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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谈书事-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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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王夫之《唐诗评选》称此诗“于古今为创调”。的确,把酒而问月,问月之所由来,问月之所经行,问月之归程,问月之芳邻,问月之所见,问月之所感,句句是问,句句是答,而归结于浩渺的时空和对天上人间的美好愿望。这只能是为谪仙李白所独有的千古一问。苏东坡著名的中秋词《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之诗思得于李白此诗为多。李白《月下独酌》: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在月下孤斟独饮的寂寞中,却能幻化出“对影成三人”的热闹场面,而“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的热闹,更显现了诗人的寂寞和孤独。作为高华绝代、独步天下的浪漫主义诗人,他的心性中必有他所独有而他人无法理解的精神诉求吧!他也必有无以名状的孤独感和寂寞心吧!惟有明月伴随着诗人,照耀和抚慰寂寞的诗人,《静夜思》所描绘的不正是这样的情景吗?传说李白最后是醉中赴水捉月而死的。虽说并不可靠,我们却愿意相信也如此想像诗人最后的归宿。唐代诗歌中,写月的名章迥句可谓俯拾皆是,不胜枚举,凡名家,必有写月的好诗好句。唐代以后,李后主有其不堪回首的如钩的秋月,柳永吟唱过“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雨霖铃·寒蝉凄切》),王安石有“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泊船瓜洲》)之句。宋代词史上,吟咏中秋而可称双璧的是苏东坡的《念奴娇·赤壁怀古》与张孝祥同调的《过洞庭》。张词曰: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玉鉴琼田三万顷,著我扁舟一叶。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应念岭表经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短发萧骚襟袖冷,稳泛沧溟空阔。尽吸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两词相较,苏子以谪仙人般的想像、哲人的玄思和一往情深、广被天下的赤子之心见长,张词则以驱遣万象、描绘境界的豪迈气概与手笔见长,而意境之清寒高远,心胸之澄明超旷,此其所同也。
  

唐宋诗词中的月光世界(3)
唐宋诗人的创作中,咏月写月最好的诗人当推李太白与苏东坡,但最好的月诗则恐怕要数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了: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面对如此澄净、清朗、高华而带着神秘的怅惘和淡淡忧伤的诗境,我们最好是身临其境,在江畔月下静静地凝望,或是泛舟江湖之上,听远处洞箫传来《春江花月夜》的乐思。最美好的诗思就像最美好的音乐一样,是只可以聆听、吟唱而不可以言说的。
  闻一多先生曾以诗人充满激情的笔调赞美此诗,他说:“在这种诗面前,一切的赞叹是饶舌,几乎是渎亵。它超过了一切的宫体诗有多少路程的距离,读者们自己也知道。”他评说“江畔何人初见月”几句道:“更夐绝的宇宙意识,一个更深沉、更寥廓、更宁静的境界!在神奇的永恒面前,作者只有错愕,没有恐惧;只有憧憬,没有悲伤。”“对每一个问题,他得到的仿佛是一个更神秘、更渊默的微笑,他更迷惘了,然而也满足了。”他评全诗结尾的数联云:“这里一番神秘而又亲切的、如梦境的晤谈,有的是强烈的宇宙意识,被宇宙意识升华过的纯洁的爱情,又由爱情辐射出来的同情心,这是诗中的诗,顶峰上的顶峰。”“百年间梁、陈、隋、唐四代宫廷所遗下的那份最黑暗的罪孽,有了《春江花月夜》这样一首宫体诗,不也就洗净了吗?”(见《闻一多全集》第六册《唐诗编》上《宫体诗的自赎》,湖北人民出版社,1993年12月第一版。)
