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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洗尘[快穿]-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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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得,少侠你家住哪?我先送您回去,您这样我也不放心哪。”贺洗尘拍掉他脑袋上的尘土,双手作势要抱起他,结果一用力,没能抱起来。
  【不倦你,真的手无缚鸡之力啊。】他神情微妙地鄙视道,心想就这么一只金毛小鸡仔都抱不动,实在丢人现眼。
  【……百无一用是书生。】君长思竟也没反驳。
  贺洗尘泰然自若地咳了一下,改为牵他的手:“走吧小少侠。”
  尤自若胆大心大,也没怀疑他是个坏人,吸了吸鼻子说道:“我家住在毓明公寓。”
  贺洗尘脚步一顿,诧异地低下头:“有缘啊少侠!”
  尤自若确实很庆幸当年那位不知事的愣头青少侠能遇到贺洗尘(君长思)这个老江湖,要不就他家里那两个活宝爹娘,就算没长歪,恐怕也得费很大的功夫才能走上正途。
  ***
  临近清明,君长思收拾好两套衣服,带君自安回老家。客运站里人声鼎沸,君长思取完票,一手拉着君自安,兜兜转找候车站。
  【不倦,你可别迟了。】贺洗尘见他在同一个路口同一块招牌转了三次,愣是没转出去,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
  【……闭嘴。】君长思不胜其烦,左看看有看看,最后扭扭捏捏说道,【要不你来?】
  贺洗尘无奈地唔了一声,接管身体的控制权,叹气四望,忽见前头一个红色的人影——钟意捏着大巴车票,目不斜视,背着旅行包走过。红色的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垂在脑后,与前几天在雨中的狼狈模样大相径庭。
  “找不着路,那就问路呗。”贺洗尘揽过君自安,“元儿,走,带你去认识个漂亮姑娘。”
  钟意不算特别漂亮。发红如火,衬得她肤白如雪,高冷不可接近。钟意的棱角太过分明,眼神太过冷淡,凉丝丝的好像随时要把人刺伤。她举止怪异,连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隔着三米远都能感觉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姑娘你好哇!”贺洗尘那张老脸浮现出惊喜的笑容。
  好吧,总有些人能自动忽视钟意的冷脸,要不然她的朋友从哪里来呢?譬如眼前的老头,譬如君自安,譬如尤自若。当然,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他们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由贺洗尘和君长思连接起来的故事,似乎终于缓缓翻开了第一篇章。
  *
  钟意在君长思老家的前一站就下车了。
  大巴车从钢筋水泥构筑的城市驶入青山绿水的乡下,水泥路两旁是一亩亩春稻,碧翠欲滴,顺着风势轻轻摇摆,发出细碎的好听的声音。
  “老师!您回来啦!”蹲在村口水沟边啃苹果玩手机的年轻人远远地看见爷孙俩,便站起来挥手。
  贺洗尘颠了一路,早就累得七荤八素,他把位子让给君长思:【你来应付。】
  君长思一瞬间差点被乏力迟钝的神经和身体压得腿一软,呼出一口浊气才老神在在地应道:“嗯,回来扫墓。”村子里十几岁到五十几岁、但凡念过点书的人,几乎都是他教出来的学生。这样光辉的履历称得上一句德高望重。
  老家没有人住,没有人住的屋子看起来总是更加衰老,和邻居相比,透着霭霭的暮气。君长思、贺洗尘和君自安三人的到来,给老房子增添了一丝生机,仿佛仅凭这一丝生机,又可以延绵几年。
  碗柜里的碗筷,阁楼的被单,蛀虫的木桌木椅,橡胶管接在水龙头上,一瞬间淹了门前的排水渠。邻居家的老熟人过来帮把手,还要一直忙到黄昏。君自安的裤腿和袖子湿哒哒的,坐在门槛上看君长思和相熟的老头儿聊天抽烟。
