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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偷偷摸摸地在这里干什么！”最没立场说这句话的人继续大声质问。

　　　　何腾飞的举动十分冒险，虽然这名狱警形迹可疑，但两人并不能确定对方是否得到许可。如果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最坏的情况——只能袭警了。

　　　　所幸的是，这名狱警明显干了什么亏心事，甚至不敢看面前人的脸，嘟哝道：“我、只是去巡视一下犯人们的情况。”

　　　　“你刚才的东西呢。”对方手里现在空无一物。

　　　　“啊、那是……”狱警更紧张了。他眼神飘忽，突然注意到后面跟了个犯人，“你、你呢，今天是你值班？怎么把犯人带出来了。”

　　　　“不是我难道还是你？”何腾飞面不改色，“这家伙大晚上的闹事，带过来清醒一下。少转移话题，不给我个解释，就等着改天监狱长找你谈话吧。”他将抓到同伴小辫子的狱警形象模仿的惟妙惟肖。说话间，突然感觉衣摆被扯了一下。何腾飞微微侧头，余光瞧见许文轻轻摆头——别拖时间，等狱警冷静下来，马上会发现两人都是逃犯。

　　　　于是何腾飞又道：“我先把这小子关进去，等咱们回去慢慢谈。”

　　　　狱警估计是打着之后死不承认的算盘，很快就走了。临走前还仔细上了锁。何腾飞站一旁抱臂看他，待人带着灯光走远，再听不见脚步声，竟不知从哪摸出钥匙，要打开刚才上锁的门。

　　　　许文一直站在男人身后，竟不知对方何时动的手，不禁暗暗感叹不愧是混黑的。门缓缓移开，一道通向地下的窄楼梯映入眼帘。里边十分昏暗，没灯，只能凭着手电依稀看清近处。两边墙壁间隔不过一人宽，漆面斑驳脱落，房顶极低，将人压抑在这极为深长的通道。

　　　　两人对视一眼，下楼。许文紧跟其后，手腕拷了手铐，在这静谧狭长的通道发出金属摩擦的声响。手电仅仅能照亮近处几米的距离，让人恍若脚下的路似乎没有尽头。

　　　　“到头了，前面有门。”

　　　　看来也不是很长。

　　　　门似乎只是个装饰，甚至没有上锁，锁头也已经生锈。一推开门，便觉一下子开阔起来。四周依然很暗，传来阵阵阴风。脚底下踩着土块，墙壁也仅是经过简单的修葺，这里像是个盗洞，见不到任何现代文明的产物。

　　　　空气里除了土腥味，还弥漫着尸臭与血腥，比地面的监狱还要来得浓烈许多。除了他们，看不见一个人，听不见一点儿动静。

　　　　许文隐隐感到不妙。怎么回事，这里不是b区吗，怎么没一个犯人，还没有牢房。他瞟了眼何腾飞，对方脸上没任何表情。

　　　　没走多久，何腾飞突然停下，手电光往脚下照去。许文凑近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前面没了路，只凭空出现一个大洞，仿佛占据了地下的全部面积，两人方才要是稍不注意，此时早已摔死下去。洞口不知多深，手电光照不进底，淹没在无尽黑暗之中。而那无数的血腥尸臭，便是洞里来得最为浓烈。

　　　　许文随手捡起脚边石块丢进洞口，很久，才传来声响。此时，他心底的那份不安愈加清晰了。说不定b区根本就不存在！只是私下处刑的借口。带进来的犯人可能全都葬身于这地底之下，尸骨无存，不见天日。洛莫……还有那个伍爷，说不定早就死了？

　　　　可是，怎么会……这种地方尽管常人没法知道，那些上层高官难道还不清楚么。竟然会派人来救一个早就死掉的人。不，一定还有别的什么。那种级别的狱警都可以自由进出，这里不可能是机密。

　　　　难道他们的目的，本来就不是救出“伍爷”？

　　　　胡思乱想间，何腾飞抬脚走去另一个方向。许文跟上，又否定了刚才的猜想。若真如此，秦璐大可不必驳回他想要犯罪进b区的想法。这里应该还有别的东西。

　　　　只可惜，两人一直从崖口走到尽头，也没发现有意义的东西。

　　　　何腾飞踹了脚墙：“搞什么，这里不就是个抛尸地吗，什么都没有！”

