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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洗尘[快穿]-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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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起!”
  两人走进热闹的人海,双手抄在宽大的袖筒内,往锣鼓喧天的茶楼走去。
  *
  别处尽是欢声笑语,离皇宫不远的皇子宅邸处,刘祁手里提着一个莲花灯,信步踏进往日荣宠加身的男人的屋子。
  “爹亲,七弦回来了。”他脸带笑意,看向窗边擦拭古琴的清秀男人。
  “七弦?你不是七弦。”男人抬起头摇了摇,“我的七弦才三岁,没有你这么大……”
  刘祁的神色不变,说道:“爹亲又忘了,七弦已经长大了,看,这是儿子给您买的莲花灯。”
  “莲花灯?”男人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是陛下送的吗?”
  “……是。”刘祁慢慢收敛起脸上的笑容。
  “给我!”男人伸出手来,接过莲花灯,“真好,陛下还记得我喜欢莲花灯。”
  刘祁古井无波地望着这个可怜又可悲的男人,蹲下身,像一只小兽依偎在他身旁,自言自语道:“总有一天,我会带着您离开长安,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爹亲,我今天遇到仙人啦……”
  保不准那位仙人,在适当的时候会是一颗好棋子。
  ***
  巍峨辉煌的皇宫里,百阶汉白玉梯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芒,一盏盏宫灯挂在行廊下,绵延向深深的看不见光亮的黑暗。
  一场暗藏杀机的宴会已然结束,肃穆的宫门前,位高权重的大臣们各怀心思,坐上马车驶离宫墙,车轮骨碌碌的声响掩盖了各异的心思。
  李惊风眼睛微眯,手指一下一下地扣着车内的矮桌,良久长长地叹了口气。
  要是公亮还在……
  公亮是林暗的字。
  将军府的马车平稳地前进,忽然驶来另一辆马车并驾齐驱。
  “李兄。”低沉的声音穿透“嘚嘚”的马蹄声和车轮滚动声,从隔壁车厢来到李惊风耳边。
  李惊风眉头一皱,不悦地打开车内小小的木窗,往外一看,确是他意料之内的人。
  “丞相何事?”
  “李兄当众拒绝陛下的赐婚,当真好气魄!”杨惇先是夸了一句,接着神色一肃,“李兄可想过有什么后果吗?”
  李惊风冷冷道:“我可不信丞相有这么好心,专程过来提醒我。”
  “哎——李兄何必对我避之不及,须知今晚这个局可不是我设的,陛下弄这么大阵仗,可不单单针对你一人,相反,我和李兄是一道的。”杨惇道,“犬子应当已经把消息透露给令公子了,怎么?李兄不知道?”
  “我知道,却没想到今晚的局这么大!丞相便直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朝堂变幻莫测,今天我们是敌人,明天可能你就变成我的盟友,世事便是如此难以预测。”杨惇颇为感慨地说道,“李兄,我知你一心保卫北疆,对朝堂斗争不屑一顾,但陛下已老,潜龙在渊,蓄势待发,早些站队便多一点好处。太子无道,其他皇子虎视眈眈,如若咱俩联手,往后……”
  “住口!”李惊风喝道,“杨老贼,你这是犯上作乱,就凭你,也想掌控局势?信不信明天我参你一本!”
  杨惇却不动如山,信誓旦旦地说道:“李兄不会的。李兄也清楚,陛下待我甚为恩厚,若明天我们同时上奏,他是会信你?还是信我?令公子还小,李兄切不可妄为。”他貌似忠良,说的话却一再让李惊风胆颤,“至于李兄的问题,呵——”
  他勾了勾唇角,抬起高傲的头颅:“对!就凭我!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继往圣之绝学,开万世之太平!张子「四言」乃天下所有读书人的宏愿!”
  李惊风双拳紧握,青筋暴露,面上隐忍不发:“丞相自去谋划,甭来拖将军府下水,将军府也趟不起这滩浑水。”
  “李兄说笑了,杨某特来相说,当然不会白来。”杨惇眯起眼睛,“兵权是李兄的保命符,也是催命符。陛下今晚都忍不住出手了,李兄还想置身事外?”
  “哈哈哈!我李惊风十二岁入伍,二十七岁成名,四十岁封侯拜将,一辈子行得端做得正,敢拍着胸口说自己没做过对不起刘家、对不起天下的事!陛下想拿我便来拿我,只要能找出一个理由,要李某引颈就戮也可以!”李惊风忽然横眉冷笑,“但是谁敢动我儿子,老子灭他全家!”
