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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叶秋的下落，不是应该问问苏沐橙嘛？”不知道哪里有人这么说着。“唉？苏沐橙哪里去了？”
嘉世那边，苏沐橙果然不见人影，实际上是去找叶修吃冰激凌去了。而其他的人，却都是茫然、阴沉、或者诸如此类的表情，知道得不比在场的任何人多。
第二天的活动也例行结束，大多数职业选手都被记者拦下来问了问题。韩文清也并不例外，当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时已经被毫无预兆地冒出来的一堆记者和摄像机包围了。“龙抬头”最早是韩文清说的，这件事大家都知道。
“您认为今天上场的那个神秘人物就是叶秋吗？”
“作为叶秋多年的老对手，你怎么看待今天的比赛？”
“叶秋还会回到职业联盟吗？”
……许多问题都向他抛来，韩文清将这些问题都抛在脑后，他看向黑色摄像机的镜头，眼神渐渐凝聚。
他认真地说：“我等你回来。”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最大的弱点，就是太了解叶修。

有噱头的新闻标题神马的，媒体才不会这么容易放过。这句话都被记者们配在了电子竞技新闻的显著版面，包括这句话以及后续的种种推测。其实，只有韩文清，总是最接近真相。
“我等你回来。”
——和叶修本人，毫无关联。
但叶修没有看到这个采访。

结束采访以后，霸图战队的正副队长在他们下榻的酒店里短时间地碰了碰头，大概就是探讨一下次日的比赛。不过因为只有韩文清和张新杰需要上场，其他的队员们都去睡了。
张新杰开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战队的情报资料完全掌控在他的手里。韩文清坐在沙发上，凝望着电脑屏幕，那上面的数据属于某个极其遥远的世界。但张新杰无意给他看这个。
两人手边一人一杯茶，是用酒店提供的茶包冲泡的。
“对了，我看了你今天的采访。”张新杰突兀地说道。
“怎么了？”韩文清有些意外，他不觉得今天的采访有什么可说的。
“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中不可取。”副队长一脸严肃地说。
“对你来说是工作，对我来说不是。”
“和叶秋见面也是吗？”张新杰问。
“……”
就在那一瞬间，那几秒钟，韩文清曾经无限接近于放弃。他知道自己被突如其来的事实命中了心脏，只差一点点就完全贯穿。他的意志的堤防崩溃，盔甲散落，一切蒸发不见。然后，几秒钟过去，韩文清度过了这个短短的人生阶段，转危为安。
他的表情甚至未曾改变。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件事？”他淡淡地问道。
“四年前。那年和嘉世决赛之后。”
“这么早？你就一直假装不知道？”
“……”张新杰沉默了。他脸上的表情充分地体现出某种纠结，或许是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说出这件事。证据其实不止一条，他只不过是觉得太尴尬，就一直假装没有觉察。但两位当事人的若无其事分明又能时刻捕捉到，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现在已经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韩文清冷淡地说道。“我不会为了这个影响到自己的状态。”
张新杰苦笑一下：“……抱歉。那就当我从来没有提起过。”
“不过，明天的比赛出场顺序是你来安排吧？”
“嗯。名单已经公布，王杰希那边也打过招呼，我想应该是这样。”
“你觉得怎样做比较好，就怎样做好了。”韩文清已经站起身来。已经没什么必要讨论下去。
张新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目送队长走出房门，任凭它自动关上。

叶修倒是在最后一天的比赛里看了直播，韩文清出乎意料地没有出现在团队战的首发阵容。除此之外，全明星赛就没有什么亮点了。这样的比赛，作秀的意味远大于实际的胜负。只有韩文清，一贯地认真，一如既往拼到最后。
他是这世界上最不懂得什么叫放弃的一个人。
叶修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这种感同身受的情绪在胸膛里留下一阵钝痛。他曾经也觉得自己决不能失去一叶之秋，现在却发现，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以失去的。认识到这一点的代价，实在太大。
这样一直持续到陈果和唐柔从现场回来。两个姑娘还有些兴奋，一直在讨论着比赛本身，又拉着叶修略作点评。次日，他们启程回到H市。

