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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卫士-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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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夫人,既然如此,交给我办好了。”
  “好,去吧,我的骑士。”
  公爵夫人第二次把手伸给埃尔诺通吻,然后离开了。
  “确实很奇怪,”年轻人一边朝回走,一边说.“这个女人喜欢我,我不能否认这一点。可是我会不会被圣马利纳这个土匪杀死,她却一点也不担心。”
  年轻人轻轻地耸了一下肩膀,证明他对这种不关心的看法作出了恰如其分的估价。
  接着,他又回到最初的看法上,这个看法没有一点迎合他的自尊心的地方。
  “啊!”他继续想下去,“这个可怜的女人,确实是非常慌张,尤其是那些公主,怕名誉受到影响的恐惧是她们最强烈的感情。因为,”他对自己笑了笑,接着想,“她是公主。”
  最后这个想法对他说来是最愉快的想法,因此最后这个想法占了上风。
  不过,这个想法却无法让卡曼日忘记他受到的侮辱。因此他笔直朝客店走回去,不能让人有权猜想他害怕这件事可能引起的后果。
  他很自然地作出了决定,一切可能有过的命令和誓言,他都要违背。只要圣马利纳一开口,或者有胆量动一动手,他就要干掉他。
  爱情和自尊心同时受到了伤害,使他满腔怒火,一无所惧,处在这样狂热的状态中,他可以一个人和十个人交手。
  这个决定在当他踏上“骄傲骑士”客店的门槛时,使他那双眼睛直冒火星。
  富尔尼雄太太正着急地等着他回来,浑身打着哆嗦,立在门口。
  她一看见埃尔诺通,就像刚痛哭过一场似的擦擦眼睛,伸出双臂抱住年轻人的脖子,尽管她的丈夫坚决认为她没有错,用不着道歉,她还是请求年轻人原谅。
  善良的老板娘并不是那么令人不快,即使卡曼日有理由抱怨她,他也不能对她牢牢地怀恨在心。因此他向富尔尼雄太太保证,他一点也不恨她,只是她的酒是罪魁祸首。
  他这个意见做丈夫的看来很能理解,点点头向埃尔诺通表示感谢。
  这些事情在门口发生时,所有的人正一边吃饭,一边热烈地谈论那桩毫无疑问成了当天晚上的高潮的事件。
  有很多人都坦率地说圣马利纳不对,坦率是加斯科尼人在一块儿谈话时的一个主要特点。
  还有几个人一言不发,因为他们看见他们的那个同伴正皱紧眉头,咬紧嘴唇在苦苦思索。
  尽管如此,他们吃起富尔尼雄老板的晚饭来,并没有缺乏一点热情,他们一边吃一边高谈阔论,情况就这样。
  “我呢,”埃克托尔·德·比朗提高嗓子大声说.“我知道错在德·圣马利纳这一边,如果我是埃尔诺通·德·卡曼日的话,德·圣马利纳先生这时候不是坐在这张桌子前面,而是倒在这张桌子底下了。”
  圣马利纳抬起头,望了望埃克托尔·德·比朗。
  “我说话算数,”这人回答,“瞧,那边门口来了一个人,看来他同意我的意见。”
  大家的目光都转向这个年轻绅士指的方向,他们看见脸色苍白的卡曼日站在门框里。
  看见他象幽灵一般出现,每个人都觉得浑身一阵寒颤。埃尔诺通从门槛上走下来,看上去就像骑士雕像从底座上走下来那样。他对直朝着圣马利纳走去,虽然没有明显的挑战行动,可是那种坚定的神色使得不止一个人的心怦怦直跳。
  看见这个情况,四周都有人朝德·卡曼日先生大声叫喊:“上这儿来,埃尔诺通,到这边来,卡曼日,我旁边有空位子。”
  “谢谢,”年轻人回答,“我希望坐在德·圣马利纳先生旁边。”圣马利纳站起来,所有的眼睛都一动不动地瞧着他。但是,在他做出站起来这个动作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完全改变了。
  “我把您希望得到的位子让给您,先生,”他说,一点没有发怒,“我让给您的同时,还要向您真心诚意道歉,因为我刚才愚蠢地冒犯了您;我喝醉了,您也这么说过,请原谅我。”
  在一片寂静中做出的这番表白,并不能使埃尔诺通感到满意,尽管正在焦急地瞧着这场戏怎样收场的那四十三个座上客显然连一个音节也没有漏掉。
  但是圣马利纳话刚说完,同伴们的欢呼声就向埃尔诺通说明,应该表示出满意的神情,他已经完全报了仇。
  因此他的理智迫使他保持沉默。
  同时他朝圣马利纳望了一眼,这一眼就清楚地看出了他应该比以往更要提防他。
  “可是这个坏蛋很勇敢,”埃尔诺通低声自言自语,“他这时候让步,是由于他有了什么更能使他满意的卑鄙计策。”
  圣马利纳的酒杯是满的,他给埃尔诺通的酒杯斟满。“好啊,好啊!讲和啦,讲和啦!”所有的人一齐叫喊,“为德·卡曼日和德·圣马利纳和好干杯!”
