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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下来后陆崇缓了片刻才又重新坐好，他看到棉棉正要去摘一朵橘红色的蘑菇。人鱼族很少吃陆地上的食物，但鲜艳的东西往往有毒，这是所有生物通用的法则。他刚要开口劝棉棉不要摘，就看到一只小鸟飞过来轻轻地啄了一下棉棉的手。
　　“啊。”棉棉短促地叫了一声，然后放弃了那朵蘑菇，又向另一朵蓝色的伸出了手。
　　那只小鸟又过来啄了他一下。
　　棉棉只好再换一个目标，这回是一种上黄下红的蘑菇。
　　另一只小鸟急急地冲下来叨他。
　　“好啦好啦，我不，不要了。”棉棉揉揉手背，忍痛放弃了这些漂亮的菇菇。
　　陆崇看得稀奇，问他：“那两只鸟是在提醒你不要摘那些蘑菇吗？”
　　“是，啊。”棉棉点头，“有的菇菇，不、不好，吃了会身，体坏。小鸟咬咬，我就，不要了。”
　　陆崇非常好奇为什么鸟类对他如此关照，但他知道就算问了棉棉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就换了个问题：“如果不听它们的，非要吃那些蘑菇呢？会中毒吗？”
　　棉棉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许久才组织好语言回答他：“会、会看见好多好多，好多好多的娃娃，跳舞啊。还、还会，肚肚痛。”


第12章　海的儿子3
　　棉棉忙活了一下午，终于找到了一些能够食用的芨芨菜、面包果和长着柔软灰白色大伞面的菌子。他吭哧吭哧地把沉甸甸的篮子提回家，将路上意外捡到的一小块琥珀放到床底下的小箱子里，然后去屋后的小溪边洗菜。洗好后又回到小屋内端出小铁锅和刀，陆崇看了一眼，那把刀已经很钝了，有的地方还卷了边。
　　棉棉笨拙地将面包果切成大小不一的块状，连同其它菜一起放进锅里。生火一向是很难的，棉棉耐心地试了二十多次才成功。只是这些柴里混着湿的树枝，随着火苗越烧越旺冒出的烟也越来越大，棉棉很有经验地抓起陆崇就往屋子里跑。
　　“咳咳，咳……”陆崇被呛得拼命咳嗽，棉棉也被熏得眼睛红红，不住地流眼泪。陆崇站在他的手心，看他被烟熏成了这个样子也不懂得闭眼，还总用手去揉，便伸手将他眼皮合上，小手轻轻盖住他双眼。他的体温比棉棉低很多，冰冰凉凉的覆在上面十分舒服，棉棉很快就乖乖不乱动了。
　　“吹吹。”棉棉突然说。
　　陆崇没听清：“嗯？”
　　“吹吹就，不痛了，眼睛。”
　　陆崇很怀疑这样做能有什么效果，但棉棉很坚持，他只好凑近了往他的眼睛轻轻吹气。
　　“哈哈，”棉棉心满意足地笑了，“像，像妈妈一样。”
　　“不要乱说啊，我怎么会像你妈妈。”陆崇抗议。他现在几乎整个人都要贴到棉棉的脸上了，这个距离可以清楚地看见他沾着泪珠的长卷睫毛，留有泪痕的白嫩脸蛋，和嫣红水润的肉嘟嘟的唇。陆崇莫名觉得脸有些发烫，太近了，他想，他从来没和别人离得这么近过。
　　棉棉还在撒娇想要“吹吹”，陆崇只能红着脸继续给他吹气。
　　吃过没滋没味但好在十分新鲜的白水煮菜当晚饭后，陆崇向棉棉提出了请求。
　　“明天可以带我去海边吗？我的族人们肯定在找我，但他们不能进入这片森林。”
　　“海是，是什么？”
　　“是很大很大、很深很深的水。”
　　棉棉想了想：“比小，溪，还要大吗？”
　　“大很多哦。”
　　“哇，”棉棉赞叹，“那比，比树林还，大吗？”
　　“还要大。”
　　棉棉震惊得嘴都合不拢了：“好厉、厉害！我们明，天就去。”
　　陆崇忍着笑逗他：“怎么看起来比我还心急？你知道海在哪吗，你要怎么去啊？”
　　“啊……”听到这个问题棉棉才想起来，他连海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呢，更别提要去哪里找海了。他努力思考了半天，最后只能哭丧着脸低落地说：“棉棉不，不知道海在，哪里。不知道要，要怎么，去……”
　　陆崇一看人都快被自己惹哭了，顿时手忙脚乱了起来：“棉棉不知道没关系，陆陆知道的，我们穿过这片森林就能看见海了。别难过了，棉棉很厉害的，我明天还得靠你才能过去呢。你看我现在这么小，要是没有你我走好几天都走不到海边……”