  这是一首任何唐诗选本都不能不选录的千古绝作。诗题《春江花月夜》,原为乐府旧题,属《清商曲辞·吴声歌曲》,本是吴地民歌,据说为陈后主陈叔宝改制而为宫廷乐曲,《乐府诗集》中隋炀帝等人均有此题诗作,纤巧艳丽,典型地体现了宫体诗风,与张氏之作远不可同日而语。全诗共三十六句,四句一换韵,每四句一组中皆于一、二、四句末押韵,用韵极有规律而又富于变化。单就音节韵调而言,就颇有江流婉转、移步换景的奇妙感觉,读来流畅和谐而又回环往复。徐增《说唐诗》卷四说:“此诗如连环锁子骨,节节相生,绵绵不断,使读者眼光正射不得,斜射不得,无处寻其端绪。”摇曳多姿的音韵节律使此诗生色不少。
  此诗像是一首或一组小夜曲,开头二韵八句,春、江、花、月、夜次第点出,极有层次地融会成神秘、宽广、恬静、光明的意境。“空里流霜”两联将梦幻般的月光描绘得如此充分和传神。霜是凝结于大地的有形,月光是弥漫于天空的无形,但在诗人的妙笔之下,凝结变成了飞动,无形也这样化成了有形,在诗人俯仰间刹那的艺术直觉中,月光好似真的在“流”,在“飞”,在“徘徊”。那柔情的月光,如流霜,如薄雾,似飞霰,似寒水,滤尽尘嚣,浸彻广宇,将天上人间化作通体透明的光明宇宙、诗的宇宙。在妙合无痕的承转后,“江畔”数联转而为哲学式的沉思。此数联虽不似前几联那样对月光进行具象的描绘,却构成了全诗必不可少的有机组成部分,也是全诗艺术魅力的重要所在。当诗人面对月光下无限空濛的宇宙沉思和叩问的时候,当诗人追溯人之初、月之初、宇宙之初的时候,我们被深深地感动了,我们的心随诗人一起飞升、清飏!如果没有这几联对时光的追溯,那么前几联所描绘的月光世界便没有了渊源和维系,而没有上述空间,此数联便没有了根基而无所归依。“白云”一联使诗人的笔触由天上的月转向人间的情,在这里我们所听到的是相思曲和青春咏叹调。月光下的离别、愁思和嗟伤都是淡淡的,诗情画意的。最后二韵八句,与开头八句恰成极为完美的关合和对应,春、江、花、月、夜渐次归结与收束。尾联笔调摇曳,余韵悠悠,令人回味无穷。全诗十五个月字,从月华东升一直写到斜月西沉。全诗弥漫和流动着的,是银色的月光、淡淡的忧思和静静的春江水。
  《春江花月夜》这首长诗,本身就像天上的明月,拥有这样一轮明月和这样的诗篇,是我们生命里的幸运。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遂月华流照君。第二辑读西
   。。

羞于承受的馈赠(1)
                     ——读列夫·托尔斯泰的《人生论》
    王者觉仁发帖时间:2002061218∶17∶00
  关于人生的真相,列夫·托尔斯泰——这位19世纪俄罗斯的文学巨匠与思想泰斗,并没有在这本书中告诉我们什么“簇新的真理”。我们发现,与他在书中一再提到的释迦牟尼、孔子、老子、耶稣等人类精神导师曾经昭示给世人的一样,托翁的思考与言说,只是让我们再一次重温并分享了那些生命的大智慧。然而这并不令我们失望。因为所谓的“创新”永远属于“工具理性”层面,而不属于“价值理性”范畴。况且,关于真理的知识可以被传授,但通向真理的道路,却只能依靠每一个个体生命迈动双足真实地去行走。于是在58岁这一年,列夫·托尔斯泰给我们留下了他独自探索真理时生命跃动的轨迹。
  在我们各自启程之前,抑或在四顾茫然的中途,我们都需要不断地闻思。因为这世界从来不乏智慧的声音,而只是缺少耐心聆听的耳朵。
  “新的一代人出生了,来到了世上,长大成人,他们看到芸芸众生在忙碌拥挤着:年迈的人,头发花白了的人,受人尊敬的有地位的人,全都参加在其中。因而他们相信,这种无理性的忙碌拥挤就是人生,没有别样的人生。于是他们在这忙碌拥挤的人群边上也拥挤了一阵子就离开了。他们并没有看到人们的聚会,只在门口看到一群拥挤喧闹的人,就认定这就是人们的聚会,于是他们也在门口拥挤了一阵子,衣服都揉皱了,回家的时候一心相信他已经参加了聚会。”托翁用寓言似的笔法,向我们揭示了存在的荒谬。他犀利的思考直指人生的意义。然而,多数世人可能从未怀疑过自己的生活。亲人、朋友、爱情、健康、财富、名声、功业、艺术、娱乐,还有夏夜的星辰、春天的草地、婴儿的微笑、小鸟的鸣唱……所有这一切,难道都只是“拥挤了一阵子,衣服都揉皱了”吗?难道除了这一切,还有什么“聚会”吗?
