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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望-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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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大手掌一疼，倒吸一口冷气，想不到艾俄洛斯能如此镇定，更想不到他一瞬躲得如此迅疾。
“快回来！”趁着姬大荡开的时间，艾俄洛斯对卡诺疾呼。
倏的一声，卡诺手中甩出一把短剑直直飞向银丝——这把短剑削铁如泥、吹毛断发。
叮——短剑落下，银丝丝毫未动。
空中的姬大诡异地大笑，忽然从腰间抽出长剑，反手在握。
退无可退，艾俄洛斯手执大刀，想奋力一挥，却不能用力——石壁上，稍有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唯有爪住石壁，一闪、二闪、三抵挡——此时深恨“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份险。”他的刀极重且拙，如何抵得过那剑又长又巧，只能且走且躲。
姬大得势不饶人，那剑锋急促、狠辣、无一丝犹豫，一剑划过，石壁上就留深痕一记。在艾俄洛斯的胸口、膝盖、脸部飞舞而过，剑势咄咄逼人。
最近一寸，就在鼻尖。
即使一百次侥幸闪过，也有第一百零一次的疏漏，何况石道狭窄险要，转个身都让人喘一口大气。艾俄洛斯根本施展不开。脚下一慢，姬大长剑锋倏然一转，又刺过来，明晃晃的一个‘催命符’刺向致命点，艾俄洛斯反手一刀，石壁上碎石四溅，有些反弹到姬大的剑上叮叮作响。
姬大却不闪不躲，手执长剑直刺眉峰。
千钧一发之际，艾俄洛斯只看到一衣蓝影扑了过来，那长剑猛然一偏，姬大荡着银丝一闪，倏然离开。
瞬间停歇，艾俄洛斯怔住了，卡诺右手爪着石壁，左手赫然滴血！
他竟以双指弹向剑脊！
须知长剑无情，岂能以血肉之躯去挡？七分胆识与功力，三分幸运，若是一丝一毫偏差，那剑必是瞬间削去他的手指——饶是如此幸运，那锋利剑气依然给卡诺的手指留下一记血痕。
太快了！快到连思索都来不及！
“你疯了，走开！”反应过来的艾俄洛斯暴怒，“手是不想要了！”
卡诺按了按指肚上的伤口，急速挪了七八步，隐忍怒气，冷冷的说：“好，下次就看着你送命！”
已经跑回出口处，正等着钻回去的美斯狄急了，真不知道火烧眉毛了他们怎么还恋战，跺脚大声喊道：“快过来！”
艾俄洛斯苦笑，何尝不想过去，但得天时得地利的姬大又不是吃素的。挟着凌厉之风诡谲而来——不错，姬大竟然带着诡异的笑容，手上的剑狠辣十足。
暴怒之气犹在心中充盈，艾俄洛斯双手握刀。
长击、掠过、剑尖杀气毕露、只差三寸、艾俄洛斯纹丝未动、双目如电：只需要，再进一点，忽然……姬大的剑，姬大手中长剑倏然一转，径向卡诺的小腿！
艾俄洛斯手一紧、一惊——混蛋，果然是他一贯伎俩。
卡诺手无寸铁、疾忙一退、三退——正巧退到了石道的正中央——哧溜——脚下不知踩上什么东西一滑，身子一歪，半空已悬，手本能一抓——一双手，一双遒劲有力的手紧紧拽住了他的右臂，是艾俄洛斯！
就在此时，姬大长剑袭过——他本可以直接一剑刺向卡诺，但却翻手一转，剑柄一敲，正中脚踝。
卡诺已觉脚底下的路如同抹油一样滑，哪里经得住这一敲，双脚顿时滑下去——艾俄洛斯的手一震麻，握住的手臂嗤的滑下去，直到手腕——死死的，他一手拽着卡诺，另一只手大刀猛然一顿——大刀端直□石道之中。
这一切是那么突然，又那么快。
停下了。
就这样，地狱之滑停顿了下来，两人的眼睛一对视，迸出焦急。
以艾俄洛斯的蛮力，只需要一提卡诺能就势上来，可是，得势的姬大怎么可能给他们机会？戏弄猎物的猎人一样，姬大不容片刻喘息，恶作剧似的踢向卡诺的命脉。
