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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郎君如此风骚-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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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让司马逸来见。”
——
林溯跑到德阳殿,近侍死活拦着不让近,说陛下正和司马逸交代大事。
林溯在门外等了一两刻,待司马逸出来了,方才推门进去。
眼前,魏瀛拥着氅衣端坐在榻上,脊背如平常一般笔直,脸色却异常灰败。
“二哥哥……”林溯冲上前,一把抓住了魏瀛的手,“二哥哥你怎么了?”
“阿晏?”没有料到司马逸去后,林溯会突然推门进来,魏瀛微微笑了笑,该面对的总还是要面对的。
“二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林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伸手便去扯魏瀛的衣服。
“你越来越放肆了。”魏瀛拉住自己的衣襟,微微笑道,“青天白日就要脱我衣服?好不害臊。”
“我……”林溯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要看个究竟,“你就让我看看吧。”
“不用看了。”魏瀛道,“一切都是天命,怪不得谁。”
“我求求你别这么吓我好不好!”林溯死死抓着魏瀛胸前的衣服,差点哭出来,“算我求你了……你让我看看……”
魏瀛拉住林溯的手,握在自己滚烫的掌心中:“阿晏,日后要照顾好自己。我怕是不能陪你到老。”
“二哥哥,你说什么?”林溯摇摇头,“好好的你说什么傻话呢?”
“我……”魏瀛想不到,素来果断的自己,竟有一日会因为踌躇,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魏瀛换换抬起手,抚了抚林溯的长发,只余下一声叹息:“阿晏……你我此生,终是清尘浊水。”
“二哥哥……不……不,你不会死的……”感受到抚摸的手如同断了线的傀儡一般落下,重重砸在榻上,林溯使劲摇了摇头,抓起魏瀛的手摇了又摇,“二哥哥,你别睡,你醒来啊……”
魏瀛一如生前般端坐在榻上,脊背笔挺,威严不减,只是静静阖着双目,如同高踞危崖上闭目养神的雄狮。睁开双眼,就能睥睨苍生。天下万物,只能为之战栗。
突然,林溯想起了什么,将魏瀛的手放回他身侧,起身道:“二哥哥,你等我,千万要等我……”
林溯转身冲出了德阳殿,不自觉已是泪流满面。
这就像那俄底浦斯王杀父娶母的预言,明明知道结局,越是抗争命运,却越是将自己推入宿命的深渊。
到底,哪里错了?
——
黄初二年春三月,魏文帝崩,年二十六岁。
大行皇帝梓宫前,当朝太尉手捧国玺,交付与六岁的新任皇帝。
魏凉懵懵懂懂地接过玉玺,眨巴眨巴眼睛,把和自己养的小兔子一样大的玉玺捧在怀里。
阿爹说过阿凉要做一个有责任感的男子汉。阿凉要好好照顾小兔子,也要好好照顾这块大石头。
先帝驾崩,立六岁的庶出弟弟魏凉为新君,此时卞太后突然提出皇帝年幼,自己要垂帘听政以防有失,实则意图一手遮天。
先帝的心腹谋士司马逸竟然当堂请出一旨遗诏,当众宣读。
“这是先帝遗诏金口玉言。”司马逸将遗诏高高举起,大义凛然地看着卞太后,“命臣辅佐新皇,太后不得干政!”
“魏瀛……”卞太后点点头,突然失态地大笑,“魏瀛……你竟然计算我,你竟然连死都不忘计算我……哈哈哈……”
大行皇帝梓宫将起,群臣也没空理卞太后的情绪,纷纷掉眼泪的掉眼泪,磕头的磕头,一个个做出捶胸顿足痛不欲生的模样。
卞太后冷笑了两声,竟然扭头就走出了大殿。
她果然还是错了,她儿子魏瀛果然是个无情无义之人,到死都不忘计算她。既然没有母子情分了,自己还留在那个地方做什么?
卞太后走出大殿,只见韩晏一身缟素,长发披散,赤着双足径直走上殿来。
径自与她擦肩而过,只把她当做空气。
果然,韩晏就是个趋炎附势的奸佞小人。当初一口一个“母亲”叫得欢,如今自己失势了,他便理都不理。
群臣见韩晏来了,只当他也是来给先皇送行的,并没有多加理会。
林溯也如同没有看见在场的所有人,径直往大殿正中的棺椁面前走去。
这时,方才有人发觉了不对,不知谁喊了一声:“韩晏!你要干什么!”
林溯如同没听见一般,脚步停在棺椁前,微微低下了头。
雪白的梅花簇拥着清峻的容颜,棺椁中的人闭目静静躺着,似乎只是安详地睡去了。
二哥哥,你为什么一直闭着眼睛?
二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二哥哥……
望着眼前那张苍白到几近透明的脸,林溯痴痴地笑了。
竟然笑了。
万分妩媚,万分妖娆。
一滴鲜红的泪水在眼角闪烁,却久久凝滞,妖艳如同一簇滴血的碧桃花。
林溯将一颗丹药含入口中,轻轻俯下身子,捧住了那张冰凉的脸。
“韩晏!你大胆!”