  也许,在拿到属于我们自己的那张入场券之前,我们永远也无法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聚会”。
  “我爱人,也被爱;我有可爱的儿女、有丰富的家产、我有名誉、我很健康、我身心精力过人……突然,我的生命终止了,我不再有任何欲望。我明白我不再有什么可冀求的了,我来到深渊,在我跟前——除了死亡,一无所有。”托翁直面死亡时的心境,让他知道同时也让我们明白,生活中的一切,只是生命的部分而非所有。因为生命天然地含藏着死亡。并且,即便一个人拥有尘世上所有的幸福(托翁在这点上已为绝大多数人所望尘莫及),但当死亡就像一个硕大无朋的句号随时都会横亘在人生的任何一个拐角处时,再华丽丰满的内容,最终都只是一个虚无的空洞。
  于是,像无数智者曾经做过的那样,托翁开始沉思并寻找超越的途径。
  像这种只追求肉体(托翁誉其为“动物性”)幸福的生命方式一开始就被托翁彻底摒弃了,向人们提供类似指南的人被托翁深恶痛绝地誉为“学究”。因为他们以所谓“物理的、机械的”科学为生命下定义。既然大多数人心目中的这条康庄大道已然封闭,那么,是否去建造并攀登那座通向“来世幸福”的“巴别塔”,就是人们惟一的最后选择?
  托翁又一次给出了否定的回答。他对那些只追求“执行一些外表仪式”的教条主义宗教徒嗤之以鼻,称他们为“伪善者”。“伪善者说‘生命的幸福不是在现世,而是在前生和死后’。”“他们说,现世的生活是罪孽,解释这种罪孽要追溯到创世之初和人类的诞生之时。要赎清这种罪孽必须等到死后。为了在来世获得幸福,人们就必须信奉他们教给人们的学说,必须奉行他们指定的种种仪式。”
  可见,无论是“个体的动物性”生存,还是“否定现世生活”,均非获取“聚会”的入场券。那么,道路究竟在哪里呢?
  “当我们不再把生命只看成是我们肉体的生存的时候,我们真正的生命就开始了。”“相信肉体的灭亡就是自己生命的灭亡,就同相信一个物体进入到强烈的光线底下,它的影子的消失就是这个物体消失了一样荒谬。”“对于不依据自己在时空中的存在、而依据自己日益增长的对世界的爱来看待自己的人来说,时空条件的影子的灭亡只是更大的光明到来的标志。”
  “对世界的爱”,以及为着人类全体的善而活——这就是列夫·托尔斯泰经过大半生的思考和体验,为他自己、也为世人所指明的通向“真正幸福”的道路。
  经过托翁的诘问,那些错误的人生观彻底坍塌。在它们的废墟之上,完善的价值理念得以重建。首先,应该要“弃绝个体的幸福”。但是,这里所要“弃绝”的,只是把幸福纯粹建基在个体(动物性)生存之上的那种观念和心态,而并非弃绝生活中的一切。“不可能也不需要弃绝个体的需求,就像不可能也不需要弃绝人的其他生存条件一样……可以而且应该利用这些生命的条件,但是不能也不应该把这些生命的条件看成生命的目的。”托翁并非要让我们成为遁世主义者,而只是希望引领我们契入更为广阔的生命境域,从而发现生命的意义。“为了使人拥有生命,就应该抓住它的全部,而不是抓住表现在时空中的那一小部分。谁抓住了整个生命,他的生命就会变得更丰富;谁只抓住生命中的一小部分,那么,已经被他抓住的一小部分也会失去。”其次,托翁强调幸福的实现并非在“某时某地”,而就在“此时此地”。“一个人,无论是基督、苏格拉底……或是老人、青年、妇女,如果他活着时为了别人的幸福而弃绝了自己个体的幸福,那么,他在此生就已经具有了对世界的新态度,对他来说死亡就不存在了。对所有的人来说,确立这种态度都应该是此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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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于承受的馈赠(2)