气势凌然，卡诺只能提起左腿反击。
一用力一挣扎，卡诺笔直的身体就晃动开来。艾俄洛斯的手臂又往下一挣，刀发出吱吱的声响。
那头的美斯狄惊了。
他分明只看见几道闪光闪过，卡诺就已经悬在半空之中，只有右手被艾俄洛斯紧紧抓住——卡诺双腿凌空蹬了几下，试图踏到石壁，但石道以下的石壁早已涂上极滑的东西，以防数十丈之下的长蛇爬上来。
卡诺凭空滑了几下，无处着力。
艾俄洛斯半跪在石道上，一手握住刀柄，而刀，一半□石道。
☆、第六卷●第四章●好风催雨过山来（上）
第六卷●第四章●好风催雨过山来（上）
掉下去就完了。
顾不上什么危险，美斯狄径直跑过去一把拽住了艾俄洛斯的手臂。
艾俄洛斯龇着牙挤出一声：“别动，走开！”
越帮越乱，竟一用力就掐在了他手臂的穴位上——没被姬大砍死估计也会被自己人害死。美斯狄连忙松开，几乎急出泪来，冲着空中狞笑的人大声喊：“混蛋，滚！”
半空中的姬大听了这话，笑声越发如从嗓子里挤出来一样刺耳，戏耍一样飞到卡诺身后，一掌拍下来，卡诺只手一搏，双掌对拍平分秋色。
但半空中哪里经得起这种折腾，艾俄洛斯的手臂又往下一挣，咬牙又往上提了一点。
嗞嗞作响，插刀处，石头裂出一道缝隙。
只需轻轻一剑，在两只手中，一切就终结了。但姬大没有，戏耍猎物让他的心情无比舒畅，一边笑一边一腿踢过去，正中卡诺的膝盖。
一阵巨疼卡诺咬紧了牙，挥舞了两下手滑过石壁。石壁真的油光水滑，无处可抓。
一滴水落下，砸在卡诺的鼻尖上——艾俄洛斯满头是汗，脸色煞白，一句话没有，碧眸里的光芒都是碎的。
美斯狄捡起碎石就向姬大扔过去，他那点力道，别说石头能不能近姬大的身，近了也不过根发丝一样轻。看着姬大再次用拳头打向卡诺，美斯狄忽然大声说：“你放了他们，焰风山庄是你的，什么都是你的！”
姬大悠悠地说：“跪下来求我。”
美斯狄噗嗵一声跪下，央求道：“让他上来，求你了！”
姬大刁滑地大笑：“你发个血誓。”
嗵的数声，美斯狄磕向石头，额头顿时流出血来，声音焦急哽咽：“我发誓我发誓什么都由你，求你让他上来……”
卡诺吊在半空中，看不到上面的情形，苦笑着想说：对姬大这样的人，发誓有用吗，他更喜欢看到活生生的人掉下来被蛇撕咬成碎片而后尸骨无存。
果然姬大又笑了，反手一剑砍过来——艾俄洛斯躲无处躲，只是闭眼，紧紧抓住了卡诺的手。
铮的一声，大刀震得手麻，姬大砍在了刀上——危难之际见宝器，其貌不扬，那刀竟是一口坚韧无比的宝刀，姬大的长剑也是名剑，竟然只划下了一道痕。
而宝剑却断成两截。
但石头却不如宝刀硬实，裂痕簌簌，又阔了三分。
姬大手执半截剑反手一划，艾俄洛斯瞬间脊背一凉而后剧烈疼痛——姬大竟然在他背上划了一剑、又数下，艾俄洛斯闷声哼也不哼。
上边美斯狄急了，扑住艾俄洛斯的后背：“混蛋！要杀你就杀我好了！”
但背上的血却顺着脊背流下了肩膀，顺着肩膀流下手臂，很快，流到了两只手的手心。手中忽然黏腻，卡诺抬头一看，血色染尽，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才一眼，卡诺的肩头又遭猛烈一击，猛烈一晃艾俄洛斯的手往下挣了一挣。
姬大的脸变得狰狞无比：“哼，我看你们能撑到几时？”
大刀发出嗞嗞的声音，裂缝顺着石壁裂开了，撑不了多少时候了，卡诺望了望深渊，额头的汗沁湿了脸庞，忽然放弃挣扎：“放开吧，你们可以逃出去的。”
艾俄洛斯几乎把牙齿咬断，能清晰听见手臂骨骼往下的咯吱声，也似乎能听见蛇交缠在一起发出的呲呲声。
“放开我吧！”卡诺声音绝望，扣紧的五指张开了。
放开就是深渊就是死亡，艾俄洛斯心中的气涌上来，手抓得更紧了：“说什么，快抓紧！抓紧啊！”
“放开吧！”卡诺的手臂挥了两下，震动让两人都往下坠了一坠，“你们快走！”
如同验证他的话一般，一声巨响，噶的一声，石头裂开大半，刀随之往前一斜，艾俄洛斯的身体又随之向前一倾。
万丈深渊就在眼前。
大不了就是一死。气血一下子由心口涌到眼睛上，艾俄洛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抓紧，撒加，要死一块死！”
