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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寂翻完一本书又换了一本，小落墨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竟张开嘴巴咬了他虎口一口，男人垂眸看去，就见小猫咬着那块皮肤停顿了一下，然后乖乖松开了口，伸着懒腰醒了过来。
　　“云寂。”细腻的猫叫声响起。
　　“嗯。还睡吗？”
　　“不睡了……”小落墨翻了个身，从男人手心里滚了出来，趴在散落的棋子上，它三两下坐起来，仰头问：“刚刚我梦到你把我的棋子抢走了？”
　　“没有的事。”云寂面不改色地回答，“猫儿睡着后嫌棋子太多硌得慌，自己踢开了。”
　　“是哦。”小落墨不太清醒地四下看了看，见棋子确实散落在周围，才打消了怀疑。它打了个呵欠，道：“我要喝水。”
　　云寂抬手将水壶和杯子招了过来，给小猫倒了杯水。
　　小落墨注意到那是云寂的杯子，也不在意，低头就喝。它现在住在寺庙里，有云寂的灵力庇护，身体素质好了很多，饮食起居没以前那样讲究了，否则就青园寺里流行的这样节俭的生活，它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你找到救小孩的办法了嘛？”小落墨问。
　　“找到了。”云寂将小猫下巴沾上的水珠抹去，低声道：“那灵药需要父母的心头血作为药引。”
　　“那岂不是还是要陈茗出马了？”小落墨烦躁地动了一下尾巴，“陈茗还能指望嘛？”
　　“此事还未有定论。”云寂将小猫抱到腿上，让它看那个药方，“陈茗良心未泯，只是需要时间平复心情。猫儿今日将事实道出，他冷静下来之后自然知道该如何做。”
　　“我本来也没想说得那么残忍的。”小落墨小声道：“我从来没那么说过话。可是他又一直糊里糊涂的，那么耽误下去遭殃的还不是他儿子嘛。”
　　“当局者迷。”云寂摊开手让小猫爬上去坐着，随即放出一道灵力，那灵力仿佛有自主意识一般，在前方半空中慢慢形成了一面镜子。紧接着，镜子里竟然出现了陈茗的身影。
　　“咦？”小落墨惊奇地伸出爪子挠了一下镜子，却什么都没摸到，只是从镜面上穿了过去。
　　云寂握住它的猫爪，哄道：“仔细看。”
　　小落墨定睛看去，只见镜中的陈茗已经不在山洞里了，他此刻背着包裹，走在青园山下山的那条小路上，不远处已经能看到青园镇镇口的几座茅草屋了。
　　没一会儿，陈茗到了镇口，他拿出怀里揣着的一道符咒贴到身上，站在一棵大树下等着。
　　片刻后，李屠户从小门那里跑了出来。他一来就把身上带着的几个包袱递给了陈茗，激动道：“少爷没事真是太好了！你这次叫我出来，可是找到定居的地方了？”
　　“大富，我是不会离开青园镇在其他村落定居的，我迟早得回来。”陈茗眼眶有些发红，“这次我来是想让你和嫂子先带着虎子离开青园镇一段日子，等陈赦和猫妖的事情过了，你们再回来。最近镇子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们冒险。”
　　“可是老爷交代了我和二眉要好好照顾你，你如今连陈府都回不去，我们一家子怎么能自己离开？”李屠户粗声粗气地说，“要走也得一起走，我放心不下二眉和虎子，少爷又何尝不是？”
　　“你放心，我有青园寺高僧相助，小蝶又是妖精，有法力护身，不会有事。你们留在这里，若是有什么事我也顾不上，出了意外就不好了，那猫妖实在凶残。”陈茗笑了笑，将怀中的三道符拿了出来，塞到对方的手里，“这是云寂大师画的符，你还不相信吗？我的为人你清楚，要不是有绝对的把握，我也不会冒冒然跟你提这件事。”
　　“这……那好吧。”李屠户还是有点担忧，只是云寂的名气到底压下了他的不安，毕竟上次陈赦被云寂重伤的事，他是镇子里唯二知道的人。何况，这件事归根究底还是陈茗的家事，陈赦最后到底要如何处置，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大富，你记住，只要我和小蝶没有写信给你们，你们就别回来。千万要保重！”陈茗叮嘱道。
　　“放心，我都知道的。”李屠户叹了口气，拍了拍陈茗的肩膀，他拿出一块玉佩道：“这是我还小的时候，云寂大师赠予我的，当时我被猛虎咬伤，险些丧命，还是这玉帮我吊住了最后一口气，撑到大夫来医治。现在这玉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平安无事。
