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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遗旧踪-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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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越。”听到突然有声音叫在背后他,祁越回头找寻,一个戴眼镜的平头男生走近来,“真的是你啊,来采访的是吧,是你们社用人太狠还是太离不开你啊。”他看看祁越的伤腿,有些玩笑的说道。
  
  “何飞师兄。”祁越同他打了个招呼。来者名叫何飞,是曾经给祁越他们当过辅导员助理的师兄。研究生时期还愿意当些学生干部的,有不少是想为留校加分,何飞也是如此,最近刚读完博士,留在本校,从讲师做起。当然,与他的钻营技巧相配合的,是他学术能力也很强,祁越并不是因为他当过班助与他相熟,而是在工作以后向他或者他导师约稿才熟悉起来的,当然,现在的祁越,是不太记得后者了。
  
  来参加年会的人多是三三两两边走边寒暄的,何飞却是一个,于是一路和祁越同行,他摆出一副和祁越很熟的样子,先是关心了他的伤情,又开始聊他所在的学术圈子里的事情。
  
  祁越他们的报社的新来的副社长就是学而优则仕的,与何飞的导师颇有渊源,于是何飞语气里便带有点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架势,对着这位副社长的履历指指点点的——祁越有点不爽,觉得听不下去,有些事情,何飞的导师可以说,毕竟是同事或者同门,但从飞嘴里讲出来,就很不是那么回事了。祁越又忍不住想到昨天和陆珩父母一起吃饭的场景,赵明柔和陆珩也爱在饭桌上讲一些“老辈人爱好的八卦”,和部门里那几个姑娘的兴趣点完全不同,多是很俗气的,但听着就是比较有意思,能反映出一些他们的观点,而且语言平和,对祸事惋惜,对幸事赞美。但何飞讲起来……,祁越一点也不想知道副社长的生活作风是怎样,是靠什么本事坐上了这个位置——拜托,自己与她抬头不见低头见,有眼睛就会看啊。
  
  见祁越不吱声,何飞又换了话题,似乎是很正经的讨论自己在做的,无非是现实工作与想象的落差,学术不自由,发论文的压力这些,听上去就没一件好的,除了他自我吹嘘的部分。祁越讪讪的, 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祁越要从报告厅的后门进去,有一段小小的楼梯,何飞二话不说就挽住了他的手臂,令祁越避之不及,还好一位似乎是何飞同事的女子与他打招呼,何飞又忙不迭地跟着去落座了。接着也有几个和祁越认识的人招呼祁越,祁越也一一都应了,直到大会主持人开始试音,现场才安静下来,少有人喧哗了。
  
  祁越努力想把何飞从脑海中扒拉出来,但是失败了,也就是本科时候他当辅导员助理,还与自己班级里的女生传过八卦,好像是在一起了,祁越也记得不清,然后就是连读了,在一群大一大二的学生眼里,就是标准的四有青年,挺受崇拜的。
  
  祁越又向前望了一眼何飞,看见他正与左边的一位交头接耳,是歪着脑袋全然投入的倾听姿势,这种样子,对于当事人来说很受用,但在公共场合里却有一点不磊落的味道,祁越想,自己大概是在幸灾乐祸?昔日的榜样如今长歪了,自己反而觉得很高兴?想不通,只好一边唾弃自己的想法,一边调试自带的录音笔。
  
  这种年会,对于祁越来说价值主要还是在于去构成一个版面,内容倒还其次,所以当它结束时候,竟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想着半版搞定了,正盘算着,看见何飞朝自己走来,祁越暗暗叫苦,有点不想应付他。
  
  “小越,请你一起去吃个午饭怎么样。”光是何飞这称呼,就令祁越不适,不过他想着今天要在这里呆一天,找个人一起吃饭也无妨,就答应下来,“别走远了吧,要不去吃个黑暗料理怀念一下大学时光?”
  “黑暗料理?早拆了啊,之前一次整顿特别厉害,说是要重修上铺,现在都没有了,一堆土方堆在那里,哪还有摊子啊。”“大概每个学校都是会有这么一条街的,充满了肮脏与美味的矛盾结合,而结合它们的因素大概就是:便宜。
  
  “哦哦,食堂哪里就不是黑暗料理了,我是工作了以后再没有吃过那么肥的红烧肉啊。”祁越遮掩,其实有些勉强,毕竟黑暗料理这种称呼,一般都是特定的,指代不属于学校管辖却又紧紧挨着学校的那条街。
  
