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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受着怀里那因为酒精作用而变得滚烫的身子，张起灵觉得自己也在他的传染下浑身发烫了起来。偏偏吴邪还不停的在自己胸口和大腿上蹭着。伸手又把空调的温度往下调了几度，就着月光看着阴影中那沉睡的脸颊，张起灵收紧了手臂紧紧的拥着吴邪，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本以为自己以朋友的身份守在他身边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可是现在却又听到了他喝醉之后自言自语般的真言。有些无奈的皱了皱眉头，张起灵无声的叹了口气。
　　自己，究竟该拿这个磨人的小家伙怎么办呢。


☆、第十三章

　　接到吴邪请假的电话时，胖子多少还是有些惊讶的。
　　吴邪在酒店工作的两年里，无论什么情况，哪怕是上次手臂上受了伤，都没有请过一次假。所以当大清早的接到了吴邪临时的请假电话时，胖子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准这个假。毕竟这都到了要上班的时候了才来请假，临时去哪里找人来替班呢。
　　可是听着吴邪那前所未有过的有气无力的声音，胖子还是犹豫着点了头。　
　　挂掉电话，吴邪摇了摇昏昏沉沉的头起床往厨房走。张起灵已经去上班了，虽然不记得自己昨天到底喝了多少酒，可是就从这客厅里到现在还弥散着的啤酒味来看，估计也不下一件了。
　　太阳穴里的还在突突的跳着，像是脑子里有一根筋在不停的被人拉扯着。歪歪倒倒的扶着墙，脚下仍旧虚浮的吴邪觉得自己还是有些站不稳。
　　迷迷糊糊的摸进了厨房，吴邪前开电饭煲却没看见早饭。皱了皱眉头又打开微博里，依然是空空如也。驴蛋蛋不知从哪里蹿了过来，摇头晃脑的在吴邪脚边蹭。
　　“儿子，你妈早上都没有做饭就走了啊——”声音里是宿醉后的嘶哑，吴邪看着那空荡荡的锅炉，心里也是空荡荡的一片。神智依然有些不清楚，但是吴邪却清楚的记得昨天和霍秀秀的分手的事情。像是已经习惯了肩膀上一直背负着的东西突然被取下了一样，突如其来的感觉让人觉得空落落轻飘飘的难受。
　　驴蛋蛋等着溜圆的小眼睛望着吴邪，伸着舌头哈拉哈拉的，像是在等着吴邪的抚摸。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吴邪蹲□子摸着驴蛋蛋的小脑袋。毛茸茸的温暖触感让空空荡荡的心里好受了些，任由驴蛋蛋一下下的舔着自己的掌心，吴邪被那温热的触感突然惹得有些心酸。
　　“儿子，等着爸做饭给你吃。”拍了怕驴蛋蛋的头，吴邪扶着冰箱站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吃早饭引起了低血糖，靠在冰箱上的吴邪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正闭着眼睛缓着头晕的劲儿，就听见门被人推开了。吴邪睁开眼睛，只见拎着一大袋子东西的张起灵站在自己面前，脸上虽然依旧没有表情，可是吴邪却从那漆黑的眸子里看出了些隐约的担心。
　　“你怎么回来了？”吴邪看着张起灵把那一大袋子东西放在案板上，摇摇晃晃的凑上去一看，全是各种中式的早点。豆浆油条粥鸡蛋包子煎饺一应俱全。“你买这么多干嘛？”
　　“吃。”张起灵说着，拿出一份小笼包塞进吴邪手里，又拿出一杯豆浆放在边上。
　　“你今天不上班？我记得你昨天休假过了啊？”闻着手里小笼包的香味，吴邪空了一整天的肚子叽里咕噜的叫了起来。看了看那白白胖胖的小包子，吴邪却怎么也吃不下。
　　“嗯。”皱着眉头看吴邪迟迟不动口，张起灵又拿起了水煮蛋递给吴邪。驴蛋蛋闻见了香味早已经按捺不住的在两人脚边呜咽着，但张起灵像是没听见一样，只是一直盯着吴邪。
　　看着张起灵递过来的水煮蛋，吴邪叹了口气说道，“你自己吃吧，我没胃口。”心里空空的感觉吃再多东西也填不满。把手里的小笼包放了几个在驴蛋蛋的小碗里，吴邪拿着那杯豆浆就往外走。
　　伸手拉住走到厨房门口的吴邪，张起灵用自己手里的皮蛋瘦肉粥换掉了吴邪手里的豆浆。“空腹不要喝豆浆。”
　　握着手中温热的塑料杯子，吴邪只觉得心里那酸楚竟然一时无法抑制，转过头就走进了客厅窝在了沙发上。
　　在心里悠悠的叹了口气，张起灵站在厨房门口远远的看着吴邪，紧紧的抱着双腿蜷缩在沙发上的样子，像是一头受了伤又不愿别人看到的小兽。
　　紧紧的咬着插在杯子里的吸管，吴邪缩在沙发上慢慢的回想起了昨天霍秀秀的话。虽然自己不得不承认，其实维持着这样一段只有责任没有爱情的感情确实很累，可是自己曾经付出的感情和投入的心意却也是货真价实的。
