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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寻低头，视线触及水面，当即吃了一惊。水面上铺满了小小的红色花朵，往另外一头延伸，把河流变成一张绝美刺绣。还是花骨朵，或者三三两两点缀，或者几十朵连成一片，像是戴着红色盖头的新娘，娇羞地说着悄悄话。
　　这些花显然是早上采摘的，这么多，得采多久？千漠，明明跟你说随便弄弄就好了，结果花这么多心思，找了这个特殊的地点，为他准备这么多。
　　“怎么啦，傻啦。”青岚从后面穿过来，见他在发呆，提醒道：“祭祀过来了。”
　　骆寻回神，收敛情绪。
　　头上插着无数鲜艳羽毛的祭祀走到骆寻身边，忽然大喝一声，现场安静下来。他闭上眼睛，口中吟唱听不懂的兽语。骆寻不明所以，毕恭毕敬低头站在他旁边。
　　祭祀说完，睁开眼睛，道：“兽人过来！”
　　人群爆发出一阵笑声。大伙拿起烤肉水果一边吃，一边看着河流的另一头。尽头有个转弯，红色花朵消失在弯道处。
　　看不见的那头忽来了起哄声，远远的，声音渐渐变大。像是一个移动的声源，正在往这边凑近。
　　“千漠往这边来了吧！”
　　“是啊，他们蛇族兽人仪式都是这样，兽人要从河里游过来，才能接到他的非兽人呢！”
　　几个非兽人在身后讨论。
　　骆寻恍然大悟，原来这是蛇族兽人的传统，和上次他见到的仪式不一样。他等了一会儿又有些纳闷，千漠速度明明很快，怎么这次这么慢？
　　难道他没有化成半兽形？不对，明明他人形也很快的。
　　微风吹拂湖面，撩起一层层湖纹，吹散了紧挨在一起的花朵，吹进他的心房。这一瞬间，骆寻心潮澎湃，其它人的背景音变成了嗡嗡的杂声。他没有一刻这么想见到千漠，立刻，马上，一秒都不愿意多等！
　　在族人的抽气声中，骆寻跳入水中，奋力往那头游去。
　　骆寻游得越来越远，大家的担心和惊讶变成了然和感动，他们在岸边鼓励道：“骆寻，加油！”
　　骆寻听不到其它人的声音，只能听到自己鼓噪的心跳。千漠对他付出的已经够多，他能做得只是在原地等待？不，你呵护我至深，我也要用一颗真心把你回馈。
　　渐渐听到了水花声，在他的对面。骆寻凝眸，看到千漠一头乌黑的头发，在水中飘逸。
　　族人的喊声越来越大，骆寻更是振奋，吸一口长气，游出数米远。近了，更近了，他的千漠近在咫尺，他充沛的情感呼之欲出。
　　千漠在水下伸手，一把抱住他：“你来了。”
　　冰冷的兽人毫不吝啬自己的笑颜，他头发上挂着的一朵红花在他笑容的对比下，黯然失色。
　　骆寻抱住千漠脖子：“抓住你，你走不了了！”
　　千漠低声笑道：“不走，你在哪，我在哪。”
　　骆寻动情之极，心情激荡，抱得更紧。
　　族人起哄声此起彼伏。
　　抱了足足几分钟，骆寻心情稍微平复下来，放开千漠。他看着岸边的青岚，眼睛里泪花闪烁；千漠爹妈脸上尽是慈爱笑容，族长夫人点点头，微笑对他示意。
　　祭祀从那边走来，举起他的手杖：“仪式开始！”
　　抓着骆寻的手臂忽然消失了，一条黄白条纹的蛇缠绕在他身体上。
　　骆寻吓了一跳，很快镇定下来。想着当初他十分惧怕千漠的蛇形，而现在脸不红心不跳，竟然还觉得他的兽形很漂亮。
　　蛇头从骆寻的腰部螺旋上升，诡异的竖直瞳孔注视下，骆寻完全无法动弹。蛇头靠近骆寻的脖子，张嘴，在他颈部咬出两点伤口。
　　骆寻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坦荡接受。
　　“礼成！”
　　欢呼声中，千漠变回来，吸吮住他的伤口，为他止血。
　　“不痛。”骆寻捧着千漠的脸：“以后就只有咱俩啦，我不会放开你的手，你也不准放开我哦。我会尽我所能对你好，如果你不开心，一定要跟我说，我只想让你快乐。”
　　千漠情不自禁抱住他：“一辈子都不放手。”
　　骆寻笑了，愉悦又虔诚。他头枕在千漠肩上，忽然发现身边的红色花骨朵，一朵朵全开了，鲜艳欲滴。
　　花朵在不知不觉中开放，爱情也在不知不觉中来临。
　　骆寻万分感动，取下笛子，吹一首《结婚进行曲》。他凝视千漠的眼睛，用乐曲表达内心的激动。
　　千漠也静静地看着他，柔情，无限柔情。
　　曲毕，骆寻抱着千漠划一圈，在千漠耳边道：“过几天我们动身好不好？去其它地方游历。先去看看你的哥哥？看看他的幼崽长的好不好看，你说呢？”
