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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和物语-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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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足没有说话,只是不温不火地笑,一如既往的、顶温和的笑容,嘴边却带著三分讥诮。沈默了一会,突然伸出手抚上迹部的肩膀,轻轻拂平了锦缎牡丹上的一根褶皱。
“和从前一样,只要说到那个人你就会彻底失去理智。不过现在请你好好听我说话,说完了,你爱怎麽处置我都可以。那次刺杀行动,如你所猜测是真田弦一郎的策划,他想激化世子和忠长的矛盾,碰巧在这一点上,我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既然大家站在相同的利益方,他不方便直接动手,那麽由他提供世子的行踪等情报,我来出人力,公平交易。”
啪嗒!银烟杆敲击了一下烟盒子,眼眸中随即厉光一闪。
“说到底,你果然还是站到真田那一边去了。”迹部讥笑。
“我站在哪一边,你会在乎吗?”
“你……”
“被刺杀的这笔帐,世子自然不会记在你迹部景吾的头上,对世子来说,他最大的敌人就只有忠长大人而已。像你这种有身份有地位的家臣在江户城要多少有多少,杀一个又有什麽帮助?公方大人想牺牲你来保全忠长殿的安全,这种打算在袭击事件之前还有这种可能,但是现在……”朝空气中缓缓吐出一缕烟雾,细长的眼眸在烟草的气息里眯成了上扬的弧度。他瞥了一眼迹部的表情後继续说道,“世子殿下现在已经不会因为你的死而轻易息怒了。”
“这又是什麽意思?”
“公方大人要你代替忠长殿去死,不过很可惜,现在的状况恰恰相反。你一死,世子还有什麽理由和立场去问罪自己的弟弟呢?这就是政治的可笑之处,现在保护你的人摇身一变换作了世子殿下呢。所以──景,你会长命百岁的,有我在的一天,就没人可以碰你。”
注:
(1)“吉原游郭”是幕府认可的烟花巷,由幕府亲批土地并派专人管理。当时在吉原这个小世界里,妓院是完全合法经营的哦。
(2)太夫是吉原内游女的最高等级,一般只有大名、高等旗本或者商场巨贾能够消费得起的。
从前只要四下无人,他就会用这个名字称呼他的少主人。虽然第一次这麽改口的时候,他被满院子追打得惨不忍睹。但是他一直坚持己见,一叫就叫了十年。因为他知道,表面上再怎麽风光的迹部家长子,在私底下是个时时刻刻都处在寂寞中的人。
那段时光,现在想来已经犹如在云端一般遥远了。
从六岁开始就跟随著迹部,一直到被逐出家门,他是日夜陪伴在他身边的近侍,从来不曾离开半步。
“呐,侑士,陪我练剑。”
“呐,侑士,溜出去玩吧。”
“呐,侑士,为什麽花会死去呢?”
那时候他们并不知道,终有一天年华会老去,繁华将散尽。
牡丹死去前,枯萎细细焦灼每一寸花瓣直到卷曲、萎缩,失去原来的饱满和水分,变成一堆支离破碎的残骸。每次看到这样的景象,迹部就会不明理由地心情不好,有时甚至是暴走。生命尽头的这段荒芜,天下间大概只有迹部景吾没有勇气面对吧。
直到元和二年的春天,让迹部失去控制的原因又多了一个:那就是手冢国光的名字。从二条城回来之後,他开始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拼了命地练剑,常常不眠不休,牢牢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终於在一天与忍足对练的时候因为体力不支跌倒了,那是忍足第一次看到迹部哭泣,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样,泪水如倾。
忍足逐渐明白,少主的心情不是憎恨或者不甘心那麽简单。
