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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雕师作者:爱看天-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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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出这么多来,几乎是倾尽所有,但是他还是跟了,他想赌一赌。
许安扯了扯领带,他从来没有哪一次觉得自己离成功这么近过!
126、第五场
五场比赛进行了整三天三夜,中间没有休息的时间,许安一双眼睛熬得通红。
第一场辨玉许安败了。第二场斗雕工,许安依旧败了。第三场由那位海派的中年玉雕师傅上场,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手里有几分真本事,赢了一场。
许安抽出一根烟含在嘴里,点火的手都有些发抖,五场三胜,他接下来两场必须都要赢。
接连三场比试下来双方都有些疲惫,越南的商人率先喊了中场休息,许安虽然有些不愿意,但是也不敢过于逼紧,只好答应休息半个小时。
许安亲自去为那位刚赢了的海派师傅倒了一杯水,道:“冯师傅,劳烦您了,接下来两场还请您多费心。”
“老板不必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冯师傅应了一声,继续闭目休息。他刚才的玉雕切磋中只是险胜一步,说实话,其实并不能说他完全赢了,他赢的无非是在时间上。对方应该只有一个人在比斗,从之前两件玉雕品的手法痕迹上来看都是一样的,想必现在一定很疲惫了。
老夏现在确实是很疲惫了,他之前强撑着一口气连比三场,终究是在第三场慢了一步。老夏坐在沙发上休息,手指依旧保持着握着捻玉砣的姿势,仔细看的话,甚至能瞧见指尖在微微发抖。
他很累,身体累,心更累。在瞧见许安送过来的那几块让他们比斗用的“小彩头”羊脂玉之后,老夏心头就像让人割了一刀似的,疼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师傅爱惜了半辈子的宝贝,如今竟然变成这般七零八碎的下场……老夏一想起刚才在那一小块一小块的羊脂玉上雕琢过,手指便再也抬不动,指尖都是一阵阵的刺疼。
程叶小心的握住老夏的手给他舒缓筋骨,已经有些僵硬了,他担心老夏,忍不住开口道:“师傅,下一场让我上吧……”
老夏没吭声,他现在已经摸清了许安带来的人手,那里面有一位高手。
之前老夏被那切得破碎的羊脂玉刺激了心神,自己连战三场,唯有那位师傅赢了一场。以许安的性子,必定是让那位师傅继续出来比斗,如果是这个人,程叶的功底不差,但是就怕输在那双涉世未深的眼睛上。老夏不能冒这个险,哪怕是七零八碎的东西,他也一定要给先师凑齐回来。他们的师门已经没有了,他不能再让师傅最后的一点念想也被践踏干净。
“下一场是什么?文选辨玉,还是武斗琢玉?”老夏没有睁开眼睛,他说的很慢,声音更是低沉,像是一个真正的老人。
“师叔,下一场是文选,辨古玉。您歇歇,让我来吧?”许俊杰一脸的担心,他知道老夏眼睛本就不好,如今这个熬法怕是支撑着出去了,也要损坏眼睛。“我跟师傅学了不少,我、我替您……”
老夏勉强睁开眼睛,果然眼前已经开始模糊了,他的体力已经差不多要到极限,现在跟眼前一抹黑也差不多。他又缓缓闭上眼睛,反问许俊杰:“你跟你师傅联系上了吗,他们什么时候能到?”
许俊杰脸色很难看,“师傅他们在比赛上遇到了麻烦,评审会说小文、小武的东西有问题,把他们扣下了。”
老夏也猜到几分,许师哥一直在厂里受气,如今大约是抱着决裂的心情来参加比赛,想必小文、小武两个人做的玉雕件就是厂里那位师傅的绝活“双龙戏珠”。许老头怕是真要让许安赔光老底儿,连最后的翻牌机会也不肯留给他。老夏叹了一口气,对许俊杰道:“我的眼睛不好,这一场你替我吧。”
“是。”
与此同时,许老头带队参加的比赛上,出现了三件“双龙戏珠”。其中一件是被许安以师门名义写了推荐信,大摇大摆摆进展览厅,等着大师评定的;剩下两件则是同时出现在了新手区的现场制作场地上,由两个孩子创作。虽然还没有收尾完成,但是就凭这样的速度和雕工来讲,绝对是已经赢了!
比赛上出现一模一样的东西,这几乎就等于狠狠扇了许安带来的玉雕师傅一记耳光!他捏着自己的推荐信,恨恨地看着许老头,道:“许师傅您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对不对?我记得,老板写推荐信的时候,您一直反对他用师门的名义……可是咱们现在也是一条船上的人!您不觉得这样做有些过分了么!”
