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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渊愣了一下，随即就微笑起来，心想那家夥还是一如既往的谦虚啊。

他想起五年前念高中的时候，自己偶尔会看到方小禾和别的同学在一起，那时要是有人问他“这次考的怎麽样？”之类的话题，他的回答永远都是：“还可以吧，不算太好。”但这种回答之後，他往往都会拿到全校第一的成绩。

“迟先生，你回来了？”方小禾听到开门声，从厨房里走出来，接过迟渊的风衣挂在衣架上，他身上捆著一条围裙，因为长的十分清秀，倒还真有点家庭主妇的味道。

“恩。”迟渊点头，犹豫了一下又道：“你能不能不叫我迟先生？我有名字的，你就叫我迟渊好了。”

“啊，那怎麽行？”方小禾瞪大眼睛。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迟渊苦笑，见方小禾茫然的表情，他叹了口气：“算了，不记得就不记得吧，总之，你不要叫我迟先生，就叫迟渊，不然我会觉得别扭。让主人感到舒服，是一个保姆应尽的责任。”

“那……好吧。”方小禾从善如流：“迟先生……哦……迟渊你等一下，红烧肉很快就好了，然後我们就可以吃饭了。”

“恩。”迟渊点点头：“我先去书房一趟，吃饭的时候叫我。”

直到迟渊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方小禾脸上的表情才放松下来。

他怔怔的看了良久，转身回到厨房，一边看著肉的火候，一边苦笑著自言自语道：“怎麽可能不记得呢？迟渊，我们在学校的第一名宝座上可是你来我往的斗了三年啊，更何况，最後还有那样的一笔交易，只是……记得能怎样？不记得又怎麽样？现在的身份，还不如不记得。”

红烧肉很快就烧好了，迟渊被方小禾叫下楼来，只见漂亮的红木餐桌上摆了两个凉拌的冷盘和四盘热菜，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

“怎麽？家里没有米了吗？”他看著那一碗米饭，有些诧异的问：不对啊，明明记得从超市里买了两袋米不是吗？难道家里招老鼠群？一天时间就把两袋米偷走了？不要开玩笑了，这又不是哈利波特。

“哦，还有好多呢，我做了半锅饭，迟先生……哦，你要是不够吃，吃完了我再给你添饭。”方小禾一边说著，就乖巧的站在一边。

迟渊忽然醒悟过来，他揉了揉眉头，无力道：“小禾，这不是演电视剧，所以你不用站的那麽到位。这也不是什麽大家族，讲究那麽多的规矩，你去盛碗饭过来，和我一起吃。“

“啊，这怎麽行呢？”方小禾呐呐的拒绝：“我……我只是保姆，不能太放肆了。”

“有什麽关系，我不习惯别人看著我吃饭，所以去饭店我都是要找包厢的。”迟渊没好气的道。

“那……那我可以先回房间。”

方小禾坚持，他是一个很本分的人，不能因为主人客套两句，就真把自己当成客人，和主人平起平坐了，他一定要消灭一切有可能让迟渊辞掉自己的理由。




蜂蜜绿茶………5

“这是命令，如果你不坐下来一起吃，明天我就把你辞退。”迟渊很清楚方小禾的顾虑，他的所有想法似乎都写在眼睛里。他微笑了一下，心想以前都不知道对方是这麽个不会藏心事的人。

“哦，好……好吧。”既然是命令，方小禾也没办法了，盛了一碗饭坐在迟渊对面，闷头吃起来。

“恩，这红烧肉的味道不错。”虽然不是像大酒店那样美味的饭菜，但是以家常便饭来说，已经算得上可口了。所以迟渊毫不吝惜的夸奖了一句。

“唔，鱼也很好吃，不过怎麽只做了两条呢？我记得当初我们是买了三条鲳鱼回来吧？”

迟渊吃了一口鱼肉，心想方小禾要留一条干什麽呢？难道是想带回家去？哦，要是这样的话，自己不该揭穿他的，这样想著的他浑然不觉自己对对方是多麽的宽容。

“那个……是按照菜谱上做的，菜谱上只有……两条鱼的做法。”

方小禾的脸红红的，头都快垂到桌面下了，心想这种答案真不是普通的丢人啊，迟渊也是，够你吃就行了呗，虽然菜量少，但是四盘菜还不够吗？你管我呢？我只吃米饭就可以吃饱了。

迟渊怎麽也没想到是这种答案，夹住鱼肉的筷子就那麽惊讶的停在了半空，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只做了两条鱼？”

