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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寂听了一会儿，忽然睁开眼睛看向一边乖巧又幼小的猫，温和地问：“你这几日每日都过来歇息，可是在那边的禅房睡不惯？”
　　青园寺主持的卧榻，可是被小猫霸占整整十天了。


第103章　得道高僧的小猫妖
　　云寂的话音刚落；　小落墨读经书的声音就陡然停了下来；　它低下头看着经书，眨巴了一下圆圆的猫瞳；　有些心虚地轻轻喵了一声。
　　那叫声又轻又软，传入耳中仿佛有羽毛在心上拂过。云寂收回视线合上眼，手中握着的佛珠又开始徐徐转动；　心中奥妙梵语再次吟诵起来。
　　房中一时间有些安静；　只余窗外传来的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小落墨沉默了一会儿；　见云寂不追问，它才放开胆子站起来；　踩着小猫爪无声地往停在门边的白云那走；　然而只走了两步，对方又睁开了眼睛；　温和地看着它，小猫顿时停住脚步；　可怜巴巴地转过身看对方。
　　云寂只安静地注视着小猫，看上去依旧慈眉善目超然世外，似乎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小落墨跟他僵持了一会儿才老实地走回蒲团上坐下；　软绵绵道：“这里的味道好闻；　也不热。”
　　它认真回答了之前云寂问的问题，仿佛每天来男人禅房里睡觉真的是因为环境好似的。但是它这样的答案也是合情合理的。
　　云寂光风霁月；　修为高深，所思所悟早已超脱于世外，他的禅房几乎一年到头都带着一股极为神秘的香气；　不像寺庙中香火的味道，反而清冽醒神，久而久之所带之物也有了同样的清香，小落墨喜欢他的佛珠，自然更喜欢这个屋子。加之禅房位置靠近后山，山中树木繁茂遮天蔽日，夏季极为凉爽，小猫惧热跑来避暑也无可厚非。
　　只是……
　　云寂低声道：“你既喜欢这地方，不若明日便让出去采办物资的弟子再送一张小榻来，日后你就在小榻上睡。”
　　小落墨一听这话就摇了摇头，喵喵道：“我不要自己睡小榻。”
　　云寂参悟佛法时身上流转的灵力极为纯净，小猫跟着他睡总能一夜好眠，若是分床就没这个效果了。
　　“你如今年幼，体态娇小，夜里一起休息恐怕翻身时会压到你，得不偿失。”云寂好言相劝。
　　小落墨发愁地将尾巴缠到身前咬住，一双蓝瞳依然巴巴地看着对方，就是不肯点头。
　　云寂本来不曾碰过它，此刻见了小猫咬住尾巴的模样竟怔了怔，鬼使神差般伸出手小心地将尾巴尖“解救”出来，却又极快地回过神松开手，语气平稳道：“猫尾切勿随意啃咬。”
　　虽然说小猫的尾巴长，就是坐着也能咬到，但是总习惯性咬着难免掉毛。
　　小落墨却不管他说了什么，只将尾巴垂在身后，委屈道：“我不要睡小榻。”
　　云寂无法，只得起身走到床边，视线在床上扫了一圈，又回身走到柜子那拿了一个柔软的枕头出来，道：“以后你睡床里侧，用枕头隔着就不会压到你。”
　　小落墨跑到他脚边仰头瞅了瞅那个枕头，高兴道：“我可以睡在枕头上。”
　　云寂颔首，将枕头摆到床里面。
　　协商完之后，男人回到蒲团上继续合眼诵经。
　　小落墨见他不说话了，就坐到男人身旁跟着念，只是它实在看不懂，只会读并没有什么用，过了一会儿就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好奇地在屋子里乱走。
　　这间房陈设很素净，小猫歪头想了想，感觉和前两个世界它住的地方很不一样，第一个世界的屋子很现代化，装修风格低调严谨。第二个世界的住处占地面积特别大，雕栏画栋亭台楼阁无一不全，古色古香。但是不知为何，它总觉得这三个地方并没有很大的差别，因为有一个共同点，只是到底哪里相像，它又说不出来。
　　它记得前两个世界的所有事情，唯独和自己住的屋子有关的记忆，一点都没剩下，其实小猫也知道那是被刻意抹去了，但是它每次都是在死亡后遗忘的，自己也阻止不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和这个禅房有关的一切，它以后也会忘记？
　　小落墨回头看着静坐的云寂，突然觉得它不想忘记对方。
