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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民国]狼狈相奸-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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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这般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的嫌疑?

    他有钱,可不是什么大钱,有闲,可没惹过什么恶人。不过就是遇上一个奇怪的先生,至于这么火急火燎的转移阵地么?

    翻身把脸捂进枕头里,他其实有些想笑,可笑意壅住胸口,又让他不好意思笑。他孤独的有些久,久了就自然而然的有些胆小。然而仔细思索,又觉得这种胆小似乎毫无必要。

    思来想去,他自我评价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没事跑去妓院里撩闲,结果闲没撩到,还让人当可疑分子抓了起来。遇上这么个解围相助的,又是个云里雾里一样的神秘人物。几番波折下来,沈延生觉得,自己该去买丛柚子叶,出入都掸一掸,免得晦气不散又来祸害他。

    一品街这种地方,多是男人占女人的便宜,钱色交换,便宜占得堂而皇之,可如果遇上沈延生这样英俊漂亮的,就扯不清这甜头到底落在谁一边了。所以,沈少爷撩闲,不仅熊芳定想不明白,就连他自己也是有几分迷糊,仿佛雾里花水里月,没有个清晰明了的头绪。

    按照以往来说,他并不是什么欲望深重的人,可下了山之后,却总爱想些有的没的,就连看报纸遇上那种言辞隐晦的桃色秘闻都要忍不住多想一下。次数一多,沈少爷就憋的慌,憋得久了还有点疲。心里痒痒的不甘心,他觉得自己这是有点接近动物的趋势,就像开春猫会发情一样,他也是到了这个季节。当然了,自诩貌美的沈少爷不会跟猫一样跃到墙头树顶去发骚,他只会跑到一品街去抱抱姑娘喝喝酒,一方面找回点往日的时光,另一方面也能看看自己这发情的状态怎么才能安稳的度过去。

    接下来的好几天,沈延生都憋在旅馆里没有出门,到了第四天他忍不住,便又是揣着一小卷钱上了街。

    他没有什么爱好,吃喝要求不高,嫖赌也不是兴致所在,好不容易去一趟一品街还搅了一身事,对于这种鱼龙混杂的场所,他暂时的是有些敬谢不敏了。

    没事做,他就徒步走着上街看,一家门脸一家门脸的看过去,看看人家做的什么生意。前阵子写去北平的信还毫无音信,这么闲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遇到有招工的,他都会凑过去问一问,看一看。可人家多要的是打杂跑腿的小工,看他一脸白白净净的少爷模样便只当他是闲着没事来找话说。以至于大半条街走下来,他还是一无所获。

    找不到活,他也不着急,毕竟以他的心思和智慧,谋生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走到一个菜摊旁边,前面的街上忽然起了阵骚动,人群哗啦啦的朝着两边散开,就连沿街的摊贩也弃下摊子跳进两旁的屋檐下。

    沈延生跟着人群涌到一侧,这时候忽然看见街道一端尘土飞扬的跑来几匹快马,马上的一律戎装打扮,带着佩枪——是保安队的人。

    沈延生抬头看那几个快马加鞭,马蹄子嚣张得几乎要蹋到行人脸上去,只是片刻工夫,那队人马便卷着混炖的空气一阵风似的从街口消失了。

    等到尘土散去,人群里发出一阵唏嘘,风波一过,大家还是该干嘛干嘛。

    身边菜摊翻了架子,萝卜青菜滚出一地。卖菜的老阿婆苦着张脸去捡,因着腰背不灵活,所以捡得极其痛苦。沈延生在旁边看了两眼,实在看不过,便上去帮忙。等他把一篓子蔬菜物归原主,扭过身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家当铺门口。

    当铺的门脸有些灰暗,就连作招牌用的那个大大的“当”字都是灰扑扑的。不过在这灰扑扑的招牌底下,却站着一个笑容可掬的青年。

    沈延生立在当地,嘴里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因为这青年不是别人,就是那天晚上在一品街帮他解围的人。只不过那天见他是个西式打扮,今天换成了马褂长衫。

    青年见沈延生拔脚就要走,便脚步匆忙的跟上来,一把抓住了沈延生的手。

    “小先生,这可真是缘分。”

    沈延生甩不开,又不想在这大街上跟个陌生人拉拉扯扯,扭身语气不善的说道:“你认错人了。”

    青年说:“我不知道有没有认错,可我家先生总不会认错。”

    怎么又是你家先生,你家先生到底何方神圣?!

