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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境已经对他的现实生活造成了影响，每天清晨醒来都伴随着不知从何而起的迷茫和悲伤，卜辛一度怀疑自己这是又得了什么奇怪的病。不过，随着清醒时间的增长，这种感觉倒也可以渐渐缓解。唯独有一种情况，是会让卜辛那些莫名产生的情绪突然发作的，那便是见到武珋。
　　卜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见不得武珋，这事情真的很奇怪，他一见到武珋，就反胃到几乎要呕吐，那些梦境残留下的感情也开始腐蚀他的理智。
　　因为这种情况，卜辛只能躲着武珋。
　　武珋本就关注着卜辛的动态，自然能察觉到卜辛在躲着自己，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三次四次便有点奇怪，七天八天都是这样，饶是偏好忍耐的武珋，也坐不住了。
　　工作结束后，他拦住了准备回住处的卜辛。
　　“你为什么躲着我？”
　　卜辛根本不敢正视他：“我这两天不舒服。”
　　听到这个回答，武珋哭笑不得：“你难道看到我就会过敏吗？”
　　“还就是，和过敏差不多……”卜辛嘀咕，也不知武珋会不会信他，于是就把这几天的梦境后遗症给武珋说了。
　　听到这些不可思议的情况，武珋脸色变了变，想了一会，这才问到：“以前有过这样的情况吗？”
　　卜辛摇了摇头。
　　武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知道了，既然这样，那你最近既不要靠近我了。”
　　“这次是你找过来的……呜呕……”卜辛捂着嘴，一脸无奈地退远了些，“我也不是故意躲你的呕呕呕……”
　　武珋不太高兴地走开了，远远看着卜辛终于从恶心里缓了过来，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躲着武珋只是权宜之计，漫长而真实的梦境依旧在继续，而且似乎越来越清晰了，卜辛每晚都扮演着不同的自己，那些自己千奇百怪，但随着梦境的日渐清晰，卜辛发现那些自己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总是在别人波澜壮阔的生命里扮演着炮灰，为某人付出所有，又因为没有得到回报而无法正视结局，最后满怀怨恨和不甘地消失。
　　对于这些“自己”，卜辛只能感觉到排斥，他无法忍受结局，当然，不是因为结局都不美满，而是不能忍受那些仅仅因为发现自己是炮灰就灰心丧气的“自己”。
　　一定要那么在乎生命中的渣滓吗？不能继续向前迈步吗？
　　别在乎那些啊，就算前半生选错了人，再去寻找合适的人不就可以了吗？
　　正是因为那些人都是自己不是别人，所以卜辛才更无法原谅。如果是真的成为梦境中的人，那他一定不会为过往所困，即使成为了炮灰，也要毫不在乎地大步向前。
　　想要……重新开始……
　　不对，他根本就不是那些人，不必如此感同身受啊！清醒一点卜辛！
　　情况还是进一步恶化了，卜辛开始做白日梦了。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问题，但卜辛也知道这样拖下去绝对不行，于是还是请假去了医院。医生告诉卜辛，他的身体除了有些营养不良外，根本没问题。
　　怎么会营养不良呢？明明他最近吃得还挺多的，一顿饭能吃四五碗米饭，伙食也不错，鸡鱼肉蛋都有……而且，没听说过谁营养不良会做这种梦、会见到特定的人就恶心啊？
　　精神和身体受到双重的折磨，卜辛只觉得身心俱疲。
　　这种时候就好想见见岚岚啊……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卜辛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在那之下的心脏跳得有些快。
　　爸爸妈妈一直以为卫岚很依赖他，但其实他也很依赖卫岚啊……真想回家。
　　如果现在就能看到卫岚就好了。
　　卜辛打开终端，页面跳转到了视频通话那一页，可他的手指终究还是没能落下。
　　他知道自己的脸色不好看，整个人都颓颓的，他不想再让卫岚担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疯狂！不想返校！想在家里躺到地老天荒！