至此,我们终于看见,从基督、苏格拉底到几乎所有人,都可以参加那个盛大的“聚会”,而始终让我们困惑不已无从寻觅的那张入场券,就是——“对世界的新态度。”
  具有这种“新态度”的人,就是“使自己的生命服从于理性的法则并表现为爱的人”,他“就会在自己的生命中看到他所向往的生命的新中心发出的光,同时也会看到这光通过他对周围的人产生了影响。这就使他确信生命不会减少,不会死亡,有着永恒的力量”。
  这本书的扉页上,印有这样一段献辞:“谨以此书献给那些挚爱生命、不懈探索人类真理、努力追求真善美的21世纪之人!”
  我不知道这段话是作者还是译者所加,但是我知道,21世纪的序幕,却是在仇恨与血腥中拉开的。纽约世贸中心轰毁时的巨大烟尘,巴以边境上越来越年轻的人肉炸弹,阿富汗难民木立在战争废墟上的身影,印巴互相瞄准的核弹头和紧张对峙的一百万军队……所有的这一切让我知道,这份来自19世纪的盛满深刻智慧与巨大温情的生命礼物,之于今天的我们而言,绝对是一份羞于承受的馈赠。
  1910年11月20日上午,列夫·托尔斯泰,这位睿智而善良的老人,病逝于离家流浪的中途——列札·乌拉尔铁路上的亚斯塔波弗车站,享年82岁。
  老人在最后留下了一句语焉不详的临终遗言:“我热爱……真理……为什么那些人……”究竟是怎样的话语,自老人嚅动的唇边失落、且永远失落了呢?
  我合上书本,试图把这个无解的问题掩回书里去的时候,忽然听见无数愤怒的雨点,正自苍穹的深处倾泻而下,无边地敲打着这个浑浊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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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可要记住(1)
                       ——读《日瓦戈医生》
    云也退发帖时间:2001081219∶43∶00
  读《日瓦戈医生》的日子里,脑海中时时缭绕着别尔嘉耶夫的论断:俄罗斯灵魂被辽阔所重创,它看不到边界,这种无界性不是解放,而是奴役着它。由此,俄罗斯人的精神能量就向内转,走向自觉,走向内省……的确,辽阔的幅员历史地哺育了极权专制,也造就了一大批博大多思的心灵。所以,俄罗斯式的悲剧美历来是内敛的自我与自我的交锋。正如日瓦戈医生,似乎从来就不抱着匡世济民的宏大理想,尽管他的学问令人钦佩;困扰他终生的烦恼是,他内敛的个性、他的诗人气质以及他渊博的学识无法给他带来安定的生活,无法留住他最心爱的亲人和情人。日瓦戈一生过着一种自顾不暇的生活,从中我可以窥到“人”在历史中浮沉的无奈。
  法国作家圣埃克苏佩里对“人”有一段美妙的比喻:“……因为我觉得人跟要塞很相像。人打破围墙要自由自在,他也就只剩下一堆暴露在星光下的断垣残壁。这时开始无处藏身的忧患……”萨特也说:人首先不是一种个性,也不是一个故事,甚至不是多种习惯的交叉组合,而是一种在特殊性与普遍性之间无休无止、软弱无力的来来往往——存在主义大师对人的本质的剖析可谓入木三分。人面临的无穷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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