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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里，古德里安颓然的吐了一口气。无论如何，现在隆美尔的命运都不在自己关心的范围内。反正知道他不会真的有事就好，最多不过是被开除军籍而已，元首总不会当真审判隆美尔。
　　“目前的本证很难让我们确认斯派达尔是否与密谋活动有确实的关系。所以当前情况下，应该由原告提出反证。”
　　“没错，这个案件不能轻率的下结论，应该重新加以审理，慎重考虑。”
　　古德里安和寇彻海姆你一言我一语的为斯派达尔进行辩护。这让一开始自信满满提出指控的卡尔登布鲁纳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寇彻海姆的论点让皮球又被踢回到了秘密警察那里。至少暂时，斯派达尔安全了，只要法官们都坚持这个观点，他就不会被踢出陆军，而寇彻海姆和古德里安都是这么打算的，尽管目的不同，但他们都不想将斯派达尔交给人民法庭。
　　斯派达尔没有被审判，但这相对的，直接把隆美尔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而这个时候，因为苏军大规模的进攻，东普鲁士告急，这个坏消息让病中的元首挣扎着起了身。在处理苏联人进攻的同时，他也发现隆美尔的前途问题已经不能再拖延了。虽然棘手，但必须提上日程了。因为对隆美尔不利的证据非常齐全：霍法克中校在处决之前写下了书面证言，声称隆美尔曾让起义的人相信，如果阴谋能得逞，他可以算一份。
　　但元首依然不打算就此判定隆美尔的罪行。他决定先对隆美尔做一番试探。他知道隆美尔已经返回了赫尔林根的家中。于是在法庭听证会后第三天，也就是10月7　日，他让凯特尔元帅给隆美尔家里打电话，要他到柏林来。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接电话的隆美尔的老副官艾丁格这样向隆美尔转述凯特尔的要求：“他说他们会派一辆专列到乌尔姆来接您去参加一个重要会议。他还定好了固定的日期，是三天后，也就是10月10日。”
　　隆美尔最近才说服米尔希，让他一个人回了家中。但他依然心情郁郁，不知道是因为最近和古德里安的不期而遇，还是和米尔希的分别，又或是由于施蒙特的去世和斯派达尔至今的杳无音讯。现在凯特尔传来的这个消息让他的心情更加糟糕，没有米尔希的提醒，他越发的桀骜不驯。对于最高统帅部长官的通知他也只是报以一声冷哼：“我才不会再上当呢，我现在已经认清了这些家伙的真面目，我到了柏林之后绝对活不了。”
　　既然决定不去柏林，隆美尔便给凯特尔回了电话，但接电话的却是威廉布格道夫将军。隆美尔对他并不陌生，布格道夫是他从前在德累斯顿步兵学校的老战友，他接替了死去的施蒙特的职务，担任陆军人事处处长和元首的首席副官。但这位老友并不能减轻他内心的狐疑和不安，他略微紧张的询问着：“这是一次什么会议　”
　　“元首命令陆军元帅凯特尔和您讨论您的未来。”布格道夫说的很明确，可隆美尔依然觉得这是个不祥的预兆。所以他依然决定拒绝：
　　“恐怕我来不成，我在10号那天和专家们有个约会，他们说鉴于我的健康情况，一定不要做长途旅行。”
　　“既然您这么说，我会转告元首和凯特尔元帅。”
　　放下电话，隆美尔尽量让自己保持着面容的平静。但实际上他的心里拧成了一团，完全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他知道自己该询问一下米尔希，但是听说米尔希最近刚刚被解除了最后一个职务，退入了预备役，这个时候用自己的这些小事去麻烦心情不好的他，未免太不体谅人了。其实最好的办法是询问古德里安，身为总参谋长的他一定知道些情况。但是，隆美尔根本不想这么做。他突然想起，自己当时多买的那双鞋依然躺在自己的卧室里，还没被自己扔出去。
　　“我……我花钱买的东西，好好的，干嘛要因为那个家伙扔了？我才不这么败家呢。”隆美尔喃喃自语着，终于找到了一个不用扔那双鞋的好理由。他决定不去考虑这个问题，当务之急是找医生开一份不能长途旅行的证明。
　　隆美尔并不知道，正是这些不引人注意的小事加重了元首的疑心，也不知道，实际上古德里安在法庭上的意见加速了他的死亡。
　　