　　还有……虽然我和二眉不知道大少爷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老爷临终前其实交代了我要帮你防着大少，他说大少很不对劲，必要的时候，一切以你的安危为重，所以……这事你自己定夺，无论如何，我们李家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李屠户说完，回头看向站在村口神情焦急的妻子，没再多说，快步回去了。
　　陈茗捏紧玉佩，似乎是担心被陈赦发现，他也转身毅然离开了村口，往另一边隐蔽的小路走去，最后竟直接翻墙进了村子。
　　“他要去镇子里做什么？”小落墨担心地看着镜子，“现在那边到处是陈赦的人，被发现了肯定又得被囚/禁起来。”
　　云寂沉思片刻道：“陈茗想要自己找陈赦复仇。”
　　“什么？！”身后忽然响起系统的惨叫，“是谁给他的勇气自己去找陈赦单挑？他一个普通人是想上天吗？”
　　小落墨被系统吓得炸起了毛，忍不住蹭了蹭云寂的手腕，惨兮兮道：“系统你下次进来吱一声好嘛，吓死猫了。”
　　“我……不是……他……”系统指着镜子还想发火，一对上云寂看过来的沉静视线便萎了，无力道：“抱歉，我只是觉得镜子里的人仿佛一个上赶着送死的傻子。”


第113章　得道高僧的小猫妖
　　云寂的镜子在陈茗靠近陈府的那一刻就消失了；　系统迅速飘过去摸了摸；　只摸到了空气。
　　“怎么回事啊？一到关键时刻就没了？陈茗这一进去不会被陈赦当菜切了吧？”
　　“因为陈府周围有防御咒吧。”小落墨回想了一下；　“我记得上次我们去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我的能力有点受限，虽然不至于形成压制；　但是不好施展；　很容易被发现。”
　　“的确如此。我的灵识并未受限，但法诀遭到了灵器的反击。”云寂沉声道。
　　“那你能看到陈茗的行动嘛？”小落墨问。
　　“不能。他将身上的符咒取下了。”云寂眉头微微皱起。
　　在陈茗刚刚来到青园寺之时，云寂为了保护他和蝴蝶妖；　便一人给了五道符，那符咒自然是起防御作用的，却也带了追踪功能，只要云寂的灵识附着在其上；　便能知晓他们两人的行踪。由于尊重**的问题，云寂一直未曾动用那几道符咒；　直到下午罂粟突然告知了陈茗那边的异动；　他才动用了其中一道符，却没想到陈茗将其他符咒都给了李屠户。
　　小落墨也是知道这件事的，此刻听了也有些为难，“陈茗应该知道那道符是用来保护他的吧；　他拿掉是为了什么？”
　　“或许只是为了更顺利地去送死。”系统凉凉地回答；　“你知道的，他既然敢逞英雄自己去找陈赦，那么肯定不希望我们插手了。一介书生发起疯来就像个莽夫。”
　　小落墨从云寂腿上跳下来；　绕着系统走了一圈，忽然问：“系统，今天你最后走的时候是不是跟陈茗说了什么？”
　　“没有！”系统立刻反驳，“我怎么可能和人类说话。”
　　“可是陈茗态度转变也太突然了。”小落墨半信半疑地瞅着系统，“他明明之前还一直逃避，怎么才两个时辰过去就愿意面对了？”
　　“或许他幡然醒悟了也说不定。”系统舒了口气，“现在当务之急是，我们要不要去救他？”
　　“可不救。”云寂低声开口道：“这因是陈茗和李小蝶种下的，自然需要由他们了结。猫儿且看蝴蝶妖会如何做。”
　　“你是说……”小落墨恍然大悟，“李小蝶会去救陈茗？可是她去了，如果死在陈赦手里怎么办？”
　　“必要之时我们出面阻止便可。”云寂回答，“陈茗对蝴蝶妖的芥蒂，若不能解，那鬼婴这辈子都救不回来。”
　　“是哦。”小落墨思考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那我们跟着李小蝶下山吧。”
　　“嗯。”
　　***
　　另一边，陈茗在靠近陈府时，李小蝶的本命法宝就开始不停地颤动了起来，她停下推着摇篮的手，将发簪拿了出来。
　　那根发簪已经热得开始变红了，微微的红光笼罩着发簪，是不祥之兆。
　　李小蝶捏着发簪，转头看向摇篮里睡着的婴儿，有些出神。
　　就在两个时辰前，她的孩子还在痛苦中挣扎啼哭，一切只因为她的自私愚蠢和陈茗的狠心抛弃。那时候她已经彻底绝望了，然而云寂大师和小落墨最后还是出手救了他们。
