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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楚明仁不打算制造悬念，很干脆地吩咐罗宾煮些咖啡送到书房，继而转向云枫说：“枫儿，我们谈谈。”

　　　　楚明仁和云枫离开后，徐嘉仪也上楼回房间更衣。

　　　　云檀问云杭，“三三，要我陪你吗？”

　　　　云杭摇头，云檀便随着母亲上楼了。

　　　　云杭一个人坐在客厅的圈椅上，面向后花园，望着落地窗外面一丛丛的海棠花。

　　　　他头很晕，心慌的厉害，两只手紧紧握住椅子的扶手，象面临法庭的被告一样，等待着父亲对自己的判决。

　　　　………………

　　　　罗宾把两小杯土耳其式咖啡放在侧柜上，关门退下。楚明仁端起浅蓝色的烁瓷杯，站在窗前，慢慢喝着，肃然望着云枫，一言不发。那是一种毫不留情的目光，穿透力极强。当他用那样的目光审视对手或属下时，对方都会有被迫裸于街市的感觉，难免屈身退却。站在壁炉旁的云枫，当然感受到父亲目光中的巨大压力，不觉握紧拳头，强迫自己与父亲对视，不卑不亢地接受挑战。

　　　　终于，楚明仁用低沉的声音说：“枫儿，你让我非常失望！”

　　　　云枫稳稳地承接父亲的逼视，“爸爸，可以请你稍微解释一下吗？”

　　　　楚明仁忍住心头的怒气，质问道，“你还需要我解释吗？你的行为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难道你不清楚？”

　　　　云枫微微一笑，“大概是我愚笨，可是我真的不清楚。我和小杭的爱情，是我们的私事，与其他人无关。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一个个如临大敌。”

　　　　楚明仁厉声说：“枫儿，你开玩笑吗？我不想给你上课，但是这件事牵扯很广，不仅仅是个人自由的问题！”

　　　　“爸爸，如果那样看的话，后果如何，完全取决于你的态度。”

　　　　云枫的凌厉有些令楚明仁意外，他沉吟片刻，问道：“枫儿，你一点不肯让步吗？”

　　　　云枫说：“爸爸，我无处可让。任何一点让步，都会把小杭置于死地。”

　　　　这句话击中了楚明仁的软肋，他把咖啡放在窗台上，在圈椅里坐下，语调沉重地说：“枫儿，我生你养你是为了什么？嘉仁这个王国，你是太子。这么多年的培育，我的心血，你母亲的心血，难道都白费了吗？你的雄心壮志呢？也能够说抛弃就抛弃吗？”

　　　　云枫心头刺痛，略带讥讽地说：“我还担心你生我养我时多少参杂了一点爱的因素呢，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既然爸爸的目的性这么明确，事情就好办了。我并不想放弃王冠王位。请爸爸帮助我与各个圈子达成相应的妥协就是。”

　　　　楚明仁摇头，“枫儿，妥协也许不难，以嘉仁的实力，以你的能力，我想局面还不至于失控。但是你是否想过损失有多大呢？仅从联姻的角度考虑，如果一切如常，如果你能够和初夏成婚，对嘉仁的益处，可以说是不可限量。”

　　　　云枫冷冷地说，“拓展嘉仁，联姻或许是捷径，但并不是唯一的途径。嘉仁是投资银行，不管是谁，高调再响，需要钱的时候，也得老老实实求贷，断然不会因为我和弟弟乱伦，就拒绝我的投资。游戏的潜规则我很明白，我还真的不怕谁！”

　　　　“好吧，就算大家达成默契，对你和杭儿的事情视而不见；因为要和你做生意，也不敢当面对你不敬，但是对杭儿，恐怕不会客气，伤人的目光和言辞，一定会铺天盖地。针对你母亲的流言蜚语，也不会少。为了你的任性，让他们承受这些，你忍心吗？再说，杭儿心脏有损伤，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磨。”

　　　　云枫看着父亲，略作迟疑，说：“爸爸，这些我都想过。我会尽量护住小杭，不让他受太多的伤害。至于妈妈，她爱我，我相信她会包容我们。”

　　　　楚明仁再次摇头，“枫儿，人伦不是一般的道德界限。和婚外养情…人不一样，乱伦是违法的，要判刑的，至少在英国如此。我们无法保证所有的人都服从潜规则，万一有人以此为要挟，你怎么办？杭儿怎么办？这真的不是儿戏！”

　　　　“爸爸，”云枫诚恳地说，“我们没有打算向全世界宣告，也没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我和小杭期望的，只是亲人的认可，希望可以在自己的家里，无拘无束。”