“君莫笑建公会了。”蒋游说。
“哦。”张新杰说。
“所以这对我们在第十区的开荒，会是压倒性的不利。”
“确实很不利。”张新杰严肃地点头。
蒋游默默地期待着下文，却见张副队说完这句话，便一脸认真地回看过来，跟周泽楷似的。蒋游纠结了……
“不过，因为他答应过我们不碰我们公会刷出的记录，所以如果我们能够抢先刷出记录的话……”蒋游开始分析局势，他觉得张副队应该已经完全明白这其中的厉害。
“也就是说，需要我们出手来刷这个记录吗？”
蒋游终于苦逼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如果战队不出手，就绝对没有可能同君莫笑竞争。但他们和叶修当初的约定还在，这反而保证了只要派职业队抢下记录就好。反正不会发生当年嘉王朝的那种拉锯战。
却见张新杰，极其迅速地，扭头，对韩文清说：“队长，我们什么时候到第十区去刷记录？”
韩文清森冷的目光从电脑的那一头转过来，蒋游隔着桌子就感觉到一股霸气，训练室的气温立马下降十度……公会会长一瞬间简直想要随着北风飘走。韩文清：“刷记录？你还有空想这种事？！有这个空不如研究怎么打好比赛！”
张新杰面不改色地拍了拍蒋游的肩膀：“……就是这样了。保重。”
蒋游同学简直要泪流满面，看来和君莫笑作对这种事，任重而道远，只能靠自己了。

不久以后，春节来临。就连俱乐部里也有了稍微喜庆的气氛。假期将至使得大家更放松了，韩文清愤怒的次数有明显上升，也没能遏制住队员们良好的心态。最后大年三十的时候正式的放假开始。
年初七是有比赛的，而且还是对嘉世，这可是全队都同仇敌忾的时期。因此实际春节假只有五天，到大年初六，就会有正儿八经的训练和会议了。
这场比赛其实和其他任意一场联盟之间的对抗没有什么区别。所谓的仇恨大多发生在粉丝之间，都是媒体渲染和引导的产物。失去了叶修的嘉世，实际上算不上太难缠的队伍。张新杰用了十分钟交代完战术要领和各人的任务，宣布散会。
所以比赛时的一开始结果便已注定。张新杰的战术，不会给嘉世任何机会。
这场比赛是霸图的主场，孙翔和嘉世成员一起来到时，所有人只是彼此打了个照面，两边副队长还算客气地点了点头，而韩文清和孙翔之间根本就一点交流也没有产生。孙翔当然单方面地试图擦出火花，但韩文清只瞪了他一眼就抬腿走人了。
胜利总是让人渴望。他们回到熟悉的比赛场，插入账号卡，角色开始登陆。和以往每一次一样，意志与决心的火焰一点一点升腾起来。
如果有可能的话……韩文清逐一扫视对面那些嘉世队员们。多少做了几年对手，但现在却几乎没有关注的兴致。今年上半年他其实看了不少嘉世的比赛，试图从中捕捉到一点叶修的真实情报。直接问叶修的话，那家伙当然也什么都不会说。
然后韩文清就看出了每个人都能看出的某些东西。
“嘉世战队的队伍有矛盾吧？”半年前，和叶修最后一场比赛，他对张新杰说出自己的推测。“那么，在团队赛中，孤立掉一叶之秋就可以打败他。”
然后他们就这样做了，继续执行了，霸图取得了一贯所需要的胜利，而叶修和嘉世一起掉进深渊。
韩文清此刻在回想自己怎会做这样的决定。作为对手，拼尽全力地打倒他是对他的尊重，任何形式的放水都不行。
可是他明明不是作为叶修的对手而获知这些弱点的。他并不后悔，反之亦然。叶修以后利用上一切能够利用的手段，韩文清也必定会坦然接受。
作为恋人来讲，却实在是太过于残忍。只要两个人继续渴求胜利，想要将对方作为对手对待，就一定会面对着这个问题。
所以他们最终相隔云端。
韩文清登进游戏，将这些思绪排斥出去，现在需要进入比赛状态。而且，他的目光转向对面，他们会胜利，最后也会打赢嘉世，会让所有人都无可避免地，想起叶秋。