　　小猫在屋里走来走去爬上爬下，本是无声的，但到了云寂这里，如果他有心留意，即便不睁眼，外界的任何风吹草动皆在他灵识掌控之中。
　　小猫走累了便回到云寂身边躺下，摊开爪子舒服地窝着，它叫了一声，爪子勾着云寂的衣带扯了扯。
　　男人睁开眼询问地看向它，就对上了一只伸过来的猫爪。
　　他思虑片刻，伸手轻轻握住了那只爪子，触感毛绒绒的，非常柔软，着实又小又脆弱。
　　“你不喜欢猫嘛？”小落墨放松了便没那么胆小，想到什么问什么。
　　“众生平等，何来不喜的说辞。”云寂刚说完就感觉掌心被挠了一下，有些麻痒。
　　“你说谎，之前你都没有摸过我。”小落墨语气非常认真，“人看到猫都会主动抱的，除非不喜欢。”
　　云寂沉吟片刻道：“小妖怕生，我若碰你，难免吓跑你。”
　　“我很厉害的哦。”小落墨对这个答案明显很满意，骄傲道：“谁都吓不走我。”
　　云寂不以为然，“你见陈赦之时，明显极为惧怕。”
　　小落墨被拆台了就有些不高兴，委屈地回答：“他是坏人，我当然害怕。难道你也要抓我嘛？”
　　“不会。”云寂轻轻抚了抚猫爪子，松开手用指尖在小猫额头上画了一个繁复的符咒，安慰道：“日后陈赦见了你便如同见我，有此咒护持，定然不敢近身。”
　　“这是什么咒语这么厉害？”小落墨用猫爪摸了摸额头，把头上的毛毛揉得一团乱。
　　云寂没有回答。
　　小落墨困倦地打了个小小的呵欠，也不计较他避而不答，只问：“我以前在画本上看到和尚都是自称贫僧、老衲、弟子之类的，为什么你一直用‘我’？”
　　“在佛界，名字自称不过是身外之物，修佛看心，无需拘泥于凡俗礼节。”云寂见小猫双眼溜圆的讨喜模样，又道：“曾有佛修幼年便双亲俱亡，后又意外落水，前尘皆忘，一生苦苦追寻自己身世，竟因此险些走火入魔，为勘破心魔劫，改法号一百八十九次，最后一次方渡劫成功。”
　　“原来佛修也喜欢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嘛？”小落墨新奇地喵喵道：“像我也不记得很多事情，但我就不会觉得烦恼。”
　　“若是有一天记起了又如何？”云寂状似不经意地问，长眉微敛。
　　“能记起来当然最好啦，虽然不一定是特别美好的回忆。”小落墨缓缓甩了一下长长的黑尾巴，小声问：“大师觉得这世间有轮回嘛？”
　　“自然是有。”云寂沉声道。
　　“我也觉得有。”小落墨有些低落，“我每重活一次就会忘记特定的事情，可是我不想再忘了，如果这样的情况一直重复下去，或许我永远都没法停下来。”
　　小猫说得含含糊糊，云寂却闭眼静心沉思，半晌他才睁开眼，眉眼舒展，“这世间有许多物事，足以代替人的记忆将发生过的事保存下来。若我没猜错，此前你在山洞中用的秘法，便是能收集人声的法诀。”
　　“你是说……”小落墨惊讶地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云寂。男人眉眼沉静，漆黑狭长的双眸注视着它，带着深山古刹中沉淀已久、洞悉一切的了然。
　　“如果我在忘记之前，把该记得的东西都记录下来，就不会忘记了……”小落墨喃喃道，它开心地站起来跳到云寂腿上喵喵叫，还用毛茸茸的猫脑袋去蹭对方握着佛珠的手。
　　云寂本极少让人近身，此刻却微微垂眸看着撒娇的小猫，纵容地沉默不语。
　　窗外风依旧在茂盛的树林中缓缓穿行，带起令人舒适的沙沙声，和着间或响起的蝉鸣，一同传到屋内。
　　阳光从透过密集的树叶，从窗外照射进来，洒在端坐合眼的僧人身上，俊美出尘的容颜隐在斑驳的光影里，恍惚间竟超凡若神明。
　　而他盘着的双腿上，正窝着一只摊开爪子睡得呼呼的黑猫，在男人低沉奥妙的梵语吟诵中，酣然入眠。
　　***
　　青园镇中，陈府地牢。
　　系统从墙的另一边穿过来，小心地检查了一遍地牢里的阵法，才飘到陈茗身边看他。
　　陈茗正坐在地上捧着一本书看，也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他看起来气色比上次见面好很多，显然已经振作起来了，身上没有新的伤口，衣服也换了一身，就是看着实在破旧了一点，和他之前穿的完全不能比。
　　系统靠过去看了一眼，惊讶道：“陈赦居然让你看农学方面的书，不会真要你种田吧，之前不是还让考科举，千方百计想把你弄走吗？”
　　陈茗发现不了系统的存在，照旧认真地看书。
