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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放下手从西瑞尔身边走过，黑色的衣袖拂过对方惨白的脸颊，衣袖被拽住，黑暗神停下脚步。
　　拽紧了衣袖，形容狼狈的水蓝色长发的妖魔微微闭了下眼，脸上露出一种无畏的笑意，他睁开眼直视着那双淡漠的双眼：“你在说谎，撒路亚，我知道的。”
　　黑暗神眯起眼，这让他看起来很危险，却并没有阻止他说下去。
　　“你对我去问珀尔塞福涅的确不满，然而也并没有到要真的动手的地步。”喉咙里涌上不适的感觉，西瑞尔干脆侧头把淤血咳出来，血的颜色与苍白的嘴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你既然知道我去找她，如果真的不希望我知道，那么你大可在那之前拦下我，而非在事后发怒。”
　　眨了眨眼，撒路亚淡去了不悦的情绪，伸手按住了对方肩上可怕的血洞，久久不曾愈合的伤口便以飞快的速度愈合了，感觉到那人得寸进尺地靠过来也没有拒绝：“继续说吧。”
　　“你希望有一个人可以知道你的过去的一切并且毫无芥蒂地接纳你，但是你又觉得，不可能有那样的人，即使有，幸运也不会眷顾你，你不愿意去尝试，所以只要稍微碰触到一点，你第一个考虑的，就是迁怒杀掉知情的人，来证明你所料不差。”
　　撒路亚看着他，然后淡淡地说：“你可知道这些话，但凡不是你说，我会在他说出来之前让他连灵魂都不会剩下。”
　　“同样的，你本该让我如同那些人一样死去，是什么让你手下留情？”西瑞尔对撒路亚伸出手，毫不意外对方迟疑了一下，还是将他抱了起来，他露出了笑容，“承认吧，你在乎我。”
　　而撒路亚却不想让他这么得意，只是伸手盖住了他的眼睛说：“先养伤再说。”
　　看似虎头蛇尾的发难，但是他们都知道，若是适才西瑞尔说错一句话或者神色有所不对，那么黑暗神就会毫不犹豫地杀死西瑞尔。
　　至于最后收手，这其中到底有几分是因为心中不忍，也许连撒路亚自己也不清楚吧。
　　其实伤口和掐痕早就好得七七八八，不过为了彻底将残余在伤口上的黑暗之力清除干净，西瑞尔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在寝殿里躺了三天。
　　似乎之前什么也没有发生，黑暗神就坐在自己的床边坐了三天，只要他一醒来，就可以感觉到对方握着自己的手，安静地看着自己，似乎在思索什么，一时间眸中情绪复杂难辨。
　　第三天的时候，西瑞尔醒来便发现自己是在浴池里，有人在给自己擦洗着身体，那人正是撒路亚，发现他醒了，他对他笑了笑，极为浅淡，然后一个轻柔的吻落在水魔之王的额头上。
　　“对不起。”那个伤害并且险些杀死他的神明这样说着，指尖带着些许心疼地轻轻滑过被洞穿的肩膀，目光流露出些许后悔。
　　于向来冷淡寡情的他而言，感到后悔，说一声对不起，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西瑞尔却并没有马上回答，只是不发一言地任由对方将自己从浴池里抱起来穿上衣服放到榻上，若说差点被杀死，尤其是自己爱的人这么做，心里没半分不适绝对是假的。
　　妖魔之君也有自己的高傲，他们会为了爱人做任何事情，但是并不代表会为此放任自己的尊严被践踏，甚至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一样喜怒由人。
　　撒路亚也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也没有急着开口说什么，而是静静地替对方顺着背。
　　“我本就是一个多疑的人，这一点，直到现在也不曾改变。”大殿里安静了片刻，黑暗神突然说。
　　西瑞尔没有吭声，但是撒路亚知道对方在听，于是继续说了下去：“我从不相信一见钟情，即使是现在也是一样，当初你唤醒我的时候，我就想，既然你知道，既然你是这么说的，那么你就是我的。”
　　“只是，”为黑暗而生的神明微微合了眼，说：“这样是远远不够的，推己及人，我尚且不可能因为区区爱情而做出什么违背我的利益和原则的事情，你会是例外吗？”
　　“本就是心思晦暗，这一动念便是万恶丛生，”他伸出手将默不作声的西瑞尔抱进怀里，“本来，我以为这些年来我只要找到姐姐和她在一起就可以了，只要她幸福就可以了。然而终究是不够的，等我醒悟过来，她已经不是她，我也不是那个只要姐姐就可以的我了。”
　　“如此爱她之人如我，想要相见如她，也会因为时间而改变的面目全非，那么，又怎么可能会有人永远不背叛我？”一直沉稳的声音终于带了些颤抖，撒路亚将头埋进西瑞尔后颈，“我只有以不断的试探来让自己安心，而当你去找珀尔塞福涅想知道我的过去的时候，即使厌恶这样的自己，我也不得不怀疑，甚至起了杀心。”