卡诺一怔。
“撒加……”
刀与石摩擦出剧烈的刺耳声响，淹没了艾俄洛斯低声的呼喊。
艾俄洛斯悔了，悔意无边，如浪如潮，全部涌上眼睛里。他以为时间有的是、他以为时机远远未到、他以为往昔种种仍有人不能释怀……总之他睁着眼睛，时间过去了；他闭着眼睛，时间过去了；他紧紧握住他的手，血从他的手臂流到他的心口，时间却要戛然而止。
他只想痛快淋漓地骂一句：去它的时间！去他的过去！我只想……
但他什么也说不了了。
一声巨响，石缝开了、裂了、崩了、四分五裂……失去石壁的辖制，大刀倏然划过。
艾俄洛斯如同一只扑火的飞蛾一样，俯身堕下。
手臂那头的卡诺闭上了眼、握紧了手、风在耳边呼啸、生疼——生？死？一瞬间能想很多很多，据说可以将人的一生全部梳理一遍，只在一瞬而已。所以，他也想了很多，比如遇上了、比如猜疑了、比如恨了、比如怒了、比如放弃了、比如在夕阳之下有一只手拂过脸庞……
也在那一瞬未结束时，艾俄洛斯扑在了卡诺的身上，扎扎实实——
底下就是蛇，一个个睁着眼睛扭着身体看他们。
他们惊魂未定，如同悬着半空——对于石道上的美斯狄来说，他们是横在了半空中。
艾俄洛斯想笑、想大笑，事实上他也大笑了。对着一群引颈长望、可望不可即的蛇大笑开来，笑得眼角的眼泪都流出来了——这个鬼地方，半中央，竟然结有一张网，还是透明的。
艾俄洛斯可以瞬间翻起，他可以扯一扯网丝，或者拜拜菩萨谢天谢地，但他没有。
他压在了卡诺身上，用尽力气，对着那近乎苍白的嘴唇，狠狠地亲了下去——旁若无人、旁若无蛇。用尽了所有力气，仿佛生命中最后一次呼吸一样用力，或者，更像落地的孩子第一声啼哭那样用力。
是大悲之后、是大喜之前。
以至于依依不舍地分开时，卡诺剧烈地咳了一下吐出一口血——两个人的血，也许舌头破了，也许唇破了，也许刚才咬紧牙关时牙出血了——因为太痛，而感觉不到丝毫的痛。
俯视着贴在一起那两个人，美斯狄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这个时候难道不是拔腿就跑的好时候吗——美斯狄一直觉得他们是聪明人，现在看来也许不是、至少不那么聪明。
当然，跌在情网中还有聪明人吗？
牢笼之中，时不时响起闷闷的笑声，美斯狄担心地戳了戳卡诺：“艾俄大哥这是怎么了？”
卡诺轻飘飘地说：“别理他，刚才摔傻了。”
拣回了一条命，当然是值得高兴的事，虽然如今还是被锁在牢里前途未卜，多活一天都是希望，更何况……艾俄洛斯温柔地看了卡诺一眼，直把美斯狄瞧出一身鸡皮疙瘩，夸张地往旁边一挪：“我……我冷啊！”
“冷就睡去！”艾俄洛斯扔出一件衣服。
“卡诺大哥我还能睡你的腿吗？”口里说的是卡诺，狡黠眸子一转，看的却是艾俄洛斯。
“想睡就睡。”依然若无其事。
“我——”美斯狄忽然发不出声音了，像鸭子被掐住了脖子一样——他却是被掐住了穴位，说不出话来。
“你是嫌我们说话吵着你吗？”艾俄洛斯声音欢快而温柔地断定。
“咿——”再努力也发不出。
“你是想到那头去睡吧？我现在就送你过去。”声音依旧温柔到诡异，艾俄洛斯一手扶着美斯狄几步跨过去，扔下，“好好睡！”
“呃——哈——”美斯狄泄气地笑了，大声说：“眼观鼻鼻观心我现在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
把脸埋进手心，指缝有点点湿意——身外之人，有时也很郁卒的。在看到别人乐得开心时，就是会觉得别人傻、要么就自己傻、然后，眼眶就莫名其妙湿了。
艾俄洛斯心情很好，与卡诺挨得紧紧的靠墙坐着：“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会说这种话的人，绝对是自己很想说，假如这会儿你勾一勾，别说掏心窝，就是隔年的陈年碎芝麻他都会慷慨地捧出来给你——就好像神秘兮兮说让你保密的人，心底是恨不能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一样。