  群山起伏,夕阳西下。这个夜晚伴随着野猫叫_春的嗷叫和蝈蝈蛐蛐儿的鸣唱,他少见地睡得十分安稳。
  *
  第二天清明时节,明净的凉风拂过绿草山坡,君自安被邻居的小伙伴们拉到水田里摸鱼摸螃蟹,君长思则提着一小罐金漆和一支毛笔上山扫墓祭祖。
  他撇开墓碑上的蛛网,用金漆将碑石上褪色的字重新描上一遍。君家的墓地大大小小埋了十几口人,病死,老死,有饥荒年代饿死,也有命途不济横死的。况书言的碑文是君长思亲手刻的,除此之外还有一块墓碑是他的字迹——隔着几步路,不远处的碑石上刻着简陋的七个大字「吾弟君长安之墓」。
  君长思忙活了许久,才有闲暇坐在况书言墓前歇息。他没带果品鞭炮,也没带香烛纸钱,密林中偶尔有一两簇烟雾升腾而起,脑海中那个话痨鬼竟也安安静静地陪他看山听风。
  “长安哪,”君长思慢悠悠叫道,又摇摇头说道,“不对,错了,你不是长安,长安在那里头……”他其实心里明白得很,起先是不愿意承认,后来是开不了口。
  【不倦——】贺洗尘想说些什么,君长思却继续说道:“「长」字辈里,撇去其他堂兄堂弟,我还有两个亲弟弟。长信头脑灵活,做事稳重,不需要我操心。”他折了一枝草叶子,在指间不断搓捻,“长安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读书的时候,满院子围满大姑娘,就为了看他一眼。”
  【真了不得,我也想看看有多俊。】
  “哈哈,”君长思低声笑了两下,“你去溪边问一声洗衣服的姐姐婶婶们,哪家儿郎最好看?肯定是我们君家。而家里头谁最俊俏,十个有八个会说长安,剩下那两个,一个瞎眼,一个有仇。”
  贺洗尘也笑起来:【噫耶,好个少年风流!】
  “说什么风不风流的,几十年前你风流一下要被别人当成流氓追打。”君长思啐了他一声,“长安只喜欢过一个女学生,那个女学生现在也得六七八十了……”
  【六七八十对我来说也还是小姑娘,小姑娘不分年龄,只看她可爱不可爱。】贺洗尘说道,【况书言况小姑娘也可爱得紧。】
  “嗬!对你大嫂怎么说话呢?”君长思拧起眉毛,忽然温柔下眉眼小心翼翼说道,“书言,别和这小子一般见识,他和长安同样的年岁和性子,不懂事。”
  贺洗尘心里一暖,笑问:【不倦,你怎么知道我和长安年岁一样?——我说呢原来你就因为这个而把我当成长安?】
  “你和他一样,老喜欢给我惹麻烦,行事一点都不着调,我估摸着差不离。”君长思惆怅地叹了口气,“你要真是野鬼,死的时候也还年轻。”
  贺洗尘心想我的命可比你长多了,不年轻不年轻。可他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性子浮,好逞口舌之快,仗义执言,后来——”君长思有些说不下去。那十年发生了太多事,他被抓去批_斗,况书言为他熬坏了身体,君长信躲到深山中勉强过活,而君长安,那名白净的少年郎,则永远停留在苦痛的岁月中。
  “贺洗尘,”这是君长思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洗尘,你说「命」到底是什么东西?”
  【……所谓「命」,趋避不得。】贺洗尘轻笑了一声,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
  “我总觉得老头子这几天不太对劲。”下课铃一响,尤自若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去初中部逮人,“阿元,你知道怎么回事不?”
  清明过后,君长思的心情明显有些低落,郁郁寡欢得连君自安都察觉到一些端倪。他抿起唇,眉毛皱在一起。尤自若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也不清楚原委,不由得烦恼地挠了挠头:“我去看看老头子吧。”
  君自安心想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就点点头应承下来。
  “对了,之前听老头子说他想要吃椰子,走,我们给他买椰子去!”尤自若灵光一闪,“他肯定会高兴的!”
  君自安的眼睛顿时一亮,连声音也活泼几分:“若哥,真有你的!”
  两个少年一个傻一个呆,屁颠颠跑去水果店,买了几个椰子,提在手里兴冲冲跑回家里,还没打开门就大喊大叫:“我们回来了!”