　　“我甚至有想过，有害怕过，如果连你也不行的话，”他有些疲惫地说：“如果真的没有人与我相知，那么，也是我活该，只是你，合该是要和我一起死去的。”
　　“我说这话，是真的，”这个万事不动喜怒的神居然有些手足无措地说：“你不可以不相信我，也不能就这样生我的气，你说过你爱我的。”
　　霍然睁大眼，西瑞尔反而后悔刚刚因为心底别扭不理会他，反而逼得对方这样将自己心里的疮疤阴暗挖出来说给他听，于他这样高傲的神而言是怎样的难堪，他再清楚不过了。
　　他到底是有多不安才会愿意这样低声下气和他解释？
　　“我相信的，我相信你，”水魔之王说，“我并没有生你的气，只是心里到底难过，”他看着对方的样子，瞬间就没了脾气，“你不能让一个刚刚差点被爱人杀死的人心里毫不介意。”
　　“再也不会了。”黑暗神凝视着西瑞尔，一字一顿坚决地说：“我会试着去相信。”
　　“你不需要委曲求全。”听出妥协的意味，西瑞尔摇了摇头，温柔地凝视着他的面容，“你这样就很好，只是若你想要做什么，可以直接和我说，只要你说，我都愿意去做的。这次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应该直接来问你，下次不会了。”　
　　怎么会舍得真的怪你？明明知道你是怎样不安彷徨，我当然是不愿意再伤你更深的，无论是你心里的伤口还是什么，我会将他们都治愈，让你踏尽悲伤，却总有一个可以相信依靠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四

　　似乎每次黑暗神陛下从异世界旅行归来总是会带给他们惊喜，恶魔们麻木不仁地看着坐在王座右边的水蓝色长发的妖魔王。
　　而被视线集火的水魔之王靠在他们的王身侧，凑近王的耳畔似乎在说了什么有趣的话，那黑发黑瞳的王者笑了起来，伸手环住他的肩膀低声亲昵地在他的耳畔说着什么，黑发和水蓝色的长发交相辉映，好一副和谐美丽的画面。
　　只是恶魔们都已经不敢去看撒旦的脸色了。
　　嘴唇噙着一贯邪魅嘲讽的笑容，撒旦面色如常地扫了下面一眼，顿时那些看好戏的目光就都消失不见了，他看了王座上一眼，慢慢垂下眼品着杯中的佳酿。
　　无心的王，不爱任何人的王，你对他的爱又能持续多久呢？
　　上次你也是那样看那位女神的，此刻又这样看着这异世来的妖魔王，所以无需感到奇怪的。
　　但是，还是有一点点苦涩呢，无论怎样，您都看不到我，不愿意靠近我，连戏弄都不屑。
　　只是他不知道他的心声早就一个字不落地落入了王者的耳内，眼波一动，他笑着把玩着爱人白皙修长的手指，然后就那样吻了上去。
　　大殿里突然安静了片刻，然后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然而再也没有人敢以行为轻蔑的目光打量妖魔王，黑暗神的确不怎么在乎礼仪，也不会拒绝女色，但是有一点是不变的，他从不会亲吻任何人，那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底线，只是玩玩而已。
　　若愿意亲吻一个人，那么至少在那个人被抛弃之前一定是他们不可以冒犯的。
　　“喜欢你的人似乎很多。”西瑞尔笑着贴在撒路亚耳畔说着，笑意之中带出些许恰到好处不让人感到厌烦的嫉妒。
　　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带起些许酥麻的感觉，撒路亚不由得轻笑起来，为了对方话语里的嫉妒，他伸手环过西瑞尔的肩膀，以同样亲昵的姿态在他耳畔说：“吃醋了？无妨，我并不在乎他们的，”漫不经心地扫了眼下面的家伙，他握住那白皙修长的手指，吻了吻，“只是造物而已，怎么能和你我相提并论呢？”
　　以西瑞尔的心机，怎么会看不到对方看向恶魔们时冷淡的态度和对自己时的些许亲近温和，本就没有多少的恼怒，此刻也散得七七八八。
　　只不过嘛，水蓝色的眸子正好对上了某恶魔扫过来的目光，轻轻一笑，带着些许恶意和挑衅。
　　有些不长眼的东西，教训一下，想来撒路亚也不会在意的。
　　“你回来了。”
　　大圣堂内，全身笼罩于圣光之中的神明漠然睁开眼，感觉有人进入的他在看到那黑色的身影的时候，似乎几不可察地叹息一声，微微软和了眼神这样对着来人说道。
　　几分期盼，几分欣喜。
　　同时那锋锐冷厉的圣光也散开了去，银发的神明金色的眼眸安静地凝视着坐到自己身边的黑暗神。
　　来人正是撒路亚。
　　“……我回来了。”不可能不知道对方在期盼欣喜什么，撒路亚停顿了一下，终究做不到对撒旦那样讥嘲轻蔑，伸出手本想贴在对方脸上，却在空中停顿一下最终还是收回了，“我以为，你已经明白了。”
　　并不愿意亵渎对方的，不只是他们本来就不可能，撒路亚也不愿意污染对方，因为倘若真的在一起了，那么那满心的憎恨和恶意只怕越发蓬勃而出不加掩饰。