　　　　楚明仁依然摇头，“枫儿，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而且纸里包不住火。”

　　　　“所以上流社会的默许对我们非常重要，所以我必须有嘉仁做后盾，以便在受到攻击时，能够奋起还击。”

　　　　楚明仁沉默了许久，说：“枫儿，你对杭儿的态度，太不负责任了。可是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说什么。既然你宣称爱他，就要照顾好他，不要让他受苦。”

　　　　云枫点点头，“这一点，爸爸可以放心。我也希望爸爸不要责备小杭，他最怕的，是失去你对他的爱护。”

　　　　………………

　　　　云杭慢慢走进书房，把门在身后关上。虽然刚才哥哥说过爸爸不会怪他，可他还是感到害怕，惶惑地站在门边，望着坐在沙发上的父亲，不知所措。

　　　　楚明仁拍拍身边的空位，说：“杭儿，坐过来。”

　　　　云杭走过去坐下，低声说：“爸爸，对…不起。”

　　　　他的脸色很苍白，眼睛下面有隐隐的青影，珍珠色的双唇微微张开，胸脯一起一伏，费力地喘息着。

　　　　楚明仁心疼地把他搂在怀里，“杭儿，乖宝，怎么喘成这个样子？吃药了没有？”

　　　　云杭略微点了一下头，望着父亲，水波流转的眼睛里全是焦虑，“爸爸，关于…我和…哥哥，你…能…原谅…我吗？”

　　　　楚明仁为他揉着胸口，“杭儿，爸爸不会怪你的，你不要有这么多的忧虑。你先靠好，闭上眼睛歇息一下，我们慢慢谈。”

　　　　云杭神色黯然：“爸爸…是因为…我…有病，才…迁就…我，是吗？”

　　　　楚明仁叹了口气，“杭儿，你和枫儿的事，不是我愿意看到的。但是我不会阻止你们，因为我知道你用情很深。也不是迁就你，爸爸希望你能快乐。”

　　　　云杭的眼睛里闪动着希翼，“那…爸爸…不会…不认…我们？”

　　　　楚明仁在他额上吻了一下，“杭儿，你是爸爸的宝贝，爸爸怎么会不认你？”

　　　　云杭心头的重负一下子解除了，笑意在他的眼睛里荡漾开来，仿佛阳光一样照亮了他面容。

　　　　楚明仁搂紧他，“我的杭儿终于笑了。”

　　　　他理了理云杭的额发，慢慢说：“杭儿，爸爸是个寡情的人，这一生，只对你妈妈动过心。七个儿女里，爸爸只爱你一个，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云杭摇摇头。

　　　　楚明仁笑笑，宠爱地抚…摸着他的后颈，说：“杭儿，不管别人说我什么，爸爸其实对事业看得最重，枫儿、檀儿是我婚姻的一部分，也是我事业的一部分。另外的那几个，是因为他们的母亲想要，也算是一种补偿吧。但是杭儿不一样，杭儿是我想要的。”

　　　　他抬起头，目光投向窗外的远处，仿佛是在回忆，“你妈妈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子，我在西湖边上遇见她，真的是美丽如梦。那是八十年代中期，大陆的学生，非常前卫。你妈妈也是那样，象一个自由的精灵，从不考虑俗事的。你是一个意外，我恳求她很久，她才同意把你留下来。”

　　　　楚明仁收回目光，看着云杭说：“杭儿，你要明白，她那时只有十九岁，满脑子自由和艺术，孩子啊家庭啊完全是她视野之外的事物。”

　　　　云杭专注地听着。

　　　　“当然，你出生之后，你妈妈很宝贝你——不爱杭儿，是不可能的。”楚明仁在云杭的面颊上亲了一下，微笑着继续说：“你出生那天，我在医院里等了十六个小时，才抱到你。我的小宝宝是那么的完美，暖暖的，甜甜的，用小手握住爸爸的手指头。那个时刻，是爸爸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楚明仁沉默了一会，又说：“爸爸最爱的是杭儿，可爸爸最对不起的，也是杭儿。爸爸非常后悔，没有早一点把你接到我身边。如果早一点把你接过来，如果那次你发烧时把你送到医院，如果当时换一个医生，杭儿可能就不会得那场病，或者不会病得那么重，伤到心脏，最起码，不会留下后遗症。”

　　　　云杭握住父亲的手，“爸爸，你不要…那么想，我小时候…经常发烧，可能早就…有问题了。再说，我现在基本上…已经好了。圣诞节前的…检查报告，只有轻度的…心功能不全。查德威克教授说，只要坚持锻炼，有可能…完全恢复的。”

