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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愿池的王八少女-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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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涴涴。玄龟在心底念了念,不由嬉笑出声,还挺顺耳。
  ——
  方行简浑噩回到家中,他拒了姜氏特备的晚膳,滴水未进,只将自己闭于书房,子时才从内走出。
  夜凉如水,他快步赶往汀兰苑。
  有婢女见了他,要叩门通报,他只嘘一声,自己悄然推开,迈入卧房。
  轻手轻脚走到床畔,床上少女已然合眼入睡,睡态娇憨,瞧得人无限心软。
  他动作极轻拂开她发丝,指腹在她脸颊摩挲,爱不释手。
  女孩有所察,重重翻个身,弄得床板咚响,还背朝他,像在同他置气。
  方行简和衣躺下,将她搂入怀间。
  “涴涴,涴涴,涴涴……”他接连唤她名字数遍。
  女孩轻哼,小猪崽崽一般。
  “又气了?”方行简起了玩心,微抬高下巴,蹭她珠白的后颈。
  她被痒到,破功嘟囔:“你又没来看我!”
  “今日……出了些事。”他语调忽然下沉。
  他周身气息不似往常平和,异常低落愤懑,玄龟回身,关切问:“你怎么了呀。”
  “我……”方行简喉结轻滚,不愿隐瞒:“我恐怕……要另娶他人,圣上有旨,我暂无他法。”
  玄龟皱了下眉,开口之际,她突地被男人紧扣到身前,听他用力说道:“我心里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人,就你一个。”
  玄龟闷了下,努力挣出脑门,似懂非懂问:“那你不娶我了吗?”
  她双眸懵懂明亮,看得方行简无地自容:“怎会不娶你?等我跟……”
  他欲言又止:“我就纳你进门。”
  玄龟不明其中主次奥义:“我还能是方涴涴吗?”
  “什么?”
  “碧芸白天与我讲,你若娶了我,我就有了姓,就能叫方涴涴,可是真的?”
  方行简心痛欲裂:“你本来就是。”
  她又问:“她还说以后大家都会叫我方夫人,真的吗?”
  方行简如鲠在喉,突地不能自语。
  玄龟如往常那般在他胸口挠了两下:“你倒是讲话呀,今日为何老不吭声。”
  方行简才如回魂:“就算旁人不这般叫你,我也会这样叫。我只认你一个夫人。”
  玄龟能感受到他的悲伤,有些不解:“那不就行了,旁人与我何干,他们爱叫我什么叫什么,我可不在意。”
  “我怕你难受。”
  “为何?”
  他眼底有光颠簸,语气萧索:“因为我太没用,人微言轻,未能让你成为我此生唯一的结发妻子。”
  “我不在意这些,这都是你们人间的东西,长幼尊卑,可太复杂了,我才不想知晓,我只要你,只要你一心一意对我好就行,你要永生永世像现在一样对我,可以吗?”她笑起来,齿如珠贝:“你会吗?”
  “一定会,”方行简找到她手,与她相扣,他郑重如给自己下咒:“我会一直待你这般好,永生永世。”
  ——
  一月后,十里红妆贯长街,八人大轿将李家女儿抬进了方府。
  郎才女貌,佳偶天成,满城皆贺,无人不羡。
  方行简一身红衣鲜亮若阳,面色却沉郁低靡。
  三拜过后,姜氏笑看新人被送入洞房。
  男人在喜气火红的房内站立良久,才不作声色挑下盖头,见到了李语风面妆明艳的脸,女人眉梢半敛,唇畔有弧。
  方行简倏然握拳,闭了闭眼。
  本来,本来这面红缎之下,应该是她的。可她此时却身在何处?
  玄龟坐于后院,百无赖聊咬着小果,凝神听外边隐约传来外边的吹拉弹唱,只觉好生热闹。
  她心一动,掸了掸手,站起身朝外走。
  几个侍女立刻板下脸,将她团团围住。
  玄龟左看右看:“你们这是做甚?”
  当中一位挑眉:“今天是大人的大喜日子,还望某位上不了台面的自觉待在自个儿应待的地方。”
  这话阴阳怪气,玄龟听着怪不舒服,只回:“我为何不能去看?你们凭什么拦我?”
  那丫鬟嚣张道:“人各有命,我看涴娘莫要自讨没趣,扰了大人与夫人好兴致罢。”
  “平常不可一世,现下大人娇妻在怀,还是名门贵女,看你这等货色还能翻出什么水花。”
  “你且回吧,别丢人现眼了,可笑得很。”
  “瞧你这样,外边宾客甚多,都是来吃喜酒的,你出去了就是给人看笑话的。”
  “李小姐何等风采,老夫人可是笑开了花,我看你今后怕是再难入大人眼咯。”
  “难怪大人先前也不让她出府,原来也是嫌你丢人啊。”
  ……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面露鄙夷,冷冷冰冰,指指点点,将她批得一无是处。
  玄龟哪曾受过这般欺辱:“方行简呢,”她试图冲出重围:“我要去找他。”
  “大人名讳岂是你直呼的?”其中一女伸手抵她一下,直将她推到地上。
  玄龟屁股吃痛,咬紧牙关问:“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侍女冷森一笑:“干我们该干的事,老夫人可让我们看好你。”
  女孩委屈瘪嘴,一面起身,一面极力将泪花往回逼。
  方行简曾告诫她,万万不可暴露自己原身,却也是他将她禁足府内,鲜少带她外出的缘由。
  都言他铜雀春深锁佳人,实则忧心她无意泄了身份,恐遭来祸端,对她有害无益。
  伪作凡人的玄龟,只能被迫破不开这密不透风的人墙,稍有动作就被搡回来,就这样一遍一遍,一次一次,任人推挤。
  她忍了又忍,终究咽下这口气,抽抽鼻子掩门回房。
  那几位婢女见她失势,灰溜溜如丧家犬般夹尾巴跑,还冲她背影异口同声笑骂:“没名没分的贱东西,你今天休想踏出这门半步。”
  这时,一道红影闪入门内,沉声问:“你们在喊什么?”