  这个疯子!
  杨惇蹙眉,沉声道:“李兄忘记前朝的「莫须有」了吗?”
  “自古以来手握重兵的将军都该死!”李惊风平静下来,说道,“杨老贼,老子知道你的图谋,别以为当兵的都傻,哼!这么说吧,合作就别想了,老子不会去找你麻烦,你也别来招惹我,以后的事情……杨老贼,十年,十年后北疆的跳蚤彻底安定,我便辞官退隐!”
  杨惇眼皮一跳,心中不禁又是敬佩又是同情又是庆幸。
  林公亮不死,想必容不下他这般算计李惊风。今天他冒险来探李惊风的立场,本就存了心思激将一把,就算没办法把人拉到他这边的阵营,至少也得确保他不会参与其他腌臜事。
  “如此,相府和将军府的盟约便定下来了?”他问道。
  “我们从来不是同道中人,何来盟约之说?两不相犯,就是我最大的让步。”李惊风刺了他一句。
  杨惇却大笑说道:“虽不是同道中人,亦可同道而行!李兄仗义,某先行一步!”他隔着窗户拱了下手,车外的马夫似乎得到指示,挥鞭加快速度。
  李惊风睥了他一眼,哐地一声合上木窗。
  *
  “……所以,我差点有个后爹?”
  “放心,阿父拒绝了。”
  李惊风回到将军府,便一五一十地将今晚发生的事情都告知贺洗尘,本意是想让他提防着点,但贺洗尘的关注点一向很奇怪。
  “那个赐婚的皇叔好看吗?”
  “应该是好看的……不对!这不是重点!”李惊风及时打住脱缰的话题,“不易,你已经十七岁了,阿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是个百夫长!”
  “噫——有阿父在,不易混吃等死就行了。”
  李惊风沉默片刻,忽然愧疚地说道:“我家不易是独山玉君子,才华横溢,本来应该走科举的路子,平步青云,施展抱负,而不是委曲求全,整日扮作纨绔子弟。不易,是阿父对不起你。”
  贺洗尘宽慰道:“阿父想太多了,独山玉很容易拿的,「琴棋书画」终究是小道,比不得治国平天下的大道。”
  “你别想骗我,你和你爹一样聪明,做什么都顾全大局。你不用顾忌阿父,我儿子需要怕什么?”说起林暗,李惊风忍不住眼眶一红,差点掉眼泪。
  “儿子乐意当个纨绔,不乐意去做什么读书人。朝堂上的事我不清楚,却也知道树大招风这个道理,有谁会在意一个不务正业、寻花问柳的纨绔废物呢?”
  “谁敢说你是废物!”
  贺洗尘笑了一下,接着神情严肃道:“阿父,上面那位老了,猜疑心和戾气却不小,站在太子那边的云起一系顾盼自雄,游离不定的杨子厚一系尚在蛰伏,三方博弈,行差踏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阿父手握北疆大军,是谁都想要的最有力的支持者。”
  李惊风单知道他的儿子有才识,却没想到他能将朝中局势分析得头头是道,听他说到这,连忙说道:“阿父是绝不愿参与党派之争的!”
  “不易晓得。”贺洗尘不笑的时候眼底清辉冷冷,令人不敢直视,“新旧交替掀起的腥风血雨稍一波及旁人,掉层皮都是轻的。阿父不掺和,他们却未必会让阿父好过。”他抓起李惊风布满老茧的手,带着微微笑意问道,“阿父要权还是要享清福?”
  李惊风一震,连忙反手抓住贺洗尘的肩膀:“儿子……”
  “要权,不易帮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贺洗尘淡淡道,“若阿父想去享清福,不易也帮您!咱爷俩远离是非,去寒山观,闲云野鹤,自在逍遥,岂不快哉?”
  李惊风出神地望着眼前的少年——稚嫩却不天真,有仙人一样的外貌,也有雷霆一般的手段。他们分开了十二年,如今只相聚不过半载,双方都在小心翼翼地靠近。
  他忽然欣慰地笑了笑:“等我将北狄那群虫子都碾死,咱们便去流浪江湖。到时你是少侠,我是大侠,路遇不平,便拔刀相助,若是有小公子愿意以身相许,就再好不过!”
  贺洗尘弓起的脊背猛地塌下去,他有些崩溃地捂住脸:“醒醒啊老李头!咱们在谈保命的事啊!”