第88章　执手·十二
　　七月的天气着实太热了些，虽然室内基本都有各式各样的制冷设备，在室外也可以穿着降温服装，但卜辛还是觉得挺难熬。
　　饭量还在增加，但身体却是肉眼可见的瘦了下来，以至于爸爸都开始发现他不对劲，但都被卜辛以“苦夏”的原因糊弄过去。
　　这期间也不是没和卫岚进行过视频对话，就算卜辛不主动通话，对方也会追着打过来，与其一直遮遮掩掩不接电话，还不如大方一些。不过卜辛总是利用一些角度和滤镜来掩饰自己不健康的脸色，除了怕卫岚担心之外，卜辛还有些别的小心思，但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所以也没去在乎。
　　但他没想到的是，卫岚自己来了。
　　打开门看到卫岚的那一刻，卜辛居然眼睛发酸，好像下一刻就会落泪一样，幸好卫岚先张开手臂抱过来了，不然卜辛说不定还真的要掉两滴泪。能够抱着一个多月没见的卫岚，卜辛只觉得一直以来空荡荡的心都被填满了，心绪也不自觉地变得温柔。
　　“岚岚你怎么来了？”
　　卫岚鼓起了腮：“……不可以来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个……妈应该不愿意你来的吧，而且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可以回家了……”后半截话还没有说完，卜辛就感觉环住自己的手臂被收紧了，卫岚把头埋进了他的颈肩窝里。
　　“我太想你了。”
　　卜辛的脸一瞬间涨红。
　　“你、你这么说也太……太……”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在想哥哥吗？哥哥不想我？”
　　怎么回事？几天不见岚岚就变得段位这么高了？被紧紧抱住的卜辛不知所措，生怕自己喧闹的心跳声传入卫岚耳朵里。
　　这样子……这样子不就像是真的喜欢上卫岚了一样吗？他都不像他自己了……不对，卫岚怎么可能是突然变成这样子，一直软软糯糯的小天使难道是装出来的？藏得太深了吧？！
　　“你讨厌我这样子吗？”就像是有读心术一般，卫岚问出了直击卜辛内心的问题，“但我已经很久没见你了，没办法不想你啊……”
　　“……”卜辛犹豫了一下，回抱住卫岚的双手稍稍加力，“我也想、想你的，不对我是说，我不会一出门就把你忘了的，前几天还非常想见你来着……啊，不是，那个……”
　　“好了，我知道哥哥的意思。”卫岚抱着卜辛用力蹭了蹭，“知道哥哥也在思念我，我就很开心了。”
　　“是、是吗，你开心就再好不过了。”卜辛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脑内乱成一锅粥。
　　卫岚发出舒服的叹息，但很快就放开了卜辛，微皱眉头：“哥哥你为什么瘦了这么多？”
　　卜辛被问得一怔，为了不被看出来，他还穿了两层衣服，不过话说回来，两层衣服只能改变视觉效果，如果被抱住的话，就算穿三四层也是没用的……
　　至于为什么瘦了，卜辛自己也不知道，但为了不让卫岚担心，也只好硬着头皮来解释：“跟着爸爸来到这边之后一直挺忙的，不知不觉就瘦下来了。”
　　卫岚一副不是很相信的样子：“可这也瘦得太多了，你看，”说着，他直接抱起了卜辛，“我轻轻松松就能把你整个抱起来，最近真的好好吃饭了吗？”
　　被抱起来的卜辛有点傻眼，不过还是很快恢复了镇静：“你是把我当成小孩了吗？我又不是不喜欢吃饭的缺锌小鬼。”不但按时吃饭，而且每顿都营养均衡，连摄入的量也很大。
　　“是吗……”卫岚的脸上重新恢复了灿烂的笑容，“那你带我去看看你的工作岗位吧？”
　　“你想看这个？”卜辛感觉出乎意料，“你要是想看的话，现在就可以去。”
　　卫岚摇摇头：“不，等到你开始工作的时候，我再去吧，比起工作环境，我更想看的是你工作时的样子。”
　　卜辛好不容易降温的脸又有变红的趋势，对于这样的卫岚，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带着卫岚一起进入住处。正好碰上迎面走来的武珋，他同样住在这个公寓里。
　　不知为何，卜辛总觉这种情况有些不太妙，是第六感吗？不过就算他独自遇上武珋，也确实不太妙就是了。
　　卫岚先出了声：“武哥也在这里啊？”
　　被称作“武哥”的武珋抬头看见了两人，神情变得有些微妙：“你也来了？”
　　“因为太想哥哥所以就来了，倒是武哥，也在这边兼职吗？”
　　武珋的神色越发地糟糕：“是吗，还会想哥哥，果然你还是小孩子啊。”