　　他语无伦次地一通乱夸，幸亏棉棉十分好哄，认认真真听完他的夸奖马上就把刚才的沮丧抛到脑后了。陆崇看他蹦蹦跳跳地拿上毛巾准备去溪边洗脸，总算是松了口气。
　　“不可以再欺负棉棉了，他还是个小朋友呢，有你这么坏心肠的王子吗。”陆崇深刻地自我反省。
　　“陆陆啊，来，睡觉。”棉棉拍拍床喊他。
　　不太好吧……陆崇有些为难，哪有借住在别人家还抢主人的床的道理呢，而且他的床那么……咦，还挺大的，感觉再多十个他也能睡得下。
　　“快来，来啊。”棉棉催促。
　　陆崇看了一眼硬邦邦的小板凳，果断爬到床上去了。
　　棉棉让他睡在自己左边，而右边则摆着两个比陆崇大一号的木头人偶，好像也在睡觉一样。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娃娃啊。”陆崇还没躺下，踮起脚观察那两个小木偶。一个穿着男式衣裤一个穿着连衣裙，露在外面的木质部分已经被摩挲得非常光滑，看得出都有些年头了，但是显然棉棉很爱惜，玩偶都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损坏。
　　“不是娃、娃娃啊，是爸爸和，妈妈。”棉棉向他解释，“爸爸、妈妈，和棉棉住在家、家里。可是爸爸得，了病，变成、成了这样，”他举起那个穿裤子的木偶给陆崇看，然后又举起穿着连衣裙的那个，“后、后来，妈妈也得了，了病，也变成这样、样。”
　　陆崇沉默了，他可没听说过有什么怪病会让人变成木头。棉棉的爸爸妈妈是编造了一个谎言然后抛弃他了吗？还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怕棉棉不能接受才这么说的？
　　棉棉还在自顾自地念叨：“妈妈，说，虽然他们变、变小了，不能说，话，也不、不能动，但是棉棉干了什么，他们都能，看见的。所以，棉棉每天都、都要好好吃，饭，好好睡、睡觉。”
　　陆崇更愿意相信后一种猜测。棉棉现在能将自己照顾得这么好，他的父母在教导他的时候一定付出了巨大的努力。
　　“你的爸爸妈妈肯定非常爱你。”他由衷地说。
　　“嗯嗯。”棉棉快乐地点点头。
　　·
　　第二天醒来时陆崇觉得自己变大了些，昨天穿着还嫌大的衣服今天已经有点紧了。他开心地去问棉棉，棉棉却支支吾吾地说看不出来变大了没有，这让他有些郁闷。
　　两人分吃完一块干硬的黑面包，便准备要徒步穿越森林了。森林的外围还只是些普通的花草树木，越往里走树木就越高大，树干都格外笔直粗壮，树冠繁茂似伞，竟透不下一点光来。
　　棉棉也是第一次走到密林深处，时不时就被从未见过的花朵藤蔓吸引住，蹲在地上看半天，急得陆崇直拽他的领口。好不容易棉棉愿意继续往前走了，陆崇却感到头顶扬起了一阵冷风。
　　“小心！”他下意识地喊。
　　棉棉不明所以地停下脚步看他，与此同时，一支周身散发着绿色光芒的箭扎进了他们前方的土地。
　　“小傻子，不是告诉过你不准进来的吗？”
　　棉棉认出了这个声音，高兴地叫他：“飞飞啊！”
　　“啧，就知道跟你讲没用。”那人颇为无奈地小声嘟囔一声，干脆直接跟陆崇对话了：“喂，他肩膀上的那个小不点，你是人鱼吧？”
　　陆崇大声喊回去：“你怎么知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不肯露面？”
　　那人语气很冷，似是不屑回答：“人族和人鱼都没有资格进入密林，若是再敢往前一步，我的箭就会刺穿你的胸膛。”
　　“我们只是想借个路，我想去海……”
　　“从外面绕路过去，这里禁止通行。小傻子什么都不懂也就算了，你若不听警告，一切后果自负。他的父母只不过是帮过我们一个小忙，允许他在这附近生活已经是巨大的回报了，你们不要得寸进尺。”
　　话音落下，左侧的树叶一阵晃动，人大概是已经离开了。
　　棉棉等了半天没听到他再说话，又试着喊了一声：“飞飞哦？”没有人回应。他扭过头看陆崇：“我们还、还去海，吗？”
　　陆崇无奈：“回家吧。”
　　看来得等身体恢复了再想办法回去了，陆崇叹气。他想了想，问棉棉：“你之前见过那个人吗？”
