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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杉问的问题不是很私密，反而十分笼统：“她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陈酆唐皱眉；　没有应声。
　　见他回答不上，方杉补充道：“这种异常体现在行为举止方面，好比说以她的身份，这件事情不可能去做，然而她偏偏去做了，还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就像是……”
　　陈酆唐不等方杉说完，看向魏苏慎，眼神复杂道：“我懂。”
　　在幻境里，当他魏苏慎的身份，去经历他们体验过的一切，那种异样的感觉，不是只言片语所能形容，回忆起其中某几个片段，陈酆唐忍不住问魏苏慎：“你怎么还没被他玩死？”
　　方杉眼神不善，怒道：“休要挑拨我们间的关系。”咬咬嘴唇，又道：“我能理解你的痛苦，但世事无常，我们已经是不可能的。”
　　魏苏慎却没有逃避陈酆唐的问题，正面回应：“命硬。”
　　闻言，方杉顿时像只炸毛的公鸡，还没等他发作陈酆唐再次主动开口：“非要说异常的话，大概是她身上有种奇妙的气质。”
　　方杉挑眉：“何解？”
　　陈酆唐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
　　方杉眼珠一转：“这种情况是从小就开始有的，还是突然产生？”
　　陈酆唐淡淡道：“大概是我破产的那段时间。”
　　他清楚记得自己如履薄冰的时候，陈冰樱却没有因为债务问题有过任何忧愁，反而有种奇异的兴奋。陈酆唐虽然在事业上未曾达到翻云覆雨的地步，不过识人的能力还是有的，即便陈冰樱勉强压制住那股情感，他依旧能隐约感觉到。
　　“除此之外，不时会出去走动，有次还救过一个高官的孙子。”
　　方杉：“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借此机会……”
　　陈酆唐摇头：“我也想过，谁知我这个好妹妹从来没有想过用公司的事情麻烦对方，显然是要将这个人情用在未来。”
　　魏苏慎忽然道：“政界人物最忌讳和商人有明面上的交道，帮一把或许可以，但心里肯定会觉得不舒服，如此一来，人情就彻底用完了。”
　　陈酆唐笑了笑，语气中并没有多少愤恨：“这就是陈家人，天生冷血薄情。”说到这里，口吻里有一分幸灾乐祸：“以前觉着奇怪，今天见到你，反而解除了我的一些困扰，她怕是也被这样的东西缠住了。”
　　魏苏慎拉住挽起袖子的方杉，镇定道：“这是嫉妒。”
　　“嫉妒个鬼！”方杉：“分明就是看不起我。”
　　魏苏慎微感诧异……原来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此时，丹顶鹤能量耗尽，虚影开始慢慢变淡，陈酆唐感觉到体内生机的流失，仰头望着天上的残月：“你说，人有往生么？”
　　少年人骄傲，意气用事，但陈酆唐是那种宁愿咬着牙吃苦也不说后悔的性子，自始至终，他都未提到过关于自杀的悔恨。只有在这个时候，言辞中才透露出一些情绪。
　　方杉：“有。”
　　关于这个答案，魏苏慎知道是假的，陈酆唐似乎也知道，但却心安了，平静地张开双臂，消散在天地间。
　　许久后，方杉缓缓道：“别去指望那些虚无的东西，对宿主来说，活好这一世才重要。”
　　魏苏慎清楚这点，毫无疑问陈酆唐是一个失败者，但在面对又一次的‘死亡’时，那种从容恐怕也没有人能做得更好。
　　感觉到周围有恶灵逼近，方杉不再耽搁，对魏苏慎点点头，后者陷入一片黑暗后，再睁眼已经身处昏暗的工厂。
　　被扔在一旁的手机上还有几个未接，方杉看了下，都是陌生号码，回拨过去，那边言辞隐晦，不过方杉还是立刻会意。
　　“小广告也是有好处的。”结束通话后从一堆情趣用品中挑了几件，方杉美滋滋道：“我们有客户了。”
　　魏苏慎内心毫无波动。
　　方杉：“宿主不高兴？”
　　魏苏慎盯着这些情趣用品，揉揉眉心：“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