被恐慌和嫉妒冲昏了头脑,他像著魔一般地撕烂了少主的衣裳、做了粗暴不堪的事情。那个雷电交加的深夜,窗外滂沱的大雨和迹部脸上泛滥的泪水,後来无数次在他的噩梦里淹没他的呼吸……高高举起的剑寒光逼人,却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滚,你给我滚,永远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不顾众人的阻拦拽著忍足的衣领一路在大雨里拖行的迹部,像是一只绝望中的幼兽。
大门沈重合拢的那一刻,他只能看著那个熟悉的背影就此在他的生命里消失……
打更的番太报过丑刻,番鼓声惊落了积蓄的烟灰,在榻榻米上烧出一小块焦黑的印记。
忍足低头看著迹部渐渐平静的睡容吐出一口烟,他们终於又像从前一样,坐在同一片屋檐下面。
“家里的牡丹花,就快开了吧。”
枷罗木的香气就像牡丹一样,是世间最美丽,也最孤独的风景啊。
三十二回 完
之三十三 春逝
叮──
小猫轻轻地叫了一声,转身隐没入黑暗里。
“喵先生?你要去哪里?”他睁开眼睛。
所有纸笼中的光晕突然熄灭了。
“燕千代,燕千代。”有个声音,仿佛在耳边,又如同是从记忆深处传来。
他伸手抓过一件外衣披在肩头,从床褥上站起掀开竹帘走到外间。点亮桌案上的蜡烛後,他端起了烛台。暖色的光芒照亮了墙上的书画、垂著细细流苏的圆窗、镜台上的珐琅梳子……一切都是如常的样子。
“燕千代,燕千代……”那个声音一下子移到了门外。他推开门步入外廊,环视周围,只有一片沈寂的夜色。
草间的湿露蒸腾起一片冰凉的雾气,深蓝色的夜幕中细微流动。映在水池子里的月亮缺了一瓣,偶尔被晚风吹皱了,散成满池的波光碎影。一个女子素白的身影站在池水中央,豔丽的脸被弦月的光芒抽去了色泽。他记得这个妇人,去年京都的樱花正当繁盛时,她也曾在番所的庭院里出现过。
是眷恋尘世的灵?还是前来复仇的亡魂呢?
“请问……”他跨下走廊,只穿著白袜套的脚踩上冰冷的砂石地。“你从京都跟我来到江户,是有什麽原因吗?”
女子没有说话,她的半张脸被衣袖遮住了,像在哭泣。
“请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如果有什麽愿望没有达成,我可以帮你。”他向水池走近了一些,水面上的月亮和女子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她身後的朦胧浅雾中盛开了一树虚幻的山樱,血色的花瓣像雪片一样不断散落下来,落在女子纯白的衣裳上面变成点点触目惊心的血迹。
“我没有面目去见太阁大人和我的孩子秀赖……燕千代,你不认识我了麽?我浅井茶茶(1),是亲手迎接你到这个世上的人啊。”
“你说什麽?”他的心跳仿佛在女子报出自己姓名的时候瞬间停滞了。
“燕千代,是时候了。为了守护你的誓言,请奉献上你的生命吧……”
一阵骤起的狂风吹迷了他的眼睛,他举起手挡住扑面而来的树叶和沙石。“啪”地一声,手中的烛台翻倒在地。等到周围平静如初,水面上的妇人和红樱倏忽不见,雾气散开後天空一片清朗。取代她站在水池中的人一身白衣红裤,用灰蓝色的瞳淡淡地凝望著他。
“姐……姐姐?”
他的喉咙颤抖得难以发出声音,巫女依然是带著些许神秘的笑意,她抬头看了看夜空里的星子,最後把脸转向另一个方向──那是江户城和天守阁的方向。
“周助,你答案只能自己去找,你的人生也必须自己去决定。要相信自己,相信你爱的人。”
“等一下,姐姐!”
叮──
喵先生轻轻地叫了一声,转身隐没入黑暗里。
“姐姐……”
不二听到自己的低声轻唤後醒来,房间里已经满室光亮。手冢和喵先生都不在,只有一天前新插的粉色山茶落下一朵在他的枕边,散发出清甜的香气。墙上的书画、垂著细细流苏的圆窗、镜台上的珐琅梳子,梦里梦外,并无二致。
推开门,院中明晃晃的日光下面,像一匹花团锦簇的西阵织。江户的春色,热闹得尽兴,是那种会让人眼盲发晕的浓烈。从江湖凑而来的温暖湿润的风扑面而来,大好的季节。今天是四月朔日的更衣日,身上的妆花唐绸直垂是去年在京都时做的,一直没有动过,穿上之後觉得稍显空落落,就算系紧了衣带也没有用。
四处找了一圈,没有喵先生的踪影。往常早上一起来,它总是跟在他身後准备一起吃早饭。
“怎麽新做的衣服不穿,反而把旧的拿出来了?”大石问。
“它在箱子里待了一年,不是很寂寞麽。”不二弯起眼睛笑笑,“对了,大石桑看到喵先生了麽?”
