,不知从何时起总是在他的视线里留下安之若素的背影。已经太晚了,再也放不开了。
手冢站起身走到竹帘前面。
“如果不二没有跟著我,他便不会遇到如今一连串的变故吧。”
“傻孩子,你这麽说对不二不是很不公平麽?他一心追随你的心愿算什麽,他为了你奋不顾身的努力又算什麽?”
扶住竹帘的手指恻然一颤,随即紧握成拳。“跟著我这个总是食言的人,他怎麽能不努力呢?我说会好好地守护他,我说会带他回家,这些全都没能实现。”
看著竹帘边绷紧成直线的身影,茜殿的眼睛一热,慌忙抬袖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还记得你很小的时候,我带著你去参加御台所举办的宴会。很多武家的小孩子聚集在一起看御台所展示花道,她让你们没人挑选一枝喜欢的花作为赏赐,别的孩子都在争抢著豔丽的牡丹,只有你,毫不犹豫地拿起了一支杜若(1),显得心满意足。”微微一顿,“国光,你知道那时我有多为你骄傲麽,你没有跟著别人对趋之若鹜,而是遵从自己的心愿选择喜欢的东西。这麽宝贵的心情,请你永远不要忘记了。”
手冢面带不解地转身。
“每个人活在世上,忙忙碌碌一生,有几个能够坚守著自己的心意?国光,你要记住,偌大的世界里,你要守护的人只有一个。”
站在熙熙攘攘的四条街,手冢的心里突然一片明净。
收拾起心情,望了一眼幽深的参道,终究还是折过身没有上去。
路边有花贩挑著担子沿街叫卖,他走过去,递给对方几枚铜钱,接过来一只细细长长的竹筒,里面盛著半桶清水和一支粉蓝色的燕子花。
一路走出繁华的洛中,行人渐渐稀少冷清。
由美子就葬在东山上一座近卫家的菩提寺。有人日夜看守照顾著,宁静的墓园在夕阳中满地余晖。
那个笑眼中藏著神秘的巫女分明还是白衣红裙地站在面前,明眸清颜,甘甜安详。一句“好久不见,手冢样”,雪霁初晴。
人们走很长很长的路,原来只为下一次重逢。
注:
(1)杜若,平安时代燕子花的古称。
从真田手中接过马匹的缰绳,不二转过头望了一眼半开的城门。他看到远处灯火,五步一盏,勾勒出蜿蜒的长廊。他看到洁白的天守阁压在重叠的树荫和高墙上,发出隐隐的光芒。
马蹄声疾疾惊醒沈睡的山路,潮湿的风擦过不二的脸颊,他听到厚重云层里传出沈闷翻滚的雷声,像一个躲藏在头顶的噩耗。
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骏府城。就算家光没有把话说得太明,不二也能猜到那隐藏在他沈郁表情里的焦急是什麽含义。阿福想要他的命,唯一的机会就是趁他单独回去江户的路上,所以世子才会匆忙赶在出发前让他动身上路好让阿福错过这次时机。
不二再次催马快行。
跟著家光的指示策马飞奔到山下,东海道的石冢近在眼前了。
咻──
几支竹箭挟带著凶狠的风声而来,不二迅速扭转缰绳,马匹绕开一个弧度後竹箭纷纷扎进了马蹄边的泥地里。马匹发出刺耳的长啸,惊惶地撒开蹄子地疯跑起来。
还是被发现了麽?
不二用力收紧缰绳控制因为受惊而横冲直撞的坐骑,这时一枚冷箭传出树丛直直刺入了马的侧腹,被刺中要害的马抬起前蹄挣扎了一下,大声嘶叫著向地面倒去……
抬脚在马镫上猛地一踩,不二跃过倒地的马身,稳稳著地。
闪电刺破云层照亮周围的瞬间,藏在树荫中的数片黑影露出鬼魅般狰狞的身姿。迎面的袭来的凌厉杀气和箭尖的寒光将他紧紧地包围,受伤的马还在地上踢打四蹄,万籁俱寝的深夜里,凄厉的惨叫声回响在山林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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