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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合处长-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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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言说:“等你毕业考试结束后,你跟我一起去找你妈妈。”

胡言是想瞒住事实,至少暂时能够瞒住。两人分居的时候,胡言曾向胡豆解释说,爸妈感情上出现了一些麻烦,需要分开一段时间,各自冷静地思考一下,一旦想清楚了,疙瘩也会解开,那么妈妈还会回来的。当时胡言就是怕胡豆接受不了事实,才这么安慰她。胡豆相信他的话,没再说什么,只一直盼着妈妈回来的这一天。今晚听胡言说要等她考完试再去接妈妈,胡豆一下子失去了耐心,硬缠住胡言,说:“明天你就给我去找妈妈,你不去,我不上学。”

胡言说:“怎么能不上学呢?”

胡豆说:“我就,就。”

胡言说:“要是找不到你妈妈呢?”

胡豆说:“你找得到的,一定找得到的。”

胡言只好答应胡豆。

第二天傍晚胡豆一进屋,就跑到胡言面前,问道:“找到妈妈没有?”

胡言打了一下折扣,才说:“爸今天去了你妈的单位,她单位里的人说你妈出远差了,要两个月以后才回得来。后来我又去了你外公家,你外公也是这么说的。”

听了胡言的话,胡豆一声不吭就走开了。这天晚上她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不出门,连晚饭也不肯出来吃。

这天下午胡豆学校的教师们要搞政治学习,提前一个小时放了学。胡豆没有直接往家里走,先去了外公家。

外公家虽然在紫江大街旁的一条小巷子里,平时胡豆去得并不多。原来胡豆妈妈王静如不是这位外公的亲生女儿,她的生父是三年困难时期得水肿病死的。那时王静如还不到两岁,为生存,只得随母进了身为南下干部的继父的屋子,也就是现在她的娘家。再婚后母亲没生育,继父有一窝子女在北方的老家。本来继父对王静如不怎么在乎,她嫁给胡言不久,母亲一死,她便很少回家,所以胡豆也来得少。也许是年事已高,儿女都不在身边,王静如与胡言分居时想回娘家借住,继父倒是非常乐意,所以她在这里住得很安心。

但这天下午,胡豆没在外公家见到王静如。

连外公也不在家,八成是去了老年俱乐部。

在外公家门口徘徊了一阵,胡豆便垂头丧气转身离开了小巷,来到紫江大街上。

紫江大街是这座城市的主街,向来繁华,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胡豆低着头从斑马线上经过时,差点被风驰电掣般驶过来的摩托撞上。胡豆吓了一大跳,惊叫着抓住路旁的护栏,半天不敢松手。

惊魂甫定之际,胡豆远远地看见人流中的一个人影。

那便是她的妈妈王静如。胡豆张开嘴巴,喊了一声妈妈。

可在一片喧闹声中,胡豆的声音刚从嘴巴里溜出来,就被掩没得无踪无影了。

胡豆重新横过大街,朝着那个影子追去。那个影子在人流中晃着晃着,胡豆怎么追也追不上。但胡豆不肯放弃,继续颠着单薄的身子往前追赶。眼看着快追近了,那个影子被拥挤的人群一荡,又荡得不知去向。

胡豆蹲下身子,伤心地抽泣起来。



这段时间里,方白的前男友李群从广东回来了。一下火车,连自己的爹妈都来不及去看上一眼,李群就迫不及待地迈进肠子街,直奔方白家那道他很熟悉的槽门。

方白家里,两位老人正为儿子方正的事一筹莫展。

原来方正这段时间赌上了瘾,天天晚上不离麻将桌,有时甚至把白天上班的时间都贴了进去。开始他的手气还算好,总是一千两千地赢,喜得眉开眼笑,觉得自己已快成天才赌王了。于是劲头也就足起来,从五一二至一二四到二四八,一路升级升上去。谁知打得越大,他输得越多,半个月工夫就输入三四万,交出了存折,又变卖了摩托,还还不清赌资。只好躲起来,让那些逼债的赌友找不着影子。但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这就害苦了家里的两个老人。这不,刚才还有两起逼债的赌徒,挥舞着方正的欠条纠缠不休,直到拿了方仁贤准备拿去置办寿材的存折才走了人。就气得方仁贤直跺脚,把手中的《说唐》甩出去老远,口中大骂方正:“这畜生,等你回来,看我剥了你的皮!”