    “你家先生又没见过我,怎么知道认没认错?”

    青年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对不起,这事情是我没办好。其实那天我家先生也在一品街,只是当时有保安队的人在。您也知道,我家先生是做生意的,平白无故跟那帮人少扯上关系的好,所以才要我来帮您解围。”

    对方的说法似乎很合理,可这不足以打消沈延生心头的疑虑。如果是正经的见面,大可以说明来意,何必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抬头望了望当铺门口的招牌,沈延生问道:“你家先生是做什么生意的?”

    青年回头指了店铺说:“我家先生是个及时雨,专门救人于水火。”


 27第二十五章

    沈延生在青年的带领下进了当铺;光从外观摆设上看,这家跟别的铺子没有什么大区别,都是中规中矩的柜台;后面站着几个伙计。

    伙计们各司其职,谁的手里也没闲着,即便是在这样没有客人上门的时候。看见沈延生从柜台边过去;他们也只是淡淡的拿眼睛扫他,然后扭头又专心的对着算盘或者账簿;仿佛沈延生的到来完全不是个陌生突兀的场景。

    走过一条略显阴暗的走廊,青年引着沈延生上楼梯。那楼梯有些年头了;脚踩上去嘎吱嘎吱作响。因为整间屋子造得不是很高;所以顺着楼梯一往上走;便离着天花板很近。沈延生微微的拱起身;边上有一扇气窗,明亮的阳光透过方形的窗户照进来,在木质的楼梯上落下一块白色的形状。

    青年走在前面,一言不发,倒是沈延生半道很想调侃似的问一问“你家先生是不是姓宋,单名一个江字”都没机会下嘴。

    及至两个人走完了那截老旧的楼梯,又转了个弯上到一个仿佛阁楼的地方,青年才止住脚步。

    眼前的房门是半闭着的,只能从门缝里看到半面微弱的阳光。沈延生心里好奇,说这位先生遮遮掩掩,难道还就好这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趣味?

    这时候,青年轻轻的敲门,一边敲,一边在嘴里唤道:“先生。”

    房间里并没有传出人声,但青年却像是接到什么无声的暗号一样推开了门。

    跟楼梯一样,门开启的时候,也是别别扭扭的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好像被潮气坏了关节的骨头,一闭一合总是透着点不利索。

    跟外面的昏暗比起来,房间里像是一方光明的净地,透彻的光线从敞开的窗户里灌进来,几乎是迎着沈延生的视线灌了个铺天盖地。

    就在他双目微闭的时候,身边的青年对着房间内部朗声说道:“先生,那天你让我请人我没请到,今天真是缘分到了,我又把人给您请来了。”

    顺着他说话的方向,沈延生在一弯圆拱型的装饰门后,看到了一个男人。男人躺在一张摇椅上,脸向上仰着,是个闭目养神的姿态。身上一件藕荷色的长衫,外加紫黑坎肩。坎肩底子里暗暗的印了许多金丝线进去,摇椅一晃,便晃得他浑身金光熠熠。

    视线再往上,沈延生又惊奇的有了新发现——原来这位周身富贵的先生竟是理了个极度不搭调的光头,虽不是全光,可那头发短的实在是过分,用个“光”字概括毫不为过。

    光头漫不经心的朝着青年摆了摆手,很快,那位领路的就主动退走了。剩下沈延生尴尬的站在房间中央,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这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沈少爷向来不肯被动,他总是偏于积极的,不管是面对迷局还是谜团一样的人物,以动制静,是他的方针。

    所以对着摇椅上悠闲的男人,他先是默默的吸了口气,然后开口极有分寸的说道:“先生的好意三番四次,委实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先生认错了人……”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的声音忽然响起来,打断了他的话却丝毫不显得突兀,倒像是一首悠扬的曲调中穿插而入的点睛之音。

    这么一两秒的工夫,沈延生顿了一下,名字姓氏几乎脱口而出,可真当他张了嘴,那三个字却又被他绕着舌根压回了肚子里。微微躬身向前,他说道:“我不过是个路过此地的行人,却让先生好意破费了一场,上次的支票我这两天一定送过来。”