　　为了她而努力赚钱买房，为了她建立起只属于两人的家庭，为了她逼迫着自己不断变得成熟和强大，为了她戴上了层层假面，可是结果到头来，却因此失去了她。
　　出神的看着对面黑洞洞的电视机屏幕，吴邪只觉得那里面映出的自己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霍秀秀说自己当初答应她的追求是因为寂寞，可是她有没有想过她也曾经终结过了自己的寂寞呢。
　　如果不是因为那场意外，或许没有背负起责任的自己，会早已不知不觉的深深爱上了这个善解人意却又倔强的姑娘了吧。
　　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除了因为那次意外而大吵过一架之外，再也没有过任何的争执了。彼此都在妥协着，配合着对方的步调，却也再没有真正的考虑过对方需要的究竟是什么。没有争执和沟通，这样的感情，原来真的只会一天比一天淡去。即便没有霍秀秀父母的阻拦，也终有一日会崩溃瓦解。
　　可是就算是淡若无物了，也不是不存在的。曾经的欢笑和幸福，在此刻像是洪水一般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把吴邪的心紧紧的攥成了一团。每一个细胞里都像是蛰伏着一根尖锐的刺，连呼吸都会带来行走如刀刃上的痛。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如果两人能多一些交流和沟通，两个人是不是就能真的像自己想象的那样，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呢。
　　可是，人生永远不存在如果。
　　在吴邪身边慢慢坐下，张起灵抽出桌上的纸巾递到吴邪面前。或许吴邪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可是那滴滴落下的眼泪却已经把他膝盖部分的裤子全都浸湿了。
　　一杯粥到现在一点没见下去，抬手摸了摸吴邪的头，张起灵把那已经凉了的粥从吴邪手里生生拿了出来。蓝色的塑料管子头上是深深的牙印，粥就这么停留在那牙印已下，一点没动过。
　　“吴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张起灵只能一边唤着他的名字一边摸着吴邪的头。
　　“我没事儿。”就着腿把脸上的眼泪全蹭在了裤子上，吴邪看着电视机屏幕里映出的黑白的自己和张起灵，轻轻的说道，“我就是想不通而已。”
　　“想不通什么。”一下下的顺着吴邪脑后的弧度抚摸着他的头发，张起灵清淡的声音里是浅浅的温柔。
　　“想不通，自己这么多年到底是为了什么。”紧紧的抱着双体，吴邪把头搭在膝盖上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着，“想不通，我把自己逼到了这个地步，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爸妈一直盼着我成家立业，我也一直这么要求自己。大学毕业之后，所有见到我的同学都说我变了，变得成熟稳重。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根本不想这样。我想肆无忌惮的笑，我想随意的说粗口，我想像以前一样通宵打游戏，我只想做我自己。”
　　“嗯，然后呢？”张起灵看着吴邪双目无神的样子，内心深处不由得隐隐作痛着。
　　“然后？然后我却做不了我自己了。站在前台，我要做一丝不苟亲切温和的主管，站在荼蘼，我要做能让听众满意小花满意的驻唱歌手。对秀秀，我要做负责任的男朋友，对爸妈，我要做孝顺的乖儿子。我拼命想要满足所有人的期盼，可是最终却满足不了任何人。甚至，连我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了。”吴邪低声喃喃着，心底的这些话埋藏了好久，却一直不知道该对谁诉说，如果不是因为张起灵不经意的走进了自己的生活，或许这些话，就要一辈子烂在肚子里了吧。
　　静静的听着吴邪的心声，张起灵沉默了半响，面无表情的说道，“吴邪，你很自私。”
　　愣了愣，吴邪轻轻笑了出来，心里最深处的秘密被毫不留情的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是啊，我很自私。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我是为了满足所有人的期望，可是实际上，”顿了顿，吴邪艰涩的声音里满是自嘲，“我不过是害怕看到他们失望的眼光罢了。”不想面对指责，不想面对批评，不想面对一切会让自己觉得受伤的眼光，便给自己强加了责任的枷锁，而把最真实的自己深深藏了起来。把头深深的埋在膝盖之间，吴邪已经不知道要怎样面对这个被剖开了所有心事的自己。