许老头吹了吹眼前的茶水,把浮在上面的茶叶梗吹开喝了一口,勉强压住一肚子的怒火,道:“什么叫过分,我不过是把你做的原封不动还给你罢了。你进玉器厂也有七八年了吧,呵,能翻到老爷子临终前遗留下的笔记也不奇怪。我之前还一直纳闷,为什么你突然就有了这般好的图谱,雕‘龙’也好,雕‘双龙戏珠’也好,怎么会这么眼熟……”
那位师傅有些紧张,一双眼睛左右游移不敢去看许老头,忍不住打断他道:“不是我要看的,是、是小老板硬塞给我,他要我……”
“他要你比照老爷子留下图谱仿制‘双龙戏珠’了吗?!”许老头一把将茶碗拍在桌上,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喝道。“我只问你,你拜过师傅么?你认得师门么?!你凭什么用师傅的图谱!又凭什么用师门的名义推荐进评展区?!”
他们的师门虽然已经败落了,但是决不允许有一只臭虫存在!师祖不允许,许老头和他的师兄弟们也绝对不允许!
“可是老板、老板说一定要赢啊!我也是没有办法才这么做……许师傅,许师傅那两个孩子是小文和小武对吧?您跟他们说,让他们认个错,服输,咱们这次一定要赢啊,不然厂子就全完了!”那位玉雕师傅满头大汗,脸色惨白着试图说服许老头,如果这件事情让大家知道,不止是玉器厂,就连他自己的前途也全完了。“我回去一定向许老先生磕头,我认罚……只求您这次先以大局为重,咱们现在输不起了啊!”
许老头听得心烦,甩手就丢下他走了。玉器厂早就被许安挖空了,已经输了的局面,哪里有什么输不起的?他现在更关心的是老夏那边,老夏身边就带了许俊杰和程叶,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过来。黑市里有黑市的规矩,哪怕是他去了也不能作弊,只有凭本事去赌一场、斗一场。老夏带的人手少,眼睛又差,支撑了几天怕是已经到极限了吧?许老头叹了口气,他现在唯一期盼的就是许安去腾冲之前没有招买到好手跟着。
许安这次偏偏就招揽到了一位好手,不过好手也不一定都是能成功的。
第四场辨的是古血玉,一排三块透着沧桑气息的古血玉放在托盘里,分别拿给两方玉雕大师辨别,这里的辨别不只是分辨真假那么容易,要辨的还有价值。无论真假,价高者赢。
许安自认对古玉辨别很有一手,但是也些顾忌,他这次若是输了可真是血本无归了。但是两个小时的时间眼瞅着就要过去,那位海派的大师依旧额头冷汗直冒的说不出话来。
许安急了,但是也不好说什么,只阴沉着脸跟着那位海派大师一起瞧着。许安之前玩过古玉,对血玉也知道些。血玉有两种,一种是西藏雪原出产的一种石头,还有一种便有些传奇性了,那是透了血埋藏若干年而成的玉石,价值极高。
面前的托盘上几块玉显然都是后者:第一块玉身血丝密布;第二块像是刚出土不久,还带着一股子泥土里的腐败气息,但是那种玉中透血的感觉绝对错不了;第三块更是殷红如血,仿佛被人精心盘过许多年,颜色漂亮而红润。
许安忍不住骂了一句,“这他娘的怎么辨?谁能一眼瞧出来这里头灌的是人血还是狗血……!”他骂完又忍不住瞪了后面干站着的几位玉雕师傅,这是之前输了比斗的几人,许安对他们也丝毫不客气,“花钱请你们来能做什么?!真是没用的废物!”
几位玉雕大师脸色有些不好,但是也忍着没有发作。他们之前对许安就有些不满,如今更是心存芥蒂,怕是出去再也不会受许安招揽。
“老板,玉里透了血才称得上是血玉,可是这几块都透血了。我若是切开来感受一下玉石的吃刀难易,试试流畅度或许也能辨出,但是那样价值就会损失许多……很有可能会跟对方平局。”海派的那位师傅精于人际,他用话牵着许安,试图让许安自己下决定。“现在平局恐怕也不成了,咱们要赢,还得借借老板的好运气。”
许安本就是个赌徒,听见他说立刻追问:“怎么个借法?”