方小禾点头，头已经垂到了胸前。鸵鸟般的样子让迟渊忍不住失笑：“喂，你以前学习的时候很会举一反三啊，怎麽现在退步的这麽厉害？三条鱼的做法，你在两条鱼的基础上多加点调料也就好了啊。”

“那个……没敢胡乱试验，想著以後慢慢来。”省得你第一顿觉得饭菜不好吃，就直接把我撵出去。

方小禾偷偷在心里加上了下一句话，还兀自愤愤不平，暗道怎麽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巴？以前学习的时候，你要我怎麽回答啊？什麽都不说，不就是表明我知道你的身份吗？可是如果装作惊讶的样子，我……我又不会撒谎，到时候被揭穿岂不是更难为情。

犹豫了好一会儿，方小禾才决定自己假装没在意到这句话就好。他见迟渊将一碗饭都吃光了，而且鱼肉蛋他都说好吃，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知道第一关总算是勉强通过了。

“这是小白菜汤吗？挺好喝的。不过为什麽菜叶这麽少？难道也是因为菜谱上只写了五片叶子的做法，所以你不敢多放几片菜叶吗？”

迟渊又开口了，他本来不是个很喜欢说话的人，但他却很有兴趣和方小禾说话，不知为什麽，现在想想在高中的时候，两人没有做成朋友，觉得稍微有点儿遗憾，如果有了这麽个可爱的朋友，那自己的高中生活，就不会无趣的像一张白纸一样了。

“不是，我们前天没有买小白菜，这是冰箱里之前剩下的，就这麽多，我都用了。”

方小禾认真解释，想了想又放下筷子，郑重道：“迟渊，我做蔬菜类的东西是不用看菜谱的，因为我们家自己种菜，平日里也只吃蔬菜，我做的冬瓜汤很好喝，改天让你尝尝好不好？”

“非常愿意。”迟渊微笑，想了想又道：“不管是什麽好吃的东西，吃常了也会腻歪，而且既然你妈妈卧病在床，想必也很需要营养，不如下周你去看他们的时候，把冰箱里的鱼肉拿一些回去，大不了回来时我们再去买新的，唔，我是一个很开明的主人哦。”

方小禾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去不说话。

迟渊心里一惊，暗道该不会是让他误会我含沙射影，在暗中警告他吧？於是连忙解释道：“你不要多心，我只是觉得你们家……哦……应该需要这些东西，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啊，也没有嘲笑你们家的意思，我就是……”

最後他沮丧的发现，在客户和同行面前向来辩才无碍的自己，此时却嘴笨的就像只鸭子，不管他怎麽尽力，事情都不停的向“越描越黑”的方向发展。




蜂蜜绿茶………6

迟渊心里一惊，暗道该不会是让他误会我含沙射影，在暗中警告他吧？於是连忙解释道：“你不要多心，我只是觉得你们家……哦……应该需要这些东西，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啊，也没有嘲笑你们家的意思，我就是……”

最後他沮丧的发现，在客户和同行面前向来辩才无碍的自己，此时却嘴笨的就像只鸭子，不管他怎麽尽力，事情都不停的向“越描越黑”的方向发展。

“我知道。”

方小禾忽然抬起头，冲迟渊笑了笑：“我知道先生你是好心，真的，谢谢你。”他的笑容很真诚，让迟渊一瞬间就放下心来。

“恩，这就好，反正……你看家里缺什麽，就多拿些回去吧。抽屉里有钱，你随便花，我每个月都会记得放一笔在那里的。”

迟渊说完，就又低下头去吃饭。他的心有些慌乱，不明白自己为什麽要说这些话，虽然他不是冷漠到见死不救，不过他的确没有为任何没有关系的人奉献过一丝半毫的爱心，连好友都说他是万年冰山，可见他的确不是个热心人。

但是为什麽会对方小禾特别呢？迟渊在心里问著自己，最後他把这一切都归咎於自己和方小禾的关系。

没错，他欠方小禾的，所以现在即便是偿还一些也是应该的。这样想著的时候，他刻意忽略了和对方的欠账早在五年前就用那三十万结清的事实。

吃完饭，方小禾收拾完碗筷，见迟渊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电视，他就有些拘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麽。