“没有啊,会不会去找英二玩了?”
“是呢,喵先生很喜欢英二的,”手掌举到眉前,头顶上是晴朗无边的天空,“呐,真是个好天气……”
只是从这一天早晨後,喵先生没有回来。
人世间的缘分本来就不能勉强,不过有时候会觉得膝盖上少了一团毛茸茸的暖意显得有些清冷,走路的时候身後也不再出现银铃细微清脆的响动,袭上心头的寂寞还是难免。
菊丸得到一段时间的休假回到近江老家去探亲,在他启程的数日後,不二接到了凤的死讯。信是冥户写的,“长太郎走的很安详,最後几天神志有些不清楚,反反复复地叫著你的名字。他没有责怪任何人的意思,请你不要为他伤心。我不会再回江户了,长太郎生前说过,希望看到岚山上的红叶,我会替他完成这个心愿。”
寥寥数语,倒是很想冥户的风格。
他终於还是带著凤君一起走了,去实现当年没有遵守的誓言。
不二握著小小的信纸,反反复复地看。上面的字迹隐忍到僵硬,可以想象写信人是怎样强压著手指的颤抖才完成了这封短笺。“我会替他完成这个心愿”,不管经过了多少艰难曲折,最後一切总是要回归平静。每天都有人消失不见,但是生者的光阴必须继续流转下去。
夜里不断重复著往生者的梦境,有时候悲泣声仿佛大风喧嚣尘上。但是不二已经不会感到害怕了,那些穿越过他手指缝隙的记忆,在四月的阳光下汩汩流淌,最後注入心里的一面湖,从此悄无声息。
手冢的伤好转了不少,肩上的绷带拆除之後又开始勤快地登城议事去了。偶尔听他和大石说一些幕府中的人事,似乎是远远地、抱著听物语的心情,听著听著,在和煦的春风里慢慢坠入梦乡。
开始频繁地去神社,为了祈祷手冢的伤势可以尽快康复,也为凤君祈求冥福。江户人真是非常爱好庙会,三天两头的堵塞神社前的参道,再上演个打群架什麽的也是常有的事。庶民和武士,不分贵贱闹哄哄地挤在一起,到处是鲜豔光彩的衣裳。这样的江户,像一个光怪陆离的乐园,渐渐地让人忘记了前尘往事。
那天心血来潮去了隅田川的多闻寺,路上碰到了将军家浩浩荡荡的行列队伍,想必是结束了菩提寺的参拜後顺道巡游。时值各种各样赏花集会的时期,绵延数里的人马自然得到了夹道欢迎,连将军也来凑热闹怎麽不叫人们更加兴致勃勃呢。
“听说世子今天祭拜完祖先就要动身去京都面圣了。哎呀呀,到时候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盛况呢……”
“你听说了吗,这次德川家全体出动进京,只有忠长大人被留下了。”
“那麽说兄弟不和的传闻是真的咯?”