　　本来鬼婴显出原形后就会陷入无尽的苦痛折磨之中，但是云寂硬是用强大的灵力将那诅咒镇压了下去，她的孩子也终于得以喘息，能够安稳地在睡梦中度过接下来的半个月。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那样后悔，后悔自己做出的这件事情。
　　李小蝶伸手爱怜地抚了抚婴儿的黑发，那孩子其实全身皮肤血红，丑陋得很，但于她而言却是比生命还重要的存在。
　　“你会想你爹吗？”她喃喃问道：“你爹或许……遇难了，娘却不知道该不该救他。他都不要我们了。”
　　李小蝶闭上眼睛，晶莹的泪水划过清丽的脸庞，啪嗒一声滴在发簪上，她低头松开手，看着手心躺着的发簪。
　　过往种种，历历在目。
　　他们曾无比期待有个孩子，在有喜之前，他们就一起备齐了婴儿会用到的所有物品，总觉得一切都会幸福美满地持续下去。
　　然而她的孩子没了，陈茗有家归不得，她因为失去孩子生了执念，又因为陈茗的放弃做了错误的选择。一切都是陈赦做的孽，可是她的丈夫竟然不允许她复仇。
　　她本该憎恨对方，她也的确心怀怨恨，可是在知道陈茗有难时，她竟然第一时间感到了忧虑。身为妖精，她长于天地间，从来没有人教过她该如何去爱，一切都是磕磕绊绊摸索而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做才是对的。但是有一点，她很清楚。
　　“你爹选择了他大哥，放弃了我们。”李小蝶微微笑了笑，“这世间并没有完美无缺的爱情，娘早该明白这一点，若我早些清醒，你也不用受这样的苦。云寂大师……说的是对的，我不该把我的痛苦都加诸于你的身上，你还什么都不懂，本来应该重新投胎去找个好人家……是娘对不起你。”
　　李小蝶弯腰将孩子抱了起来，裹紧襁褓，她紧紧贴着小孩的脸颊，泪流满面，“娘亲会把你应得的，都还给你，再也不强求你留在这人世间受苦受难。”
　　许久，房中的女人将孩子重新放回了摇篮，摇身一变化成了蝴蝶，从窗口飞了出去。
　　小落墨坐在云寂肩膀上，看着越来越远的蝴蝶，小声道：“她这是想通了嘛？”
　　“嗯。”云寂颔首。
　　“其实现在也不晚的，那个小孩如果知道了，也会原谅她的。”小落墨轻声说，“不过，比起李小蝶，陈茗的考虑就有些欠缺了。如果他是真的想通了，他就不应该自己去复仇。”
　　“陈茗对李小蝶母子有愧。”云寂低声道，“书生傲气，不过如此。”
　　若他真正有担当，就该将蝴蝶妖母子安顿妥了再去计划其他的事，而不是自投罗网。
　　***
　　陈府大院。
　　陈茗站在过去陈老爷居住的院子里，望着熟悉的景色，怔怔出神。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熟悉的声音响起，“阿茗居然自己回来了，当真是我的好弟弟。”
　　陈茗回过头便看见了陈赦淡笑的脸，只觉和幼时大哥不苟言笑的模样大相径庭，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夺舍成功的？”
　　陈赦愣了一下，瞬间收起闲适的姿态，目光变得警惕起来，“阿茗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就这样跟大哥说话的？”
　　“你不配当我大哥。一个冒牌货也妄想当陈家大少，未免太不自量力！”陈茗毫不留情地开口嘲讽。
　　陈赦闻言脸色阴沉了下来，他招出拂尘，看着陈茗戒备的模样，笑呵呵道：“阿茗怕什么？你不是一直最信任我的吗？今天你回来倒是件好事，免得大哥满世界地找你。”
　　“找我？”陈茗讥笑道：“先是夺舍了我大哥，后杀了我的孩子，现在是想要我的命了吧？等我死了，这陈家就是你的。”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陈赦故作惊讶道：“阿茗要好好活着才有意思啊，说句实话，爹一直希望你光宗耀祖，依我看，以后阿茗就住在别院钻研农学吧，科举的事不适合你，大哥去就好了。至于你的亲事，村头陈大爷的闺女今年失足落水，性子变得单纯了不少，正好适合你。”
　　陈茗捏紧了手掌，手背上骨节突出，他咬牙道：“想囚/禁我断我前程还说得冠冕堂皇，还想让让一个疯子跟我成亲？你莫不是当我是个傻的。陈赦，你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你？”
