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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3恐怖系列-夜半笛声-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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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翠:
  你好。这是一封来自地狱的信,如果你现在感到害怕了,那就立刻把它给烧掉吧。
  还记得我的眼睛吗?
  或许,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其实在七年的岁月中,我一直都希望你不再记得我了,希望你彻底地把我给忘记了。但很遗憾,你并没有忘记我,恰恰相反,你还为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我想我永远都无法补偿我对你造成的伤害。
  池翠,我曾经说过,这是一个错误。当我们第一次在地铁书店里相遇的时候,这错误的种子就已经埋下了,我想逃避这错误,但是,我无路可逃。我承认,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你。我曾一次又一次地警告自己不要走进地铁书店,但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双腿,我的感情和我的理智在做着激烈的搏斗,最后我失去了理智。
  理智一直都在警告着我,我是不能和你在一起的,因为——我是一个“瞳人”。
  所谓“瞳人”,就是眼蝇蛆细菌的人体试验品。1945年的夏天,日本军方制造了夜半笛声事件,他们用笛声控制了一百多个孩子的精神,然后将眼蝇蛆细菌注入了孩子们的眼睛里。眼蝇蛆很快就侵入了他们的大脑,孩子们的脑细胞被吞噬,迅速地惨死在地下。但是,有一个男孩出现了异常情况,当眼蝇蛆细菌入侵他大脑以后,并没有吞噬脑细胞,而是在大脑半球的顶叶部位停留了下来,并且长期寄生在这个位置。其他所有的孩子都死去了,只有这个男孩奇迹般地幸存了下来,并在眼睛里留下了重瞳的印记,日本人故而将他称之为“瞳人”。不久以后,日本就宣告了投降,这个男孩趁着日本人内部的混乱逃了出来,成为了夜半笛声中的唯一生还者。但当他回到家后才发现,他的父母因为一起轮船沉没事故而遇难了,而他已经没有其他亲戚了。
  可怜的男孩成为了流浪儿,他只能回到了地下,生活在一间地底的小屋子里,依靠捡食人们丢弃的食物为生。五十年代所流传的“鬼孩子”故事,其实指的就是这个男孩,因为他总是在黑夜里出没,而且行为诡异,所以被别人误以为“鬼孩子”。当这男孩长到二十岁的时候,终于离开了地底小屋,他隐姓埋名地生活在茫茫人海中,甚至后来还结婚生子。
  现在你应该猜出来了,我就是“瞳人”的儿子。当我一出生的时候,我的眼睛里就有了重瞳。小时候当我看着别人的眼睛,就能感觉出他人内心所想的事情,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读心术。我从小就能令人大吃一惊,但我并不感到快乐,因为,我脑子里的东西常常给我带来痛苦。我十二岁那年,父亲脑中的眼蝇蛆开始发作了,他每夜都痛苦万分,没有人能够挽回他的生命。在父亲临死前,他把他少年时代的可怕经历全都告诉了我。父亲死去的第二天,我来到了那片被当地人看作是禁忌的围墙前,我还记得当时有一个小女孩警告过我,但我还是进入了围墙里。当时下起了大雷雨,一个闪电击中了我身边的一棵小树,几乎夺去了我的生命。
  长大以后,我考入了医学院,后来又获得了去美国留学的机会。在美国科罗拉多州的一所大学医院里,我接受了脑部CT扫描,确认了眼蝇蛆寄生在我的大脑半球的顶叶中,并且有可能遗传给下一代,其遗传概率是百分之五十。但更可怕的是,这种病无法治愈,再用不了多少年,我的整个大脑就会被眼蝇蛆所吞噬,就像我父亲的死一样。我彻底绝望了,既然如此,不如早点死去少一些痛苦。
  当时,我已经拿到了绿卡,但我还是选择了回国,我回来的目的只有一个,也就是为自己准备后事。回国以后,我终日像一个活死人那样在地铁中游荡着,只为了消磨自己的生命。就在这个时候,我遇到了你。
  现在你应该明白了,为什么我说这是一个错误。
  但是,更加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就当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以后,眼蝇蛆细菌从我的脑子里扩散了开来,侵入了我全身的皮肤,我的脸上逐渐开始腐烂了,就像被浇过了硫酸一样。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我变成了电影《夜半歌声》中的宋丹萍,镜子里的我变得面目全非,就连我自己都不认识了,看上去就像是一具腐烂尸体的脸,我只能戴上了口罩生活。我这个样子还能再见你吗?不,我和你在一起,只会加深你的痛苦,我决定永远地离开你。