　　“见、见过啊。”棉棉点点头，双手用力上下挥动：“他有，翅膀！大翅膀，像这、这样，可以飞，飞飞。”
　　他又用手揪住自己耳朵，使劲儿往上提：“他的耳，朵，是这样！”然后用食指按住眼尾，把眼睛拉得长长的：“眼睛，这样、样的！”又努力地回忆了一下：“头发是，长的，白白的。”
　　陆崇这下可以确定了，这是传说中最不好相处的光精灵。


第13章　海的儿子4
　　陆崇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变大，现在已经比半个棉棉还要高了。因为没有合适的衣服穿他只能围着一条毛巾在小屋附近走动，或是幻化出鱼尾在小溪里泡着。
　　棉棉对他的生长速度感到非常羡慕：“陆陆长、长得好快啊，棉棉就没，那，么快。”
　　“过几天我就会比你高啦。”陆崇笑嘻嘻。
　　棉棉撅起嘴，当天中午吃得格外多，直把自己撑得肚子溜圆，连弯腰和坐下都很吃力，陆崇哭笑不得地陪他绕着小屋散步。
　　“多吃才、才能，长高高。”棉棉伸直手臂，比划了一个他理想中的身高。
　　陆崇：……算了，就让他做做梦吧。
　　·
　　这个早晨，有些不寻常。
　　陆崇还在睡梦之中，一个热乎乎、软绵绵的身体突然在他胸口蹭来蹭去。毛茸茸的小脑袋瓜蹭得他发痒，滑嫩的皮肤与自己相贴也很令人心猿意马。他下意识地回抱住了这具肉呼呼的小身体，下半身有一下没一下地挺动磨蹭着。
　　“陆陆……陆陆啊……”
　　棉棉的声音让他猛然惊醒，看着怀中之人不知所措。
　　偏偏棉棉还在叫他：“陆陆啊。”
　　“怎、怎么了？”陆崇心虚地往后退，垂下眼不敢看他。
　　棉棉对此毫无所觉，明明是他先往陆崇怀里钻的，此时却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起来比谁都要纯洁。他把被子掀起一点，指着下面提问：“怎么变、变硬，了？没有要，尿尿啊。”他把头探进被子里，觉得更奇怪了：“陆陆怎、怎么也硬，硬的？”
　　陆崇的脸简直烫得可以煎鸡蛋了，尴尬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我……我先起床了……”
　　棉棉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不舒，服。”他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声音又奶又甜。
　　陆崇现在可不是还没睡醒的时候了，完全可以将他推开，可他却一动不动，任由棉棉缠在他身上懵懂而直接地寻求快感。
　　当他遵从本能伸手握住了自己和棉棉时，脑子里莫名其妙地闪过了一个想法：棉棉的智力虽然没跟上，身体倒是发育得很好呢……
　　陆崇在海底的时候整日忙忙碌碌，很少将精力放在男女之事上，连自渎的次数都十分有限。棉棉对此更是一无所知了，他只是觉得跟陆陆这样好舒服啊，所以陆陆让他张嘴想吃他舌头他就乖乖张嘴，让他把腿并拢在他大腿根戳来戳去他也乖乖并拢。
　　各自发泄了两次以后又赖了一会儿床才起来。陆崇昨天还只到棉棉下巴呢，今天已经和他一般高了，换上他的衣服正合适。
　　棉棉饿坏了，捧起面包就往嘴里塞，结果吃得太快不小心被噎住了。
　　陆崇赶紧给倒了杯水，一边喂他喝一边轻拍后背。
　　“棉棉。”他红着脸叫道。
　　棉棉好不容易才把那块面包给咽了下去，此时眼角还泛着点儿泪花，无声地询问他：怎么啦？
　　“我、我就是想问问你，”陆崇磕磕巴巴地说，“你愿不愿意以后都跟我一起生活？海底可漂亮了，我可以带你吃好多好吃的东西。如果你想这个家，我们也可以经常回来住。”
　　也不知道棉棉听清楚后面几句没有，总之他的回答是十分干脆利落的：“愿意、意啊，和陆陆一，起。”
　　陆崇心中雀跃，又扭扭捏捏地小声继续问：“那，那你喜不喜欢我呀？”
　　“喜欢，的。喜欢陆、陆陆。”棉棉毫不犹豫地大声说道。
　　真是，太不矜持了……陆崇捂着脸害羞地想。
　　棉棉吃饱喝足，从床底下扒拉出他的宝贝箱子。箱子已经快被塞满了，陆崇凑过去看了一眼，里边儿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植物的种子、一截儿自然脱落的鹿角、可以用来入药的缇缇树根、大小不一的琥珀……