  “哎呦,那有什么好吃的,你会学校来我请你吃这种?怎么也得吃顿好的啊。”何飞忽然很热情,祁越其实有点不知道自己和他的交情到了什么地步,不过这样的话大多都是客套,祁越也很给面子的笑笑,说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第十二章
  祁越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陆珩,祁越朝何飞歉意的一笑,接起电话。
  
  “会听完了?刚好经过你学校门口,要不要一起出来吃饭?北门好像可车子以开进来吧,我来接你。”陆珩并不搞虚的那一套,他说刚好经过,那就真的是只是经过,可是就算是这样比较随意的邀请,被他讲出来也带着一点不容拒绝的理所当然。
  
  “啊?我已经要去吃饭了,碰上一个以前的校友,就一起去了。”祁越解释道。
  “真不来?”陆珩在电话那头问道,还能听到一点汽车喇叭的声音,说明他是真的在路上。
  “嗯……。”祁越抬头看了何飞一眼,“下午还要去采访的啊,来来回回路上也挺赶的。”
  “那好吧,一会晚上来接你,你早点给我发个短信什么时候结束,在哪里,我车开进来。”
  “哦哦,我知道了,那我去吃饭先挂了。”祁越心善又体贴,不太习惯和别人同路时打电话或者做别的事情把他人晾在一边,当然他也不喜欢别人对自己这么做。所以三言两语和陆珩交代清楚,就挂了电话。
  
  “陆珩?”这对于何飞来说完全不是什么难猜的,直接道了出来。
  “对……对啊。”祁越想想问对方是怎么知道的实在是没有意义,便应付着结束了这个话题。
  
  祁越腿伤了走的慢,何飞也配合着,走到大路上看见校园车,招手拦了下来,一起坐上去,没一会工夫,就到了美食街。
  “哟,还真不太一样了啊。”祁越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路面到处乱扔的垃圾少了,流动的炒饭炒粉摊子也都变成了固定摊位,和记忆中的大是不同。何飞只当他毕业后再也没来过学校的这个角落,笑着答道,“样子是不同了,里面卖的东西也都涨价了不少。”
  
  两人挑了一家叫做塞上牧歌的,模样算是比较体面,何飞一说这是以前的“杨记”,祁越倒是记起来了,算是一众小吃店中的“贵族”,菜色和品质都很不错。
  
  吃饭的时候,祁越把握住了聊天的节奏,向何飞请教了不少刚才听报告的时候听到的问题,还顺便约了稿,何飞的确有两把刷子,话题一旦转向学术,也是谈吐不俗的,让祁越眼界大开,获益匪浅。
  
  下午再进会场,里面弥漫着一股昏昏欲睡的气氛,何飞也不坐在前面了,说是前排打瞌睡容易入镜不好看,坐在后面躲躲。祁越那一排刚好有空出来的位置,他贸贸然坐过来,竟然也真的坐下了。
  
  何飞说打瞌睡真的打瞌睡,头一点点地歪向祁越的肩膀。祁越很不习惯这样的接触,就算隔着外套也觉得不爽,先是挪动了几下,算作提醒,见何飞没有知觉,只好拍了拍他,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你睡着了以后鼻音有点重,前面的人都回头看你了。”
  
  何飞抽了抽鼻子,意思是自己的呼吸挺正常,但还是坐正了身子,笑笑对祁越说,“见笑见笑。”然后一本正经地打开了本子,完全没有一点睡眼惺忪的懒散样子。
  祁越就这样又坐了三个小时,听到后面也都全拜托给录音笔了,本来还想冲上去和作报告的老师约稿的,何飞很主动地说自己会帮忙解决此事,让他不要瘸着一条腿在人群里冲来冲去了。
  “那谢谢了啊,我把参考题目写给你。”祁越刷刷的写了一个早已在脑海中成型的要做的选题,给了何飞,很是感激的说道,“真没想到你和周教授认识,那可就多谢你帮忙了。”
  “这么客气。”何飞摆摆手,“那个陆珩是会来接你的是吧。”
  “嗯。所以我要走了,今天真是多谢你了。”祁越又一次朝何飞道谢。
  “那行,我也要回家了,一起走吧。”
  “你现在是住在兰苑小区?”祁越问道,兰苑小区是学校给教师的福利房,价格便宜一些,而且就在学校的对面,隔着一条大马路。
  “嗨,是啊,这不住的近些还可以多睡会嘛,中午也可以回去休息休息再去上课。”何飞说道。
  “是挺好的,想着就很惬意。”祁越应和道,“中午能回家睡床,真是难得的享受啊。”
  “可不是……”
  
