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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疯狂者-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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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如此。”康苏洛说,“想想杰克森·鲍罗克吧,他的东西并不漂亮,但是有一种生命的活力。还有戴安娜·阿伯斯,你觉得她怎么样?”
“她是谁?”辛西娅问。
“是一位摄影师,专门拍摄长胡子的女人以及抽烟的矮女人。”
“哦,”辛西娅使劲想了想,好像想起了什么,她的眼睛突然一亮。“我在一次聚餐会上见过一幅画,当时我在吃开胃菜,那是在一个美术馆里,有一个名叫罗伯特·艾泼索普的人,他专门抓取别人的幻想!不骗你们!这可不是在那些骗钱的杂志里做些假画的勾当,那家伙够卖力的,他超时工作,以便做好生意。你们想象不到,一个人怎么能够从一把用旧的笤帚把上得到那么多的……”
“美泼索普。”安娜冷冰冰地说。
“谁?”“他叫美泼索普,不是艾泼索普。”
“哦,对了。大概是叫这个名字。”
“他已经死了。”
“啊,真的?”辛西娅问道,“怎么死的?”
“爱滋病。”安娜心不在焉地回答,她仍在看罗西的那幅画。“这种病有些地方叫做笤帚把病。”
格特低沉的声音说:“你说你以前见过罗西这幅画,年轻人,你在哪儿见过?那个美术馆里吗?”
“不是,”刚才讨论有关美泼索普的话题时,辛西娅显得很兴奋,现在她的脸颊变成了粉色,嘴角上的酒窝显出了带有防御性的微笑,“不是同一个美术馆,但是……”
“接着说。”罗西说。
“我父亲是加利福尼亚贝克斯菲尔德的卫理公会牧师,”辛西娅说,“我就是从那儿来的。我们住在教区牧师的住所,楼下的那些客厅里挂着各种各样的旧画。有州长,有花儿,还有狗。没人在乎那上面画的是什么,它们挂在墙上,房子里就显得不那么空旷了。”
罗西点了点头,想起了这幅画在商店里时它周围落满灰尘的画架上摆着许多画——威尼斯的平底船、果盘中的水果、狗和狐狸等等。它们挂在那里,只是为了使房间看起来不太空旷。像一只没有长舌头的嘴巴。
“里面有这样一幅画……它叫做……”辛西娅眉头紧皱,努力在回忆着,“我记得它叫做《迪索托遥望西方》。它展示了这位身穿防水帆布裤和平顶帽的冒险家站在悬崖顶上,周围站着这些印第安人。他从茂密的树林往远处的大河望去。我猜这是密西西比河。不过听我说……其实……”
辛西娅犹豫不决地看着她们。她的脸颊越来越粉,笑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耳朵上那一大块十分醒目的白色邦迪好像变成了移植到脑袋旁边的奇怪附件。罗西经常感到好奇,自从她来到姐妹之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为什么男人都如此刻薄。他们这是怎么啦?暴力是遗传造成的吗?还是他们内在固有的,不可理喻的个性,就像安装在电脑里的坏掉的集成电路板那样?
“接下去,辛西娅,”安娜说,“我们不会笑你的。对吗?”
大家都点了点头。
辛西娅把手放在背后,好像一名小学生要在全班同学面前背诵课文。“是这么回事,”她接着说,比她通常的声音要小得多,“那条河好像在流动,这件事让我着迷。这幅画原先挂在一间房子里,我父亲在那里讲复活节前的《圣经》课,我也去上课,就坐在那幅画前,有时一坐就是一个小时,像看电视一样看着那幅画,很可能想看那条河会不会流动。那时我只有九岁或十岁,记不清了。有件事我记得非常清楚,我想,如果它能流动,迟早就会有印第安皮筏子或小船从这里划过,到那时我就会知道。直到有一天,当我进去后,发现那幅画不见了。噢,一定是我妈发现我总是坐在那里看,就……”
“她担心你,就把它拿走了。”罗宾说。
“对,很有可能扔进了垃圾箱,”辛西娅,“我当时只不过是个孩子。罗西,你的画使我想起了这些往事。”
波尔走近了一些。“真的,”她说,“难怪你那么喜欢它。我能感受到你失去爱物的心情。”
所有人都理解似地笑了。罗西也跟着一起笑。
“不仅如此,”辛西娅,“它看起来像那种老式的……像教室里贴的那种画……光线也很暗。除了云彩和她的裙子以外,颜色太暗。我那幅迪索托的画也很暗。除了河流以外,河流闪着银色的亮光。这是整个画面上最引人注目的地方。”
格特转过身对罗西说:“谈谈你的工作吧,听说你有了一份工作。”
“把一切都告诉我们!”波尔说。
“对,”安娜说,“等你说完后,能不能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就几分钟?”