　　话音刚落，陈茗抬起头伸到半空拍了两下，随着那掌声响起，不远处的大门陡然被人推开，一群拿着锄头镰刀棍棒的村民陆陆续续走了进来。
　　“青园镇的镇民确实被你迷惑了不少，但不是所有人都神志不清。”陈茗道：“这儿的人都是人证，你刚刚说的话，明天镇长会一字不漏地告知其他人，杀我亲人之仇，我要你血债血偿！”
　　“居然是这样……”陈赦收起笑容，阴毒的目光在眼前的十几个村民脸上一一扫过，“背叛道教的人，猪狗不如，没有资格站在我面前。你们既然愚蠢地想要拥护陈茗，那么也别怪我替天行道。”
　　“呸！你是什么东西有脸来决定我们的生死？”他的话一出，立刻有一个暴脾气的姑娘站了出来，她二话不说就将手中的发臭的鸡蛋狠狠扔到了陈赦脸上。
　　“就是啊！”另一名光着膀子的大汉也站出来，“不单我们，青园山那群妖精你也没什么资格处置他们，青园寺的小师傅们早就说了，这次作乱的猫妖是其他地方来的，青园山妖怪会帮助我们把猫妖抓出来，可别跟着这妖道滥杀无辜！云寂大师什么时候骗过我们了？”
　　“以后要是老天爷把青园山妖精被杀的罪孽算到我们头上，可怎么是好？真是作孽！”一位年迈的老妇人扶着拐杖直接哭了起来。
　　陈赦闭了闭眼，发臭的鸡蛋粘在脸上，熏得他神情狰狞起来。
　　“看来是本道脾气太好了，以致于你们都忘了……”陈赦抬手祭出了一件招魂幡样式的法器，双手法诀一掐便将法器扔到了半空。
　　那招魂幡一飞出去就直接变大了十倍，院中顿时变得昏暗起来，阴风阵阵，一道道诡异的黑影从法器里飞了出来，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嘶吼和狞笑。
　　站在最前方的小姑娘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张满是鲜血的鬼脸，顿时吓得尖叫起来，然而她只叫了一声就被那厉鬼掐住了喉咙，双脚离地一直被提到了半空，如同破布娃娃般被几只鬼扯着甩来甩去。
　　与此同时，空中盘旋的鬼魂也直接冲进了人群开始攻击，原本安静的村民被冲击得四散开来，纷纷爆发出惊恐的惨叫和被撕咬的痛嚎。
　　陈赦听着凄厉的求救声，装模作样地捂着肚子大笑起来，边笑边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真是让人愉悦的声音，你说是吗？阿茗？”
　　陈茗紧紧攥着双手瞪着被袭击的村民，目眦尽裂。他双眼血丝遍布，扭头嘶吼道：“你给我停下！停下！他们不过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你这样他们会死的！停下！”
　　“你在开玩笑吗我的好弟弟？”陈赦直起腰，直接加快了半空中的招魂幡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多的厉鬼从法器中冲了出来，兴奋地冲向底下的活人。“他们都要毁了我了，我难道还放他们走？今天在这的人，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陈茗痛苦地大叫起来，二话不说冲上去便一拳砸向陈赦，声音嘶哑而破碎。只是他还没靠近对方，就被两只厉鬼抓住手臂压到了地上，肩膀上瞬间被咬掉了一块肉，鲜血淋漓。陈茗痛得眼前发黑，挣扎着想爬起来。
　　“你也没有活着的必要。”陈赦笑呵呵地拍了拍手，走近陈茗，一脚踩在对方手指上，正想嘲讽几句，忽然眼尖地看到地上一抹小小的白光。
　　“这是……云寂做的玉佩？你以为……”他弯腰想捡起那小东西，却在碰触到的一瞬间眼神一变，迅速将手收了回来，却还是迟了一步。
　　原本完好的手掌此刻已经被灼得赤红，钻心的疼痛不断侵蚀着脑海，痛得他冷汗涔涔。
　　“真是阴魂不散！”陈赦咬牙道，他手一挥，直接命令道：“不用等了，立刻解决了他。”说完转身快步往院子外面走去。
　　陈茗忍着血肉被撕咬的剧痛拼命挣扎，艰难地扭头，绝望地看向另一边饱受折磨的村民，心中无比后悔。
　　如果他不那么自大莽撞地擅自下山，其他人根本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他不想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