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炽恋物语-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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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不该是这样的吗?因为我早就从灵魂深处爱着他了啊。
09
我不否认,正是这样的心情让我陷入了极其不稳定的状态。
倒是以前不懂得爱时,我反而更能定下心来思考问题。人一旦拥有了什么,就会害怕失去。
与M先生一起生活了大约半年以后吧,我的精神终于不堪重负,引发了一次突发事故。
时值深秋,这天我从早上起就不舒服,觉得脑袋很重,身体也有些发热。我向来认为身体健康是自己唯一的优点了,但这次好像还是感冒了。
那天本该去高中和料理学校上课,我向两边都请了假,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休息。因为还没有严重到要卧床养病,所以还是像往常一样做起家事。
之前提到过,自从搬来这里以后,M先生便辞退了保姆,所以我接手了所有家务事。家事如果要做得彻底,还真算是体力活,重点是它毫无止境。我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头盖骨的缝隙里好像被涂上粘土似的,打扫起房间。
说是房间,但这里堪称超高级的豪华公寓,所以空间很大。休息室,吧台之类一般生活中不常使用到的地方特别多。他的书房与客厅连在一起,若要把书架、电脑清洁得一尘不染,得费上不少时间。
我打扫完所有房间,最后收拾他的娱乐室。有保姆的时候,这间房间是上锁的,从我来这里以后,便一直敞开了。
M先生之前对我嘱咐过,别的房间都不重要,这个房间一定要用心打扫。那是当然,这个房间才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钟爱的地方嘛。
即便他不吩咐,这里的打扫也比其他房间麻烦得不止一星半点。墙面整体铺的有宝蓝色的天鹅绒,家庭影院用的机器会因静电吸附尘埃,而且这个房间没有窗户,只有微弱的照明(说穿了,这个屋子只有夜晚),在里面用吸尘器很辛苦。当然,他最珍贵的照片和雕塑也不能有一点灰尘。
我仔仔细细地打扫,但身体还是不对劲,中途不得不好几次瘫在沙发上休息。
那时,我的视线对上了照片里女人的眼睛。
其实,来过几次后我注意到,墙上照片的摆放是下过一番功夫的。照片与墙壁接触的部分用小小的垫片调节过角度,使她们的视线都落在房间中央的沙发上。
我坐在沙发上望着她们。
正如我之前反复提到的那样,她们每个人都没有双臂。虽然不知道她们各自因为什么事而失去了双手,但她们不约而同地都有着心无芥蒂的爽朗笑容。
我觉得这非常不可思议。这些人为什么能露出如此迷人的笑容?为什么身遭如此厄运,却还能幸福地生活呢?
如果我遇到和她们一样的不幸,是绝不可能露出像她们那样迷人的笑容的。我一定只会哀伤自己的残缺,终日以泪洗面吧。光凭这一点就让我觉得,和她们比起来,我是多么卑微渺小与不可救药。
你是不会明白的。突然,我仿佛听到了照片里弗朗西斯们的声音。
你终此一生都不会理解我们的。
我们是幸福的。我们是幸福的,因为他用灵魂爱着我们。
恐怕是身体不舒服才会产生这样的幻觉吧。不过,我当时真的觉得照片中的弗朗西斯们在动着嘴唇对我说话。
他爱我们……比爱你更多。
你有着我们没有的美丽双手,但你抓住了什么呢?
你这双手只会偷东西!
我惊恐万分地冲出房间,将门紧闭。然而还是听得到她们的低语在空无一人的公寓里响起。
“这绝对是我的错觉……照片怎么可能开口说话?”
我自言自语地走向厨房,想倒杯水喝。
或许当时我已烧得很厉害了。我浑身发冷,口干舌燥,只有耳垂感觉烫得莫名其妙,用指尖摸了下,却像冰一样凉。
我站在厨房一连喝下两杯水,终于缓过神来时,注意到脚下垃圾箱底,有样东西闪着奇异的光芒。我伸手从垃圾箱里把它捡了起来。
那不是家用的耐热玻璃杯,而是哪个超市都随处可见的不锈钢量杯。
我彻底忘记它是我从料理学校偷回来的了。
是的——我和M先生在一起后,也没有改掉我那恶癖。
当然我已不再是个孩子,比以前也更有自制力了。我用意志力压制恶癖,自认为还是比较成功的。
但搬进这里和M先生一起生活以后,我的手又开始像以前那样不甘寂寞了,前几天在料理学校就偷了这个杯子。
按以往的习惯,我会把偷到的东西马上扔掉。但因为那天和班里同学一起回家,就顺手放包里了。可它怎么会在厨房的垃圾箱里?