　　方杉拍拍他的肩膀：“现在找上门来的大多是去宾馆开房的人临时起意，想尝个新鲜，等以后规模扩大，我们就要区分客户等级，争取发展Vip会员。”
　　从他刚开始说话，魏苏慎已经开始头疼，当方杉构造好未来的蓝图，这份头疼更加强烈。
　　好在方杉没有提出进一步的规划，转而问道：“你一个人的力量有限，能不能制造傀儡分担工作量？”
　　魏苏慎摇头，目中有几分惋惜，这种方式他一开始就尝试过，可惜没有能量石，傀儡能发挥的作用比想象中还要少。
　　方杉不得不打消大批量生产的想法，“那就一定要做得稀奇，让使用的人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魏苏慎尚未修炼到方杉这种脸不红心不跳的境界，摆了摆手，示意心里有数，不必多说。
　　他低头做事的时候，方杉出去送货，直到后半夜才回来，还带回来了一些消息：“高级会所的进货渠道都已经被垄断，想要接触更高级别的客户，或许要借助宿主自身的人脉。”缓了缓问：“你最近有没有什么朋友过生日？”
　　魏苏慎想也不想道：“没有。”
　　方杉不死心：“要不先给宿主的父亲送几样东西免费体验？”
　　魏苏慎眼皮一跳，恐怕真要那样做了，等着他的不是逐出家门，而是浪迹天涯。过了半晌，才道：“有个人或许值得接触一下。”
　　方杉目光一亮，凑上前。
　　察觉到两人的气息离的太近，魏苏慎往后坐了坐。
　　方杉撇了撇嘴：“假正经。”
　　魏苏慎继续说正事，眸光暗沉，方杉和他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知道这是算计人时独有的神情，不禁开始为魏苏慎口中提到的人捏了把冷汗。
　　魏苏慎略一沉吟：“还需要好好计划一番。”
　　方杉扬眉，好奇是什么人居然让魏苏慎存有顾忌。
　　撂下这句话后，魏苏慎又开始安静地制作的用具，心境恢复到了平和。
　　这下连方杉都有些钦佩了，他以前也带过一位宿主钻过漏洞，回来后便一直缠着询问往返世界之事，但魏苏慎却是绝口不提，像是今天晚上回到驱鬼师的位面，不过是漫长夜晚做得一场梦。
　　处在空旷的郊区，反而能更好地观赏太阳升起时的画卷。
　　直至快天明时，魏苏慎才闭目小憩，方杉没有打扰他，独自站在工厂门口。过去很久，太阳稳稳地挂在半空中时，身后传来魏苏慎的声音：“回去吧。”
　　方杉清点了一下，如今大约还剩下近三十种情趣用品，都是不重样的，满意道：“宿主在这方面果然有天赋。”
　　品种足够，接下来只需照着制作，不用再耗费心血设计。
　　把东西都装到一个筐子后，方杉突兀道：“小心陈冰樱。”
　　从陈酆唐提供的信息来看，陈冰樱的确有可能绑定了某种系统。
　　方杉：“假使两个系统出现在同一个位面，起碰撞是早晚的事情。”
　　都是想让宿主走上人生巅峰的，怎么可能容忍同样的存在。
　　魏苏慎：“你确定会起冲突？”
　　方杉颔首：“系统都是骄傲的，如果遇到，必定要一争高下。”
　　魏苏慎看着他的目光有几分玩味，更多的是一丝明悟。
　　见瞒不过去，方杉索性直言道：“虽然暂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系统，不过或许和我结过怨。”
　　魏苏慎：“或许是朋友。”
　　方杉想都不想，直接摆手：“凡是接触过我的，除了上个世界碰到的药丸，其他人的态度都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魏苏慎突然就沉默了。
　　方杉目光一变：“和我在一起，就要有与世界为敌的决心。”说着一步步朝他走去，停在离魏苏慎相当近的地方，神情无比肃穆：“这样的勇气，你，有么？”
　　魏苏慎摇头，认真道：“没有。”
　　“……”
　　作者有话要说：　　魏苏慎：这个真没有。
　　方杉：这个可以有！


第46章　胸有丘壑无遗策
　　魏苏慎回答的斩钉截铁；　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方杉的视线一直徘徊在他身上，然而亦是无动于衷。
　　“趁早死了这条心，”说话时的态度和逼良为娼的恶霸没有区别；　方杉扬起嘴角；　字字诛心：“山无棱；　天地和，乃敢与君绝。”
　　在商场上无往不利这么久；　魏苏慎觉得也许是时候该学会认命。
　　打了个电话给小胖子；　确定魏烨已经出门；　魏苏慎先回魏家换了套衣服；　随后带着方杉去公司。到了后方杉才发现不是魏家名下的产业；　而是一家娱乐公司。