　　“吴邪。”张起灵伸手揉乱了那一头黑发。
　　“嗯？”闷闷的声音里还带着些鼻音。
　　“我对你，没有期盼。”淡淡的说着，张起灵知道吴邪一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你就是对老子有期盼老子也懒得理你。”低低的笑了出来，吴邪晃了晃头想要把张起灵揉着自己头发的手甩下去，“别摸老子头，老子不是驴蛋蛋！”
　　“我知道，你是吴邪。”并没有放开手，张起灵的掌心轻轻搭在吴邪的头顶上，带着温柔的力度和安定的力量。
　　吴邪点点头，心里那空荡和失落的感觉已经渐渐散去了不少，虽然仍旧残留着窒息一般的痛觉，可是吴邪知道，自己一定可以让这种感觉淡去。就算没有了逼迫自己戴着层层面具的理由，就算没有了自己要去承担的责任，可是自己仍旧必须走下去。
　　前台主管也好，酒吧驻唱歌手也好，父母的乖儿子也好，无论是否会辜负了谁的期盼，自己都必须带着最真实的自己，勇往直前的走下去。
　　因为，我是吴邪。
　　漫天的彩霞像是锦绣的绸缎一般，将天空包裹的顾盼生姿。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已经是华灯初上，结束了一天繁忙的工作，每个人都步履匆匆的奔向那盏只属于自己的灯火。
　　坐在荼蘼的吧台前，张起灵静静的看着坐在话筒前轻声哼唱的吴邪。头顶上橘色的灯光照映着他柔和的面颊，黑亮的瞳仁里是清澈透亮的光芒，嘴角那一抹温暖的笑意，像是破晓的阳光。
　　“他就这么和那姑娘分手了？”黑眼镜放下手中的酒杯，有些怀疑的问着张起灵。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让小邪真跟霍秀秀过一辈子？”解语花瞪了黑眼镜一眼，“他俩早就该分手了。”
　　“嘿嘿嘿，对对对，小花说的对~”谄媚的笑着，黑眼镜的手不老实的搂上了解语花的腰。
　　直接伸手在黑眼镜的胳膊上掐了一把，解语花转头看着张起灵说道，“小哥，以后小邪真的就靠你照顾了。”其实这张起灵对吴邪的小心思，解语花一早就看出来了。原本只是跟着黑眼镜来的人现在变成了跟着吴邪瞻前马后，就算一开始只是因为寂寞而产生的好奇，但是到了现在，恐怕那好奇也已经变质成了其它。
　　张起灵点点头，手中的柠檬水在灯光下慢慢的向上冒着透明的小气泡。
　　“我说哑巴张，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小天真拿下啊？”黑眼镜用胳膊碰了碰张起灵，示意他别再盯着吴邪看了，“回回神啊，你看你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不急。”张起灵回过头盯着天花板，脸上仍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这都快小半年了还不急？”黑眼镜笑嘻嘻的说着，“话说小天真其实也不是什么都没感觉到啊~”想起那天吴邪在酒吧里的微妙反应，黑眼镜调笑着，“你就不怕他跟别的男人跑了？”
　　“他只能是我的。”淡淡的说着，张起灵微微皱了皱眉头。原本并没有把吴邪掰弯的想法，不管他有没有女朋友，掰弯他，张起灵无论如何都于心不忍。吴邪是恋家的人，如果因为自私的想要掰弯了他而让变得像自己一样失去了家人，张起灵无法做出这样的事情。
　　但是昨晚他的酒后真言，却也打乱了张起灵的心。原来并不是自己动了心，原来并不是只有自己在心心念念着对方。可是这样的心心念念，张起灵却并不能确定到底是因为寂寞久了而产生的依赖，还是因为和自己一样的感情。
　　“那你就加油吧。”解语花让调酒师又给张起灵兑了一杯柠檬水，“小邪是个死心眼，虽然现在他和霍秀秀分手了，但是一时半会儿他肯定不会接受新的感情的。”转过头瞪了一眼黑眼镜，“更不会别人的男人跑了的。”
　　“嗯。”张起灵点点头，吴邪固执的性格他已经感觉到了，即便现在的吴邪已经没有了不得不肩负的责任，可是他强行给自己戴上的面具，并不会那么容易脱下。　“说起来，哑巴张你到底看上小天真什么了？”黑眼镜轻挑的笑着，“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你压根就没把小天真是谁给记住吧？”
　　“天真无邪。”张起灵不假思索的说。
　　“我现在真的是开始佩服你了，”解语花有些感叹的看着张起灵，神色里满是感慨，“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说过小邪了，甚至我都觉得他变了。”