　　　　抛尸地，还真是个恰当的比喻，这里除了墙壁有稍微装修，其他都是土块，简直是最完美的化肥地。

　　　　为什么只有这里动过？

　　　　这时，墙壁里似乎传来些微振动，何腾飞放下脚，狐疑地看了许文一眼。许文要过手电，凑近墙壁观察，竟发现上面画了十分隐蔽的细纹。

　　　　不。许文食指摸了一下，弹掉手上灰尘。是真的裂缝，看来墙壁后面还有一个空间，根据刚才的声响，恐怕里边还有活人。

　　　　“下面。”何腾飞出声提醒。

　　　　许文往下一看，发现脚踝左右高度的墙壁开了一道口，里面传来人声：“谁在外面？”声音温和，却苍老疲乏，听着像是七八十岁的老人。

　　　　两人没开口。

　　　　“是送吃的来了吗，直接递进来吧。”

　　　　吃的？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送过来。刚才那个狱警……许文突然想到了什么。难不成，刚才那人手里拿的就是食物。既然那么惊慌失措，看来这行为并不能放到明面上。

　　　　许文开口：“你想要吃的？”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听着耳生啊。”

　　　　“我可以给你，但你必须回答我的问题。”许文不为所动，“这里是b区吗。”

　　　　何腾飞在一旁摊手，他们根本没带食物。

　　　　对面慢悠悠道：“那倒不如你问一个，我问一个。如果你说谎，我也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忘性大说错，毕竟人老了。”

　　　　“三天前被关进来的人现在在哪？”许文立马换了一个问题。他想要先确认洛莫的安全。

　　　　“这里隔音效果很好，我一直关在里面，怎么会知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几天没有人死。”

　　　　许文听了稍微松口气，却半信半疑：“你知道？”

　　　　“好了，该我问了。”对面人充耳不闻，“你是谁？”

　　　　“我……”

　　　　“我不是问你的名字，而是你的身份。”

　　　　可以在这种地方暴露身份吗。就算说谎，对方也不会知道……只是，这游戏不会设定这家伙有这种能力吧。好容易找到线索，许文不想在这里断掉。

　　　　“我是红叶门的人。”

　　　　房里静默了，久到许文以为里面的老人是不是突然睡着，才听见里面传来轻笑：“很好，我等你很久了。”

　　　　“……”许文看了眼何腾飞，对方耸肩。

　　　　红叶门，唯一有联系的只有“伍爷”。但这个人不可能是他。红叶门的老大不过四十来岁，对面人的声音却过于苍老，年龄对不上。然而下一秒，老人的话却让许文心头一震。

　　　　“你好像不太相信啊，许文。”

　　　　对方说出了他的名字。

　　　　是在哪里听见的？至少这一路下来，他与何腾飞的交流并没有暴露过名字。何况这家伙呆在如此与世隔绝的地方，更不可能知道外面的消息，也没有理由关心他这个无名小卒。难不成真的……

　　　　“老大才四十多岁。”

　　　　“这里生活不比外面，我在这里待太久了。”老人声音不徐不疾，“如果你不信，我还可以说出你的其他信息。”

　　　　“……我该怎么带你出去。”

　　　　“我这里有个小玩意儿，可以打开这扇门。但是里面不行，你把手伸过来，我递给你。”

　　　　许文将手凑近门下方的小口。

　　　　“我看不见，你伸进来。”

　　　　那道口勉强能伸入成年男人的手掌。然而许文还没来得及动作，突然一只长靴狠狠踩了过来，踏上手铐链，力量过猛，许文上身失去平衡前倾，脑门结结实实地撞上墙。

　　　　“老头，别那么急，先回答我的问题吧。”何腾飞轻佻笑着。

　第51章　入狱（十一）

　　　　铁链被死死压在泥土间；　许文试了几次也没法抽身；　再看何腾飞，对方泰然自若，丝毫没有挪开的意思。伍爷沉默了一会儿；　才悠悠开口：“怎么，还有其他人在？”虽语气温和，却似在责问许文。

　　　　许文正想解释；　却被何腾飞打断：“你的事我不清楚；　我的事你也别问太多；　乖乖回答问题。”

　　　　对面没说话。

　　　　“不然；　我只能把这小子从那崖口丢下去了。”何腾飞一手压住身下人脑袋，“要等下个手下找到B区，你的身体能坚持多久？”

　　　　许文被压得身子一矮。他瞟了眼何腾飞似笑非笑的表情，突然双臂环抱住对方小腿；　猛地往后一拉——男人失去平衡往后仰倒；　危急时刻手肘撑住地面；　反跳立起；　倒也没有生气；　只朝站起的许文露出古怪的笑容。许文抬起双手，示意对方解开手铐。