  脑袋忽然一重,李惊风摸着他的头,温声说道:“交给我吧。”
  他不喜欢打仗,事实上他更乐意归隐南山,渔樵耕读,但既然身负使命,便只能继续前行。


第31章 且行乐 ㈧
  人生天地之间; 如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五载光阴,城门前的老柳树枯荣由它,大街小巷里穿梭的泥猴孩子倏忽间抽条成稚气少年; 斑驳的石桥下流水潺潺,沽酒酣眠的风流公子泛舟溪上。
  林沉舟头戴斗笠,一竿撑开了碧波,水纹荡开,缓缓飘过丰乐桥。乌篷船内; 贺洗尘随着浪涌沉浮; 一只手撑着太阳穴闭目浅眠。
  “阿蕤公子; 我取酒来了。”林沉舟竹竿一点,将船停在岸边,喊道。
  阿蕤算账的手一抖; 抖下蝌蚪大的墨点。
  “知道了!每次来都要吓我一跳!”阿蕤脾气不好,酿的酒却是一流; 他从柜子顶抱下一坛「山河间」; 没好气地递给林沉舟。
  “李公子……在里头?”他往船里瞥去,只看见一个半倚着矮桌的身影,“又在睡觉; 整天只知道睡觉!”
  “少爷昨晚没睡好。”林沉舟说道。
  “哼!肯定又去乐游阁找那个阿绯了吧!”这话说得醋意横生,可阿蕤一点没意识到; 瞪了林沉舟一眼就翩然远去。
  林沉舟尴尬地摸了下鼻子。
  船里传出一声闷笑; 他无奈地将酒坛子拿了进去:“少爷。”
  鸦青色的衣裳太过老气沉重; 穿在贺洗尘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超逸绝俗,他接过圆溜溜的酒坛:“走吧,江玄真还在等着。”
  从国子监毕业后,杨钧被选授为左军都督府都事;徐衍不声不响地在会试中考了个二十七名;整日斗鸡走狗的刘熙被端亲王扭送回封地,却每天都给他写信,字里行间情意绵绵;散养的曲令芳自己背着竹篓,跑上跑下,记录了许多趣闻轶事,最近好像跑到江南去了。
  当年的浪荡少年如今都逐渐步入朝堂的旋涡,只余一个贺洗尘,走马章台,眠花宿柳,名声委实太过轻浮了些。
  他与宋严的君子之交虽然坦坦荡荡,却架不住旁人妄加揣测,在整个长安城眼中,这两人走在一起,便占尽长安城的八分风流。那什么乱陵香什么独山玉,通通比不过瞧他们一眼。
  河水晃晃悠悠的,春风吹拂,满是醉人的香气。江浸躲在河边的古榕树下,平静地等待着熟悉的乌篷船。
  丰乐桥离乱陵香不远,他一贯是不喜欢到这来的,又苦于老师酒瘾一上头,就被撵到这里打酒。贺洗尘和张止是酒友损友,不止一次看见他进退两难的模样,索性便帮他一把,这一帮,就是五年。
  “江公子。”林沉舟远远便看见岸上的江浸,竹竿一打,弧了个圈撑到他面前。
  “劳烦了。”江浸说道。
  “你这句话说了五年,什么时候能不说才算你的本事。”贺洗尘从船篷里钻出来,“给你!”他提着红绳子把手一伸,阳光从树顶漏下来,光斑点点。
  “多谢。”江浸始终敛着眉眼。
  贺洗尘问道:“前天不是榜下捉婿么?有没有人家相中你?”
  三年一次的会试前天放榜,整个长安的小郎君闻风而动,拿绳子拿轿子,甚至都准备好了喜堂,只等着绑来一个进士就给人来个小登科。
  专业卖徒弟的张止都和他说了,江浸那天回到云起,头发被人抓乱,鞋子都跑掉一只,衣冠不整,狼狈不堪。要是他哪天能见到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江浸露出这种神情,肯定会高兴得多吃三碗米饭。
  “有几位,确实激动了些。”
  贺洗尘低笑一声,打趣道:“我瞧你的模样,大约会被推选为探花使,到时候去各家府上采折名花,未免会有小郎君暗送秋波,记得要抓紧机会,知行老友可为你的婚事操碎了心。”
  江浸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今年将军府还是闭门谢客?”上一届的探花使兴冲冲地往镇国将军府去不就是为了见贺洗尘一面,结果却被拒之门外。
  “我阿父向来和读书人合不来。”贺洗尘说道,望了眼日头,“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就此别过,这该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取酒了。”
  江浸似乎还有话要说,顿了一瞬只说道:“告辞……”
  *
  就算做官了,我还是会为老师打酒的……我依旧不喜欢乱陵香……
  直到众人将他拥上马,江浸才惶惶然如梦初醒,他连忙回了个礼,和另一位被选出来的探花使策马先行。
  杏园宴会开始前众人便先推选出两位少俊进士为探花使,两位探花使先行,其他及第进士紧随其后,遍游长安名园,折得名贵花卉。
  一切依照贺洗尘所料,江浸被选为探花使。他不爱说话,至于另一个……
  徐衍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不,徐衍是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两人沉默无言,在一个岔路口停下,安静了几秒,两人同时驱着马拐向左边。
  “你去哪一家?”徐衍问道。
  “张园。你去哪一家?”