  卡曼日趁着碰杯和大家叫喊的时候,朝圣马利诺俯过身去,嘴角挂着微笑,让人不可能怀疑到他向圣马利纳说的那些话的意思。
  “德·圣马利纳先生,”他对他说,“这是您第二次侮辱我,而没有对我赔礼;您要注意,如果第三次再冒犯我,我会像杀一只狗那样把您杀了。”
  “如果您找到您的美人儿,先生,您就这么干吧,”圣马利诺回答,“因为,凭绅士的荣誉保证,我如果是您,也会跟您一样干的。”两个死敌就像两个最要好的朋友那样碰杯。
  
  六+一 在神秘的房子里发生的事
  
  这家表面上气氛无比融洽的“骄傲骑士”客店,大门关闭,但是酒窖敞开,从护窗板缝隙透出烛光和客人们的欢闹声。这时候,读者在本书中仅仅从外边看到的那所神秘房子里,却发生了一桩不寻常的行动。
  秃顶的仆人从一间屋子到另一间屋子,来来回回走个不停,他把捆扎好的东西从各处收集来,装进一只旅行箱。
  这个第一步准备工作做好以后,他给一支手枪装上子弹,拔出拔进地试了试装在天鹅绒刀鞘里的一把大匕首,接着,用一个铁环把它挂在当作腰带使唤的链子上,另外还在链子上拴上他的手枪,一串钥匙,一本黑皮面的精装本祈祷书。
  正当他这样忙碌时,有一阵轻得像幽灵的脚步,轻轻擦过二层楼的地板,然后沿楼梯悄悄下来。
  突然间,一个脸色苍白、披着白头纱、像鬼魂一样的女人出现在门口,同时传来像树林深处的鸟叫声一样温柔而忧郁的声音。
  “雷米,”这个声音说,“您准备好了吗?”
  “好了,夫人,现在只等着把您的小匣子跟我的放在一块儿。”
  “您觉得这些箱子我们的马能驮吗?”
  “我担保能驮,夫人;如果您只要有一点儿不放心,我们可以不带我的,我需要用的东西难道那边会缺少?”
  “不,雷米,不。再怎么说,我也不愿意您在路上缺少必需品。另外,我们一到那边,可怜的老人病着,仆人全都忙着在他身边照料。啊!雷米,我急着回到我父亲那儿去,我的预感很不好,我觉得就像一个世纪没有看见他似的了。”
  “可是,夫人,”雷米说,“三个月前您离开他,这次出门跟上次中间相隔的时间,并没有以前那几次相隔的时间长。”
  “雷米,您是一位十分高明的医生,上次离开我父亲的时候,您不是对我说过,他没有多少时间好活了吗?”
  “不错,我说过,可是那仅仅是表示担心,而不是预言。天主常常忘记老年人,说起来也很奇怪,他们出于活下去的习惯,就这样活下去了。甚至可以说,老年人有时候还跟小孩一样,今天生病,明天又精神挺好了。”
  “唉!雷米,跟小孩一样,老年人今天精神挺好,明天却死了。”
  雷米没有回答,因为任何能使人放心的回答话,他实在都无法说出口。紧接着前面的那段对话,有几分钟凄凉的沉默。说话的双方都陷在忧郁和沉思的心情中。
  “您吩咐几点钟送马来,雷米?”神秘的女人终于开口问。
  “午夜两点钟。”
  “一点钟刚敲过。”
  “是的,夫人。”
  “外边没有人窥伺吧,雷米?”
  “没有。”
  “连那个可怜的年轻人也不在?”