627


我死之后



　　在隆美尔拒绝去柏林以后，接踵而来的琐碎小事始终困扰着他。作为陆军元帅，他终生都可以享有一辆轿车，但凯特尔近来通知他，要把他的斯托奇大轿车调走，留给他一辆煤气推动的小型BWM轿车。这让隆美尔感到一丝惶恐，他觉得这仿佛是一个预先的警告，甚至不断怀疑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也会步克鲁格的后尘。
　　“埃瓦啊，我彻底退休了。”好在来自米尔希的电话多少缓解了隆美尔紧张焦虑的心情，尽管对方通报的不是个好消息，但他的口气很轻快，并不显得感伤，“这下我有多多的时间陪你了。”
　　“是吗？那我该说恭喜你吗？”隆美尔忍不住笑了，米尔希总有办法让他的心情变好，对比古德里安，那家伙从来只会让自己的心情变糟。
　　“哈，当然可以恭喜我啊。”米尔希笑嘻嘻的声音感染了隆美尔，他这段时间头一次觉得心情格外的开朗，“埃瓦，再过一个星期我就去赫尔林根见你。”
　　“为什么要过一个星期？现在不能来吗？”
　　“还不是戈林那家伙，他让我陪他去视察。这样也不错，等我回来以后，什么Me262啦，V1啦，就都和我彻底没关系了。只有小埃瓦和我有关系，这样多好。”
　　“去，谁和你有关系？”隆美尔笑着，只是心里莫名的感到不安。
　　“埃瓦，想想以后，我也去赫尔林根，就在你家旁边买座房子，我们住邻居。每天早晨我都去你家叫你起床，然后我们可以一起去骑马，或者去晨练。等太阳升高了，你可以来我家，我给你做早饭。吃完饭我们可以一起写回忆录。如果不想写的话我们就一起看看报纸读读书，听听广播。下午我们可以到处逛逛，躺在草地上晒太阳。晚上我们抛硬币决定是你来我家还是我来你家。我们还可以结伴去旅行，尤其是战争结束后，我们就能出国旅行了。多好的生活啊，光是想象就那么美好。”米尔希的想象让隆美尔都对此心生向往，但这种美好的憧憬还是没能压住心中的惶恐。
　　“埃哈德，我很怕……”
　　“嗯？怕什么？”
　　“我怕……我活不到你说的那个时候。”
　　“埃瓦！”米尔希的声音听起来惊慌恐惧，显然是不想听到隆美尔说起任何关于死亡的话题，“不要说这种话！”
　　“可是他们已经找到我头上来了，你可能再也见不到我了。”隆美尔喃喃的低语着，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埃哈德，虽然我能平静的面对死亡，可是，我并不想死。”
　　“埃瓦，你不会死的，没有谁会死！你会活得好好的，我们以后会在一起呢，你一定要记住，我们还有未来呢。”
　　“未来？那不是属于我的。埃哈德，要是我死了，你就把我埋在……”
　　“埃瓦，我不要听！”米尔希的表现活像只鸵鸟，似乎这样就能阻挡一切的恐惧，就能驱散心头的慌乱。
　　“埃哈德……”隆美尔轻轻叹了口气，“我现在说的可是我的遗嘱呢。”
　　“埃瓦，没有什么遗嘱，你答应我，要好好和我一起活下去。你答应我！”
　　“好，埃哈德。不过你要记住，如果我真的死了，你就把我埋在海德尔堡，或者海登海姆，我的出生地。嗯，现在我住的赫尔林根也可以，这三个地方，随你挑一处。记得啊，我不要葬在那种宏伟的公墓或者繁华的场所，只要选个小小的僻静的地方就好。我当真不觉得葬在那种奢华的地方是件盛事，说起来，我也只不过是个名不出众、寂寞孤独的人而已。”隆美尔忧伤的注视着窗外，秋意侵蚀着如画的风景，染黄了枝头的树叶，摧枯了一地的绿草，沁凉的风带走了夏日最后的一丝暖意，预示着寒冬的即将来临，让一切都变得那样萧索寂寞。
　　“埃瓦，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你也不会寂寞，视察一结束，我马上就来赫尔林根陪着你，陪着你变老。我向你保证，你永远都不会寂寞。我会死在你后面，在你死的时候陪着你，这样你就不会害怕。等你死了，我会陪着你的墓，每天和你说话，这样你就不会孤独。等我也死了，就让他们把我埋在你身边，我会去找你。这样我们在天堂里都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米尔希的声音颤抖的厉害，隆美尔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哭了。这让他的视线都一阵模糊。他努力想活跃一下气氛，但似乎并不成功：
　　“啊哈，埃哈德，万一你死在我前面呢？”
　　“埃瓦，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的。因为我知道，你比我更害怕孤孤单单一个人。”电话那头，米尔希简简单单的说道。他的视线落在手边威弗尔的照片上，声音也随之沙哑了：埃瓦，说真的，我也不希望自己活得比你久太多，因为这样始终在心里刻着一个人的感觉，实在太累太痛了。
　　“埃哈德，”隆美尔的嗓子哽住了，他的眼眶潮潮的，反复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没让泪珠落下来，“你对我太好了。你没必要这么做的。”
　　“埃瓦，为了你，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因为我爱你。”
　　但在这种风雨飘摇的危急关头，一丁点的爱情都显得太多太奢侈。因为每个德国士兵都在尽全力保卫自己的祖国。他们适合更慷慨激昂的调子。比如伦德施泰特就对西线的士兵下命令，要他们坚持到底，保卫德国的神圣领土！莫德尔元帅则更激进一些：
　　“……只要我们一息尚存，就决不放弃德国一寸土地……任何人不战而退，都是民族的叛徒……士兵们！我们的家乡，我们的妻子儿女的生命系此一战！我们的元首和我们的亲人对他们的士兵是有信心的！我们的德国和亲爱的元首万岁！”
　　在这种时候，任何形式的背叛都可能引起元首的怀疑。在隆美尔拒绝来柏林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对隆美尔的所谓罪行起疑心了。
　　