　　　　何腾飞将手铐钥匙丢过去；　嘴型道：配合我。接着开口：“你不说话；　我就当你默认了。”

　　　　“抱歉，我不信你。就算回答了你的问题，你依然可以杀人灭口。倒不如我俩各退一步；　先让我把东西交给许文。”

　　　　“你以为你有商量的余地吗。”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微微叹气，妥协，“你想问什么。”

　　　　“很好，我就喜欢跟爽快人说话。”何腾飞打了个响指，“放心，不是什么侵犯隐私的问题。”

　　　　“……”

　　　　“B区是什么地方？这里尸臭味很重，死过不少人吧。”

　　　　“……如你所见，这里不是普通的监狱，活着的人被封在水泥后边，永远出不去。至于其他，前边就有处理尸体的地方，相信你也看见了。”尽管被人威胁，老人回答却不急不缓。

　　　　“那个大坑？”何腾飞扯了扯嘴角，“直接推下去摔死吗，也太省钱了。你呢，你为什么没死？”

　　　　“虽然我们一样罪大恶极，但也分有价值和没价值。”老人说得极为含蓄。

　　　　何腾飞有些不屑：“贿赂？”

　　　　“也许吧。”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何腾飞对老人模棱两可的回答并不在意，“刚才有狱卒偷偷摸摸拿了一堆东西下来，回去的时候手上却没有了。他做了什么？总不可能是给你送吃的来了吧。”

　　　　许何腾飞的问题恰好也是许文想问的。

　　　　这回，老人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不。”

　　　　何腾飞露出“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的表情，却因老人的下一句话而僵住，“大概是给其他人送的。”

　　　　何腾飞：“……”

　　　　许文：“……”

　　　　“毕竟有些人，在法律意义上已经‘死亡’了。”

　　　　许文闻言皱眉。所以，是狱卒……或者更高级的官员私自留下这群犯人？有利益牵扯还是贿赂？不过既然被关进这么环境恶劣的地方，很可能只是将这些罪大恶极却“有价值”的犯人作为把柄。

　　　　本以为还能挖掘到更深层的爆料，岂料何腾飞摆手：“那点我并不关心，我只想知道，你们的饭菜跟上面犯人一样？”

　　　　“真是奇怪的问题。“老人语气里带了一丝怪异，”我想他们不会专门为我们准备豪华盛宴的。”

　　　　“我想也是。”何腾飞笑了，“老头，感谢你的配合。我想我能把手下还给你了。”

　　　　“喔，那还真是谢天谢地。”

　　　　何腾飞朝许文点了点头，十分干脆地抬脚要走。许文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压低声音：“等等，你就这么走了？”

　　　　“怎么了小美人，”何腾飞又开始欠扁地学那些犯人，“我不在你不安了吗。”

　　　　许文选择性无视：“你到底下来干什么，只是问几个问题？”

　　　　“这就够了。”何腾飞不羁笑道，“别问理由，男人总是要保持点神秘感才会受欢迎不是吗。”

　　　　许文不理对方的插科打诨。B区应该是跟何腾飞的任务有关。其中着重提到的问题——犯人的饭菜。难不成他们是在犯人的饭菜里动手脚，才能不被察觉地造成鲍威尔的病症？可这样就是无差别杀人了，不仅是犯人，连狱卒甚至他们自己也会中毒啊。

　　　　“……”许文低眉思索。

　　　　不，所以才配有解药。何腾飞的目的，是让整个监狱崩溃吗。

　　　　沉思间，何腾飞已经离开，还留下了手电。老人再一次催促许文拿道具。许文摇了摇脑袋，让注意力回到当前任务上。门下小口很窄，只勉强能横向通过成年男人的手掌。伸手进去后，里面半晌没动静，也没东西递到手上。许文正想发问，却感到一比树皮还粗糙的手掌撑住了自己的手，下一秒，冰凉锋利的刀刃划过掌心，还来不及感到疼痛，温热的鲜血就汩汩冒了出来。

　　　　许文一惊，立马想要抽回手，老人的力气却比想象中大，依稀能听见嘴里喃喃念着“马上就好”、“马上就好”。许文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右手抵住墙面使劲，终于拔了出来。