    听闻这番拐弯抹角的拒绝,被青年称作及时雨的男人从摇椅上坐了起来。对着沈延生,他两眼一睁,竟也是一副剑眉星眸的好面貌。不过两鬓没有头发,让人想用长眉入鬓来形容都形容不出口。

    沈延生暗暗的在心里为这神秘先生的美貌感到惊叹,可惜只有须臾的片刻,因为他自觉皮囊光鲜,对于美的欣赏也就没有如此强烈。

    男人定定的看他,暮的开口:“你走过来一些。”

    沈延生一愣,以为这位是眼神不好,便依言朝前迈了两步。等到走得近了,他又发现这先生真是美貌,不光五官模子轮廓出挑,就连皮肤也是光滑透亮的。整个人除了头型,几乎称得上十全十的英俊。

    英俊先生看沈延生,沈延生也毫不避讳的回看他,两人长久静默,都只瞪着一双眼睛尽力的观察对方,仿佛两只漂亮的雄孔雀,风姿飒飒的抖起浑身蓝绿的羽毛。

    “像……”男人忽然低声嗫嚅道,“你,你是不是姓沈?”

    听他说话,沈延生又是一愣,定了定神,他立在原地没有动,不点头也不摇头,仿佛是等待着下文一般,说:“……怎么,我让先生想起故人?”

    男人随即点头:“是,当日在一品街也是。”

    “哪位故人?”

    神秘先生嘴唇紧抿,盯住沈延生,那眼神里忽虚忽实,最后竟是微微的有些泛红。半晌,才略显沙哑的开口道:“你若是姓沈就好了。”

    看他几乎要落泪,沈延生心里的硬也渐渐的软下来,若是姓沈,若是姓沈便能和这位口中的故人牵上关系?

    沉默着立了一会儿,他面前的男人已经从摇椅上站了起来。这是个高大的模子,几乎高出他半个头,隔着半个头的距离,男人对着他微微的俯下视线。

    因着两眼泛红,所以那视线里带着点暧昧而温暖的感情,以至于沈延生对着他望回去,不知道怎么的,竟是激灵似的在心里打了个冷战。但这冷战不是因为害怕和厌恶,而是来自一种毫无缘由的心动。

    死了亲人,他现在是孤身一人,没有人同他说话,也没有人同他嬉闹,好像喜怒哀乐都让那些恶匪的屠刀斩断了一样,所有的情绪都只能攒在他的身体里,无缘分享。

    要是……要是在这个时候有个可以分享的人……

    犹豫片刻,他开口道:“我是姓沈。”

    男人的目光原本黯淡,可听完这句,立马就从深处透出了光,是希望与期待的光。接着沈延生的下半句,他说道:“你母亲是不是姓姚,苏州一带的人,后来嫁到沈家做了姨太太?”

    沈延生是正房生的嫡子,地位堂堂,然而面对这样的身份鉴定,他还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是。”

    “那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抱过你?还领你去戏院茶楼吃茶听戏?”

    沈延生皱起双眉,装出一副努力回忆的样子,然后无能为力似的摇摇头:“你到底是谁啊?”

    男人站在他面前,一副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样子,胸口大起大落的呼吸,两只眼睛也更红了。几乎是噙着半框泪水,他抬起手,小心翼翼的伸出去,快挨到沈延生的头发又有些颓然的落了下来,仿佛是不知道该如何去触碰对方。

    “我是你小舅舅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小舅舅?沈延生当然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什么舅舅,因为他母亲是大家出来的小姐,还是独一支的金枝玉叶,怎么会有什么舅舅。

    比起外甥的冷情,这位自称舅舅的显然更加激动,绕着沈延生走了一圈,最后拉着人的手坐到房间一侧的椅子上。

    双手摁住沈延生的肩,他红着鼻头和眼睛面对面的继续说:“你那时候还小呢,不记得我也很正常。当年我姐姐嫁去沈家做姨太之后没多久,家里就不行了,我为了生计跟人出来做生意,没想到几年功夫就物是人非……”说到这里,他仿佛是十分痛苦的垂下脑袋摇了摇,“回去再找,怎么也找不到,就连沈家也找不到了……当日在一品街,我就是看你长得跟我姐姐十分相像……所以我才……”

    话说到这里,男人也为自己的唐突感到愧疚,低下头,感觉那眼泪就快从他眼眶子滚出来。

    沈延生侧首看着自己肩上的手,那手生的很大,而且指甲整齐而干净,但微微显露的指腹一侧却裹着一层稀薄的茧——这跟男人的身份,似乎没有什么出入。

    “小舅舅?”他低声唤道,同时伸出一只手,搭住肩上的男人。对方的手很温暖,还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这都让他感到心动。

    “前几年,家父生意上出了点问题,到后来慢慢落没,实在没办法……这次上北平也是去投奔旧时的亲戚……”

    “我姐姐呢?”小舅舅顿了一下,即刻改口道,“……你母亲呢?”