　　这段时间网上评价魏苏慎是‘根正苗红富二代’，他也算成了真正的网络红人；　有时候走到路上还有人拍照。
　　此刻方杉望着二十多层高的大楼问：“宿主终于准备出道了？”
　　魏苏慎不理睬他的胡思乱想；　停好车后带方杉上去；　前台的接待员看到魏苏慎没有阻拦，而点头打了个招呼；　显然是认识的。
　　方杉偶尔也能看到一两个光鲜亮丽的艺人；　魏苏慎带他去的是顶楼，相当安静，刚到就看见里面走出来一位女演员；　还是红着眼睛，像是刚刚被训斥完，边走边发语音和朋友诉说委屈。
　　门没有关；　魏苏慎只是象征性地敲了一下，里面坐在一个十分年轻的男人，衣着款式复杂，第一眼就会忍不住去注意那双握笔的手，漂亮的难以用言语形容。
　　瞥见魏苏慎，男人一秒钟从精英形象转变为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故作惊讶的‘咦’了一声：“什么妖风把你给吹过来了？”
　　方杉紧贴魏苏慎：“凛冽的北风只吹来了肉体，可惜他的灵魂还在我这里。”
　　男人嘴角一抽，从他们进门后首次仔细打量方杉……相当完美的一张脸，像是凝聚了造物主所有的心血，凭他多年的经验，如果混娱乐圈，只要有点情商，大红大紫是迟早的事。
　　感觉到自己的容貌在被窥视，方杉诱惑性地舔了舔唇瓣，扭进魏苏慎怀里：“讨厌，他总盯着我看。”
　　男人面色更加不自然，见识过太多骚气的，但光明正大的风骚成这样，那就是稀有动物。不禁用怪异的眼神去看魏苏慎，魏家的大少爷，最近找了个男人当情人在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不过碍于魏苏慎的手段，谁都没有公开拿到面上讨论。
　　关于方杉的形象，他曾脑补过很多次，见面以前，下意识认为是个天仙似的人物，孤傲清冷，而现在……念在一起长大的交情，男人望着魏苏慎多问了一句：“你这是被下降头了？”
　　魏苏慎尚未作答，方杉扭扭捏捏道：“我们是真爱。”
　　男人从座位上站起来，出于礼貌，伸出手自我介绍道：“赵士。”
　　方杉和他虚握一下，目中流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嫌弃，不算上姓氏，名字才三笔。
　　如此平凡无奇之人，没必要太过重视。
　　赵士只觉得方杉眼神奇怪，具体又说不出来，但心思敏锐，察觉到似乎被嫌弃了，下意识望向魏苏慎……我得罪过他？
　　魏苏慎则是想起了另一件事，他和赵士还在上小学的时候，赵士经常拿姓名嘲笑魏苏慎，说是太过复杂，考试都浪费时间。尤其是一年级，魏苏慎有次把‘慎’字中间多写一横，赵士竟然一直记到了现在，逢年过节就喜欢当做笑料讲给长辈听。
　　良久，轻轻叹了口气，果然是被方杉影响了，居然会因为名字复杂觉得骄傲。
　　方杉却做了另一番理解：“你天生就赢在起跑线上，别人羡慕不来。”
　　赵士轻咳一声：“劳烦回家再眉来眼去。”
　　大清早跑他这里秀什么恩爱。
　　魏苏慎开门见山：“谈笔生意。”
　　赵士家里几代都是军人，唯独到了他这里，打小叛逆，坚持要开娱乐公司，赵士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对于最小的孩子，家里人也就多了几分纵容溺爱。
　　魏苏慎一开口，赵士顿时就警觉起来，魏家的生意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干净，虽然这几年洗的差不多，但不宜接触过多。
　　“我们家的家风你是知道的，”赵士和他打起太极：“有些事情做不得，尤其是走私军火这类的。”
　　“和这些无关，”魏苏慎：“另外一笔生意。”
　　说着看了方杉一眼，方杉迅速从口袋中拿出一个物件：“我们要为这些东西找到买家。”
　　赵士看了一眼面色就变了，他在娱乐圈浸染许久，什么没见过，瞬间就判断出是什么玩意。
　　“……你是认真的？”若论财富的堆积，谁都没有魏家雄厚，这人现在居然还准备做起情趣用品的生意？
　　魏苏慎淡淡道：“我需要建立一个完整的地下情趣王国。”
　　赵士沉默……很好，果然被下降头了。
　　魏苏慎：“完成这一切，需要你的配合。”
　　这方面的人力和资源，没有人比赵士更加合适。