那位师傅指了一号、三号两块血玉,道:“这两块价值高,老板从里面选一块吧。”
许安心里恨不得要骂娘,但是瞧着时间马上到了,还是在手里的标签上写了三号。二选一,他不一定会输。许安盯着那块殷红血玉,眼睛也是着了魔般的发红,“就是它了,老子不信我这一辈子都是走霉运的!”
许安这些年的好运气似乎都积攒到了第四场比斗,他随便一选,竟然还当真给他选中了。在听到侍者进来说准备第五场雕工比斗的时候,许安一颗心激动的简直要蹦出胸腔。他赢了,他自己赢的,他还有翻盘的机会!
小会客厅里的许俊杰脸色很差,抿紧了双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俊杰,把第五场的题目念给我听。”老夏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沙发上坐着,强睁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小盒子,他知道一打开,里面将又是一块被许安割碎了的心愿。“咱们还有一场,能赢他。”
127、祈佛
第五场比斗,是汉八刀。
汉八刀,是汉代殓葬玉琀加工手艺的一种,最常见的便是口含蝉。这里的“八”指的不是确切刀数,而是说以极干净简练的手法雕琢出一样东西,最是考验人的雕工。
老夏眼前一片白蒙蒙的,已经模糊不能视物。他用手仔细摩挲着小盒子里装的那块羊脂玉,一遍一遍像是要把它的形状记在心里。半晌,他将盒子递给程叶,道:“程叶,我教给你师祖的最后一个绝活,你可还记得?”
程叶站在一旁,道:“记得,汉八刀玉蝉。”
老夏点了点头,又问:“你的碾玉砣练到第几支了?”
“第二支。”那套碾玉砣是程叶拜了老夏当师傅之后,老夏一直让他使用着的,从最初的一支支增加,到后来的逐一递减,十年如一日的练习下来,早就运用的如自己的手指一般灵活。
老夏笑了,他嘴角扬起的弧度那么轻却仿佛费劲了他全部的力气,“很好,很好。第二支就足够了,这都是师门里传下来的好东西……”老夏手指摸着那块切割零散的小羊脂玉,指尖忍不住又微微发颤。他摩挲了一会,将东西递给程叶,哑声道:“程叶,你跟我学了这么久,也该让他们瞧瞧到底什么才是师门里该会的、该有的。”
程叶接过那个小盒子,摆在台上认真观察,玉料原本的形状不得而知,但是这一小块切的却是边缘地方。微微有些菱角的地方像极了玉蝉的头颅,后方两侧并拢归一,却是可以利用它天然的形做成玉蝉拢着的翅膀。程叶瞧的很认真,原本温和的人一旦凝目注视一处,也有了些不可冒犯的冷峻气势。
程叶取了随身携带的那套碾玉砣,从中挑选出第二支来擦拭准备。这是一支极沉重古旧的物件,似刀非刀,尖端分开两侧,一侧是未开封却冒着黝黑寒光的长刃,另一侧则是布满金刚晶石的凹槽和枣核状突起。这个东西比程叶手里的那块小羊脂玉大得多,一黑一白,一大一小,瞧着并不合衬的两样东西,放在一处却都透出一股熟悉而陈旧的古韵。
它们是一类的,原本就是应该在一起的。玉石不雕琢不成器,谁又知道这碾玉砣是单为它造就的呢?几十年之前,许老先生也是千挑万选才选中这支碾玉砣,用它在整块羊脂白玉上精心打磨,悉心爱护。几十年之后,程叶替师门出战,选中的依旧是它。它们终究还是相遇了。
程叶握着手里的羊脂玉,手下不再含糊,三指捏稳碾玉砣每一下力道都求最稳,在这一小白润白上精心雕刻。他用的是“八分相背”技法,且只在蝉的背面雕琢,着重蝉的双眼及敛翅。手上的羊脂白玉瞧在他眼里,早已不再是那微微凹凸的菱形小石,这就是一只颔首拢翅、静卧一处的玉蝉。不知道是雕玉的人早已在心里刻画过千百遍玉蝉图谱,还是羊脂白玉天生通灵,引导着雕玉人在它身上还原成它本该应有的样子。
程叶每一“刀”都决定的极快,下“刀”既准又狠,起“刀”收“刀”,干净利落!手上唯有的一支碾玉砣被他运用的灵活,侧压“斜刀”最是出彩,一“刀”下去,两侧深浅不一却又恰到好处!