　　卜辛听他这么说岚岚就很不爽：“什么叫小孩子，岚岚想我不是很正常吗？你这家伙嫉妒了……吗？”正说着，卜辛突然记起来武珋和卫岚不是互生情意的关系，但是习惯使然，这个问句已经问出口了，他恨不得把话再吞回去，可惜这是无法做到的。
　　“……算了，”被卜辛这么一问，武珋的表情倒是和缓了一些，“别有了弟弟就忘了下午的工作，我先走了。”
　　“啊，哦。”卜辛不知他为什么突然看起来有点高兴，但还是应了一声，立刻习惯性地向一旁躲开，只要他和武珋保持适当的距离，就不会干呕。
　　躲的方向正好是岚岚站的位置，岚岚很是自然地顺势牵住了他的手。
　　下午带着卫岚去看了工作地点，卫岚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和所有人都打了招呼，一副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在这之后，卫岚一直紧紧盯着卜辛看，看得卜辛莫名紧张，脖颈的肌肉都开始紧缩，不由自主地发抖。
　　“你不要再看我了……”
　　“可是哥哥很好看啊，为什么不准我看。”
　　“……”
　　卜辛脸上一热，想不通自己究竟是怎么把岚岚养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这算是教育失败还是教育成功呢……
　　“哥哥。”就在卜辛想些有的没的时，卫岚的突然叫了他一声，卜辛扭头去看，发现卫岚的神情严肃了起来。
　　“怎么了？”卜辛也跟着严肃起来。
　　“哥哥上大学后要住在外面吗？”
　　卜辛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大事，没想到只是这种问题，便舒了口气：“应该是住在学校周围的出租公寓里吧，毕竟校方的宿舍性价比太低了。”
　　“我想要和你一起住。”
　　听到这句话，卜辛瞪大了眼：“你高中还没上完，怎么能搬出来和我一起住？”当然，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有点高兴的，但考虑到现实情况，以及卫岚的感情状态……卜辛完全没把这种高兴表现出来，只是一门心思想阻止卫岚，“而且家里的人也不会同意的。”
　　“那你呢？”卫岚紧紧盯着卜辛，“你是怎么想的？”
　　肯定是高兴，但是……
　　一时语塞的卜辛只能暗自心虚地错开视线，毕竟卫岚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在怀疑卜辛是否真的喜欢他一样。
　　卜辛还不想露馅。像现在这般开心的卫岚，他已经好长时间没见到了。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想过说出“我很高兴你能和我一起住”这种话，就这样毫不在意地说出来，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岚岚年纪还小，过几年也许就会改变想法，在那之前，卜辛可以陪他打打太极，看着他顺顺利利地度过这段时光，但无论如何，卜辛绝对不会拿卫岚的未来开玩笑。
　　所以他才会像现在这样纠结。
　　转移话题是卜辛目前已知最好的打岔方式：“你……你假期作业完成了吗？”
　　卫岚：“……”
　　卫岚：“早就完成了。”
　　“啊，哦，也是，你是早写完早玩派的……”卜辛略觉尴尬，这种事他明明知道，此时问起来反而更不自然了。
　　卫岚慢而轻地叹了口气，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垂下了头：“我只是尽可能地将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延长一些，如果你有顾虑的话，我不会强迫你做什么的。”
　　虽说确实是有顾虑，但卜辛总觉的自己心里的顾虑和卫岚以为的顾虑不太一样。保险起见，他还是顺势解释了一句：“我不是担心别的，等到你高二之后还这么想的话我也不会反对的，现在就……”
　　卫岚点了点头，露出微笑：“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太爱担心了。”
　　见他释然，卜辛便也跟着笑了笑。
　　卜辛并非没有正视卫岚的感情，他知道岚岚是个好孩子，就算之前藏得很深谁也没发现，连卜辛在自己被出柜现场也没能看出来……嗯，总之岚岚并非随随便便的人。所以卜辛不觉得这是小孩过家家的朦胧好感，但是他同样也明白，在成人之前与成人之后，偏好和选择都是有可能会发生巨大变化的，他现在可以陪着卫岚走一段，但卫岚也同样应该有他未来的选择。