  为了让你断绝对我的思念,我必须让你以为我早就死了。我甚至为自己买下了一块墓穴,在墓碑上刻着一年以前的日期。我还猜到你一定会来我家找我的,所以我花了一大笔钱,请来了一位专业演员。我让这位演员冒充我的父亲,他在我的家里住了一段时间,终于等到你来了,他编造了一番关于我早已死去的谎言,并指点你去我的坟墓。
  就这样我欺骗了你,我希望你就当我只是一个幽灵而已,然后再彻底地忘记我。我知道这样你会很痛苦,也对你很不公平,但我已别无选择。或许,我的前世就是《夜半歌声》里的宋丹萍。不久以后,我又回到了美国,隐居在科罗拉多州的高山上。
  在那片荒芜人烟的地方,我与世隔绝地度过了七个年头,唯一接触的就是当地的印第安人。我也努力想要忘记你,但我始终都做不到,许多个夜晚都会梦到你。我感到深深的内疚与痛苦,我欺骗了你,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虽然我离你有万里之遥,但我感到我的心就在你身边,我终于意识到,我只是在逃避而已。七年来,我的身体也每况愈下,脑子里的眼蝇蛆不断地折磨着我,我知道——我快要死了。
  在我死以前,唯一的愿望就是想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而且,我也不愿意死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于是我决定回家。在一个星期前,我终于回到了祖国的土地,当通过边检的时候,我揭下口罩把他们吓了一大跳。我又回到了这座城市中,但我已不能生活在人们中间了,我被当作了一个幽灵,一个活着的死人。反正我是快要死的人,我索性潜入了地下,这里的地下管道如同迷宫一般。但我很幸运,意外地发现了几十年前我父亲住过的地下小屋。于是,我就住在了这间屋子里,头顶束着古代男子的长发,穿着白色的长袍,就像古墓里的尸体那样昼伏夜出。
  就在昨天晚上,我在地下游荡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小男孩,他有着和我一样的眼睛。我把他从地下又送回到了他家里,却发现他的妈妈就是你——他是我们的儿子。
  天哪,我到今天才刚刚知道。那晚的错误,使你为我生了一个儿子。如果在七年前,我知道你有了孩子的话,我是绝对不会离开你的。我犯下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当年我不应该欺骗你,但现在已无法挽回了。七年来,你一定为此而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独自承受了这个痛苦,而我却在科罗拉多的山上虚度光阴。我真恨我自己。那个晚上,我看到你正熟睡在床上,你依然那样美丽,而我却是一个行将就木的幽灵,我没有资格再来打扰你的生活,就让我在地下自生自灭吧,也算是命运对我的惩罚。我把儿子悄悄地放在你身边,然后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你。
  两个小时前,我在地下遇到了一个人。也许这件事情与你无关,但我还是写在信里吧。那个人是我的孪生兄弟,池翠,真对不起,我到现在才告诉你。我的父母很早就离婚了,我跟了父亲,而我的双胞胎哥哥跟了我母亲。我也没有想到,会在地下管道里遇到他,但我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我差点没把他给吓死,我只能把我们兄弟小时候的事情都说出来,他才相信了我。命运是多么不公平,我从父亲那里遗传了眼蝇蛆病,而我的孪生兄弟却非常健康。科罗拉多的医生说过,“瞳人”遗传给下一代的概率是百分之五十,双胞胎中有一个遗传,而另一个不遗传,而我正好是遗传的那一半。反正我要死了,我就把我们之间的事情都大致地告诉了他。请原谅我,我只是想有一个当着别人的面倾诉的机会,说出来以后心里反而能好受些。
  现在,我又孑然一身了,让我在地底静静地死去吧。在我死以前,我唯一的愿望是让你知道,你儿子的父亲不是一个幽灵,告诉他一切的真相,并且找一个好医生看看他的脑子,但愿他没有遗传我的病。万一他真的是最后一个“瞳人”的话,你一定要给他做脑神经手术。趁着他现在年纪还小,脑子里的眼蝇蛆还不是很深,或许还有机会救他的命。池翠,我已经无能为力了,但你一定要救他的命。
  这封信终于写完了,我很快就会把信投到你楼下的信箱里,但愿你很快就会收到。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千万不要伤心和痛苦。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你终于可以摆脱关于幽灵的阴影了,你可以大声地宣布,你儿子的父亲是个人。你也不要到地下来找我,第一,这地下管道太复杂了,你是找不到我的;第二,恐怕我写完这封信后不久,死神就会来把我带走。我已经察觉到了,我的生命还剩不了几十个小时了。还记得我送给你那本《卡夫卡致密伦娜情书》,还有那块绣着笛子的手帕吗?好好地保留它们,将来留给我们的儿子。最后,祝你幸福。
  或许,我永远都不能偿还我对你犯下的罪孽。你就把这封信,当作是我向神的忏悔录吧。
  永别了,池翠。
  爱你的肖泉
  念完最后一个字,池翠的眼泪已经缓缓地滴落到了信纸上,她的手轻轻一抖,信纸飘落到了地上。小弥捡起了信,轻声地问:“妈妈你为什么哭了?”