虽然擂台赛略微出了点意外，嘉世三个选手都发挥得很好，但团队赛却没有出现太多悬念。
赢了比赛之后的新闻发布会，霸图方面也没多谈嘉世的事情，现在的嘉世已经不算是他们的对手了。倒不是说这个俱乐部就不行了，而是……已经缺少了最重要的值得双方敌对的东西。
赛后没多久，从网游那边就传来了君莫笑进军神之领域的消息，一波又一波的人开始对他进行围观。光是做个神之领域任务都做得这么大阵仗，连很多曾经加入过职业战队的老人家都不再淡定了。这段时间韩文清只要没屏蔽的QQ群都在各种交流八卦，纷纷猜测君莫笑是哪路神仙。最后叶修那改过的QQ名迅速被人注意到，大家立马就都懂了。
然后韩文清就没少被敲打。想当年叶修同志和他很熟，这种八卦现在的年轻人不了解，当初的老人家却都是知道的。再然后，韩文清的黑名单就多了一堆人。
纷纷被韩文清二话不说拉黑的人们泪目，然后爬去敲打张副队。
张副队淡定回复：“既然是这样，我帮你们去问问。”
然后，张新杰给叶修发消息：“最近你闹的动静还真大。”
“呵呵。”叶修回。
这个时候，叶修正在对斩楼兰他们进行指导，偶尔也能切出去休息一下。看到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也没有太意外。他其实也没和职业选手的圈子完全失去联系，完全知道自己最近话题性足得很。大部分人搞不懂的其实只是他为什么退役以后又要复出，引发了不少猜测。
“只是打算回来的话，有必要这样？”
“这不是担心你们公会搞鬼嘛。”
“总觉得还有别的什么阴谋。”
“哪里哪里，你误解我了。”
“隔壁群正在讨论你的事。”那边又传来一个截图。
叶修点开群一看，正见到一堆人在排队弹君莫笑，瞬间严重无语。他干脆冒了个泡：“我在呢！”
这还真的把正主炸出来了。所有人一同震惊中。
三言两语，黄少天再度提出了要PK的要求，这家伙实在太执着了，叶修都不好意思不满足他。他只用了半秒钟的时间思考，确认了事情的方向，回复道：“来！”
一群人震惊了，激动了，各种烧焦炸飞的表情一排排刷出来，神之领域不住地空降各路大神。如果这件事情让俱乐部知道了不知道会作何反应，不过现在对君莫笑这个散人号和他的千机伞的好奇，才是真正众人所关心的事情。
一堆人花了十几分钟才算集齐，在这期间，张新杰也顺便把消息发给了队长。结果韩文清没登陆大漠孤烟，直接找到他这里来。
反正也是看，一个账号足够了。不一会，对战房间里就挤满了人，几十个职业选手纷纷加入围观，张新杰转了转视角，立马认出一大堆熟悉的账号角色。这些可都是在战场上真刀实枪拼杀过的对手啊，聚到一起，简直叫人能够产生密集物恐惧症。
不过他倒是注意到叶修没下场，又拉开游戏对话框发了条信息过去：“你怎么还在这里？”
那边是一贯有叶修风格的回复：“你怎么还没去睡觉？”
“还有四分钟。”
“会不会为看比赛而改变？”
“不会。”
“真遗憾。”叶修在游戏里说着，而这个时候，张新杰身边的韩文清突然出声。
“开一下名单。”韩文清说。“看看嘉世的人在不在。”
义斩那边和黄少天的PK他们倒是都有关注，不过，既然开了录像，随时都可以进行研究。此刻的旁观者们都是一样的心思，所以大部分都在排队嘲讽黄少天。黄少天同学此刻应该充分领教了他平时垃圾话技能攒下的仇恨值。反正也不是比赛，可以尽情地胡闹，因此大家都玩得很开心。
当然也有完全没心思做这种事情的人。韩文清从头到尾除了和副队长讨论了两句，就没再说话。
确认了嘉世俱乐部队员的存在后，他就一直是这种状态，若有所思。张新杰搞不懂他在想些什么，因此也没出声。
不过，对此时的张副队来说，天大的事情也没有他的睡眠时间重要。四分钟一过，他也不管义斩的人还在和黄少天打着，直接就回去睡觉了。
这个时候应该有充足的时间，和叶修说点什么吧……韩文清在自己思路回归正题之前，已经从QQ群里单独拉出了叶修，发去了一条消息：“你究竟想做什么？”
“还想和我说那个话题啊？”叶修回复。
韩文清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这个是他家副队长的账号。看来有必要说明一下情况。他的手指放上键盘，刚要打字，第二条消息便已过来：“像这种事情，你去问老韩不就可以了。或者直接问他在这种处境下打算怎么做。”
“……”韩文清面无表情地将视角转向竞技场，比赛还在继续，但他意识到一会叶修应该还会和黄少天来一场。
他沉默半晌，直接关掉了QQ。在叶修那边，大概只以为张副队按时下线睡觉了。
还是等到叶修确切地打完以后，再告诉他这个不幸的，会让他泪流满面的消息吧。