  “陆园。”
  赤黑色的骏马在大门紧闭的将军府前停下,虽然在意料之内,江浸仍然有些沮丧。他和同样掩不住失落的徐衍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同时尴尬地撇开脑袋。
  两人不死心地循着墙绕了一圈,墙内种着绵延的海棠树和梨花树,花期正好,皆开得热烈奔放,粉的白的,开满一大簇,挤成一团,看着喜人。
  说实在的,李惊风现在就在杏园里,将军府没什么人,按贺洗尘的风流名声,此时大约要去乱陵香才能找到他的影子。可一想到他可能抱着某个不认识的人卿卿我我,或者露出情动的模样,大概半个长安城里的人会疯掉。
  “你们两个怎么到这来了?”
  两人齐齐一震,抬头望去。
  贺洗尘手里拿着闲书半躺在梨花树上,一只脚架在树枝,一只脚凌空晃荡,层层叠叠的洁白似雪的梨花渲染了他霜色的单衣,仿佛从梨花丛中长出来的神仙。
  “你……”江浸终于见着了人,却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了什么来找他,只道,“你小心一些……”
  “李莲动!我找你要花来了!你给不给?不给拉倒!”徐衍忽然喊道,气势汹汹,好像是来讨债的。
  贺洗尘嘴角一提,漾出别样的悠然自得:“给的话有什么好处?”
  徐衍瞪大眼睛:“李不易你不是人!我他娘的辛苦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考了个功名,你竟然还要和我讨好处!”说着说着眼眶有些酸涩,连忙低下头,遮掩住自己激荡的心绪。
  忽然一枝开满梨花的花枝自上而下伸到他面前,盈满清雅的香气。
  “……我也没说不给啊……徐季凌,给你呀,恭喜高中。”
  徐衍接过梨花枝,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
  “喂喂喂你干嘛!不是吧……”贺洗尘一只手撑着墙上的青瓦,身子往下探去,实在没能理解他突如其来的澎湃的少年心事。
  “我没事!”徐衍捂着眼睛恶狠狠吼道,“我没事!”
  “哦哦。”贺洗尘忙不迭应声。
  旁边安安静静没有插话的江浸抿着唇,垂眸掩盖住复杂的情绪。他忽然有些后悔来这里,抓紧缰绳的手指微微颤抖。
  “江玄真,你接一下!”
  江浸的脑袋嗡鸣一声,抬头望去,皎洁的梨花枝攀爬向霜色的单衣,花影覆盖在那张带有微薄笑意的脸上。他忽然有些开心起来,仿佛有金色的蜂蜜从心脏源源不断地涌出,漫了他一身 。
  “多谢……莲动……”
  “不客气。”
  徐衍撇着嘴暗暗算了下双方树枝上的花朵。
  多了两朵,赢了!
  顿时又高兴起来 。
  或奇花异草,或香巾粉帕,其他进士满载而归时,只看见两个最年少英俊的探花使拿着梨花枝,一个抿着唇笑得自持,一个自饮自酌,痴痴地笑着。
  ***
  李惊风从杏园回到家时,贺洗尘已经在枇杷轩里睡下。
  “嘘——不要吵醒他。”李惊风叫住林沉舟,却见贺洗尘眼皮动了动,悠悠然醒来:“无妨,阿父,我一直在等你。”
  李惊风嗅了嗅身上的酒气:“你等等,我去换身衣服。”
  将军府的枇杷轩建在水上,四面通风,视野良好,一旦有人来可以很快察觉。李惊风取名为「枇杷轩」,盖因他喜欢吃枇杷,然而每个人听了之后总以为是「琵琶轩」,他们懒得解释,也就琵琶枇杷不分了。
  “儿子,你不知道今天那个场景,那场面,曲江流饮,吟诗作对,那些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儿都有小郎君喜欢呢!儿子,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去考个功名?”
  得,又旧调重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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