　　“他不会变的。”清淡的嗓音里满是笃定。张起灵看着曲终站在话筒前向酒吧里的客人弯腰鞠躬的身影，神色里是轻缓的温柔。虽然自己认识吴邪才不过几个月，但是却已经深刻的明白，无论吴邪戴上了多少假面，他的内心从来未曾改变过。
　　而就是这种在自己面前不经意显露出的内心，才让自己都无法克制想要把他收入怀中的冲动。尽管开始的接触只是因为好奇，随后的习惯只是因为寂寞，张起灵自己也曾怀疑过，自己对吴邪的感情是否只是因为长久的孤单在体验到了温暖后才舍不得放手。
　　但是到了现在，从每一个夜里的拥抱，每一天的三餐，每一句的言谈，从吴邪对自己毫无防备的敞开了心扉，从自己对吴邪每一次的心悸。张起灵已经明白，能刺破自己内心的壁垒，能让自己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幸福的人，除了吴邪，再无其他。这样的感觉，不会是因为寂寞，而是因为爱情。
　　而至于吴邪是不是和自己一样的心情，张起灵却仍旧不能确定。所以，就暂且这样下去吧。只要能陪在他身边，无论在他心里是以什么样的身份。
　　但若是吴邪有朝一日能拥有和自己一样的感觉，那么自己，也定将陪他走完这一生。无论前路会有多坎坷，自己都绝不放手。
　　清澈的吉他和弦再一次响起，在吴邪的低吟浅唱中，天色悄然昏黑。白天里灰扑扑的钢筋水泥在霓虹的装点下，溢彩流光摇曳生姿。
　　这是个日渐冷漠的城市，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厚厚的假面。但是若有一人能让你毫无戒备的展露最真实的自己，那么这个人，是不是就是那命中注定的轨迹呢。


☆、第十四章

　　当吴邪一如往常的按照排班表出现在前台时，胖子正在教着云彩怎么扫护照。八月下旬的时候外宾特别多，要是云彩还不能独当一面的话前台就算是三个人也忙不过来。
　　看着吴邪穿着工装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时，胖子看着吴邪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地方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盯着看了半天，却怎么都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小天真，你昨儿个，没事儿吧？”胖子试探的问着，昨天大清早的请假电话真是太突然了，胖子估摸着除了跟女朋友分手之外，应该就没别的事情能让吴邪这么失态了。“怎么回事儿啊？”
　　“胖子，昨天挺对不起的。”放下手里的房卡，吴邪转身看着胖子有些歉疚的说，“以后不会了。”
　　“嗨，没事儿没事儿，两个人也不是忙不过来。”胖子拍了拍吴邪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问道，“小天真，不是胖爷我乌鸦嘴，你别是和你女朋友黄了吧？”
　　轻轻叹了一口气，吴邪点了点头。原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平静的面对了，可是在胖子提起女朋友三个字的时候，心里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泛上一阵窒息的痛。
　　胖子没想到自己竟然还真的就说中了，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吴邪，“那啥，小天真，你要是有在咱酒店看的上的，你就和胖爷说，保证让你马到功成！”顿了顿，又还是小声的补了一句，“不过云彩就算了哈~”
　　吴邪听着胖子的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就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动这个念头的。”
　　“嘿嘿，那就好~”胖子自己也憨笑了起来，“那天云彩还跟我说，你和你女朋友，不是，前女友怎么恩爱呢，又是带饭又是怎么的，我真怕你这下子扛不住。对了，你俩分手了那你住哪儿啊？”
　　“看来你和云彩还是有进展啊，她连这个都和你说了？”女孩子的话果然还是靠不住，云彩明明说不会说出去，可是竟然搞的连胖子都误会自己是和霍秀秀同居了。有些无奈的看着一脸得意的胖子，吴邪摇了摇头说，“胖子，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我的室友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