  她怔怔地看着儿子,嘴唇颤抖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因为世界上最爱我的一个人死了。”
  “他是谁?”
  “你的爸爸。”
  池翠伸出手把儿子揽在怀中,她浑身都瘫软了,眼前浮现出了地下军火库里的那一幕。当风桥扬夫按下定时炸弹以后,她喊出了绝望的救命声。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突然出现了一个幽灵一样的人,他的脸上像死人一样腐烂,头顶束着长发,穿着白色长袍。这个地下幽灵砸开了紧锁的铁门,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和风桥扬夫扭打在一起。池翠还记得他刚冲进来时,紧盯着自己的眼睛,当时她只感到一种恐惧,根本就没有察觉出,在他那双眼睛里饱含着一股深深的爱。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原来这个“幽灵”就是肖泉,他用自己的生命拯救了她。在那个黑暗的地底,他为池翠打开了那扇逃生的铁门,又紧紧地和老恶魔风桥扭打在一起,这一切都是为了他所深爱着的女人。
  此刻,她已经泣不成声了。她咽着眼泪对儿子说:“小弥,过去我一直对你说——你的爸爸,是一个盖世无双的英雄,他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但小弥你放心,你爸爸一定会回来的。在你和妈妈最危险的时候,他会踩着七彩的云霞,披着满天的星斗,来拯救我们。现在妈妈告诉你,这些话都是真的,你爸爸确实来过,在黑暗的地底,妈妈最危险的时刻,他踩着七彩的云霞,披着满天的星斗,像一个真正的英雄那样,用自己的生命拯救了我们。”
  “他是我的爸爸——那个幽灵?”
  池翠捂住嘴巴点了点头。小弥也想起了那间地下小屋,在幽暗烛光的照耀下,那个脸部腐烂了的“幽灵”,用一种特殊的目光看着他,男孩忽然明白了,这种目光叫做父爱。
  “我记起来了,那天也是他把我从地下送回到了家里。”小弥的重瞳紧紧地盯着妈妈,“我觉得,他的眼睛和我很像。”
  池翠看着儿子的瞳孔,不知道该如何向儿子说清楚这件事。但她明白,这一回肖泉是真正的死了,在地下深处的军火库里,同老恶魔风桥扬夫一起被炸得粉碎。瞬间,她的耳边似乎依然回响着地底的轰鸣,在震耳欲聋的爆炸中,仿佛夹杂着肖泉的声音。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或许他根本就不想让池翠认出他来,最终成为埋葬在地下的泥土——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她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深深的恐惧,她缓缓地转过头看了看窗外,雨点依旧敲打着玻璃,发出奇异的声响,仿佛是某种冥冥的暗示。
  既然肖泉已经死在了地下,那么他怎么又回来了?
  不——那个人不是肖泉!
  她立刻打了一个冷战,仿佛整个人都沉到了水中。大雨使房间里充满了一股潮气,池翠的呼吸不由得急促了起来,她默默地问自己:如果那个人不是肖泉,那他又是谁?
  难道他才是幽灵吗?