628


决心已定



　　隆美尔的命运越发变得捉摸不定起来，没有人敢上门拜访他，这让他过得越发寂寞起来。好在10月11日那天，卢格总算来登门拜访他了。
　　“元帅阁下，来一趟您这里真不容易。我的车坏在路上了，最后一段路我是自己走过来的。”卢格一进门就朝隆美尔微笑，心情显然没受车坏了的影响。
　　“卢格！见到你真高兴。”看到老下属，隆美尔也很兴奋。很久都没人来看他了，现在看到卢格，他的心情好了不少。所以他热情的邀请卢格和自己一起吃烤鹿肉。
　　“元帅阁下，您看起来精神好多了。”一边喝着具有乡村风味的菜汤，卢格一边和隆美尔闲谈，他注意到隆美尔并不像他想象着你那样精力充沛，生机勃勃。看起来似乎两个月的休养并没有让他恢复的很好。不过他想到当初埃施医生说过，隆美尔至少得休养六个月才能完全康复，现在看起来还算恢复的不错。
　　“我不觉得这样呢，我的头每天都疼，也没什么精力。”隆美尔依然抱怨自己的头疼，这是个一直困扰他的老问题。
　　“您可以多休息休息。”卢格微微笑着，将鹿肉切成了小块。他注意到隆美尔的左眼睑已经恢复了正常，但视力显然大不如前。
　　“休息？”隆美尔露出一个嘲讽的冷笑，摇摇头，“我等会在和你细说。”
　　等到吃完了烤鹿肉，隆美尔和卢格单独进到书房，斟上一杯香槟后，隆美尔才开始和卢格说起了凯特尔最近给他打电话叫他去柏林的事。隆美尔对这件事充满了疑虑和惶恐：“我拒绝去柏林，我说是因为医生让我暂时不要做长途旅行。如果我同意去那里，我很怀疑我能不能活着见到元首。”
　　卢格猜测隆美尔的意思是他可能会在去柏林的路上遭遇早有预谋的“车祸”，不过他认为事情不会这么糟糕：“我想事情不会发展到那样坏的地步。”
　　“我觉得还是不要太乐观的好，你该知道斯派达尔最近被捕了，而且迟迟没有放出来。我不明白元首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我给他写了封信，说明了我的立场。”隆美尔将自己写给元首的信的副本拿给了卢格，后者看的目瞪口呆。他不敢相信，在这种危急时刻，隆美尔居然会不顾及自身的安全写这样一封信。他实在不知道是该赞赏他的上司品行高尚，还是该指责他不知道保护自己。
　　“您这样做，很伟大。”卢格只能这样说，他默默的喝了口酒，深深叹了口气。他不知道隆美尔这样做是福是祸，所做的只能是默默为他祈祷。
　　“凯特尔说我的轿车即将被调走了，家里也不让我留着卫兵。真不知道他这么做是想干什么。”隆美尔又说起了最近发生的，让自己很恼火的事。
　　“您总要往好处看，至少您的安全暂时还是有保障的。”卢格所能做的只能是安慰。而隆美尔低着头自己嘟囔了几句，然后改变了话题，说起了一些琐事。卢格的心里这才轻松了一点。
　　两个人又随便聊了些别的事情，一直聊到了午夜过后才各自回房睡觉。到了第二天，隆美尔坚持要送卢格到五十英里外的奥格斯堡去。他和卢格坐在后座上，愉快的聊着天。这天早上本来弥漫着大雾，但太阳出来后，雾气渐渐散去，露出了远处青色的山峦和教堂土红的小小尖顶。秋日的微风吹拂在脸上，头顶的白云随着汽车缓缓移动，让人由衷的感到神清气爽。
　　卢格不很记得他和隆美尔聊天的具体内容，大抵是一些愉悦快活的生活小事。但他始终记得他在奥格斯堡下车时隆美尔坐在车里，朝他挥舞着临时元帅杖，笑容开朗愉快：“卢格，回了柏林以后也不要忘了来看我啊。至少要经常给我打个电话。”