我觉得浑身的血一下子沸腾起来。
这根本就不用想,如果不是我扔的,那就一定是M先生。他肯定是寻机借故把杯子从我包里拿出来扔掉的。
当时我无地自容的心情,实在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没顶的羞耻,让我忍不住想放声尖叫。
我想,我一定是个过不得幸福生活的人,是个不做坏事就无法活下去的人……很明显,在出卖身体的日子里,我一次都没有偷过,就算是唾手可得的东西,我也没有动手。既然如此,为什么我现在……我一定生来就是罪犯。是比谁都无耻、比什么都悲哀的存在。
这该死的手!
仔细想来,这双手从未给我带来过幸福。
先不说在那个家里继续生活算不算是一种幸福,为了这双手,为了这个恶癖,我牺牲了多少东西啊!
没有这双手,我才会幸福。
这一双手还不如没有!
现在想想,那真的是一种病态的冲动,就好像人会不自觉地用手按住自己的疼处一样。
我把左手放在料理的砧板上,从刀架上取出不锈钢的厚刃菜刀举了起来,照着手背中央刺了下去。刹那间的激痛让我眼冒金星,刀刃穿过单薄的手掌,将左手牢牢地钉在砧板上。
该死的手!该死的手!
一拔起菜刀,鲜血猛地溅了出来。我虽然没看过泉水喷涌,但觉得这和那也差不多了。
“R,你在干什么!”
再一次举起菜刀的时候,有人抓住了我的手臂。回头看去,是M先生。
“正巧有时间回来看看。没想到……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M先生的工作时间并不像一般工薪族那样固定,经常刚过中午就回来。公寓大门是自动门锁,M先生总是自己开门进来。这天他到玄关后好像按过门铃,但我脑子中一片混乱,一点都没有注意到。
“流了那么多血!”
M先生脸色铁青地看着我手掌的伤。我手掌中的皮肉翻了起来,就像嘴唇一样。手一动,伤口也随之扭曲,好像是嘴巴在笑着不断地吐出鲜血。
“这得要去医院。”
“没关系……血一会儿就会止住的。”
我将手丛M先生手中抽回时,血一下子洒得褐色的木地板上遍地都是。
“你说什么呢!这可不是放着自己就会长好的伤口。”
但是,我还是拒绝去看医生。因为我不喜欢给M先生带来麻烦。
M先生和我不同,是有地位有名誉的人。他作为年轻的成功者,他经常出现在杂志和电视上。要是被人知道他送一个明显是受刀伤的女性去医院的话,一定会对他不利的。
M先生一边用毛巾包裹我血流不止的手,一边说道:
“既然你那么担心,就让我朋友看吧。他作风虽然有点古怪,但技术可是一流的。”
我再三确认那人口风很紧之后,才同意去医院。
M先生抱着我乘电梯到地下停车场,上车开向医院。途中,他打手机与对方取得联系,谁知那天竟然是对方休诊的日子。记得我当时还淡定地想,既不是星期天也不是节日,居然还休息,真是个悠闲的医院啊。
“这事就拜托你帮我搞定了,在医院准备好等我。”
M先生强势的请托,终于取得了这个朋友的同意。
我说不清地点是在哪里,那家整形外科医院位于离六本木二十分钟车程的地方。虽然是个人经营的小医院,可能是地段的关系,时尚的建筑外观让人乍一看都不知道这里是医院。
“大好的休息天,你居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从已经打开的入口进去后,旁边的诊察室里走出一个瘦削的白衣男子。他身材高挑,明明是个医生,脸色却不怎么健康。戴着淡棕色边框的眼镜,过肩长发在背后扎成一束,看起来的确与一般的医生有所不同。
“R,这是我的朋友D。虽然人看上去不怎么样,但是医术高明。”
D医生不耐烦地点了点头。
“我在电话里和你说了,她被菜刀弄伤了。”
“特地到我这里来,一定也有你的苦衷吧。今天没有护士,你来帮忙。”
我马上被送进空无一人的诊疗室,开始医治手伤。包在手掌上的毛巾吸满了血,好像海草那样膨胀起来。
“可真够狠的,整个手掌都穿透了……你还真下得了手。”
不用我自己特别说明,D医生一眼就看出这是我自己弄的伤口。
“我下手有点重,你忍着点。”
诊疗室里忙碌起来。我低烧未退茫然地看着D医生灵巧地为我动手术,神思飘忽。
10
幸好这一刀没有伤到肌腱。医生诊断说只要缝合伤口,就不会有后遗症。但毕竟这么大个伤口在手上,要想完全不留痕迹是不可能的。
“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蠢事?”