  “爷爷,我回来了!”两人的笑容突然停滞在脸上,慢慢演变成目瞪口呆的惊恐。
  窗台上的青藤生长得十分茂密繁盛,缠着栏杆爬了有半层楼高。虎刺梅和山茶花在阳光下绽放出红色的花朵,泥土湿润,应当刚浇过水。窗前的老人弯着腰,给坐在椅子上的红发少女编头发。
  【我只会编麻花辫。】君长思握着手里柔软的红发,有些不知从何下手。
  【巧了,我也是。】贺洗尘笑嘻嘻地看他笑话。
  君长思不爽地啧了一声,转念便把贺洗尘踢出脑海,还恐吓道:【你别把小姑娘弄哭了。】
  他们俩在公园里摆棋,大杀四方、酣畅淋漓之后,看时辰要放学了,便打算回家做饭。半道上又和红发小姑娘遇到,这回小姑娘可没前三次那样又酷又不好惹,耷拉着眉,眼泪不要钱地掉。
  “你的头发乱了哦。”
  贺洗尘用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把小姑娘拐回了家。
  其实他们不止见过三次面。
  不谦虚地说,钟意是学神,站在制高点、让尤自若等学渣膜拜的那种学神。后来君自安升入初中,常年稳居第一。两人虽不在同一年级,但互相耳闻对方大名。某种方面上,钟意十分关注君自安——的成绩。于是经常被他俩缠着的酷老头,也进入她的视线。
  砂锅里的黄豆苦瓜排骨汤发出咕噜噜的沸腾的声音,贺洗尘笨拙地将红发分成三股,心想练剑都没这么辛苦,他能拿剑挑起碧波江水和花上雨露,可如今戴着老花眼镜却没办法驯服不听管教的长发。
  “爷、小爷?”君自安讷讷地叫道。
  贺洗尘没有回答,用发圈把发尾固定后,才长舒出一口气,抹了一把根本不存在的汗,抬头应道:“元儿回来啦。”
  “钟意?!”尤自若忽然叫出声,“我靠!学神!”
  “都认识?”贺洗尘敲了敲发酸的后背,“你们年轻人先聊着,我去看排骨汤好了没。”他走进厨房,洗好手,掀开锅,舀去汤面上一层灰色的浮沫,关火,一气呵成。
  客厅里的气氛却没他想象的融洽,连尴尬都算不上,简直可以说是针锋相对。
  尤自若倒挺想和钟意套近乎,奈何君自安一副戒备防守的模样,钟意也一脸冷漠,他抱着椰子坐在中间,感觉就像夹在狐狸和蛇中间的草食兔子,格格不入。
  “老师给我们看过你的高分作文,字很好看。”君自安这话不知是褒是贬,越咂摸越觉得味儿不对。
  钟意却施施然一笑,挑眉说道:“上次回初中看望老师,偶然见到你的试卷,物理卷错了一道白痴选择题,有点让我意外。”
  “……”君自安一梗,嘴硬道,“……笔误。”
  瑟瑟发抖的学渣小王子默默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
  借由那一锅黄豆苦瓜排骨汤,三个小孩正式结交,关系亦敌亦友,扑朔迷离。钟意被女生找过麻烦,尤自若也被人调侃过,至于君自安,由于过分纯良的外貌至今没引起任何人的遐思。
  暑假,君长思参加了在公园里一起下棋切磋的棋友的葬礼。葬礼举办得十分隆重,他穿着肃穆的黑西装,扫了一圈或真情流泪或假意哭泣的众人,郑重地向死者鞠了一躬,便转身离去。
  “以后我绝对不要举行葬礼,要是我儿子跪在我灵前哭,我会忍不住诈尸打爆他的狗头!”君长思骂骂咧咧地说道。
  【高血压,小心你的高血压。】贺洗尘跟操心的老妈子一样提醒道。
  “死不了!”君长思气昏头了,服服帖帖梳在脑后的头发掉下一缕,盖在他眼前。他忽然停下脚步,扶着墙脸色苍白。
  【高血压犯了?!】贺洗尘被吓了一跳。
  “不是……”君长思艰难地摇了摇头,“闪到腰了……”
  【……啧,真有你的。】贺洗尘又嫌弃又忍不住松了口气,【走开!我来!】
  勇士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可那头黑龙只要一出现,必定带着万千雷霆和灼热的龙炎,踏平一切险阻。可就算是黑龙,也有抵挡不住的事情。他们默契地没再提葬礼的事情,死亡的阴影终究还是成为横亘在心中的顽石。
  夜晚,星辰藏在厚实的浮云后,没露出一星半点儿形迹。浅蓝的窗帘拉到两边,可以清晰地看见外头亮起的灯光。
  君长思睁着眼睛,半宿无眠。
  “睡了吗?”