　　你可知道我想过什么？有时候我也无法控制自己，想要让你痛苦，想要让你哭泣。
　　想要摧毁掉你所珍爱的一切，然后看到你绝望的神情。
　　这些，你可明白？
　　“所以，你选择了他。”陈述的语气不带一点动容，光明神垂眼看了那只手一会儿，说道，“那么，我不行，他就可以了吗？”
　　“他可以。”黑暗神语气肯定地说，面上并无分毫变化，眼神却稍稍温和，丝毫不像是说出这等狠绝的话的样子：“若他不能，那么我会让他生不如死，便是死，也要看我高不高兴。”
　　为对方话语中的恶意和柔情并存的心思惊讶了一瞬间，耶和华看了撒路亚一会儿，像是厌倦了一样微微合眼，将金色的光球给了对方后，圣光再一次笼罩了他的全身。
　　“你走吧。”
　　知道对方此刻心情并不好，撒路亚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他走下台阶的时候，听到一声“等等”，停下脚步，他回过头看着被圣光笼罩的神明。
　　似乎犹豫了片刻，对方似乎有些迟疑着说：“如果你有一天，厌倦了他或者他背弃了你，我这里，你还是可以来的。”
　　闻言，撒路亚笑了起来，却还是点了点头，说：“好，我知道了。”
　　不愧为是你啊，即使已经放弃，也会保留自己的风度。
　　可惜了……
　　他敛下眸子，也许，他永远不会回头。
　　没有到达时间的尽头，即使是神明也不会轻言永恒，他不知道最后他和西瑞尔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真的会变成反目成仇也说不定。
　　但是现在，只要想到让那个一直等着自己的爱的妖魔失望难过，心底就会微微疼痛，并不强烈，甚至微弱得可以忽略，但已经极为难得，而他，也并不想做出这样的事情，至少，现在是不愿意的。
　　注视着水镜里的黑暗神离开，挥手收回了水镜，耶和华神色是一贯的毫不在意，然而扣在扶手上的手指关节却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即使不知道这样是不是真的对你好，但是我仍然觉得，比起用其他方式让你在意我，你觉得开心就好。
　　【作为一个神，倘若爱一个人，那么便有了弱点，他将不再是坚不可摧的，这样也对我们有利。】
　　法则的话言犹在耳，刺耳冰冷。
　　突然就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如果有人看见一定会惊讶地发现，那双纯粹而高高在上的金色眼眸中，有泪水慢慢滑下，酸涩而痛苦。
　　拥有这样驳杂心思的我，所以才无法让你放心吧，撒路亚。
　　我怎么会忘记，那妖魔那样纯粹的爱才是你所渴望的，所以我并不是不如他优秀，只是不够爱你，只是差那么一点点而已。
　　明知道你对我还有一点点不舍得，但是我却不愿意让你因为我的软弱和手段心软，这是我保佑最后的自尊和对你的成全。
　　“我会看着你与他反目，然后，你还会回来，与我一起直到灭亡。”
　　回到宫殿里，毫不意外地看到妖魔之王气势汹汹的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里带着恼意和妒恨。
　　撒路亚弯起唇，露出极为柔和的笑意，他走过去弯下腰握住对方的手，毫无征兆的说：“我爱你，西瑞尔。”
　　微微惊讶地睁大眼，西瑞尔还来不及欣喜就觉得对方抱住了自己，说：“我无法许你永恒，我也不知道我对你的爱意什么时候会消散，即使已经注定了会伤心绝望，你还愿意陪着我吗？”
　　“我愿意的，”西瑞尔露出了夺目美丽的笑容，他伸手环住对方的腰，“除了我，还有谁能忍受你这个坏脾气的家伙呢？”
　　“对你的爱是你对我的囚牢，我却不愿意逃走，哪怕你已经打开了牢门。”水魔之王柔声说，“要对我有信心啊，我会努力让你爱我久一点的，所以，请你不要再说赶我走的话了。”
　　“好，”捕捉到对方声音里不可察觉的颤抖和脆弱，撒路亚吻上对方的额头，认真地承诺：“既然你这么说，那么无论如何，你也逃不掉了。”
　　这绝望的爱恋也许有一天会到达尽头，然而在那之前，他们都会珍惜与对方相处的每一瞬间，携手走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是结局了吧【远目】
　　我曾经想过，要不要让撒路亚和耶和华在一起，但是光与暗的对立外加种种因素，我觉得耶和华是无法给予撒路亚所求的那种感情，西瑞尔没有那么多顾忌，他可以毫无私心地爱他，我也想过要不要干脆还是没有CP的好，但是那对于这个不安绝望的神而言，未免太过寂寞孤独，所以私心里让他们两个在一起了，即使这份爱，总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