  “连他也不在。”
  雷米叹了口气。
  “您说这句话的口气很特别,雷米。”
  “因为他也下了决心。”
  ‘什么决心?”夫人一边问一边打了个哆嗦。
  “不再见到我们的决心,或者至少是不再企图见到我们的决心。”
  “他到哪儿去?”
  “我们大家都去的地方,去安息。”
  “愿天主让他永远安息!”夫人回答,她的声音像丧钟,既庄严又冷酷,“不过……”
  她没有说下去。
  “不过什么?”雷米问。
  “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可做吗?”
  “如果人家爱他,他就有人可爱了。”
  “一个像他这样姓氏、身份和年龄的人,应该相信将来。”
  “夫人,您的年龄、身份和姓氏,使您没有什么可羡慕他的,难道您相信将来吗?”
  夫人的眼睛射出阴森的光芒。
  “是的,雷米,”她说,“既然我还活着,就说明我还相信它,不过,您等一下……”
  她侧耳倾听。
  “我听见的不是马蹄声吗?”
  “嗯,好像是的。”
  “是我们的马夫已经来了?”
  “很可能,不过,如果真是他的话,那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将近一个钟头。”
  “他在门口停住了,雷米。”
  “不错。”
  雷米急忙下楼。他走到楼梯底下,听见有人急匆匆地敲了三下门。
  “是谁?”雷米问。
  “是我,”一个微弱、颤抖的声音回答,“是我,格朗尚,男爵的随身仆人。”
  “啊!我的天主!是您,格朗尚,您到了巴黎,等我给您开门,不过,说话要小声点。”
  他打开门。
  “您从哪儿来?”雷米低声问。
  “从梅里多尔。”
  “从梅里多尔?”
  “是的,亲爱的雷米先生……唉!”
  “进来,快进来。我的天主!”
  “喂,雷米,”从楼梯上面传来夫人的声音说,“是我们的马来了吗?”
  “不,不,夫人,不是马。”
  他接着转身对老头儿说:
  “出了什么事,我的好格朗尚?”
  “您没有猜到?”仆人回答。
  “唉!不,我猜到了,不过,以老天的名义,千万不要突然一下对她宣布这个消息。啊!可怜的夫人,她会怎么说?”
  “雷米,雷米,”楼上那个声音又说,“您好像在跟什么人谈话?”
  “是的,夫人,是的。”
  “这个人的声音我好像很熟。”
  “不错,夫人……怎么告诉她呢,格朗尚?……她下来了!”夫人从三楼已经下到二楼,这时候又从二楼下到楼下,出现在走廊尽头。
  “谁在这儿?”她问,“好像是格朗尚。”
  “是,夫人,是我,”老头儿脱下帽子,露出一头白发,谦卑而又伤心地回答。
  “格朗尚,你!啊!我的天主!我的预感没有错,我的父亲死了!”
  ”是的,夫人,”格朗尚回答,把雷米叮嘱他的那些话全都忘了,“是的,梅里多尔不再有主人了。”
  夫人脸色苍白,周身冰凉,但是一动不动,态度非常坚定,她毫不动摇地经受住这个打击。
  雷米看见夫人这么逆来顺受,这么悲伤,走到她跟前,轻轻握住她的手。
  “他怎样死的?”夫人问;“说吧,我的朋友。”
  “夫人,一个星期以前,再也不离开他的扶手椅的男爵先生第三次中风。他还能够最后一次结结巴巴叫了一声您的名字,接着再没有说过话,当天夜里就去世了。”
  狄安娜向老仆人做了一个表示感谢的手势,接着,一句话也没有再说,上楼回到她的卧房里。
  “她现在终于自由了,”雷米低声说,他比夫人神情更忧郁,脸色更苍白,“来、格朗尚,来.”