  报告厅外面停着不少车,但祁越还是一眼认出了陆珩的那辆,仿佛知道里面的人正等着自己看着自己似的,还挥了挥手,这才转头朝何飞道别道,“再见啦,何飞师兄。”
  “再见。”何飞看了一眼正打开车门走出来的陆珩,才朝祁越说道。
  
  陆珩跑出来,先是把祁越扶进车后座,又把拐杖放在后备箱,这才从另一边坐进去。矮身坐进车内之前,他也看了一眼何飞,接着像是有点不屑的轻轻哼了一声。
  
  然而,在挨着祁越坐下的时候,陆珩已经迅速的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怎么样,今天挺累的吧。”
  “还好还好,就是坐着嘛,我负责听,哪有哪些台上讲话的人累。”
  “我看你们校门口的横幅上写着明天还要接着办,明天总不是你来了吧。”
  “嗯不是了,明天是小林过来,她口语比我好,明天好像是外国学者过来讲。”
  “嗯,你这瘸着腿的,可别到处乱窜了,刚才看到那么多人一涌而出,我还担心你被挤着。”
  祁越听到前半句“瘸着腿”,刚想发作,想说自己不就是骨折了一下子,怎么就好像十级伤残了似的,也太看不起自己了,但听到后面,还是压下了已经到舌根的话,“我哪有这么傻,当然是等人少一点再往外走的,顺便还拜托一个师兄帮我去找老师写个稿子。”
  “何飞是吧。”陆珩道,余光瞥见正在开车的王勇毅也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
  “哎呀,你们还真是认识的啊。”祁越作出惊奇的表情,但又觉得挺没意思的,打听他人之间为什么认识有什么渊源似乎是很婆妈的事情,自己小时候问老妈怎么和谁谁的爸妈也认识,祁岚韵就总是说,“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管”,祁越被如此打发惯了,也形成条件反射,觉得这种打听很不妥当。
  
  “哦。”陆珩没有接话,而是稍微沉默了一下,“你中午和他一起吃的?”
  “哎?”祁越不知道陆珩为什么会讲到这个,但想想自己的确拒绝了他的好意,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一下,“中午嘛,时间不多的,随便吃下一下好了,要是出去吃大餐,回来我怕来不及嘛。”
  “我肯定不会让你迟到的。”陆珩继续纠缠在这个问题上。
  “那……哎,这不是有个先来后到嘛,他请我吃饭,我都答应了,你又打电话来,我又不参加放鸽子比赛。”祁越隐约觉得在听自己说话的陆珩有点不高兴,试图挽救,讲了半个笑话。
  
  “呵,先来后到……”陆珩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祁越电光石火间想到了一种可能,心里一惊,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司机,压低声音朝陆珩道,“你发什么神经!我还不能和别人去吃饭了?关你……”祁越自己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不断拔高,最后两个字没有说出口。
  
  陆珩也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冷静了下来,觉得自己的脾气来得毫无道理——在祁越眼里。
  陆珩沉默了一下,算是给祁越的发作一个缓冲,毕竟是自己没理在先,“好了,去吃饭。今天我妈给拿过来一条大黄鱼,阿姨已经在做了,回去就能吃上。”
  
  祁越撇撇嘴,算是接受了陆珩的示好,刚才感觉手机在震动,他打开来看了看,用回复别人消息的方式缓和两人间尴尬的气氛。
  
  “系上安全带吧。”见祁越低着头捧着手机,陆珩侧过身子帮他拉上安全带。
  陆珩侧身的动作,带来两人肢体的接触,祁越打量了一下陆珩,见他今天穿的整整齐齐的,想必是去忙什么事了,脑袋一转问道,“你今天不会是在哪儿受了什么气了吧。”
  “今天?”陆珩头一抬,看向祁越,随机意识到他是在声讨自己刚才的态度,“今天没有,今天和一个林城来的投资商在谈事情。我是那种受了气到处撒的人么?”
  