“没。”奈何遇上的人不想勾。
“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认出你是撒加的吗？”越不想知道越想说。
卡诺努力绷住脸：“认错人了，我不是撒加。”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一拳把我打倒？”认错了人，自然也就亲错了人，两重罪过没人饶得了。
“摔得没力气。”卡诺慢悠悠。
“现在有力气吗？那你现在可以打我了。”
竟有人没事讨打？卡诺翻个白眼不屑一顾。
“你打我吧。”牵过他的手放在心口，“我骗了你，安德郡时就认出来，想说又有顾忌。”
卡诺抽了抽手，铁箍一样：“放开。”
艾俄洛斯笑了笑：“还说不是撒加……就像现在一样，撒加每次说放开时，手都不会用力……”
砰——啊——一拳正中脸上，结结实实，十分的力道，没有一丝保留。卡诺的脸还是那么白——但能想象皮之下被说破的恼羞成怒，艾俄洛斯整了整鼻子苦着脸：“我也还是这么不长记性，明明知道你会出手……”
卡诺哼了一声，再不理会。
“算啦，既然不愿承认，那我就继续叫你卡诺好了……”
拆开的盒子，再合上就别扭了，既然已经认出，再敷上假的代号也不对劲了，卡诺瞪视牢门闷了一句：“爱叫什么随你。”
不正是变相地默认了么，艾俄洛斯窃喜。
“撒加，那，我能睡你腿上吗？”两只眼睛亮极了，像夜里的贼一样，得寸进尺腻过去。
“……滚！”
好一会儿听到艾俄洛斯沮丧的声音：“我想过很多场景，比如在哪个深林里、比如你到达易州之后，忽然叫你撒加，给你一个惊喜或者吓你一跳都行——想不到是现在这个样子。”
毫无悬念、毫无新意、毫无反应。
“撒加，我能看看你的脸吗？”
卡诺，当然也就是撒加，极坚定地摇头：“不行。”
“不看也行，反正我心里已经看了百八十遍了。”迟疑了好一会儿，慢慢地说，“一开始想着送你到易州就够了——难怪说要一不做，二不休，既已开始，现在想停都停不下。”
语气有些伤感，撒加沉默了
“你掉下去时，一瞬间我就想，如果撒加死了，我活着有什么意义呢？”手心很暖，侧身凑上前，出其不意，叭的亲了一下，清脆的响。
想不到竟如此放肆，撒加伸手就推，艾俄洛斯眼疾手快，按住他的手一腿跨过去——双脚跨开一下子坐在撒加的大腿上。
撒加大惊，奋然一推。
艾俄洛斯啊的一声，脸色一变——他的后背全是伤口，哪里经得起这样推搡——撒加心口一紧，连忙收了手，推也不好、抱也不好，只得由他坐在自己直直的腿上。
两人脸对脸，鼻对鼻，心口对心口。
声色俱厉：“下去！你……丢人不丢人！”
另一个神色黯然，抚摩撒加的脸：“当时我的想法就是，如果重新活一次，我要和你过一辈子，一天都要不要少。既然可以一起死，为什么不能一起活呢？不知道还剩下多少时间，我想好好看看你。”
竟然是这种楚楚可怜的声音，如同一泼冷水下来，听见热铁‘呲’的一声只剩冒烟，撒加满腔尴尬的怒火成了强弩之末，压低了声音：“先下来，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
手心的脸发烫发烧，艾俄洛斯不禁莞尔：“又有什么关系，他懂得不比你我少。”
“……下来！猪一样重！”
“好吧。”
答应得这么利落？
撒加的腿陡然一轻，腰却一重，耳边一阵热气呵过：“那你坐到我腿上，好轻啊！”
“滚……唔！”
无论哪一个夏天的清晨，都有一种美好而略带潮湿的味道，即使在牢里。
这个牢很干净，而且很雅致——雅致这个词真不适合牢狱，但又真的很适合这里——阳光很好，牢门牢窗都很秀致，泛出温润的粉色光泽；地面比雪还白。如不是冷酷的铁锁冷光晃晃，几乎让人怀疑是招待上等客人的客房。
既然有如此别致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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