　　系统满意地点头，“多看看也好，免得后面真要种田做生意你一窍不通那就糟了。”
　　正说着，地牢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听起来非常匆忙，紧接着又传来开锁的声音。
　　在系统飘到门边之前，陈茗已经放下了书，盯着地牢的门迅速站了起来。
　　他一只手背在身后，掌心里紧紧捏着一根蝴蝶形状的发簪。


第104章　得道高僧的小猫妖
　　地牢门被人粗暴地推开；　撞到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掺杂着锁链撞击的声音。
　　系统动作迅速地往旁边一闪，躲过撞过来的门；　语气恶劣道：“这是上赶着投胎呢，不知道的还当是狱卒来押犯人，陈赦这玩意可真不是东西。”
　　它盯着身穿白色道袍的男人快步走到墙边的陈茗面前；　身后还跟了一个高壮的中年汉子；　正是之前向陈赦报告小落墨行踪的农夫。
　　看着两人来势汹汹的模样；　系统施施然地飘过去，眼神已经完全冷了下来。它几乎能预见陈赦接下来的行为会有多令人厌恶；　却根本没法阻止。
　　果不其然；　陈赦一过去就攥紧陈茗的衣领将人拖了过去，咬牙切齿道：“是你唆使府中的马夫去跟青园寺通风报信的？居然敢请云寂来对付我；　呵！我苦心孤诣为你着想就为了你能早日勘破那妖精的迷障，结果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陈茗眼神透着些许失望；　背在身后的手依旧紧紧捏着簪子，他也不挣扎，只难过道：“大哥；　你忘了从小我们就不去寺庙的吗？家里信奉道教；　你又修炼有成，我怎么可能去请云寂大师帮忙？欠人因果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偿还的。”
　　系统一听陈茗这实诚的话就在一旁摇了摇头；　讥讽道：“跟你有共同回忆的是原来的陈赦，可不是这个冒牌货，他当然记不住；　这身体被夺舍得三魂七魄连一魄都没剩下，连投胎转生的机会都没有，怎么可能留记忆在身体里？陈赦压根没把你当回事，人家可厉害着呢要屠遍天下妖族，不需要什么亲人。”
　　然而在场的人根本听不到系统□□裸的嘲讽，陈茗见陈赦有一瞬间怔愣的样子，以为对方还是顾念着亲情的，便好言道：“我敬你是兄长，断断不会联合青园寺对付你。但是大哥，你也信我一次，小蝶真的不是会害人的妖精。你别再为难她了。”
　　陈赦回过神，手上力道一松将陈茗放开，后退一步。他神情悲悯地微微一笑，紧接着抬起腿一脚踹在对方腹部，将人踢得狠狠撞上墙壁，眼看着陈茗捂着腹部直不起腰的样子，残忍道：
　　“不是你去通风报信，那就是你的好妻子了，青园山那些妖怪被我收了的事，除了那几个不能和云寂说话的石头精，就只剩下那蝴蝶妖了。你竟然还想替她开脱？”
　　没有得到应答，陈赦忽然温柔地笑道：“阿茗，你要真在乎我这个兄长，不如就告诉我李小蝶的本命法宝放在何处？”
　　“我不知道！”陈茗心中一惊，弯着腰艰难地出声道，“小蝶从来没跟我说过她们妖族的事情，我连她本体都没见过，哪里懂什么法宝？”
　　“你以为你能蒙骗得了我？不见棺材不落泪！”陈赦一听怒火中烧，眼中杀意暴涨，他手中掐诀就想对陈茗发起攻击，却在下一秒被人紧紧攥住了手臂。剧痛传来的同时，身后响起一道粗犷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恐惧和颤抖。
　　“道长！你不能这么做！陈茗可是你亲弟弟！”那中年汉子额上全是冷汗，分明极其恐惧，却还是拼命抓着对方的手臂，强撑道：“妖怪是该死，这我们都知道，可是陈小少爷跟我们一样是人，他会这么做都是因为妖精作孽迷惑了他，怎么能对他用刑呢？”
　　陈赦收起脸上的冷笑，“和善”道：“阿茗犯了错，我这个做哥哥的当然有义务好好教教他。但是，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他如今执迷不悟，好言相劝对他也是无用，若能让他清醒过来，适度用刑也是为他好。”话说完，陈赦保持着脸上的假笑，转向陈茗就要施法。