  陆珩这么一说,反倒带了些委屈的意思,祁越噗嗤乐了,“今天没有,那就是说以前有喽?”
  “被我爹指着鼻子骂过算不算?”陆珩也笑了,觉得祁越的关注点挺有趣的。
  “算什么算,明柔阿姨肯定喊着心肝宝贝来救你了。”
  “得了吧,那是对你,我妈有时候也很凶的。”
  “哦。”祁越还有有点不服气,不知道怎么的,气氛就被陆珩带的有些暧昧的意味在里面了。
  
        
第十三章
  第二日,祁越去单位上班,办公室里的小林出去跑采访,君君跑到祁越的位置上来找他聊天。
  “喏,给你。”祁越把两本书递给了君君,昨天与会的教授中有一个是君君的偶像,她特意买了这个教授的新专著,让祁越带过去签名。君君接过书,打开其中一本,带着一种花痴的神情翻看扉页的签名,还细细地抚摩了一遍。
  “啧啧……”祁越笑话君君的模样。
  “谢谢啦,为了感谢祁越同志身残志坚还帮我要来了签名,特奖励手工曲奇一盒!”君君跑到位置上,把书珍而重之的放下,拿着一个透明塑料盒子过来,里面装了她昨天烤制的曲奇。满满一大盒,就是样子不太好看。
  
  “谢了哈。”祁越接过,看了一眼形状古怪的饼干,笑道“你以后的男朋友肯定得感谢我们,让你有机会练手。”
  “有的吃还不好,我这不是忘记买模具了么,放心吧,毒不死你。”
  
  “君君同学,毒不死你好像不是这么用的。”祁越与她咬文嚼字。
  “你知道意思就行,别和我拽文。”君君顺手拿起祁越桌上的一叠纸,“给我看看,你昨天都听了什么。”
  “就那些,过几天应该还有稿子,够用了。”
  “啧,你又同何飞勾搭上了啊。”君君拿着一张打印出来的表格挥了挥,那只不过是祁越整理出来的一份便笺而已,她却是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祁越皱了皱眉头,“注意你的用词。”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啦,我问你,你还记得他不?”
  “我不记得了你记得啊。”祁越好笑的看着她,挥了挥手,“工作去工作去”
  “废话,我当然记得!”君君正待要说下去,忽然听见门外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咋咋呼呼的就跑出去了,“我在我在,什么事?”
  
  祁越看着她笑了笑,埋头整理昨日的录音。
  
  下午的时候,祁越请了个假,让陆珩陪着去医院复诊,结果挺乐观的,都说伤经动骨一百天,按照祁越这样的恢复速度,应该两个月不到就可以拆石膏了。
  
  祁越听到也挺高兴的,晚上的时候收到何飞发过来的他自己的稿子,心情就更好,觉得对方办事稳妥,值得信任。又过了一周,当时拜托何飞去约稿的那位教授的稿子也发过来了,祁越一看很满意,这速度之快还让小林很羡慕,因为她要不是有几个“常客”撑着,关于这次学术年会的报道,都快要开天窗了。为此,祁越很是感激何飞,在腿刚刚拆了石膏的时候,就约他一起吃饭。
  
  吃饭的时候还同祁越的一位朋友陈觉宇遇到了,祁越对此人有很深的印象主要来源于他是自己小时候的玩伴,一路小学初中高中同校过来的,再记忆犹新一点的话,应该说,此人是个GAY,并且在大学时候就出柜了。
  
  祁越其实与他有很深厚的交情,尤其是最近几年,只不过他自己忘了,而陈觉宇则很潇洒的满世界出差,故而祁越受伤了的事情,因为祁越没有说,他之前一直都不知道。
  陈觉宇看道祁越和何飞一起从饭店里出来,用眼神表示惊讶,祁越很细心的发现了。他现在对于许久未见的朋友,察言观色本事一流,最善于从别人的反应里得出该用什么态度和他相处,有时候他也问问陆珩,不过不多,总还是自己的直觉来得靠谱些。
  
  陈觉宇也迅速收敛好脸上表情,先是与何飞简单的打了招呼,才与祁越说话,“这么久没见了,晚上跟我们一起去吃个饭?”
  
  祁越一下子没有把握到我们这个词的要义,不过还是答应了,“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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