“是不是……我朝思暮想的那件事?”
安娜笑了:“实际上,我想是的。”
8
“这是一间条件适中的房间,是列在我们名单上最好的一间,但愿你会跟我一样喜欢它。”安娜说。在她的写字台一角摇摇欲坠地放着一沓传单,上面号召姐妹之家积极行动起来,参加夏季聚餐会和音乐会,这次活动部分为酬集资金,部分为维持社会关系,还有部分是庆祝活动。安娜拿起一张,翻到背面,迅速地画起来。“厨房在这边,这里是内藏式睡床,这儿还有一个小起居室。这是浴室,小得转不过身来,要想坐在马桶上,就得把脚放在淋浴下面。尽管小了一些,但它却是你的。”
“是的,”罗西低声地说,“我的。”几周以来从来没有过的,觉得这只是一场美梦,迟早会在诺曼身边醒来的感觉悄悄地溜进了她的心里。
“景色很美,虽然不是湖滨大道。但布莱茵特公园也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特别是在夏天。你的房子在二层。邻居是八十多岁的老两口,有点好事,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
“好像你自己在那里住过似的。”罗西说。
安娜耸耸肩膀,完全一副苗条优美的姿势,在房子前面又画上了门厅和一排楼梯。毫不夸张地说,她的草图完全像是绘图员画出来的。她低着头继续说:“这房间我已经去过许多次了。”她说,“当然你并非真这么想,对吗?”
“对。”
“每个女人离开时我都要去跟她们告别,这听起来很过时,但我不在乎,因为这样做很重要。你怎么认为?”
罗西感情冲动地拥抱了她,发现安娜很僵硬,立即就后悔了。我真不该这么做,罗西松开后想。安娜很善良,这一点毫无疑问,而且很圣洁,但有一种奇怪的傲慢,她不喜欢别人在她的空间里。安娜特别不喜欢别人碰她。
“对不起。”罗西退后一步说。
“别犯傻了,”安娜唐突地说,“你喜欢它吗?”
“我喜欢。”罗西说。
安娜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尴尬。她在起居室那个惟一代表窗户的矩形旁边画了个“X”。“你新买的画……你一定要放在这个位置。”
“我一定会的。”
安娜放下铅笔说:“罗西,我很高兴能给你一点帮助,也很荣幸你来找我们。瞧,你又落雨点了。”安娜自上次在这间房子里接见她以来,这是第二次递给她面巾纸,但已经是另一盒了;她想,这间房子里一定消耗掉大量的面巾纸。
罗西拿起一张,擦了擦眼睛。“要知道,你救了我。”她嗓音嘶哑,“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是你救了我。”
“过奖了,”安娜仍是那种枯燥冰冷的声音,“我救了你跟辛西灰摔倒了格特一样,实际上并非如此。你只是抓住了机会,离开了伤害你的那个男人,所以是你救了你自己。”
“无论怎样,我还是要谢谢你。感谢你收留了我。”
“别这么客气。”安娜说。罗西自从来到姐妹之家以来,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安娜·史蒂文森的眼睛里有眼泪。她笑着将面巾纸隔着桌子送给了她。
“瞧,你自己也落雨点了。”
安娜笑了,她用面巾纸擦了擦眼睛,然后把它扔进了纸篓。“我讨厌哭,这是我内心深处的秘密。我经常有这种想法,我已经断绝了念头,结果我又重蹈覆辙。这就是我对男人的看法。”
罗西发现自己一直在想比尔·史丹纳和他那双浅褐色的眼睛。
安娜又拿起铅笔,在刚才画的草图底下草草地写了几笔,递给了罗西。上边写着地址:春藤大街897号。
“这是你的住址,”安娜说,“几乎穿过整个城市,不过你可以乘汽车,知道怎么坐吗?”