　　　　楚明仁摇摇头，“我对医生们的话可不敢全信。杭儿现在的状态，离‘好’差远了。”

　　　　云杭说：“那是因为…我最近两天…太紧张了，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楚明仁严肃地说：“杭儿，你选的这条路，很艰辛。我相信枫儿有能力照顾你，所以才没有反对。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要陷得太深，尽可能慢慢站出来一点。爱情象火焰，没有办法捉住，而且很容易烧尽。无论如何，你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云杭看着父亲，深切地说：“爸爸，你是希望我…在爱情上…收放自如吗？我做不到。我爱哥哥，怎么爱…都爱不够，倾心相与…都不够。我很幸福，不觉得…艰辛。”

　　　　楚明仁抱紧他，“杭儿，乖宝，你高兴就好。爸爸真的没有什么奢望，只求你平平安安地活着。和死亡争夺你的那些日子，爸爸想起来就后怕。爸爸现在老了，再有一次危机，不一定有力量把你抢回来。”

　　　　云杭靠在父亲的胸前，轻声说：“爸爸，我一定…听话，好好活着，不让你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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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的霓虹》——梓园郁金著——第二十九章（上）谈判与坦白

　　　　
　


夜的霓虹　上卷·挚爱　第二十九章（中）——无奈的妥协
章节字数：4371　更新时间：10…03…21　09：26
　　　　云枫在母亲的房门上轻轻敲了两下，心中升起一丝畏惧。他期待母亲的宽容，但是事到临头，却发现自己并无把握，充满疑虑。

　　　　听到应允，云枫走进房间，把门在身后关好，道了声日安。

　　　　徐嘉仪身穿一袭白色锦缎旗袍，外面套了件银灰色的羊绒衫，站在窗边，双臂交叉在胸前，如往常一样雅致华贵，但是云枫在她的眉间探察到一丝忧伤，不禁有些难过，走上一步，低声说：“妈妈，我很抱歉。”

　　　　“抱歉？”徐嘉仪略略挑起眉梢。

　　　　云枫说：“不是为了我和小杭的爱，而是为了由此引起的种种不愉快。”

　　　　徐嘉仪作了个手势，“那些吗？免不了的，枫不必太在意。坐吧。”说完，她自己在靠墙的美人榻端头坐下。

　　　　云枫便搬了一个矮凳坐在她的膝边。

　　　　徐嘉仪望着云枫，轻声问：“你和爸爸谈好了吗？”

　　　　云枫点头：“谈好了，我们决定取得各家的默认。”

　　　　徐嘉仪顿了一下，“你不肯放弃嘉仁？”

　　　　云枫十分意外，“妈妈希望我放弃？”

　　　　徐嘉仪勉强笑笑，“枫，你猜不到我的希望吗？”

　　　　云枫脸色发白，声音也有些颤抖，“妈妈，我做不到。我爱小杭。”

　　　　徐嘉仪专注地望着他，“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改变心意，是吧？”

　　　　云枫承受着母亲灸热的目光，咬住嘴唇，轻轻摇头。

　　　　徐嘉仪抬眼望向虚空，“那我就不说什么了。”

　　　　“妈妈，”云枫心情黯然，沉重地说，“请你…试着理解我们。”

　　　　徐嘉仪的嘴角现出一丝苦笑，她看着云枫说：“枫，你以为我会不理解？毛毛告诉我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惊讶。爱上云杭，很容易。”

　　　　“那么，请妈妈允许我们在一起。”

　　　　徐嘉仪长出了一口气，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她伸出右手，抚摩着云枫的面庞，一面说：“枫，你是我的头生子，是我的骄傲。从婴儿到孩童，从少年到成人，我看着你一点点长大，变得能力超群，气势夺人，免不了会有许多梦想。你知道的，对吧？”

　　　　云枫用双手握住徐嘉仪的左手，“妈妈……”

　　　　“其实也都是很普通的梦想，”徐嘉仪继续说，“我想象你会壮大嘉仁的实力，击垮你爷爷。想象你爱上一个不平凡的女孩子，有一个完美的婚姻。”

　　　　她笑了一下，语调里略含戏谑，“当然现实中更有可能的，是你爱上一个无法与我相处的女子。所以我很看好初夏，你是喜欢她的，对不对？”

　　　　“妈妈，我爱小杭……”

　　　　“即使是完全的利益婚姻，即使完全没有爱情，你们也会有孩子。美丽的孩子，生命的延续，嘉仁的继承人。”