  夫人的卧房在二层楼上,一个小间的后面,这个小间能望见街道,而卧房里的光线靠开向院子的一个小窗子射进来。
  这间屋子的家具是深色的,不过很华贵,墙上挂着阿拉斯帷幔,是当时最美丽的帷幔,上面织出耶稣受难故事后面一部分内容。
  一只雕花的橡木跪凳,一尊木料相同、刻工也相同的雕像,一张有螺旋形柱子的、挂着跟墙上同样的帷幔的床,最后地上还铺着一张布鲁日地毯,这就是这间卧房的全部装饰。
  没有一朵花,没有一件首饰,没有一样镀金饰物;木头和擦得发亮的铁代替了金和银;一个黑木画框挂在卧房的一个墙角上,画框里的一幅人像,从窗子透进来的阳光照着它,显然这扇窗子是专为照见它而在墙上开的。
  夫人在这幅人像前面跪下,心里充满悲伤,但是眼睛却是干的。
  她用一种难以描述的、充满了爱的眼光,久久地望着这幅没有生命的人像,仿佛这高贵的人像会活过来回答她似的。
  确实是幅高贵的人像,高贵这两个字仿佛是专为它造出来的。画家画的是一个二十八岁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半裸着身子躺在一张卧榻上,有几滴血从他微微敞开的胸口淌下来,他的一只手,右手,受了重伤,耷拉着,不过手里还握着半截剑。
  他的眼睛就像临终的人那样紧闭着。苍白的脸色和痛苦的表情使他的相貌有了一种圣洁的特征,只有在离开人世走向永恒时,人的脸上才会出现这种圣洁的特征。
  作为全部说明,作为全部题词,在画像下面可以看到红得像血的字母写着:
  Aut Coeser aut nihil(拉丁文,意思是:‘要么当恺撒,要么什么也不干.')
  夫人朝这幅人像张开双臂,就像对天主说话似的,对他说,“我曾经要求过你等待,尽管你愤怒的灵魂渴望着,”她说,“因为死者能看见一切,我心爱的人啊,你已经看见了我仅仅是为了不做杀父凶手,才勉强活下去,你死了,我就应该去死,但是,如果我一死,我就使父亲活不下去了。
  “再说,你也知道,我曾指着你血淋淋的尸体许过愿,我起誓要以血还血,以死还死。但是那时候我把罪责归到那个把我叫作天真的孩子的、可敬的老人白发苍苍的头上。
  “你曾经等待,谢谢,亲爱的,你曾经等待,现在我自由了,把我跟人世最后联系在一起的锁链刚刚被天主打断了,感谢天主,我现在完全属于你了。再没有借口,再没有阻挡,我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动了,因为我死后在人世再也没有留下人了,我有权利离开人世。”
  她用一条腿跪着,吻了一下那只似乎从画框里垂到外面来的手。
  “朋友,”她说,“你会原谅我没有眼泪,因为这双你这样喜爱的眼睛,它们在你的坟墓前一次次哭,早已经哭干了。
  “用不了几个月,我就会来找你,到那时你就会回答我了,亲爱的幽灵,我对你谈过那么多次,却从来没有得到过你的回答。”狄安娜说到这儿,就像是跟天主说完话那样,恭恭敬敬地立起来,走过去坐在那只橡木跪凳上。
  “可怜的父亲!”她悄悄地说,语气冷淡,而且流露出一种任何活人都不会有的表情。
  接着,她深深地陷在忧郁的沉思中,看上去好像已经把眼前的痛苦和过去的痛苦全都忘掉了。突然间,她站起来,一只手按在扶手椅的扶手上。
  “就这样办,”她说,“这样一来一切只有更好,雷米。”那个忠实的仆人毫无疑问正在门口听着,因为他立刻就出现了。
  “我在这儿,夫人,”他回答。
  “我的可敬的朋友,我的兄弟,”狄安娜说,“您,您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了解我的人,跟我告别吧。”
  “为什么,夫人?”
  “因为我们分开的时候到了,雷米。”
  “我们分开!”年轻人叫起来,他的声音使对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您说什么,夫人?”
  “分开,雷米。这个复仇的计划,只要在它和我之间隔着一重障碍,只要我看见它远在天边,总觉得它又高尚又纯洁。这个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隔得远的,既伟大又美好。既然我临近去实现它的时候了,既然障碍已经消除,我不会退缩,雷米。不过,我不愿意把一个心胸宽大的毫无污点的人拖上犯罪的道路;因此,您得离开我,我的朋友。在眼泪中度过的整个这一生,将被我看成是在天主面前和在您面前的赎罪,我希望,它也将被您看成这样,您,您从来没有做伤害别人的事,也永远不会,您得加倍地对天国有信心。”
  雷米流露出忧郁的几乎是倨傲的神情,听着德·蒙梭罗夫人的话。
  “夫人,”他回答,“您以为是在对一个年迈体衰、哆哆嗦嗦的老人谈话吗?夫人,我二十六岁,也就是说,青春的活力在我身上似乎已经完全枯竭。我是一具从坟墓里挖出来的尸体,如果还活着,是为了要完成一个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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