　　那中年农夫却固执地抓着陈赦的手臂不放，他此刻后背冷汗涔涔，却不知为何不愿意妥协，反倒坚持着恳求道：“陈老爷子临终前就交代了陈道长要好生照顾陈小少爷，你真的不……不能这么对他！再说陈少爷身子骨从小就不好，这要是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为了收拾一个妖精这么对付你弟弟，镇里人该有多寒心，不值得啊！”
　　“陈老爷子？”陈赦维持的假笑在听到这四个字时就彻底消失了，掐诀的手甚至不受控制地抖了抖，他不着痕迹地转过身背对着农夫，盯着陈茗看了一会儿，忽然弯下腰将陈茗扶了起来，还帮忙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转过身道：“李屠户说得有理，爹要我好好照顾弟弟，我确实不该这么严厉的，适才是本道怒火攻心，险些铸下大错，多亏你的提点。”
　　他态度的转变几乎让身后的人受宠若惊，被扶起来的陈茗心里却一阵寒凉，眼神越来越绝望。
　　他爹和陈赦临终前说的话，李屠户不知道，他却清楚得很。当时如果不是李老爷子以家中产业作为交易条件，陈赦根本不会答应照顾他。陈茗原本以为兄长只是被父亲忽略了心里意难平，才会做那种交易，时间一过也就想通了，然而方才对方那毫不掩饰的杀意，把他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湮灭了。
　　这根本不是他情深义重的兄长，而是一个远比妖怪还要可怕的恶魔，联想到近来在青园镇出没害人的猫妖，还有李小蝶逃走之前屡次提醒他要小心陈赦、暗示他兄长可能被夺舍的事，陈茗脸色越发灰败，双腿一软便跪了下去，痛苦地抱着头。
　　系统也明白这件事，它同情地拍了拍陈茗的肩膀，劝道：“知道是个穿越者就简单多了，何必难过？你该做的是替你真正的兄长报仇，魂飞魄散的痛苦可比肉身被杀要来得不幸。”
　　李屠户见自己的劝解有效，总算没那么紧张了，但他看着陈赦那言笑晏晏的样子，又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陈茗，总归是有些不安，灵机一动道：“这几日大家上山砍柴，又发现了之前妖怪留下的踪迹，道长觉得他们可会对青园镇加以报复？还有，您吩咐的祭祀大典已经准备好了，但如今……没有妖怪可焚，该如何跟大家交代？”
　　提到妖族，陈赦神情又有些狰狞，道：“本道法宝被云寂所毁，云寂存心要与妖族同流合污，青园镇日后危机重重，此事我已用秘法告知了师门，不日他们便会派人来助我们一臂之力，无需多虑。至于祭祀大典……”陈赦看了一眼陈茗，转身往外走，朗声接着道：“会有合适的祭品的。”
　　李屠户目送着陈赦的身影拐出了地牢门，这才松了口气，他动作极快地从怀里掏出两个包裹放到陈茗身边，又解下腰间的水壶和小药包同样放在身边，压低声音道：“好生照顾自己，莫辜负了陈老爷一片苦心。”说完，他快步走出地牢，锁上了门。
　　系统惊奇地看着这一幕，“看来这些村民也不是全然被洗脑了，啧啧！人类真是复杂，一方面厌恶妖怪做出各种残忍的行为，另一方面对着同胞又确实仗义。种族歧视未免太明显。”
　　陈茗等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才缓缓爬了起来，他垂着眼，将两个包裹解开，发现其中一个放着干粮水果，另一个放着衣物，又去拿药包，摸出两包止血的药粉和一瓶治跌打损伤的药油，脸上不禁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我到底该怎么办呢？”他抬手捂住眼睛，“连亲人都不再是亲人，我还有谁能够相信？”
　　系统在一旁等了一会儿，见陈茗不言不动，只好叹了口气，控制能量将来之前小落墨交给它的墨绿色光团放了出来，从陈茗后背拍了进去。
　　强大的修复能量将体内的暗伤统统治愈，也不过是眨眼之间，陈茗后知后觉地放下手，摸了摸被踹的腹部，惊讶地发现自己的伤全部消失了。
　　他疯了一般爬起来在地牢里四处搜寻，同时口中喊着小落墨和李小蝶的名字，却什么都没找到。尽管如此，上一刻发生的仿佛奇迹般的事，依旧重新点燃了他的希望。
　　“我不是什么都没有……”陈茗捏紧手里的发簪，喃喃道：“我还有小蝶……”
　　***
　　系统搞定了陈茗之后就赶回了青园寺，却没有在他们分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