治疗完毕后,M先生向躺在诊疗室角落里的我问道。起初我并不想对他说实话,但听到他那么温柔耐心地询问,我就把自己的心思全盘托出了。
“我并不知道那个量杯的事。我也不会去碰你的包,更不会去打开它……因为那是侵犯个人隐私。”
仔细想来,确实像M先生说的那样,他绝不会毫无缘由地翻看别人的包。那么,为什么量杯会落在垃圾箱里呢?虽然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但只能认为是我自己扔的吧。因为我的手确实会不顾我的意志任意行动。
“我还是不该让你看那个房间啊。”
说完量杯的事,M先生怅然感叹道。
“我没想到这件事会把你逼到这个地步。因为你那么希望知道真相,所以我就想给你看下也无妨。”
想要知道真相的确实是我,M先生什么都没有做错。我流着泪不停摇头。
“但是,R,我这话或许真的很不中听……就好像人不可能变成飞鸟一样,你也不可能变成弗朗西斯的。不过你不要胡思乱想,即便如此,我还是爱你的。”
说着,M先生轻轻地用手包裹住我那缠满绷带的左手。我好想放声大哭。
“喂,M。”
此时,D医生从诊疗台旁的屏风后面探出头来。我原以为医生已经走了,但他好像在写什么东西。
“不好意思,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瞧你这话说得,还真不是一般的无情啊。”
那时我并不知道,医生和M先生是十年深交的好友,对他的特殊嗜好也非常了解。M先生那间娱乐室里的部分照片和一些相关藏书,都是经他之手得到的。
“我并不了解详情,但她这么全心全意对你,你怎么忍心说她成不了你的最爱?”
看不出来D医生原来是这么率直的人。
“你不知道事情原委,就不要乱插嘴。你不是知道我的业障的吗?”
“知道是知道。”
听了M先生的话,D医生一下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好像他们之间把它称为“业障”。
“我就是这点怎么也改不了。身不由己啊。”
说着,硕大的泪珠落下脸庞。
看着这样的他,我突然明白了——M先生对于无法改变性癖的自己,是多么的痛苦。
他所追求的爱情在这个世界上实现的可能微乎其微。说穿了,那是一种让爱人自断双臂的危险爱情。
这就好像M先生胸口有一团能将一切都燃烧殆尽的炙热火焰。不管爱有多深,只要被他拥抱就会丧命,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放弃了拥抱别人。
因此,他只好将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在这世界上唯一不会被他伤害的不死鸟——那早已不在人世的弗朗西斯身上。
“M先生。”
面对落泪不止的M先生,我说道。
“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请让我变成你所想要的样子!”
也就是说,请断去我的双臂。
我早就有了这种觉悟。拿起菜刀切手,也是这种觉悟的表现。
是的。
我无论如何都要成为他的最爱,想要成为他心中比弗朗西斯、比任何人都重要的人。
“这绝对不行!”
M先生斩钉截铁的回答让我有点错愕。原以为他会高兴地接受,绝没想到他会这样断然拒绝。
“为什么?”
“这还用说?我很高兴你能有这份心……但要舍弃健康的手臂,这真的不合常理。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绝对不会后悔!”