人群忘乎所以谈论著将军家各种传闻轶事的声音不绝於耳,不二跟著人潮随波逐流,高照的豔阳和周围人们散发出来的热量开始渐渐蒸腾,像一条从地底冒出来的沸腾水泉。时不时被周围坚硬的肩膀顶撞几下,他有点站立不稳。
恍惚中,见到梦境里自称浅井茶茶的女人和姐姐的脸重叠在一起,分不清是在哭泣还是微笑。四周汹涌的人群变成了奔腾的河水,岸上有无数双冷漠的眼睛望著他落入水中,望著他盲目而徒然地挣扎著。一抬头,天际映成赤红,被冲天的火光和飞溅而起的血液……
这时突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
不二猛然清醒,眼前是世子含笑流光的眉目。
注:
(1)丰臣秀吉的侧室,淀殿。也是秀忠正室阿江的姐姐。
他牢牢地牵著他,用力拨开人群向前走去。在後肩显眼的位置,鸠羽色的京缎袍服不知从哪里蹭来了一片半湿柳叶粘在上面。偶尔露出下袭的白袜子被踩脏了,赫然留下了木屐长条形的脚印。不知道世子殿下是如何从那座精致的驾笼里逃出来的……
好不容易离开了大街,世子却没有放开他的意思,像是担心身後有追兵似的拉著他在小巷里七拐八弯地奔跑起来。风声呼呼地擦过不二的耳边,他也不去挣扎,任由自己在星罗棋布的店铺和长屋之间晕头转向。这些对他来说如同迷宫一样的存在,但是家光却无比熟门熟路,只管带著他一路疾行。最後到了一座偏僻的小寺庙前面,他们终於停了下来。
家光什麽也没有说,径自走了进去。不二只好跟上他,绕过前院和正殿,两排古松渐渐分开一条通道,面前是一座墓地。芳草萋萋,偶尔飘过一缕寺庙的香烟,凄清得不见人迹。
驻足在墓地隅边的小墓前,世子从衣袖里取出小小一束野菊轻轻放下。无名的石碑上爬了些青苔,他举起袖子仔细地拭去。
矗立良久,鸠羽色的背影才转了过来,世子略显清瘦的脸庞上有一种凌厉的疼痛。
“我只知道他叫卯月,生前是玉井座(1)的当红歌舞伎。有一段时间我每天拉著小叔一起去看戏,就是为了给他捧场。看到他跳舞的样子,我就会忘记所有不痛快的事情……”
不二看了看石碑,又微扬起眼望著世子,他不明白家光带他来这里的原因。
可是世子似乎无视於他的疑虑,只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後来我才知道,他有一个得肺结核的弟弟,为了给弟弟找大夫,他欠了座长(2)很多钱。为了还债,出卖身体给那些富商和武士。我拜托小叔帮忙治好了他弟弟的病,他却说为了不让弟弟将来因为他卖身而成为别人的话柄,亲手结束了自己的性命。去世的时候,他才二十二岁。”
面前的家光和记忆中的判若两人。还是俊秀依旧的轮廓,却已然不是当初头顶搞笑面具後颈插著团扇的松平君了。原本温润的脸颊瘦削了不少,像一块坚硬的青玉。在那双明亮的眼眸里,用冷峻的光芒画出了高高在上的界线,这道线不仅隔开了他与他,也隔开了他与这个世界。
“发生什麽事了吗?”压下胸口升起的不安,不二问道。
“我不明白,一点也不明白。这样值得麽?不二,如果要拿你的命来换你弟弟,你愿意吗?”
不二的话语还出口,视野忽然晃动成一片怪异的影子。肩背传来的温热的重量,等到意识过来,世子已经紧紧地拥他入怀──
猝不及防地,一阵骤起的风,卷起了茜草色的发丝和水蓝衣衫。
世子的脸深埋在他的左肩,有什麽冰凉的东西,一滴又一滴,落入他的衣领。
让双手无力地垂落身侧,不二抬起头去仰望那红日沈暮的天色。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也像天际一样的悠远:
“松平君,世上有千千万万的人,有幸能与自己流著相同血液,那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呢。你们从出生开始就连在一起,彼此攸关,彼此束缚,比起那些孤独而终的人,不是很值得庆祝的恩赐麽?如果性命可以等价交换,我这条命随时为亲人准备著。”
“不二,我的弟弟,那个和我流著相同血液的人,先是刺杀未遂,接著又是请阴阳师祈求我在上京途中枉死,无法继承将军之位。就在德川家的菩提寺里,在祖先沈睡的地方,他们每天偷偷进行这样的法事。你说,是不是很可笑呢?”
不二皱起眉。视线越过世子的肩头望见那座小小的墓碑,久久地,什麽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现在告诉世子,刺杀事件不是忠长殿所为,他会好受一些,愤怒会减少一些麽?如果除下那枚金光闪闪的葵花图腾,此刻趴在他肩头哭泣的只是一个被高高孤立在将军宝座上的可怜人而已。
被手足刀剑相向的感觉,不二不是没有经历过。如果这也算是同病相怜的话……他踌躇了一下,还是伸手触摸到家光颤抖的背脊,轻柔地拍了两下。这一瞬间,他有些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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