　　千漠眼里全是化不开的笑意：“好。”
　　河岸边还等着来参加仪式的族人，骆寻和千漠上岸。族长夫人递给骆寻一身新的布衣，当做新婚礼物。千漠爹妈笑逐颜开，送给骆寻一把特殊的骨刀，十分锋利，还笑着说：
　　“千漠说你喜欢在森林里穿梭，这把骨刀送给你，它会带给你好运。千漠以后就拜托你照顾啦。”
　　骆寻太中意了，道谢收下。
　　青岚哭成泪人，抱着骆寻道：“看到你有了伴侣，我就放心了。千漠是个靠得住的兽人。”
　　骆寻拍拍他的背：“哥哥我都举行仪式了，就等你啦。”
　　青岚羞红了脸。
　　云杉送他一块晶莹剔透的石头，又埋怨他一通，说他速度太快。里奥爷爷欣慰点头，说：“好孩子，以后要好好生活。”
　　人群渐渐散去，雷霆朝骆寻走来。
　　骆寻有话和他说，给千漠递了个眼色，走过去。
　　“骆寻，恭喜你。”
　　“谢谢。也祝你和碧落永远幸福。”
　　“一定会的。”
　　“对了，那次在海边，我说考虑一下答复你。”骆寻温和笑道：“等过几天，我和千漠会离开，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雷霆没有太多惊讶：“不和我们一起去大海那边吗？”
　　“会去大海那边。”
　　“去多久？”
　　“不知道。也许很长，也许很短。”
　　“还回来吗？”
　　骆寻把手背在身后，点点头：“部落强盛之日，就是我回来之时。等到那时，或许我在其他地方所见所闻，能对你有所帮助。部落在你手上会走出怎样壮阔的未来？我真的很期待。”
　　雷霆被他的意气风发所感染，坚定道：“希望我不会让你失望。”
　　“你不会的。”
　　坚定超目标迈进的人，上天总有一天会眷顾你。


第81章　余生让我守护
　　千漠没有催他，骆寻便静心和雷霆说了部落规划、武器开发、食药物存储及克制敌人的一些思路。
　　雷霆第一次听到这些，激动敬佩之余又问了他一些问题，一来一回花去不少时间。等聊完，其它人已散去，不远处千漠在等他，骆寻笑着走过去：“不好意思聊久了点，走吧。今天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呀，去你那还是我那？”
　　“你那里……还痛吗？”千漠问。
　　“……嗯。”骆寻突然想到一个事儿：“你有发情期的吗？”
　　“有。”
　　“什么时候？”
　　“一般是春天。”
　　“不会吧……也就是说这还不到你发情期就已经……？”骆寻顿感吃不消，苦着脸对千漠道：“等你发情期来了，还请手下留情，给我的嗓子留一条生路。”
　　千漠大笑。
　　其它人把现场收拾的差不多，骆寻边走边问：“你父母什么时候走？”
　　“就这两天吧。哥哥那边好像比较急。”
　　骆寻点点头，又有些烦恼地说：“我还没和青岚说要和你离开部落呢。”恰好走到阳光下，路边是族人的房子，院子里的树伸出来，留下一点点树荫。
　　骆寻把千漠拉到树荫下，自己站在靠外的阳光下。
　　“你站过来。”千漠哪肯让骆寻受苦。
　　“没事，我没你那么怕热。乖乖的在里面走，不准动啦。择日不如撞日，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找青岚说吧。”
　　千漠没有异议，又觉得稀奇，他会被非兽人这样让着。
　　骆寻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在心里偷笑道，这算什么，哥以后会对你更好的，不会委屈了你。
　　到青岚家，他正在收拾剩下的一些烤肉，总跟在他身边的兽人克里一起帮忙。
　　青岚见到他，火急火燎走过来：“今天你在水里泡了那么久，没事吧？本来想让你换件衣服，那么多人围着你说话，我都被挤到一边了。”
　　有点失落。
　　骆寻安慰道：“这不我一忙完就过来你这边了嘛。我们青岚为我的仪式付出这么多，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都是兄弟，说这些干什么。”青岚指了指后面的烤肉：“还剩很多肉，都是干净的，今天晚上你俩不要做饭了，就在这边吃吧。”
　　那么多烤肉，水果，也不知道他们早上几点起来的，准备了多久。骆寻点头应了，“青岚，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儿？”