程叶动作已经很快,但是瞧在旁人眼里,确是却缓慢而坚定的。
雕琢玉石,毕竟不是切石斩刃,玉石的硬度比铁质刀具高的多,尤其是和田玉,更不可能是刀刻而成,若不是程叶手里这套碾玉砣材质特殊怕是不能撼动分毫。程叶只用了手里的一支碾玉砣,期间并没有用其他型号的来更替。也只有做到从繁入简,开始内敛自己的玉雕师,才会选择这么用。
程叶全神贯注,丝毫不敢大意,手眼心三者合一,潜心琢磨手上那块历经磨难的羊脂白玉。时间过了很久,但又似乎只过了一瞬间。程叶在高度紧张之下,渐渐有了一种融合的感觉,不止是他在雕琢玉,更多的时候,自己也被玉石“雕琢”了一般。悟到一些什么,但又一时说不清楚。手上的碾玉砣运用灵活如手指,心念转动,一刻一划,玉石粉末落下后,再浮现出的便是一只粗犷大气的“汉八刀”玉蝉!
老夏强撑着睁开眼睛去看自己的小徒弟,瞧着他起笔落刀坚韧有力,心里很是欣慰。程叶毕竟还是年轻,在这种动辄百万千万的比斗中,还能在这种时候保持一种平常心,便是赢了。他当初没选错徒弟,这确是可塑之才啊。
许安带来的师父此刻很有些忐忑不安,他对第五场的比斗只抱了半数获胜的信心。“汉八刀”这种琢玉技法本是葬玉文化的巅峰之作,后来葬玉文化衰落,这种技法自然也跟着销声匿迹。这种东西,即便是有,也是老派师门里才能传下来的。他曾找过关于“汉八刀”的资料,却是鲜少能找到。这次比斗中运用的也只是仿照前人图谱,模糊的做了一只雕工粗犷的白玉蝉罢了,仰仗的无非是他磨练多年已炉火纯青的技艺。
第五场的评选依旧是放在大屏幕由黑市里的权威来辨别优劣。硕大的托盘中,猩红绒布衬托下的两枚玉蝉越发的晶莹润泽!
两枚玉蝉一大一小,都还未经打磨,身上纹路简洁干练,浑然一体。略小些的那只要精致些,背腹两面用工,但仔细瞧便能瞧出起“刀”重收“刀”浅,是故意夸大了的“琀背刀”风格,这是仿制“汉八刀”中最常用的一种手法,做到这样,已是难得。略大些的那只纹路则要简易的多,但是每一丝纹路都引得人一看再看,只一眼便要沉溺在它的韵味里,扑面而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朴大气!
负责鉴定的权威难得开口惊讶了一句,“八刀工?”
“八刀工?!”许安阴沉着脸看着屏幕前放大的玉蝉,手里的烟生生被他捏灭。他怎么会不记得这个?这可是老爷子当年的拿手绝活!他也曾跟着老爷子学过,即便没有学会,但是那样的刀工风格绝对是错不了的!许安狠狠将烟头扔到地毯上,用脚碾了两下,便要推门出去,但是立刻就被门口的两位侍者阻拦了。
“先生,比斗还没有结束,请您先不要离开会客厅!”
“滚蛋!还他妈比什么比啊?!”许安推搡了两下,嘴里骂骂咧咧的喝道。“吃里扒外的家伙!都他妈是我老子养大的,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如今合起伙来对付我!一群畜生!”
是不用再比斗下去了,第五场很快便有了结果,许安彻底输了。黑市有黑市的规矩,输了便要遵守约定。许安玉石被收走的时候,依旧在大声喝骂,甚至试图强行离开,但是很快就被人制住了。直到许安扣除身上全部钱财被赶出来的时候,他也没能瞧见到底是谁赢了他。
老夏带着程叶他们回来的时候,已是十分疲惫了,但是还坚持不肯去休息,一定要让程叶去将带来的玉石泡在药水里。
“你这套碾玉砣不能在这种场合用,财不外露懂吗?你还小,师傅如今也没什么本事,怕你被欺负。比赛用的牙机有些老旧,又都是统一的规格型号,唉,我怕你用不惯。把玉料泡在草药熬的水里还能让它软化些,雕琢起来也容易啊……”老夏眼睛做了紧急处理,被纱布层层包裹住,半躺在床上还在絮絮叨叨念个不停。
徐俊杰也十分累了,但还是笑着劝了老夏,“师叔您别念叨了,翼飞他们早给程叶处理好了,这会儿都带着程叶看比赛场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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