    沈延生说:“死了。”

    “怎么死的?”

    “开春的时候生了场急病。”

    这次,男人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了,然而就在他落泪的前一瞬间,他动作飞快的直起身扭过脸,用一只手掌覆住了脸颊。缓过劲,他颤颤的说道:“……我知道,她从小身体就不好。”

    眼看着高高大大的男人泣不成声,此时坐在椅子上的沈延生却丝毫都没有因为这样苦情的回忆而有所动容,两道目光直勾勾的盯住男人的后背,他在思考一个问题。

    这男人到底什么来路?平白无故的从妓院里拉来个人就敢认亲戚,到底是真的为亲情所困,还是居心叵测别有阴谋?

    起身走到男人身后,他伸出手臂轻轻的绕向对方,等到把两只手环到人身前,他前胸贴后背得给了对方一个拥抱。

    “她是睡着没的,去得时候……很安稳。”


 28第二十六章

    沈延生独自一人回旅馆;路上顺便去糕饼店卷了许多大包小包;带着东西回到房间里;他先是彻头彻尾的把自己收拾了一顿;然后跳到床上开始吃着饼干看报纸。

    饼干是他下午买回来的;形圆片薄;顶上撒着一层稀薄的白糖。搁进嘴里嘎吱嘎吱;他咬得十分热闹。起先只是尝味道;慢慢的他觉得这咀嚼声清脆又好听;竟是小孩儿一样的暗自在心中打起节拍;边打边配合韵节似的大嚼特嚼,及至动作迅速的吃完五六片;他觉得厌了,那聒噪的声响才告一段落。放开饼干盒子;他把双手伸到床边抖了抖,然后缩回来拿起面前的报纸。

    报纸是罗云本地出产,所以上面大多只讲一些镇内的新闻,沈延生看了这么些天,除了东家长西家短的秘闻并不关注真正的时事,因为在他看来,这些不过是小打小闹自娱自乐的东西,远够不上新闻应有的水平与程度。

    百无聊赖的翻,他忽然让报纸上一行粗黑的大字捉住了眼球。这则新闻的标题相当霸气,占据了报纸的头版头条,底下还有一张印刷潦草的照片,配合标题,他隐隐的看出照片里的人是仇报国。而仇报国站在一队士兵前面,是个昂首挺胸的体面姿势。

    这个傻头傻脑的,居然已经从赵宝栓手底下溜出来了?

    沈延生顿觉疑惑,低头把报纸拿起来仔细阅读。

    文章的语言组织很简朴,然而简朴里又透出一股小家子气的马屁味。内容上,大抵不过是仇报国如何如何顺利的完成了镇长交托的工作,完成之余,还找到了失踪已久的侄少爷。两项功劳加在一起,如何成不了一桩占头条的大新闻?

    沈延生一边看,一边不屑的发出声低笑,视线一垂,垂在新闻底下所附的照片上。黑白交错的色彩中,这位傻同窗姿态勃发,身边还站着个老头,看样子,应该是对他多有褒奖的镇长。俩人一高一矮的并在一起,对着镜头的表情都是僵硬尴尬的。沈延生抖了一下手里的报纸,很是讥讽的在心里又笑了一声。

    这小地方,假模假式的官腔倒是做的很到位。

    小打小闹的自娱自乐是做给民众看的,不过沈延生心里明白,仇报国所谓的忠心护主,满不是报纸上说的这么回事。可这世道,说和做是两码事,更何况还是在这样一个讲究语言艺术的国度里。

    翻身把报纸和饼干盒子摆到床头小柜上,他躺回床上,又开始思索的工作。他近日里总是琢磨来琢磨去,琢磨这个琢磨那个,一颗心掰开揉拢,揉拢再掰开,几乎快装不下这么多事情。然而要是把这些事情捣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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