　　棉棉神神秘秘地扒在他耳边说：“能换、换吃的，和衣服。”
　　陆崇揉揉他的脑袋，问：“现在就要去换吗？要去哪里换？远吗？”
　　“小镇、镇上。有一点，远。”
　　陆崇刚想说陪他一起去，顺便看看能不能买辆马车，棉棉倒是先缠着他的胳膊来讨好他了：“陆陆能、能不能陪棉棉，陪棉棉一起去？”
　　“当然，我很乐意。”
　　棉棉顿时就高兴地蹦了两下。
　　陆崇戳戳他的酒窝：“这么开心呀？”
　　“我自己、己去，小朋友会扔石，头打我，很痛。以前，爸爸妈妈陪棉棉一起，就不会有小，朋友打我。”棉棉一边把箱子里的东西放进可以用手提的篮子里一边向他解释。
　　陆崇帮他把东西归置好，然后张开双臂将棉棉搂在怀里。
　　“我会一直陪着你，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
　　棉棉说有一点远果然就是有一点远，算上休息的时间他们总共花了一个半小时才到达镇上。棉棉体质弱，走这么远的路腿已经有点软了。而陆崇则因为阴天的下午没什么阳光，还有力气可以背他走上一段。
　　到达小镇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正是小孩子最闹腾的时候，棉棉紧张地抓住陆崇的手。陆崇拍拍他的肩膀，露出令人安心的笑容，大大方方地牵着他走在街上。
　　聚在一起玩耍的小孩不住地打量他们。跟那个大白痴手牵手的人，虽然穿的也很旧很土，个子也不高，但是眼神好冷啊，明显不像白痴那么好欺负。看来今天不能玩“看谁砸得准”了，他们对视一眼撇撇嘴，心里觉得有些失望。
　　棉棉见那些小朋友果然没有追上来，当即放下心来，熟门熟路地带着陆崇到了一间杂货铺的门前。
　　“爷爷啊。”棉棉冲坐在门口的店铺老板喊。
　　“哦哦，你又来了，这是你的朋友吗？”老板跟棉棉很熟了，除却很多年前他的父母，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有人陪伴。
　　棉棉挺了挺胸脯，十分自豪：“是啊，我的朋、朋友。”
　　老板接过小篮子，将能回收的物品挑拣出来，然后数出27枚铜币，连同剩下的东西一起交还给棉棉。棉棉将钱紧紧地攥在手心，脸上浮现出一点兴奋的神色。他正打算带陆崇去面包店，陆崇却从怀里掏出了个被布层层包裹住的东西递给老板。
　　“麻烦您给看看，这个收不收。”
　　老板从这位看上去十分清贵的年轻人手里接过物件，打开一看竟是一把用赤炎石做成的匕首。原材料本就极难得了，更何况做工极其精细，刀柄上甚至还镶着红宝石。“啊呀……”老板拿放大镜一寸一寸地仔细察看这只匕首，为难地说：“这太贵重了，我们小店买不起呀……”
　　陆崇微微一笑：“您看着给吧，我急用钱。”
　　老板一拍大腿，转身进了里间，不一会儿就拿了个小布袋出来，当着他的面将金币数清楚。
　　“一共十六枚，您收好。”
　　“多谢老板。”
　　离开杂货铺去往车马行的路上，棉棉好奇地将金币倒出来看。
　　“黄，色的，和我的不、不一样。”他又数了数，虽然数不清楚但也得出了结论：“没有我、我的，多。”
　　陆崇看他一副求表扬的模样也很给面子：“那当然了，棉棉的东西那么多，换来的钱当然也比较多。”
　　棉棉觉得很有道理，笑眯眯地点点头。
　　陆崇花了九个金币买了一辆比较宽敞舒适的马车，驾着车先带棉棉去了面包店。棉棉这还是第一次坐马车呢，他扒在窗子上看街道两旁的商铺和房屋，不时地发出惊呼。
　　“到了，棉棉，下来吧。”陆崇将车停下，伸手去牵他。
　　棉棉被半抱着下了马车，闻到烤面包的香气瞬间觉得十分肚饿，连忙招呼陆崇进店。他习惯性地就要去拿又干又硬的黑面包，陆崇却拦住了他。
　　“棉棉，你觉得这个好吃吗？”
　　他想了想：“只有一点，点好吃。”
　　“那棉棉去挑一些真正好吃的面包好不好？挑你喜欢的。”
　　棉棉的视线在那些漂亮的奶油蛋糕上转来转去，最后还是摇摇头。他小声地告诉陆崇：“好贵、贵的，不能吃，很久。黑黑，的可以，吃很久。”
　　陆崇也小声地温柔回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