　　　　左手一片血红，大拇指指腹到手腕处横跨一条血痕。老人下手毫不留情，几乎是想把半截手掌给切下来。

　　　　比起之前游戏所受的伤，这并不算什么，可这回许文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他不明白，伍爷为何要对属下动手。自己这是被骗了？对方并非伍爷？还是说……让自己进来帮助越狱这本身就是一个骗局。可是只割了自己一刀，又能做到什么呢。

　　　　此时，许文脑袋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发黑，身子嘭地撞到墙上，沿着壁面滑下。

　　　　奇怪，又没有伤到脑袋，怎么会突然发晕。空气？还是刚才刀上有毒？

　　　　黑暗而压抑的B区再度恢复寂静，伍爷也再未发出声响。不知过了多久，靠在墙上的人睁开眼睛，似乎终于缓过来了。他微微直起身子，看了眼自己的手掌，撕下衣角包住伤口，起身，踉踉跄跄地想要离开。

　　　　突然，手腕却被一股力拽住。他心下一跳，警戒地回头。

　　　　“许文哥！”黑暗中，洛莫的眼睛依然清亮，虽然满身狼狈，却依然神采奕奕。衣服上沾满了血迹和泥土。

　　　　“啊、”许文眼睛微微张开，“你怎么会在这，你从哪里出来的？”

　　　　“我之前一直在崖底。”洛莫简单解释了几句。

　　　　那天被带入B区后，他直接被推下悬崖。按理说这么高的距离应该会直接摔死。下边白骨皑皑，每一脚都能踩到人的脏器。蚊虫撕咬着腐烂的尸体，比世界上最不堪入目的垃圾场还要肮脏。崖壁虽有可落脚的凹凸，却极其陡峭，常人就算没摔死可能也就在下边等死了，不会想到用这种方式逃跑，毕竟没有防护措施，一脚踩空，便又是一次死亡。可偏偏洛莫不仅死里逃生，还成功爬了上来。

　　　　许文越听越玄乎，不知该说些什么，良久才道：“你没事就好。”就在这时，洛莫像是注意到了什么：“许文哥，你受伤了？”他眼神一暗，“谁干的？”

　　　　“啊、这个……只是小伤。”许文抬起缠了布条的左手，“我被骗了，也是我自己疏忽。幸好不太严重。”

　　　　“谁干的？”洛莫又重复了一遍。

　　　　许文被对方的气势压倒：“伍、伍爷。”他放下手，摇头，“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本来想救他……事情不如我想象的单纯。”

　　　　“是他？”洛莫微微蹙起好看的眉头。如果有人要伤害许文哥，他自然会以牙还牙。可现在对方是许文哥的任务对象，如果杀了，也许会游戏失败。

　　　　“暂时别趟这浑水了，倒不如乖乖等刑满出狱。”许文自嘲笑笑。

　　　　“要放弃这个任务吗。”

　　　　许文抬眼，似乎若有所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不知道，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洛莫语气决绝：“如果许文哥要放弃这个任务，我就去把他杀了，这样游戏就结束了。”他一顿，“别担心，我会给许文哥积分的。”

　　　　“啊……”许文眼神变了又变，“……谢谢。好，按你说的做吧。”

　　　　“……”

　　　　“什么，怎么了？”

　　　　“我现在可以当做，许文哥很信任我了吗。”

　　　　许文愣了一下，继而露出恬静的笑容：“我一直很信任你。”

　　　　洛莫微怔，皱眉低头，右手抚上胸口，没说话。

　　　　之后，许文给洛莫指了伍爷的位置，说自己有要事处理先走一步。走上通往地面世界的阶梯，空气里那股熟悉而令人生厌的腥味也被关在了门后。相较B区，地面监狱是如此的和蔼可亲。许文心跳很快，面上却不显，一步一步走得又稳又慢。到了最后一扇门，为了不引人注目，他关掉手电，轻轻推开——

　　　　“狗崽子，等你很久了！你他妈竟敢骗我？！”

　　　　伴随一声粗鄙的咒骂，刺眼的白光直刺眼球。许文下意识半眯眼睛，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一股大力猛推到地上：“怎么只有你一个！另外一个呢！”

　　　　在场三位狱警，每个都凶神恶煞。两个围在旁边阻断去路，一个骑在许文身上，恰是半个小时前被何腾飞戏耍的狱警。

　　　　该死，真倒霉——许文心里咒骂，嘴上道：“对不起先生，我是被逼的。他拿我作诱饵，早就跑了。”话落，脸颊就挨了一拳：“信你鬼话！”

　　　　“哎哎，别打脸！”狱警的同伴阻止，“往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