　　　　“……”

　　　　“但是现在，你要剥夺我和爸爸与你共享天伦之乐的机会。”

　　　　云枫低头把脸贴在徐嘉仪的手背，“妈妈，宽恕我。但是，你爱我，不是吗？你真的忍心为了金钱的利益，牺牲我的爱情，让我度过无爱的一生吗？”

　　　　徐嘉仪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泪水，“枫，我的孩子，如果你坚持选择爱情，那我要请你带着云杭离开，隐姓埋名，去过你们私密的甜美生活，把嘉仁交给弟弟。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一点都不过分，”云枫斟酌着词句说，“但是，我不认为那是最好的办法。”

　　　　徐嘉仪眼神变得锋利，“哪里不好？”

　　　　“妈妈，让我们理性地看待这个问题，可以吗？”云枫恳切地说，“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亲情也同样重要。难道说，我们以后，再不能光明正大地和你和爸爸见面？小杭绝对受不了的。再说，我和小杭也不可能真正隐姓埋名，过世外桃源式的生活。我要做生意，他要画画，不得到这个社会的认可，就不可能有所成就。所以我不能放弃嘉仁。在我看来，维持表面的常态，博取各大世家的默认，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徐嘉仪说：“枫，这件事你要慎重。默认，其实等于是不承认，你们两个人就要生活在流言蜚语的漩涡里。你也许能够一笑置之，但我怀疑云杭能够坦然承受。而且云杭会面临更多的恶意；他太美，摧毁他，可以给人们带来巨大的满足。”

　　　　云枫说：“我不会让人伤害小杭的。”

　　　　徐嘉仪沉默地望着云枫。过了很久，她才说：“枫，你对这份爱情，真的有把握吗？你能爱多久呢？”

　　　　云枫疑惑地问：“难道妈妈怀疑我的执着吗？”

　　　　“爱有自己独特的逻辑，和执着没有关系。你可能爱上一个很完美的人，没有理由不天长地久，可是他不经意的某个动作，或是某句话，会忽然让你生厌，爱情立刻便烟消雾散。也可能有一个人，好像处处是缺点，没有爱他的理由，可是你却不由自主，爱他到地老天荒。我只是想知道，你真的爱云杭吗？”

　　　　云枫点点头，“刻骨铭心。”

　　　　徐嘉仪用手抚…摸着云枫的头发，“那么，答应我一件事，无论出现什么情况，你都要把自身的幸福置于首位，不要牺牲自己的利益。云杭年幼，身体又是这个状况，你可能很容易宠爱他迁就他，但那样的情绪是不健康的，对爱情最为有害。”

　　　　云枫微笑，“妈妈，你多虑了。我爱小杭很深，可我不盲目，我们之间很坦率。我宠爱他是真的，但是没有迁就过他。”

　　　　徐嘉仪看了他一会，“枫，我没有办法狠心对待你们，所以才会让步。但是不要以为，这个让步，来得轻易。父母和儿女作对，总是输家，我实在不想失去你。”

　　　　云枫心头一阵疼痛，他把头伏在徐嘉仪的腿上，低声说：“妈妈，我爱你。请你祝福我和小杭。”

　　　　………………

　　　　云枫来到书房，看见父亲和云杭坐在沙发上，翻看着一本画册。父亲指点着页面，议论着什么，云杭靠在父亲的身上，安静地听着。他的脸色虽然很苍白，但嘴角含着笑意。

　　　　听见云枫的脚步，云杭抬起头，紧张地问，“夫人…现在…要见我吗？”

　　　　云枫点点头。云杭便要起身。

　　　　楚明仁按住他：“杭儿不要动，现在药效刚刚显出来，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不然夜里会喘得睡不着。夫人不过想嘱咐你几句，明天再谈也是一样的。”

　　　　云杭说：“爸爸，还是现在谈…比较好。”

　　　　楚明仁意识到，今天不谈，云杭肯定会一夜无眠，放开手，叹气道，“杭儿总是把事情看得太严重，你这样，身体怎么能好！”

　　　　云枫对云杭笑笑，“小杭不要担心，妈妈已经祝福我们了。”

　　　　………………

　　　　“云杭，你把自己看作是楚家的孩子吗？”

　　　　云杭不安地望着徐嘉仪，犹豫地回答：“是的，夫人，我希望我是。”

　　　　“那么，你知道楚家的孩子有什么样的责任吗？”

　　　　云杭没有回答。

　　　　徐嘉仪的脸上依然带着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