　　“没问题，元帅阁下。过一两个星期我就再来赫尔林根看您。”卢格也微笑着挥挥手。但他没想到，这一面就是永别。
　　隆美尔驱车去了奥格斯堡的消息很快就被监视他的秘密警察传到了元首那里。隆美尔犯了一个大错误，他这次的出行和他由于身体欠佳不愿到柏林去的托辞自相矛盾。元首的怀疑越发浓烈了。
　　雪上加霜的是，各种关于隆美尔的秘密报告都随之送了上去。有特务报告说，密谋分子之一的乌尔姆市的市长——卡尔施特罗林——曾去看望过隆美尔，还附有准确时间。而另一名特务报告说隆美尔经常和他儿子一起散步，看起来他的身体并没有糟糕到不能出行。同时送来的还有秘密警察的审讯报告和人民法庭的报告，这些源源不断涌来的文件成了压垮元首对隆美尔信任的最后一根稻草。
　　事实上，元首并不是从心底相信隆美尔是真的打算谋反，他对自己识人的能力还是有信心的。但手边厚厚的一摞文件让他知道，再想忽略隆美尔的问题是不可能的了。他必须对此作出决断，此前对密谋分子决绝的处理现在变成了一个套子，将他套在了里面，使得他无法饶恕隆美尔，比如只将他撤职或是强令他退休。一旦他这样做了，他的威望将会受到损害，人人都会猜测他包庇隆美尔的原因，这种关键时候，决不能容忍这样的流言出现。而隆美尔也不能被审判，至少不能被公开审判，因为它会动摇德国的民心。人们会纷纷询问，这样一位赫赫战功的英雄元帅为何也会反对元首。质疑将会演变成一场灾难。所以隆美尔的事情必须私下里，悄悄秘秘的解决，最好除了自己和必要的执行人，不要让任何一个人知道，包括其他的高级军官和官员。在元首眼里，隆美尔已经变成了他人生中的一个污点，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扩大。现在再来想当初对他的宠爱，简直就像是自己在抽自己的耳光，只有隆美尔的消失才能洗刷干净这个污点。
　　元首的决心已下，隆美尔的命运已经开始进入最后的倒计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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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心已定



　　隆美尔的命运越发变得捉摸不定起来，没有人敢上门拜访他，这让他过得越发寂寞起来。好在10月11日那天，卢格总算来登门拜访他了。
　　“元帅阁下，来一趟您这里真不容易。我的车坏在路上了，最后一段路我是自己走过来的。”卢格一进门就朝隆美尔微笑，心情显然没受车坏了的影响。
　　“卢格！见到你真高兴。”看到老下属，隆美尔也很兴奋。很久都没人来看他了，现在看到卢格，他的心情好了不少。所以他热情的邀请卢格和自己一起吃烤鹿肉。
　　“元帅阁下，您看起来精神好多了。”一边喝着具有乡村风味的菜汤，卢格一边和隆美尔闲谈，他注意到隆美尔并不像他想象着你那样精力充沛，生机勃勃。看起来似乎两个月的休养并没有让他恢复的很好。不过他想到当初埃施医生说过，隆美尔至少得休养六个月才能完全康复，现在看起来还算恢复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