“韩晏!你你你干什么!”
“……”
身后是群臣义愤填膺的讨伐声,林溯只置若罔闻,虔诚地捧着那冰凉的脸庞,小心翼翼地用温软的舌尖,将那颗丹药轻轻推入对方的口中。
“韩晏你太过分了!”虽然大家都知道他们有一腿,可这也做得太明目张胆了!简直没有礼义廉耻!终于有大臣忍不住,要上前把林溯拉下来,“你竟敢亵|渎先帝的遗体!”
魏凉连忙张开双臂,像小鸟护犊子一样拦住那大臣:“不许碰我阿娘。”
“陛下……”见新皇也如此护短,那大臣顿时蔫了,只得作罢。
真是宵小当道。不知这个禽兽不如的韩晏究竟有什么障眼法,竟然迷惑了一代又一代君主。
仅仅因为长得好看?
确实好看。方才那一笑,勾得在场所有人都丢了魂魄。要不然,不会所有人都干站着看他吻下去,亵渎先帝的遗体。
林溯缓缓抬起头来,紧紧盯着眼前那双轻闭的那双眸。
二哥哥,求求你睁开眼睛吧……
林溯紧紧盯着眼前那苍白的容颜,不敢放过一丝一毫的细微动静。
哪怕,微微动一下眼皮。
哪怕,微微张一张唇角。
可是,眼前的面容如同一尊白玉的雕像,宁静安详,连修长的睫毛都不曾轻轻颤动一根。
二哥哥……真的不愿意醒来吗……
林溯紧紧盯着那如同冰封般不曾稍动的容颜,眼角那滴妖艳的鲜红兜兜转转,明而复灭。
“大行皇帝起驾!”身后,一声高喊凉彻心扉。
几十个披麻戴孝的男子就要上前钉棺起棺。
“不!”林溯大吼一声,扑上去将冰冷的棺材一把按住。
“韩晏你放手吧。”一个大臣劝道,“先皇下葬是算好时辰的,不然不吉利。”
“是啊是啊。”几个大臣一边好说歹说,一边生拉硬拽地把林溯拖到一旁。
“不!放开!放开!”林溯疯了一般推开那些人,使劲往那漆黑的棺椁前冲去,“他没死!他不会死的!他会活的!他真的会活的!”
“唉。”七|八个大臣一面拦着拽着林溯,一面摇头叹气。
“呯!”一声铁锤凿铁钉的声音,如铁一般冰冷!
“呯!”又一声,冷入骨髓。
林溯一颗支离破碎的心,跟着那钢铁碰撞的声音,冰冷得瑟瑟颤抖,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
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白幡蔽日,冥纸遮天。哀声动地,缟素千里。
直到大行皇帝棺椁远去,几个大臣方才放开林溯,免得他追上前去做傻事耽误下葬的时辰。
林溯怔怔地从地上站起来,十分认真地看着他们,微微撅起了嘴:“他就是会活的,他不会死的。”
就像一个孩子,和说“人死不能复生”的大人不满地撅起小嘴,并且认真地告诉大人,人是真的可以复活的。
他始终坚信自己才是对的。
多么天真,多么可笑,又多么悲哀。
知道说不通他,几个大臣只能点点头表示赞同。
林溯就像吵架赢了的小孩一般微笑着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满意地、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宫门。
“少主。”宫墙外,一抹矫健的黑影突然出现在眼前,将险些站不稳的林溯一把扶住。
“甲一啊……你日后不必再跟着我了。”林溯微笑道。
“少主!”甲一闻言一惊,连忙单膝下跪,“属下誓死效命。”
“我知道你很好。”林溯道,“以后替我保护好阿凉好不好?他还小……”
甲一默然半晌,终是应了声“诺。”
林溯不再理会他,循着眼前一路雪白的冥纸,径自往前走去。
你去哪里,我就去那里。
我会一直跟着你,不论何时何地。
甲一当时若知道,林溯这一去便是他们的最后一次告别,他一定会拦着林溯问个明白,你究竟是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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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两千年来,对于魏文帝的真正死因,学术界一直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有人认为是南征北战加勤于政务导致这位雄才大略的君主英年早逝;也有人认为是魏文帝虽然一生雄才大略、纵横天下,却终究未能免俗,迷信了长生不老的神药,结果反而因此短命;也有人认为是他一生小肚鸡肠工于心计,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而害死了自己。
林溯和高楷是北X大学考古系的学生。因为这专业极度冷门,而作为国际顶尖大学又眼光甚高,今年便只招了两名学生,因此二人既是同学,又成了关系亲密的好友。