　　路上做好了心里准备，可看着青岚的眼睛，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骆寻缓缓吸了一口气，瞅了瞅千漠，千漠对他点点头。
　　“……过几天，在部落迁徙之前，我和千漠……会离开部落，独自去大海的另一边历练。”骆寻说完，不忍心看青岚震惊又失落的眼睛。
　　“什么？为什么？部落哪里不好？”
　　骆寻艰难道：“部落对我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唯一舍不得的人，只有你。”
　　青岚原本红肿的眼睛又红了，他极力保持冷静，却完全控制不住情绪，肩膀发抖，逞强道：“那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骆寻心痛之极，想要抱一抱他，被青岚一把推开。
　　克里听到对话，从后面走来，拍拍青岚肩膀。
　　青岚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又愤怒又无助。骆寻万分不忍，劝服的话咽进喉咙，磨得胸口都疼。
　　千漠搂住他肩膀。
　　要是青岚骂他一顿，痛痛快快哭一顿，骆寻还能故作轻松，和他开两个玩笑。可青岚拼命压抑着自己，一句话也不说，骆寻看到他抽噎抖动的背，束手无策。
　　静默。两边都深受折磨，无声的僵持变成一把刀子，一下下割在骆寻和青岚的身上。
　　“你决定好了吗？”很久很久，青岚沙哑的声音传过来。
　　骆寻嗓子发紧：“对。”
　　“那就去做吧。”青岚重重叹息：“你醒来之后我便看不懂你了。但你比以前开朗，比以前坚强，你有自己想要的，那就去追寻吧。除了让你快乐，我别无所求。”
　　骆寻再也忍不住，上前紧紧抱住青岚，眼泪从眼眶滑下：“青岚，对不起！谢谢你！我也一样，希望你永远快乐。”
　　兄弟二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青岚放肆大哭，上气不接下气道：“你和千漠两个人在外面，要倍加小心，听到没有！外面不比屏障外，遇到危险不要硬拼，有不对就赶紧跑。呜呜呜……我不用你操心，我……会等你回来。”
　　“我答应你，等历练完，一定和你团聚。”骆寻同样哇哇大哭。
　　泪水带走了感情，把心变得空旷。泪水也消除了芥蒂，拉近了距离。
　　从青岚那里吃完晚饭出来，骆寻依旧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郁郁寡欢。晚上的风凉快舒适，千漠拉着他，坐在河边的石头上看星星。
　　苦于自己嘴笨，不懂如何安慰人。千漠懊恼，骆寻要是不愿意说，他连问都不知道该怎么问。如果他能说会道一点该有多好？
　　焦灼，忐忑。
　　安安静静，只有蝉鸣。萤火虫在草丛里飞舞，一枚枚落入凡间的星辰。
　　“千漠。”骆寻忽然喊他，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千漠顿时紧张：“怎么？”
　　“以后我只有你啦。”骆寻扭过来抱着他的腰，埋进他怀里：“你说我这算不算为爱走天涯？哈哈。”
　　短短一句话，阴霾不复存在，千漠发自内心高兴起来：“只有我就够了。”
　　“怎么这么自大啊你？谁给的自信啊？”骆寻捏着千漠的鼻子。
　　千漠一脸宠溺，任由他动作。
　　“又盲目自信，又笨笨的，哎，要不是我，你还不知道要打多久光棍呢。”骆寻继续调戏，捏鼻子改为捏耳朵。
　　千漠任他揉捏。
　　骆寻见他不说话，清了清嗓子，用千漠冷冰冰的声音道：“是啊，除了你，没有其他人再要我了。”
　　用千漠的语气说这种充满怨气的话很好笑，骆寻笑得猛拍大腿，用自己声音说：
　　“不过看你笨得可爱，我就勉强接手啦，免得你祸害其它非兽人。哎，人间有真情，我为了天下苍生献身。”
　　用千漠声音说：“你献身给天下，我献身给你。你想对我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一定乖乖的。”
　　“哈哈哈……”骆寻还没说完，破功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千漠，乖乖的从你口里说出来竟然是这种感觉，不行啊，笑疯了……哈哈哈……”