罗西含着热泪,微笑着点点头。
“你可以给在这里认识的朋友留地址,将来还可以告诉外边的人,不过现在只有咱们俩知道。”对罗西来说,安娜就像在进行一次精心排练的告别演讲。“别让任何人知道怎么能从这儿到你那里,在姐妹之家人们一般都用这种办法。我跟受虐待妇女一起工作了近二十年后才知道这是惟一可靠的办法。”
以前波尔,康苏洛·德尔加多和罗宾·圣詹姆斯都告诉过她,那是在每天晚上的大快活时间里,这是她们给杂务工作起的名字,其实就是一些治疗课程、社交礼仪一类事情。这是安娜日程表上的内容,也是她订的规矩。罗西觉得没有必要参加。
“你还担心他吗?”安娜问。
罗西有些心不在焉,她定了定神,开始有点不明白她指的是谁。
“你丈夫——你很担心他吗?刚来这里的一两个星期里,你很担心他会追踪到这里,用你的话来说就是‘当场抓获’,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罗西仔细地考虑了这个问题。首先,害怕这个词远远不足以表达她对诺曼的感情;甚至恐怖也太微不足道,因为她感情中涉及到他的部分被其他感情淹没了,这就是:由于婚姻失败而产生的羞耻感、对心爱之物的思念和眷恋(例如摇椅等)、每天都有新鲜内容的自由所带来的欣快感、一个走钢丝者保持着平衡,提心吊胆走过峡谷时的轻松感……
毫无疑问,害怕是她内心感情的主旋律。在姐妹之家的头两个星期里,她总是不停地做着同样的梦:当一辆崭新的红色桑德拉汽车开到路边,停在她面前时,她正坐在门口的一把摇椅里,车门打开了,诺曼走了出来。他穿着一件印着越南南方地图的黑色体恤衫。有时地图下面写着:心在哪里,家就在哪里;有时又写着:身患爱滋,无家可归。他的裤子上溅满了血迹,耳朵上悬挂的是类似手指骨头做成的耳环,一只手上拿着血肉模糊的面具。她努力挣扎着,却像瘫痪了似地无法站起来,只能坐在那里看着他慢慢从人行道上走过来,耳朵上的骨制耳环不停地上下跳动。她按照他说的那样,跟他紧紧挨在一起谈谈。他笑了,牙齿上血迹斑斑。
“罗西?”安娜轻声地叫她,“你好像有点神不守舍?”
“不,”她有点激动得喘不上气来,“我没事。你说对了,我还在怕他。”
“其实这并不奇怪,我想,从某种意义上说,你会一直害怕他,不过只要你记住,你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什么都不用害怕……甚至连想都不用想他,你就会没事的。我要问你的并不是这件事,我想知道,你是不是还怕他会找到你?”
是的,她还是怕。不仅是怕的问题。在过去十四年中,她曾经无数次听他在电话上谈工作,听他和同事们讨论过大量的案子,有时在楼下客厅里,有时在院子里。当她给他们送去喝啤酒和咖啡用的小点心时,几乎没人注意过她。大多数都是诺曼在谈,当他弯下腰,巨大的手掌心里几乎握住了半只啤酒罐,他急躁不安地催促其他人快点说完,压制他们的怀疑,拒绝考虑他们的推断。偶尔他还会跟她讨论案子。当然,他对她的意见毫无兴趣,只想借用他人来反映他的自我。他总是想在绝无可能的时间内得到结果,当一个案子拖到三个星期还没有结果时,他就对它失去兴趣。如同格特在教防身术时所称呼的那样,他把他们叫做杂烩。
她现在还是他的杂烩吗?
她尽可能地相信。她尽了最大的努力。可是……她仍做不到。
“我不知道。”她说,“我头脑的一部分认为,他真想找我的话,早就找到了。另一部分却认为,他可能还在继续寻找。他不是出租车司机,也不是搬运工,他是警察。他知道怎么找人。”
安娜点点头说:“是的,我知道。这就意味着他更加危险,你要特别小心才行。还有一点你必须牢记,你不是孤立的。罗西,过去的你已经永远成为了过去。记住我的话,好吗?”