　　赵士沉默半晌，忽然道：“我们还是来谈谈走私军火的事情。”
　　魏苏慎有些习惯和魏烨很像，比方说不耐烦的时候都习惯用指头轻轻敲击桌面。
　　赵士心里发怵：“如果我坚决不同意，你会怎么做？”
　　魏苏慎：“和你的竞争对手合作。”
　　赵士皱眉，家里人虽然不阻止他在娱乐圈发展，却也不提供任何资金上的支持，情趣用品听上去难登大雅之堂，但利益是实打实的。
　　另一方面，赵士确实有几个死对头，如果对方先他一步建立资金链，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想到这里赵士不由叹了口气，魏苏慎提到的‘王国’二字，明显不是小打小闹，都在一个圈子里混，家里人知道是迟早的事情。
　　魏苏慎仿佛看出他的隐忧，做出保证：“事情败露后，我会一力承担，绝不牵扯你。”
　　赵士有些意动：“当真？”
　　魏苏慎：“就算你父母问起，我也会说和你毫无干系。”
　　魏苏慎的品性，赵士还是了解的，他既然承诺，就一定会做到。
　　“容我再想想，后天前给你答复。”
　　魏苏慎点了点头，没有步步紧逼，和方杉离去。
　　到了停车场，方杉才开口问道：“刚才若是再烧上一把火，他兴许当场就会应下。”
　　魏苏慎：“赵家算得上是真正的豪门权贵，赵伯父和我父亲是挚交，赵士这里，不好逼得太紧。”
　　方杉颔首：“难怪你愿意给出一力承担的保证。”
　　“和那无关，”魏苏慎摆手：“赵士性子骄纵，做事颇有些不计后果，从小就是大人眼中不省心的孩子。”
　　方杉：“所以呢？”
　　魏苏慎暗示道：“我和赵士关系不错，两家人经常往来。事发后如果说全都是我自行操作，赵士一丁点干系都没有，你猜会怎样？”
　　方杉面色微变：“长辈们肯定以为你是为了朋友，在背黑锅。”
　　魏苏慎微笑：“别人的想法，不是我能控制的。”
　　说完，已经坐上驾驶座，从侧脸的轮廓上看，冷峻坚毅，再看坐姿都很挺拔，无一不透露出正直可靠。十分符合少女心中既英俊又能给人安全感的高大形象。
　　人不可貌相啊。
　　方杉对着后视镜打量自己，还是自己表里如一，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心，都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宿主这种人面兽心的和他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今天是个好日子，天气好，运气也好。听说魏烨要到晚上才能回来，方杉在魏家变得自在许多。
　　自在之一的体现：盘腿在沙发上没形象地看电影。
　　魏苏慎坐在他身边，被临时抓来充当壮丁。
　　小胖子下楼时正好看到这么一幕：方杉目光聚焦在没有字幕的电脑屏幕上，魏苏慎面无表情地在旁边做翻译。
　　毫无情感波动的配音没有任何代入感，然而方杉居然还看哭了，桌上地面全是揉成团的纸巾。
　　小胖子实在觉着看不下去，摇了摇头重新回房间。
　　另一边，魏苏慎觉着都是自找的，之前回来的路上，方杉无意中得知他会好几个国家的语言，目光顿时就亮了。
　　“追剧神器。”发出感叹后，刚进家门就被强行要求充当翻译。
　　魏苏慎叹气，起码能让方杉短暂时间的消停一下，也是好事。
　　屏幕里，女二号正流着泪质问男主角，魏苏慎继续毫无感情地进行翻译——
　　“你究竟喜欢她什么？那分明是个不通人情世故，骄纵张狂的千金大小姐。”
　　“然而我爱上的就是这份真实。”
　　方杉吸了吸鼻子：“太感人了。”
　　魏苏慎觉得他的智商也很感人，居然会因为这种幼稚的电视剧流泪。
　　赵士迟迟没有打电话来，魏苏慎却没有表现出一点着急，似乎料定了对方会在最后关头同意。
　　等待答复的这段时间，方杉在网上找了几本外国小白文，让魏苏慎帮着翻译。
　　“这种文章，国内多的是。”
　　方杉：“我现在看得这本更有爽感。”
　　魏苏慎无奈，开始像哄孩子睡觉一样给他读睡前故事。方杉很快听到睡着，魏苏慎放下书，看到他此刻的状态，脑海中无意识地浮上一段话：
　　长长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平日里骄纵的人儿，安静下来时，竟然像个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