李群的到来,冲淡了一些紧张空气。

李群原来来过几次方家院子,方仁贤和方白妈都认识他。何况如今李群从广东回来,一身的广佬派头,穿的是金利来衬衫和鳄鱼皮鞋,提的是高级保密箱,两只手的食指和中指都戴着重量级的戒指,自然非同凡响。方仁贤和方白妈早笑容满面,把贵客迎到桌边,敬上家中最好的茶和烟,一边喊闺中的方白出来。

李群当然是翩翩君子风度,先甜甜蜜蜜地向两位老人问了好,再打开箱子,取出几盒洋参再造丸,献给两位老人,乐得他们嘴巴无法合扰。李群的耳朵自然没闲,老听着楼上的动静,方白的门一打开,他的两道目光就急切地投了过去。

方白居高临下,跟李群招呼一声,下了楼。

等方白走拢来,李群便起身,伸手做一个邀请的姿式,让方白落座。方白瞥一眼李群手指上那几颗硕大的金戒指,不觉皱了一下眉。但她还是很礼貌地坐在李群的斜对面,跟他聊起来。两人究竟是同学,又有过那一段情缘。

方白妈显得异常高兴,早进厨房准备晚饭去了。方仁贤也找个借口进了屋,把空间让给两个年轻人。

李群先问了方白的情况,当他听方白说还没分配工作时,显得很高兴,说:“如今分配越来越难了,弄不好就会把你分到郊区一个什么小单位,其实凭你的才能,你完全可胜任重任的。”

方白说:“我可不敢老鼠爬秤钩,自称自。”

李群说:“我这可不是奉承你。”

方白说:“谢谢不是奉承。”

两人只管闲聊,始终没有扯入正题。方白心想,李群此次前来肯定是有意图的。但方白不会先问,她倒要看李群怎么开口。

不想吃晚饭的时候,李群当着两位老人的面,提出请方白去听音乐茶座。李群做了半年的商人,非常精明,他知道两位老人会为他说话的。果然,方白还没开口,方白妈和方仁贤就替方白答应了李群的邀请,害得方白不得不点头同意。

李群选择了新近开张的东方娱乐城。娱乐城二楼是豪华的音乐厅,中间有一小块空地,周边摆着不少小圆桌。李群和方白来得早,厅里还只有两对客人,分别占据着两个角落的桌子。方白不太适应这里太暗的光线,却觉得那舒缓轻曼的陌生的或熟悉的曲子挺不错。

在服务小姐的引导下,方白和李群来到窗帘边的小圆桌旁坐下来。按照李群的吩咐,服务小姐端上一壶茶和几碟小食。李群一边望着小姐斟茶的手指,一边给方白介绍说:“这是福建观音茶,男女咸宜,你喝一口尝尝。”

方白就端起小瓷杯,抿了一口,果然清润芳心。方白也就客气地点了点头。也许是得到方白的首肯,李群又将桌上的腰果、松子和其他果脯的佳处都介绍了一遍。

方白依然点点头,并不吱声。她的眼睛在厅里扫了一遍,刚才还觉得不太适应的幽黯也令她好受多了。还有那同样不太明亮的彩色灯柱,往各个方向不紧不慢地扫着,给厅里制造着梦幻般的气氛。方白进过火爆的舞厅和闹嚷的OK包厢,她不太喜欢那种过于强烈的轰击。却没想到这些最近才变得时兴的音乐茶座,她还有几分喜欢。方白想,也许是在广东那边见过世面,李群变得聪明多了,没把她带到别的地方去,却偏偏带到了这里,好像他事先就知道方白会喜欢这里一样。

悠悠地品着茶,吃着点心,两人开始轻声聊起来。主要是李群在讲,他讲他是如何下决心去广东的,是如何得到舅舅信任,担任起业务主管的,口气中透着得意。

慢慢的,李群的话题开始向今晚约方白来东方音乐城的主题逼近。借着明明灭灭的灯光,他瞟了瞟方白那亮丽的眼眸,说:“方白你不知道,事业上的成功,并不能完全抹去心灵的空虚。”

方白当然明白李群话中的意思。她无声地笑笑,自嘲道:“你混到这个地步还空虚,那我至今还在家里待业,岂不悲哀得只有去跳那条紫江了?”