　　千漠见他越说越离谱，低头吻住他嘴唇。
　　骆寻愉快地低笑一声，回应起来。
　　月亮高高挂着，清风温柔得醉人。
　　一旦跨出最艰难的一步，剩下的事情顺理成章变得简单。最后这几天，骆寻不再去千漠那里，而是和青岚一起睡，晚上聊到很晚。白天一起找珠冷学习驯鸟，这里文字不成系统，骆寻干脆教青岚简单的画图，用图来表达意思。解决了通信的难题，又找了个机会和青岚一块去屏障外，看他是怎么捕猎的。
　　无论时间过得多么慢，离别的日子总有到来的一天。青岚本来说不送他，在家里道别完，又偷偷跟在他后面，惹得骆寻频频回头。骆寻叹了口气，回去拉住他，攀住他的肩膀。也许是过去几天晚上两人说了太多的话，临别时竟然谁都没有开口，沉默地到了屏障边。
　　“我们走啦，青岚，多保重。”
　　最后一刻，青岚紧紧攥着骆寻的手不愿放开，泪眼婆娑道：“千万小心。”
　　骆寻抱了抱他：“我会的，你也好好照顾自己。”又对青岚身边的克里道：“青岚就交给你了。”
　　克里郑重点头。
　　骆寻对他挥挥手，这一瞬间，青岚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朝他挥了挥手。骆寻顿时泪崩。
　　不敢回头，踏入丛林。
　　来这里的时间不过短短几个月，经历的事情却比上一世几年经历的都多。刚来之时身体重创，食物吞咽困难，现在他行动自如，身体大为改善。以前人人喊打的他，如今得到了族人该有的尊敬；精神、人际关系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一路走来的辛苦和心酸不足为外人道也，这些事没有人能替他扛过去，只有自己。深夜无法安眠，焦虑痛苦，不单单因为外界，也因为自身。自己的兽爪和兽脚所带来的冲击，文明二字仿佛只是个笑话。
　　再回首，心态平和，觉得凡事有两面，他的兽爪可以更好的保护自己。可骆寻也无比庆幸，在孤独无依的时候，他没有一念之差选择放弃。经历过绝望、迷惘、生命都得不到保障的时候，站在森林河流旁，感受到大自然呼吸的脉搏，才更有重获新生的真实感。
　　最重要的是，现在有你。
　　骆寻抬头看着千漠。
　　千漠一颗心都在他身上，立刻问：“怎么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了。挺好的。”骆寻知道千漠担心他，笑道：“这一路过去海边，你不要背我啦，我们一起赶路。”
　　“好。”千漠看他意气风发，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重走一遍老路，这次只有他们两人。踩过的坑都能避开，两人的速度比之前只快不慢。经过地下满是洞穴的山之后，微凉的夜里，骆寻蜷缩在千漠的怀里，仍旧后怕：“还好你找回了我。”
　　一向怕热的千漠紧紧抱住他，心情难以平静：“还好我找回了你。”
　　美丽的月光下，骆寻凝视千漠的眼睛，在他专注的眼眸中发现了自己的倒影。
　　感情在山川之间流淌，把人的心变得暖暖的。
　　“千漠。”
　　“嗯？”
　　“不知道阿力怎么样了。”
　　“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几天之后他们抵达海边，正往耳狮人的洞穴走，突然有人在后面叫他们。
　　骆寻回头，阿力从树上跳下。
　　他愣住了——阿力没有住在耳狮人那里吗？而是这样一直在树上，眺望着森林的那一头，等他的族人过来把他接走？
　　但大家心知肚明，这是不可能的。阿力沦为了部落的牺牲品。
　　“千漠，骆寻，你们来啦！他们人呢，怎么没见到其他人？”阿力兴高采烈。
　　看到他的骆寻心疼得不行，这才多久时间，阿力怎么瘦成这样了？精神也很萎靡。
　　“我和阿寻独自出来，去大海那边历练。”
　　“啊？真的吗？这样很危险的。”
　　“没关系，我会保护他。”
　　骆寻想问一句：“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实在说不出口。答案很明显，阿力这幅模样，和“好”字沾不上一点边。
　　只好拍了拍阿力肩膀：“没事的，都会过去的。”
　　阿力眼神顿时黯淡，好一会儿闷闷道：“你们是不是要过海？我去找耳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