“你会后悔的。我现在确实非常感动。坦白说,光是假想你失去双臂的姿态,我就热血沸腾。但一想到你总有一天会后悔,我就怎么也不能同意你那么做。”
“如果你能用灵魂爱我的话,我绝对不会后悔。像现在这样一直看着你被弗朗西斯所占据着,反而会让我更加痛苦。”
我不知何时忘记了左手的痛(或许是镇痛剂起了效果吧)大声嘶喊。
“不管怎么说,你不准再说这种傻话了。为了自己的嗜好切断爱人健康的双手……要真这么做了,我才真的不是人了。”
从他的表情里很容易看得出来,M先生正在业障与理性中挣扎。他除了有这个癖好以外,是一个极其普通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比一般人更为认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因为自己的业障而饱受折磨。
见他如此坚决,我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抱歉,你们小两口吵架的时候,我想插句话。”
就在我和M先生相对无语的时候,D医生加入了进来。
“M。下次你带她去‘Synonym’看下吧?”
这个名字我有印象,好像是东京某区一家小酒吧。我认识M先生没多久,他就开车带我去过。那家店远离闹市,招牌也不显眼,要通过窄小的楼梯才能进去。
我记得那里好像有五个包厢、能坐十来个人的吧台,店堂角落还有个小舞台。那大概是乐队现场表演用的吧,不过我们那次去的时候,没有什么表演。
“那家店我之前去过。”
我躺在诊疗台上说,D医生显得有些意外。
“那你见过夫人了?”
“夫人……?”
“是的,F夫人。头发到腰,‘波涛汹涌’的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我倒是记得很清楚。她大概三十五岁左右,一直在窄小的吧台里招呼熟客。她和M先生好像很熟,M先生把我介绍给她后,为了以示亲近,她还调了一杯“中国蓝”鸡尾酒给我。
“你和夫人聊聊会有帮助的。”
我从久远的记忆中努力挖掘关于她的片段。
印象最深的还是她那人偶般端正的脸庞,以及D医生所说的“波涛汹涌”的丰胸。那天她穿着黑色的丝缎礼服,更是体现出她不凡的身段,胸间的乳沟,就连同是女人的我都赞叹不已。略带沙哑的声音,更是增添了一份神秘的色彩。
她确实不像是什么坏人,但也没有什么让我印象特别深刻的言谈,为什么D先生说和她沟通会对我有帮助呢?
“听我的,M……你就带她去吧,去看一次‘桌秀’。”
听了D医生的话,M先生犹豫不定地看着我。
“那样会整个颠覆她的价值观的。”
“桌秀”是什么?这种活动真的会改变人的价值观吗?
M先生转过身去,与D医生小声商量起来。虽然我集中精神想要听清他们的对话,然而那一大堆陌生的词汇却让我徒劳无功。
11
三周后,M先生带我去参加了那个活动。不巧那天遇上暴风雨,整个东京都像被彻底洗涮了一番。令我对那天所发生的事更加难忘。
我和M先生晚上八点左右到了Synonym。我无法告诉你它的具体地址,事实上这里是爱好者(稍后我会介绍他们爱好的是什么)之间颇有名气的酒吧。
从外观来看,这里十分普通,让你完全想象不出里面别有洞天。之前说过这里远离闹市,但那儿的商业街本身就很小,只有二三十家店铺。Synonym的入口在其中更是不起眼,路人一般很容易忽略它的存在。
当天在凄风厉雨的驱赶下,我们到了店门口,棕色木门上挂有“完全会员制”的铜质标牌。要是一般不了情况的人误入其中,的确十分尴尬。
打开门踩上通往地下的窄小台阶,楼梯中途转了很大一个弯,完全看不见店内的情况,然而我马上注意到这里和上次来的时候气氛完全不同。阶梯左右挂着的相框,之前里面放的是纽约下城区的黑白照片,这次都换成了充满奇异魔力的画作。走下阶梯一路看去,才发现画里的生物都是死的。
“这些画很有意思吧?这是一个圈内的著名画家鼎凛子的作品,他只画已经死了的动物。”
对绘画与音乐一窍不通的我,却能感觉到画面所散发出的阴暗的紧迫感。不是开玩笑,这画真不像是这个世界上的人画出来的。
“这些都是夫人的收藏。只有在‘桌秀’的时候才会挂出来。”
M先生怕我被难走的台阶绊倒,牵起了我的手。那些画让我莫名的胸室压抑难耐,所以就加快了脚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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