第12章　第　12　章

韩文清不是机会主义者，但是，有的时候在他面前露出破绽更危险。叶修喜欢把自己的真实情绪藏在更安全的地方，如果没有执着以及兴趣，大约是探究不到最后的。可以说，韩文清这种人是他的克星。
叶修知道自己的领土在逐渐沦陷，他感觉到危险，但理智怎么呼唤，最终也无法彻底割裂两人的联系。在一开始疏于防范，到最后就会一败涂地。毕竟都这么多年了，相知过，相爱过，相杀过。韩文清知道作为朋友的、作为敌人的、作为爱人的叶修。
其实在一开始叶修就领略到了未来的这种可能性。只不过，如果他知道最后的沦陷会出于巧合，大概会极端后悔吧。
当然，场上的人们都不知道这个八卦。黄少天十分努力地刷到关底BOSS，君莫笑终于带着千机伞下场了。于是整个竞技场都分外地活跃起来。
当然，这一切欢乐的情景，都和韩文清无关。
视野里那么空旷，只有两个角色的缠斗，各种各样的连招，在竞技场中间绚丽地绽放。这家伙……
不必看就知道黄少天应对得捉襟见肘，毕竟是他从未对付过的散人号。而韩文清知道这种练法却也多年未见过。此刻场中的人影，起起落落，像是和什么东西重叠了。他忽然想起，八年前，初识叶修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一直在搜集各种材料——就是那个时候吗？
韩文清努力回想着，十几岁的叶修的笑容那么模糊不清，却神采飞扬，眼角眉梢都是喜色，简直叫人心生欢喜，简直要将他刺伤。
那天晚上几乎每个战队都人手一份视频研究，连好些退役了的仍然呆在群里的成员都嚷嚷着要看视频。有人干脆传了群共享。竞技场的录像可以全方位地拍摄，黄少天、叶修的主视角、旁观者视角一应俱全。
令人意外的是，这件事不知道怎么被捅了出去，次日，荣耀联盟内一片腥风血雨。记者们飞快地对各大战队进行采访，顺带暴露了叶修的身份。这家伙的高调风格实在是令全世界都不得不配合他。
韩文清当然也没跑，虽然老板不怎么会对他进行压迫，记者却仍然是不会放过的。而他也很痛快地说了君莫笑就是叶修的推测，至于相不相信、大家相信几分，就不好说了。当天晚上的报道着重突出的却是嘉世那边的内容。嘉世俱乐部滴水不漏地黑了一把叶修，暗指他退役是为了和俱乐部作对，完全无耻地隐瞒了他们的所作所为。
韩文清于下午休息时分看完了这份报道，将报纸摔回桌上。他爬上宿舍的天台，那地方虽然矮小不过总算也能吹到一点风。韩文清并不抽烟，老板今天早上却给他递了一根。他将那根烟夹在手指之间，试图很潇洒随意地靠在栏杆上望天，望着望着，却什么也看不清晰。

嘉世泼的脏水当然在叶修的意料之中，不过晚些时候义斩战队的发布会却又推翻了这一消息。叶修当然是惯例想要游戏的，不想就在这个时候，唐柔从前台过来说接到了一个打给他的电话。
“找我的？”叶修怔了怔。“你很擅长分辨声音吧？认得出来吗？”
唐柔知道他的意思，摇头：“不是我认识的人。另外，他管你叫叶修。”
“……”
“家里人？”
“尽量描述下吧，我看看来的究竟是谁。”
“这很重要？”唐柔心想你去接一下不就知道了。
叶修掐灭手上的烟头，苦笑：“我怕被追杀。”
“那样的话，他也知道你在这了。”唐柔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叶修百般无奈，最终蹭到了前台，拿起那边的话筒。
“喂？”熟悉的声音传来。
叶修感觉到自己的嘴角已经扬起：“果然是你。”
那边回以异常漫长的沉默，韩文清拿着手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不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