这次他们前往洛阳并不为了考察,只是单纯想看看这位充满争议的古代君主,曾经生活的宫殿是和模样。顺便,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也可以考察考察。
下了高铁转趟长途到达洛阳市,林溯和高楷按照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先拜访了当地的洛阳市博物馆。
洛阳毕竟是个文化历史古城,展品十分丰富,尤其作为古都,陈列的文物自然都非同一般。
大致按照朝代发展的顺序,林溯和高楷将展厅一个一个逛过去。
“高楷,我喜欢这个。”博物馆二楼的魏朝展厅里,林溯用手指了指橱窗里的一串白玉禁步,“你帮我偷来吧。”
“林溯你要我蹲大牢吗?”高楷“啪”一声打在林溯的手上,“回头我给你做一个一样的好了。”
“不一样的。”林溯摇摇头。
“真是疯了。”高楷拉着林溯道,“走了走了,我们看看别的,下午还要去南宫遗址呢。”
“诶,高楷你看这是什么?”林溯又在一幅古画前停了下来。
这幅古画上,满街的男男女女都把脸涂得惨白,眼角还有一滴妖媚的鲜红,红得像血。画侧提着三个字:玉郎啼。
“这不是魏朝那个韩晏的典故么?”高楷道,“他相好魏文帝死了太伤心,眼睛里哭出血来了,很是妖媚动人。街上这些人东施效颦,跟着在眼睛边上点了个红印子。没什么意思,走吧走吧。”
在“见过大世面”的高楷的各种不屑下,两个人走马观花地把博物馆参观了一遍。
出了博物馆,两个人准备再看看洛阳南宫遗址。
由于洛阳南宫遗址一直没有得到有力的发掘和保护,又在城郊,所以没有公交车可以直达。林溯和高楷在市内转了两趟公交,还步行了几公里。直到下午,才勉强找到了手机地图里定位到的一片看似十分普通的农田。
走了将近半个小时,高楷本来一直在抱怨嫌累,突然眼前一亮,背着包撒腿就往公路旁宽阔的农田里跑。
洛阳的平原非常平坦开阔,给人一种胸襟舒畅的感觉。
穿过农田,眼前是一片绿色的铁丝网,围成一个方圆几公里的巨大方形。
林溯基本确定这片围起来的就是南宫遗址了,顿时也觉得有了劲头,和高楷沿着铁丝网在荦确不平坑坑洼洼的田间小路上寻觅了一段,终于发现了一扇紧锁的铁门。
铁门里,有一幢小小的砖头平房,房子门前趴着两条小狗,见有人来,一只懒洋洋地趴着不动,一只站起来冲门外汪汪直叫。
狗叫声似乎惊了主人,一个中等身材皮肤黝黑的乡下汉子从房子里跑出来,见了高楷和林溯,笑着开了门,问道:“你们是学生吧?也是来做研究的吗?”
“做研究谈不上,就是想来看看。”林溯背着包,向那乡下汉子微微点头示意,就走进了铁门。
“也……”高楷跟着林溯进了门,问道,“大叔,还有别人也来做研究么?”
“可不是有么?”那乡下汉子笑容很是朴实,十分热情地介绍道,“就是清x大学的魏思晏魏教授啊,他每年秋天都保准到这里来一次,今天刚好也在这里。我懂的东西不多也就在这里看看门,你们是两个学生,过去看看倒是能从他那里学到不少东西吧。”
“魏思晏!”高楷高兴地跳了起来,“他不就是我们隔壁清x大学的梁魏史教授么!他对这段历史做的最好了!林溯走走走!我们快去请教请教!”
乡下人淳朴,那汉子笑呵呵地带着林溯和高楷走过前院树林中一条小路,指了指前面一片开阔的平地,平地上耸立着几处高大宏伟的殿基:“魏教授应该在看遗址,你们也过去看看呗。”
“林溯,走啊。”高楷兴奋地抓起林溯的手往开阔的南宫遗址上奔去,“魏教授可是我的偶像啊!哈哈哈!”
秋风将洛城染成了浅浅的金色。平坦的中原大地上,只余下荒草丛中高高的白玉殿基,独自向岁月诉说着曾经的繁盛与恢宏。
林溯和高楷拉着手,飞奔绕过几个高大的宫殿的基座,来到中轴线上一座保存比较完好的宫殿遗址前。
秋风凉爽而干冽,一位黑衬衫的年轻男子蹲在遗址前,衬衫被秋风吹得贴着身材,显露出周身匀称的肌肉来。
林溯痴愣了半晌,脑海中只突然冒出一句歌词:岁月雕琢你的风骨。
这不应该属于沧桑岁月英姿飒爽,这只有沧桑岁月能够雕琢出的骨峻风清,竟然奇迹般地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他垂首拨弄着白玉殿基前青黄交杂的荒草,翻开一片黄土,用修长的手指挖出一片碎瓦来,捧在手心里。
无比认真,无比虔诚。
“魏……魏教授?”传说中博古通今叱咤历史学界的竟然这么年轻!林溯有点不敢认。
那穿着黑衬衫的男子微微抬起头,漆黑的双眸与林溯对视的刹那间,一抹光华在眼前闪现。
如同情人对面,却被岁月的尘埃深埋了千万年。
他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似曾相识的微笑。
“我们见过。”他们异口同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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