  【……嗯。】
  “我明天去立个遗嘱。”
  【好。】
  “不要告诉元儿。”
  【我知道。】
  君长思闭上眼睛:“洗尘哪,你要真是野鬼,我死了就占了我的身体吧……还是算了,我又老又病,身上没一块儿是好的。你还是去投胎,投个好胎,不要再跟着我受苦。”
  贺洗尘久久未答,直到君长思陷入梦境,冥冥间才响起一声长叹。
  ***
  高中毕业,考上大学,君自安越长越高,越走越远,君长思的腰越来越弯,头发越来越白。他那张严肃的老脸由于病气,终于失去了威严的威慑力。但棋风仍旧十分凌厉,应该说有时很温和,有时凌厉得过头。
  “若真的有来世,”君长思靠在躺椅上,温暖的阳光从窗户上照射在他身上,“我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到时要怎么去找你。”
  贺洗尘一顿,莫名有所预感,却还笑嘻嘻说道:【哈哈,你不先去找况小姑娘?至于在下,在下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不倦去问问哪家儿郎最俊俏,那便是我了。】
  “哼,没脸没皮。”君长思不留情面地嗤笑出声,他看了眼窗台上含苞待放的山茶花,神情微敛,忽然说道,“我总觉得我撑不下去了。”
  贺洗尘心里一沉,肃然说道:【不倦,你撑不下去还有我替你撑下去。】
  “别,你早该走了,何必困在我这个老头子身上?”君长思喘了口气,颇为骄傲地笑起来,“我这一辈子,生老病死,只差最后一步,我不怕!洗尘哪,我不怕,我死了就去找你,我、我还能见到书言!”他突然捂着胸口咳起来,脸色泛起潮红,最后瘫在躺椅上,气若游丝。
  【你别说话,不倦……我们、我们俩换个位置。】这具身体实在太弱了,贺洗尘不敢贸贸然动作,生怕一点变化就无力回天。
  “够了,你替我受了不少苦,最后这点就让我来吧。”君长思半眯着眼睛,“等我睡一觉,我就起来给元儿做饭……”
  他枯瘦的手腕上系着一根红绳,绳子上的驼铃忽然发出清脆悠长的铃声,回旋在空无一人的房屋中。暖风轻轻地吹起浅蓝色的窗帘,覆盖住墙壁上翻涌的鲸鱼,仿佛一瞬间,那条鲸鱼潜入大海深处,不再归来。
  【不倦,你睡吧。】


第87章 神之赞歌 Ⅰ
  向日葵掉下的金色的花瓣在风中回旋; 簌簌地穿越花田汇聚到墙角下的黑发青年掌心上一寸处。他的眼睛是深沉的暗红色调,一眨; 霎时间风停花落,纷纷扬扬掉在砖石上。
  “不可以逃哦。”
  两枝向日葵忽然长了脚似的从远处走来,稚嫩的童声由远及近,最后拨开花田跳出来的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她们拍掉身上沾到的叶子花儿; 发顶上的黑色蕾丝蝴蝶结却还顶着几根草丝。
  “就算是赫尔,在战场上遇见——”说话的是左边的卡卡罗,精致的小脸冷然宛若刺骨的冰凌。
  “——我们也不会手下留情。”右边的弗提面无表情地接话。
  贺洗尘不由失笑,朝两个五岁的小屁孩张开手臂:“我要能逃早逃了; 我往哪逃啊?”卡卡罗和弗提雪白的耳朵一红; 脚上的圆头小皮鞋粘着黑褐色的泥土; 在地上踩出几个花印子。她们抱住这颗温暖的枫糖。
  吸血鬼意外地好骗。只要人类给予他们一点点爱与温度; 他们就会像伊卡洛斯一样,不顾一切拥抱太阳。但吸血鬼骨子里的冷酷连烈火都可以冻住,一旦背后的双翼融化; 势必要拽住太阳一同跌入深海。
  “赫尔,你的风很弱。”卡卡罗亮出尖尖的獠牙; 冷漠无情地说道; “我能咬碎你的风。”
  弗提也慢慢伸出狰狞的獠牙:“母亲说过; 人类很脆弱; 我能保护你; 但你不能走。”
  “那位大人很强; 赫尔不可能逃得了。”
  “不要逃; 不要死。”
  贺洗尘笑了笑:“我可不怕尤金。”
  “嘘!”两个小孩同时捂住他的嘴,神色严肃,向日葵歪歪扭扭地倚在她们的肩头上,“小声点。”
  尤金·笛卡尔,一百年前来到伊福区,从卑微的混血种一步一步,踩着人类和吸血鬼的骸骨,登上顶峰。这一百年是最混乱邪恶的世纪,教廷和吸血鬼的战争,贝克勒尔家族的疯狂攻击,战争从未停歇。腹背受敌,尤金却始终没有倒下。
  “不要让尤金领主看到你的眼睛。”
  “要不然会被挖出来。”
  “真这么凶?”贺洗尘貌似惊讶。
  “就这么凶!”卡卡罗和弗提郑重严肃地点头。
  她们还记得和贺洗尘第一次见面是在荒凉偏僻的坟地旁。墓碑歪歪扭扭地插在泥土中,散发着腐烂的恶臭,只有这个骨瘦嶙峋的人类好像甜蜜的枫糖,将四面八方的吸血鬼都吸引过来。
  大雨滂沱,将这颗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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