　　于公于私，卜辛都希望卫岚将来再去选择一个更是适合他的人，因为这样一来，一方面，卜辛不必再小心翼翼地担心自己的行为言语是否对卫岚造成了什么伤害或不好的影响，另一方面……
　　他真的不希望卫岚喜欢的人，是个像他这样也许根本就没有未来的人。
　　其实想太多也没用，岚岚有自己的主见，卜辛只能怀着各种各样的担心，硬着头皮顶着卫岚的视线继续工作，虽说在别处工作的武珋不知为什么老是跑到这边房间门口来，但既然没有进入卜辛的消化系统感应范围，那卜辛也就不去管了。
　　真是奇怪啊，卜辛摇摇头，自己这里也没有什么异样，该解释的之前也解释过了，还有什么……难道武珋很介意卫岚吗？
　　说起来，之前就是这样了，武珋对待卫岚的态度要比对他卜辛客气多了。
　　想到这里，卜辛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武珋难不成是卫岚商量感情问题的狗头军师吗？这一趟趟跑得这么勤，是过来刺探军情的？
　　卜辛有种既空虚又仿佛受到背叛的感觉，空虚的是因为岚岚找别人商量感情问题，感觉被背叛是因为武珋也许真的帮别人来攻略自己……不过岚岚确实没办法来找他商量，毕竟他就是事主，岚岚要是真的和他说，那这不叫商量叫告白。可武珋就无法饶恕了，就算他是帮岚岚也不行，性质不一样，帮别人攻略自己的好友，胳膊肘向外拐，不能原谅。
　　就这样，卜辛决定最近三天不理会他了。
　　突然背锅的武珋毫不知情，还在紧握双拳站在门外，看着卜辛和卫岚。
　　卫岚会喜欢卜辛，而且还会大大方方地告诉家人，这是他从来也没想到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本梨整个人横在宿舍床上，热得油都被烤出来了。
　　我是颗熟梨了。


第89章　执手·十三
　　武珋现在有着极其强烈的丧失感，在昨天这个时候，他还觉得卫岚根本不足为惧，即使卫岚向所有人发出了恋爱宣言，也不过是身为半大孩子的小打小闹，没有人会支持他。
　　没错，武珋即使知道了卫岚对卜辛告白，他也没有将卫岚视作威胁。
　　卫岚现在还没有自立的资本，所以他根本没有话语权，一旦卫岚将这种隐秘的恋慕说出来，除了遭到周围人的激烈反对和歧视外，根本没有任何益处。谁也不会支持他的，甚至卫岚还有可能因此被身边的人归为异类，处处受到欺压，连到达更好的未来的可能性都会被抹杀。
　　武珋是知道的，虽然人们处处高呼平等对待小众群体，可人们对于小众群体的态度其实远没有他们自以为的那样好，迄今为止仍有人抱有“同性恋既然是真爱那为什么还要争取那一纸证书”这种想法，当然，也有人更加隐晦，他们不反对同性恋婚姻，也不表现出自己的厌恶，但当同性恋出现的时候，他们会和自己的异性恋同类聚在一起，偷偷笑着指指点点，在同性恋伴侣想要□□的时候，义正言辞地问出“如果孩子也变成同性恋怎么办”这种问句，而当别人询问他们对同性恋的看法时，他们的答案往往是“我很支持同性恋”。
　　确实，作为大众群体的一份子，这些人似乎没有什么职责去对小众群体尽心尽力。甚至武珋自己都是这么想的。以己度人，用自己的心思去猜测别人，便在别人的身上看到了自己，自以为那就是别人，于是沉默着惶惶，不敢露出棱角，将自己融进普通人群里。
　　而现在，近在眼前的卫岚唤醒了他伪装作日常的梦。
　　卫岚几乎没有接触到任何阻挡，他喜欢哥哥，于是就可以腻在哥哥身边，那样的亲昵，就在刚刚，映在武珋眼底的两个人还在讨论着未来。
　　卜辛已经在卫岚那里了，远远超出武珋的预计。
　　这为什么和他的想象不一样？他一直以来小心提防的究竟是什么？是哪里出了错吗？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种境地呢？
　　武珋一遍遍地诘问自己，又诘问着迄今为止所经历的一切，他不是没设想过卜辛会先一步走离自己身边，但他确实从未想过，夺走卜辛的那个人会是另一个男性。他从未想过，千防万防，却忘了距离卜辛最近的那个人。
　　莫名的怨恨开始在心脏中汹涌澎湃，一瞬间又化作火焰烧灼他的意识，燃烧殆尽之后，却只剩下苍凉的灰烬。
　　他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平衡，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