  池翠感到浑身的皮肤都起了鸡皮疙瘩,她抱着自己的肩膀颤抖了起来。她似乎感到那个人的手还在她的身上抚摸着,但现在她只觉得一种肮脏与恶心的感觉。
  她想起那天深夜,这个酷似肖泉的男人,像幽灵一样造访了她的家。她立刻就失去了理智,把他当作了归来的肖泉,发疯似的和他度过了一夜。她太想念肖泉了,每个夜晚都梦想重温这一刻,在七年的漫漫岁月中,她就像个寡妇一样默默坚守自己的贞操——可是,那个人竟然不是肖泉!
  为了相信他就是归来的肖泉,她甚至还自欺欺人地臆想了一通关于“活死人”的推理。池翠忽然觉得,自己是普天下最愚蠢最幼稚的女人。那个男人来到她身边,已经足足有半个月了,他们每夜都睡在一起,就像是小别后的新婚夫妻。她不敢想象这是真的,只觉得自己原本纯洁的身体,已经被来自地狱的撒旦玷污了,七年的艰难的坚持,最后换来的却是深深的羞耻。
  池翠又想起了他的那些反常举动,他烧掉了当年肖泉送给她的书和手帕,它们已经变成了灰烬,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他毁灭了池翠最宝贵的东西,她却饶恕了这罪恶的行径。而真正的肖泉在给她的信里,恰恰希望她能够好好保存书和手帕,池翠痛苦地摇了摇头,她不能饶恕自己。
  怪不得小弥用那种敌视的目光看着他,而她居然还强迫小弥要叫那个人“爸爸”。但只有儿子的眼睛不会被欺骗,从一开始小弥就看出来了,那双重瞳可以洞穿一切邪恶。
  不仅仅是这些,还有那支藏在吊橱里的笛子。瞬间,池翠的眼前又浮现起了刻在笛管上的“小枝”二字,那两个字里包含着邪恶与死亡——夜半笛声。现在池翠明白了,这支笛子就是他带进来的,他才是真正的地下幽灵。
  他究竟是谁?
  此刻,池翠真想跳到大雨中,去洗刷被幽灵玷污了的身体。但她知道自己已经洗不干净了,或许只有死亡才能为她解脱。
  直到这时候,她才突然发现小弥不见了。几分钟前儿子还在她的怀中,现在却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她感到自己快要崩溃了,却忽然发现里间的灯正亮着,于是她快步地跑了进去。
  当池翠在卧室里看到儿子时,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她抓住儿子的肩膀说:“小弥,你不要乱跑。”
  小弥却无动于衷,他像一尊雕塑一样呆呆地站着,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墙上。池翠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她顺着儿子的目光向墙上看去——
  墙上挂着一张年轻夫妻的合影。女的穿着一身中式的衣服,显得妩媚动人。而男的则戴着一副眼镜,在镜片的背后藏着一双深邃的眼睛。
  池翠立刻惊呆了,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双眼睛。
  “天哪!”
  此刻,她只听到自己上下牙齿间轻轻碰撞的声音,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果然是幽灵?
  尽管照片里男人的眼睛隔着一层镜片,但池翠一眼就认了出来——就是他。照片里的这个男人,有着和肖泉完全相同的脸和眼睛,只是他那隐藏在镜片后的目光,少了肖泉的一份忧郁和灵气。
  这是他和肖泉在脸上唯一的区别。
  “就是这个男人。”小弥终于说话了,男孩冷冷地指着照片,“他不是我爸爸。”
  池翠点点头,她紧紧地搂着小弥说:“他的名字叫卓越然。”
  忽然,她仿佛又看见了一群蝇蛆,这些可怕的小虫子在一具尸体的脸上爬行着。她想起了那天清晨,她在大楼天台上发现了小弥,同时也发现了一具几乎腐烂了的男尸——一个叫卓越然的男人。
  当她发现卓越然尸体的时候,他早已经死了十天左右了。
  可是,他怎么又突然出现了?甚至冒充了肖泉,在她的身边生活了足足半个月,并玷污了她纯洁的身体。一想到这里,池翠又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仿佛卓越然尸体上的那些蝇蛆,已悄悄爬到了她的脸上。
  窗外,依旧夜雨如注。
  在这间死者的卧室里,墙上挂着卓越然和罗兰的照片,照片里他的眼睛正藏在镜片后面,冷冷地看着她。
  ——这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恐惧。池翠不敢再看墙上卓越然的照片了,她紧紧地抱着小弥,仿佛自己的整个身体,都赤裸裸地呈现在这酷似肖泉的死人面前。
  幸好在这个时候,她还没有失去最后的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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