李群说:“是呀,等待分配也难熬。”

方白说:“你运气好,没尝过这个滋味。”

李群说:“不知你的分配单下了不?也许会给你个好地方。”

方白说:“你别挖苦我了。你明明知道我什么关系都没有,连去求人的门道都不知道是往左走,还是往右走。”

李群说:“那么你可不可以改变一下思路?”

方白说:“什么思路?”

李群说:“比如说不要守株待兔,而另辟蹊径。”

两人正聊着,那舒缓的音乐忽然换上了节奏略强的曲子。方白抬起头来,发现刚才还空着的好几张桌子,这时也已坐了人。随着不同的曲子的奏响,有几对男女离开桌子,来到厅中央的空地,跳起了很随意的慢四步。

只听李群又说道:“我舅舅的公司在广州的声望很好,如果你有机会去广州走走,你就会清楚的。”

方白说:“我才不去那里,那是富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

李群没去驳斥方白,他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公司现在正缺一个主办会计,许多人都想去占那个位子,我舅舅都不答应,他要一个最可靠的人选。”

说着,李群看看方白。方白正在瞧着舞池里跳舞的人,好像并没有把李群的话听进去。

“舅舅把物色这个人选的任务交给了我。”李群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这时音乐停了下来,换了一支莫扎特的小夜曲。见方白没有注意自己的话,李群无奈,只好起身,邀方白出去跳一圈。

方白把手指放进李群的掌心,轻盈地舞将起来。方白心想,你别做我的工作,我是不会跟你下广东的,哪怕我分配的地方再差劲。

曲子不长,很快就临近曲终了。不知是什么原因,好像是生怕方白那只握在掌心的小手抽走后,再也不会回来,李群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将方白的手紧握了一下。方白很明显地感觉出,李群手指上那只金戒指的存在。

莫名其妙地,方白就产生了一丝恶心。

她知道她最看不得的,就是男人那富有力量的手指上,套上戒指之类的东西。她固执地认为,男人的大手应该握锤子生产财富,握笔管抒写文章,握权柄经天纬地,或夹一支烟点燃男人的深沉,却无论如何不该风马牛不相及地配上几枚戒指。

方白一用力,把自己的手从那只戴了金戒指的手里抽了出去。她深怕自己的手受到玷污似的。

方白说了句:“我有点头晕,想出去一下。”然后掀开门帘,走了出去。李群先是愣了愣,接着结了账,去追方白。

方白并没有走远,还站在门外的大街旁。因为礼貌,因为他们几年的交情,也因为今晚李群的招待,方白不会就这么一走了之的。

李群来到方白旁边,说:“我是为你,专门从广东赶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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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白说:“我知道。”

方白又说:“我非常感谢你,可你对我不要抱什么希望。”

方白父母很关心她和李群的关系。方白从东方音乐城回到家里后,方白妈就急切地问道:“今晚玩得好吗?”

“还行。”方白应付式地回答了一句,准备回自己的屋子里去。方白妈追着问道:“妈又不是外人,你也说不得?你们以后怎么办?”

方白说:“什么以后不以后的?”

方白妈说:“我看李群那孩子挺不错的,人材好,又懂礼节,又有好工作。”

方白说:“我又没说他哪里不行。”

方白妈这才意识到,事情的结果并没像她所想象的那么美好。她摇了摇头,心想,如今的年轻人是越来越琢磨不透了。

方白扔掉母亲,回了屋。她想,李群若是胡言那该多好。

念及胡言,方白这才想起已经好几天没见他了。

第二天上午,方白到街上公用电话亭里,往会计师事务所里挂电话。对方老占线,直到方白第四次揿下重拨键的时候才挂通。正好是胡言接的电话。方白只问了一声:“喂?”胡言就听出了方白的声音。

胡言无声地翘了一下嘴角,故意用普通话说道:“你是不是找胡言?”方白开始没听出是胡言,心想怪了,自己还没开口,对方怎么就知道我要找胡言?方白说:“你怎么知道我要找胡言?”

胡言说:“你不找胡言,你找谁?”

“你真坏!”这一下方白听出是胡言了,嗔道,“你那里怎么老占线?”

胡言说:“我这是热线电话。”

方白说:“什么热线?”