收拾卫生吗？似乎这是明天早上的事情。看电视？哦，他还没忘记自己现在是佣人的身份。和迟渊聊天？开玩笑，人家没叫自己，难道自己跑去挑起话题吗？

正冥思苦想著，就见迟渊抬头看了自己一眼，然後淡淡道：“你站在那里干什麽？冰箱里有水果，随便洗点端过来，我们一边吃一边看电视。”

方小禾这才醒悟过来，暗道自己这个佣人实在是太不称职了，像是饭後切水果这种事情怎麽可以等主人吩咐呢？这也就是迟渊吧，如果换做别人，自己这时候大概早被扫地出门。

冰箱里的水果有好几种，方小禾端了荔枝和芒果，山竹以及猕猴桃过去。他坐在迟渊旁边，沈默的将山竹剥开，然後放到迟渊面前。

迟渊放下遥控器，看著默默剥山竹的方小禾，忽然莞尔一笑，轻声道：“我自己来，你剥开了就自己吃。知道刚刚我想到了什麽吗？”

方小禾疑惑的抬起眼，他手上还剥著一个山竹，红红的汁液沾在修长的手指上，显得十分豔丽。

迟渊不等方小禾问，就剥了一个荔枝塞到嘴里，微笑道：“我想起了红楼梦里晴雯躺在院子里的凉席上，撕扇子那一节了。”

方小禾目瞪口呆的看著迟渊，心想迟渊啊，我知道你很聪明，思维都是跳跃式的，可你这……你这也太跳跃了吧？晴雯躺在凉席上撕扇子，和目前的我们有什麽关系呢？

“还记得吗？晴雯说果子湃在水晶缸里，然後又说去洗澡，宝玉不让，便让她洗手，说一起吃果子，现在我们可不是正一起吃水果呢。”

方小禾垂下眼，拼命忍住笑，心想太强了，迟渊你的思维真是太强大了，难怪我高中的时候总不能压下你，这哪是举一反三啊，我看根本都是举一反六了。

“你怎麽不说话？不会没看过红楼梦吧？”迟渊有些不相信的看著方小禾，他知道对方在高中时语文成绩非常好，不可能没看过红楼梦。

“看过，但是记得不太详细了。”方小禾深呼吸一口气，微微一笑：“家里的事情多，没什麽时间看，断断续续到最後也没看完，但我是很喜欢那本书，比其他三大名著都喜欢。”

“咦？这个我和你不一样，我最喜欢的是三国演义。”迟渊的谈兴被勾了上来，这些话题平日里是没人和他一起说的，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方小禾，立刻就引为知己了。




蜂蜜绿茶………7

“你是做大事的人，自然喜欢三国演义。我却还是喜欢红楼梦，我喜欢这部书的语言风格，可以说，它是白话小说艺术的巅峰……”

两人言谈投机，所以方小禾就把尊卑给忘了，从小说谈到历史，连电视都成了摆设，一席话谈完，盘子里的水果他也吃了一半。

低头看著自己面前那堆果皮，方小禾就觉得脸上一阵阵的发烧。心里直抽打自己耳光，一边打一边骂：你个不要脸的，给你点阳光就灿烂了，竟然……竟然还动手吃水果，你……你就嘴馋成这样吗？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

“小禾，你在那里想什麽啊？”迟渊看著脸红的像苹果一样的方小禾，原本清秀的面孔此时更增添了几丝动人的妩媚。

“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我让你嘴馋我让你嘴馋……”方小禾正在心里骂的起劲，一听见迟渊问话，想也不想的就把心中想法脱口而出。

“我……我怎麽了？”迟渊呆住了，不自禁的摸了摸嘴巴：“我……我没嘴馋啊，我吃的还没你多呢。”

“啊……”方小禾惊叫一声，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咪一般跳起来，这回不但是清秀的脸孔，就连脖子也全都红了。

“我……我不是说……说你，我……我在说我自己，我……我竟然把水果都吃了……我……”他结结巴巴的解释，一双手无措的都不知道往什麽地方放了。

“哈哈哈……”迟渊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声，他拿拳头在沙发上捶著，一边捧著肚子大叫：“笑死我了，真是笑死我了，小禾，这比任何一个笑话都好笑，你……哈哈哈……太可爱了。”

喂，有必要笑得这麽夸张吗？方小禾偷偷的瞪了迟渊一眼，一边提醒自己下次绝对不可以再这样了，不能得意忘形之下就露出了嘴馋的本质。

“好了小禾，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事实上，这样的相处模式让我感觉很愉快。真的，以後你就这样，如果我每天都能这麽大笑一回，月底我给你发奖金，两千块，好不好？”