“好的。”
“真的吗?”
“真的。”
“如果他真的出现,你怎么办?”
“当着他的面把门撞上,锁好。”
“然后呢?”
“打911。”
“毫不犹豫?”
“绝对如此。”她说,这是真心话,但她仍会害怕。为什么?因为诺曼是警察,她叫来的人也是警察。因为诺曼是只阿尔法狗,她知道他能逃脱。还由于诺曼一遍一遍又一遍无数次告诉过她,所有的警察都是兄弟。
“打完911后,你还干什么?”
“我会给你打电话。”
安娜点点头。“你会完全没事儿的。”
“我知道。”她信心十足地说,但是她仍感到有些疑惑,当她在某天黄昏打开门发现是诺曼在敲门时,她在过去一个半月中所有的生活——姐妹之家,白石旅馆,安娜,她新交的朋友们——会淡化为一场白日梦,这种事情会发生吗?
罗西将目光转移到油画上,斜靠着办公室的门,她感到不可能发生。她的油画面朝墙放着,所以只能看到背面,但她仍旧能够看见它,多雷雨的小山顶上那个女人的形象以及山下一半已被烧毁的神庙在她的心里已经变得通体发亮,这一切绝对不是在梦中发生的。她感到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把她的画变成一场梦。
幸运的是,永远不会有人问我这些问题,她露出了一丝笑容。
“安娜,房租多少钱?”
“每月320元。你能在那里住至少两个月吗?”
“没问题。”安娜当然知道,假如罗西没有足够的方法确保她安全地外出,她们就不会有今天的谈话。“这看起来合情合理。即使为了交房租,我也得尽快开始工作。”
安娜手托住下巴,用热切的目光看着罗西。“咱们换个话题,谈谈你的工作。听上去非常不错,不过……”
“这工作太不确定吗?还是来得太偶然了?”其实她在回家的路上已经反复考虑过这件事……与此同时她还想,尽管拉比·利弗茨显得非常热情,但直到下周一之前,她是无法知道是否能得到这份工作的。
安娜点点头。“我不会那么说的。准确地说,我并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关键在于,你离开白石旅馆后,再想回来就很难了,不提前通知的情况下临时回来找工作就更难。正如你所了解的那样,总是有新人加入姐妹之家,我不得不优先安排她们。”
“那当然,我完全理解。”
“我自然会尽力帮助你的,但是——”
“如果利弗茨先生这份工作不行的话,我去做女招待。”罗西平静地说,“我背部的伤已经好多了,我能干得了。多亏了唐,我还可以找一份晚间秘书工作。”她指的是在后排一间房子里教文秘入门课的唐·佛里克。罗西是一位专心的学生。
安娜仍在热切地看着她。“不过,你仍对那份工作寄予希望吗?”
“是的。”她又看了一眼那幅画,“我相信会成功的。总之,我欠你的太多了……”
“你知道该怎么做?”
“别去注意,继续往前走。”
安娜点点头:“完全正确。”
“安娜,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尽管问。”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父母当时要创建姐妹之家?为什么你要继续做这件事?”
安娜拉开一只抽屉,在里面翻了一会儿,拿出了一本厚厚的纸皮书,隔着桌子扔了过来。罗西拣起书,注视了片刻,眼前出现了倒叙似的生动回忆。这短短的一刻里,她不仅回忆起大腿内侧鲜血淋漓的场面,而且又重新体验了一遍那种感觉:诺曼在打她之前从她手里抢走那本纸皮书,撕成了碎片;她从他的影子看见他一边打电话,一边无休止地神着缩成一团的电话线;她听见他对话简的另一端说事情确实很紧急,他的妻子怀孕了;她看见他回到房间,从地上拣起一片片的碎书,书的封面上印着一位红发女郎。
安娜扔给她的书封面也是一位红发女郎。
这事真麻烦,诺曼说。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对这种垃圾没兴趣!
“你怎么了,罗西?”安娜担心地问。她的声音像是来自遥远的地方,又像是在梦中听到的声音。“罗丝,你没事吧?”
这本书的标题《苦儿的情人》同样也镀着红色锡箔,标题的下边写着:保罗·谢尔顿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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