胡言说:“青春热线,专门咨询婚烟家庭和爱情。”

方白说:“看来青春热线比会计事务还来钱。”

调侃几句,方白问胡言有没有空。胡言说:“再没空,白小姐有指示,自然不敢怠慢。”方白说:“你别逗。”挂了电话。

中午,方白走出自家槽门,踏着肠子街的石子路,往街口走去。方白知道胡言下班后会从肠子街口朝里走。

走了没几分钟,远远看见路边的电杆下,倚着一个男人,旁边支着一部自行车。方白心中一喜,几乎是小跑着朝电线杆奔过去的。

迎接她的,是胡言那份沉静而深厚的微笑。那是一个三十八岁的男人才会有的对自己爱着的人的微笑。

方白已经站在胡言的面前。她用自己秋水般的目光回报胡言的微笑。方白感到很是奇怪,自己只要往胡言面前一站,整个身心就仿佛被拧得出阳光的毛巾擦拭过一般,那般清爽和慰藉。

方白说:“拨你的电话拨不通的时候,莫非你真的在搞咨询?”

胡言说:“难道不可以?”

方白说:“恐怕你自己都少了给你咨询的。”

胡言说:“谁都这样。医生的病,自己是没法治好的。”

两人就这么随意聊着,往前走去。方白本来没什么要紧事,是几天没见着胡言,心中不安,现在两人走在一起,心里就踏实了。她也弄不懂这是怎么搞的,为什么跟李群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总是浮躁不安,觉得没根没底的,而一见到胡言,他一个浅浅的微笑,或一句平平淡淡的话语,就会使她安静下来,满心里都是亲切和温馨。莫非真如书上所说,每个人都能发出一股看不出的生物电,人与人之间,有的相吸,生物电一触就出火花;有的相斥,永远也碰不出激情。

这么想着,方白就往胡言身边靠近一点。她真希望胡言的手臂伸过来,深深地把她揽入怀中。但她知道,胡言已不是那些十多二十岁的毛头小子,他才不会在这大庭广众中,旁若无人地做出超越常规的举动。

却听胡言说道:“你不找我,我还真的想去找你呢。”

方白说:“可还是我给你去的电话。”

胡言说:“你知道为什么你拨电话时,我那里老占线吗?我正在打一个长途。白马印刷厂的厂长已被逮捕,他厂里的设备是从湖北一家印机厂进过来的,我还得帮助检察院去一趟湖北。”

方白说:“你去湖北,当然用不着报告我。”

胡言说:“可我放不下胡豆。”

方白说:“你真是个好父亲。”

胡言说:“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方白说:“胡豆不是还有妈妈吗?”

胡言沉吟一会儿,脸上掠过一层黯影。他说:“方白你有所不知,我跟王静如已经有言在先,暂时保守秘密,等胡豆考完升初中的试后,我再告诉她。”

方白已意识到了什么,说:“什么秘密?”

胡言说:“我和她已办了手续。”

方白心里生出一丝窃喜,她觉得在黑夜里漫无目的地行走了许久,忽然天边露出了曙光,眼前的路一下子亮丽起来。

她知道,胡言跟王静如离婚,虽然不是因为她方白,但也不是跟她完全没有关系。她心里感激着胡言,把这看成是他朝她迈近的关键的一步。

方白说:“你放心出差去吧,胡豆由我来照管,我还可以做她的家庭教师哩。”

为专心照顾胡豆,方白在父母面前谎称,外省一位很要好的女同学过生日,她要去贺生。两位老人觉得方白反正在家闲着没事,就答应她出去待几天。方白于是清了几样换洗衣物,用上财专时常用的帆布包提了,走出自家槽门。

方白没直接往胡言家里走。她先走出肠子街,搭公共汽车去车站的候车室待了两个小时,天黑后才钻进夏利出租车,关上车窗,回到肠子街底的胡言家。

胡言已备了几样可口的家常菜,正等候方白的到来。

方白进屋后,胡言吩咐胡豆把菜端上桌,自己打开橱柜,取下三只高脚杯,又拿出红白两瓶葡萄酒,以及一瓶雪碧,一瓶可口可乐。一见这架势,方白就说:“你不是要摆鸿门宴吧?”

胡言说:“不是鸿门宴,是生日晚宴。”

方白说:“谁的生日?”

胡言对胡豆说:“你告诉方阿姨。”

胡豆正在桌上摆饭碗,她抬头瞟一眼方白,有些不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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