是真的开心。迟渊记得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有这样痛快的笑过一回，现在他才知道，为什麽人家总说“笑一笑十年少”，因为实在是太愉快了。

“啊？你开玩笑的吧？”方小禾呆呆的问。

“我很少开玩笑。”迟渊总算将大笑变成了微笑，顿了顿又道：“不用每天，一个月里你只要让我有一半时间感到身心愉悦，我就多给你两千块奖金。”

好优厚的条件啊。方小禾陷入了天人交战中，他把自己的尊严和两千块钱都放在了天平上，最後绝望的发现还是尊严那边比较重一些，他没办法为了两千块钱就出卖自己的脸皮。

或许，我应该把脸皮锻炼的厚一些，两千块钱呢。方小禾一边收拾果盘一边在心里叹气。收拾完後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锺，已经晚上十点了，他看向迟渊：“该睡觉了吧？先生……哦，你还有什麽吩咐吗？”

“没有了，我再去看会儿电脑。”迟渊也从沙发中站起身，上楼梯的时候，又忽然停下了步子，回头含笑道：“哦，如果我要求你先去给我暖一下被窝，你会答应吗？”

“暖被窝？”方小禾愣住了，然後他眉眼间添了些怒气，脸颊也添了一抹绯红。

“不要误会，只是很单纯的暖被窝了。”迟渊微微一笑：“好了好了，我逗你玩的，呵呵，你的反应真有趣。”他说完，在方小禾把手中果盘砸过来之前，迅速上了二楼。

“恶劣的家夥，竟然连这种玩笑也开。”方小禾冲迟渊消失的方向磨了一会儿牙齿，然後将果盘拿到厨房放好。

上楼之後，他想了想，见书房亮著灯光，於是犹豫了一会儿，便转身向迟渊的房间走去。




蜂蜜绿茶………8

快要中秋了，夜晚已经添了凉意，但还不冷，因此就没有开空调。

方小禾伸手在迟渊的被窝里摸了摸，果然有些凉丝丝的，他又来到门口向外张望了一下，然後走回来，一咬牙，就钻进了迟渊的被窝中。

丝缎的柔滑触感刺激著他手脚上的皮肤，无比的舒适。方小禾叹了口气，又使劲摸了两把，才自言自语的嘟囔道：“烧钱呢这是，竟然用真丝做床单被套，好多钱才能买一米呢，太奢侈了。”

虽然身体单薄，但是捂暖这个季节的被窝还是不怎麽费劲的。所以不到半个小时，方小禾就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再次伸手进去，发觉被窝的确很暖和，方小禾对自己的成绩很满意，他走出房间，在进自己房间之前，犹豫了一下，然後快速冲书房的方向喊了一句：“被窝暖好了，快睡吧。”

话音未落，他就红著脸冲进了自己的房间，不管怎麽说，这项工作虽然是他分内之事，但实在是……太丢人了。

迟渊惊讶的从书房里走出来，走廊上早就没有人了，不用猜也知道方小禾这时候肯定是躲进他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迟渊回书房关了电脑，他回到房间，掀开薄被躺在大床上，果然，有一处地方特别的暖，想必就是方小禾的杰作。

迟渊忍不住会心的笑了。其实他只是开了个玩笑，没想到方小禾会当真。但这种感觉的确不错。

虽然在公司累了一天，可不知道为什麽，他一点睡意都没有，想了想，就又下了床，来到书房中，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精装版的《红楼梦》，往方小禾的房间而来。

方小禾以前在工地上的时候，养成了良好的睡眠习惯，每天晚上九点必然入睡，不然第二天起来干活就没有精神了。

而今天晚上，因为和迟渊一直说话，导致他十一点才钻进可爱的被窝，所以很快便看到周公摇摇摆摆的向他而来。

眼看棋盘都已经摆好了，就差他和周公一起坐下来长夜厮杀，耳边忽然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小禾，不会已经睡了吧？”

“啊？天亮了？”方小禾一惊坐起，心想我好像还没睡啊，天怎麽就亮了呢？

迟渊让他吓了一跳，呆呆看著他先是茫然後来就变得惶急的脸色，然後方小禾就开始咕哝起来：“完了完了，今天肯定没精神筛沙子了，怎麽办？我昨天怎麽会睡的这麽晚？”

筛沙子？迟渊心里一紧，知道这应该是方小禾以前在工地上的工作，究竟要是什麽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