  婢女回身见到来人,忙卑躬屈膝,瑟瑟发抖,颤声道:“大人。”
  “贱东西?”
  方行简面色铁青,重复着她们的话,
  “休想踏出这门半步?”
  方行简胸腔起伏:“你们知道她为何不用踏出这门吗,因为她多走一步路我都心疼。我都不配来找她。”
  众女如风中枯叶,趴地连连求饶。
  方行简喉结微动:“滚!”
  他自责到再难言语,大步流星走回屋里,就见玄龟趴桌上一动不动,嘤嘤啜泣。
  “涴涴。”
  玄龟闻声仰脸,模糊中,一道绯红映入眼帘,就像他们初见时的日出云霞。
  那霞光一下靠近,拥她进怀,不断重复道:“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她锤他一下:“对,就是你不好,就因为你!她们都欺负我!”
  “是我不好,你使劲打。”
  玄龟舍不得,只撑手与他拉开一段距离,揉揉眼,看清他样子。她第一次见他这样穿,有些新鲜:“你这身真好看。”
  “瞎说,”他扯了张凳子坐她跟前:“我平常不好看?”
  玄龟破涕为笑:“不要脸。”
  他见她笑,颓黯的心境也跟着亮了些。
  她想起什么,好奇问:“是不是新郎官都这样穿呀?”
  方行简看她一会,轻轻“嗯”了下,
  玄龟捏起他一片鲜红衣摆:“那你也会这样成为我的新郎官吗?”
  他心如刀剐,再度将她抱紧:“若你愿意,我现在就是。”


第48章 第四十八枚铜币
  新婚当日; 方行简不曾留宿婚房,也未在汀兰苑久待,独自一人在书室坐了一宿。
  翌日,同李语风去给姜氏请安奉茶后; 他将汀兰苑侍女全都换了一茬; 并交代若有对涴涴小姐不敬者,轻则杖罚,重则驱逐。
  都言方大人秉节持重,待人接物宽厚和气,却不想对后院之事如此上心,失了雅量,枉顾娇妻,不似男儿所为。
  朝中有人上书弹劾,无奈恰逢经筵讲学,期间方行简表现出众; 气度如常,倒让皇上与众臣刮目相看。
  不过两月; 圣上擢其为五品侍讲学士,可谓年少有为; 青云直上。
  再说府上,李语风虽遭冷落; 却不争不抢; 鲜有妒容。
  方府人私下皆为她鸣不平; 姜氏心疼; 闲时也总去她那,照应这无可挑剔的好儿媳情绪。
  一日湖心小亭,李语风品茗赏荷。
  她身边侍女积怨已久,不忍碎语:“小姐,你当真咽的下这口气?姑爷这般待你,成婚快半年了,鲜少来我们这,当初早不该嫁来这方府,竟受这些窝囊气,我也瞧过那涴娘,相貌品性远不及你,恃宠而骄,从不给你问安,没半点规矩,不过贱妾一个,就由着她嚣张至此?”
  李语风单手将发丝别到耳后:“再等等罢,等着看他们作茧自缚。”
  时值盛夏,树木葱茏,辣阳蝉鸣。
  宫中赏了不少窖冰到各个官家用于消暑,方府自是不会落下。
  各院分完,剩余的便交到膳房,遣厨子做了些玫瑰卤沙冰。
  下朝返家后,方行简在前厅碰见娘亲与李语风,见她们都在挖食这精致小点,便随口一问:“可有给涴娘送去?”
  姜氏闻言,将手中小盏砰一下重叩到案上,不看儿子一眼,颤声道:“荷香,把我这份送去给她。”
  方行简一顿,不再言语,回房褪去官服,换上轻便衣衫,去了汀兰苑。
  玄龟坐在屋内,小脸通红,喘的厉害。
  方行简正要抱她,被她一把抵开,“你要热死我。”
  他去一旁找了柄罗扇,替她吹风逐汗:“有好些吗?”
  玄龟这才点点头。
  方行简想起方才堂屋中央放置的去暑窖冰,问她:“无人往你这边送冰块?”
  玄龟摇头:“我好想回江底潜游,那才凉爽。”
  方行简搁下扇子,沉声唤了下门外丫鬟。
  桂熹头不敢抬,碎步行至屋内。
  方行简问:“涴涴的冰块与香饮呢?”
  他声色未变,已让瘦小丫鬟咻得跪趴在地:“大人,大人,我们真不晓得这事儿啊。”
  她眼下鞵履一动,头顶是男人冷斥:“他们不给,你不会替你主子去要?她不经世故,你们也跟着不懂规矩?”
  桂熹垂泪,汗如雨下:“奴婢人微言贱,哪敢贸然开口。大人你罚我打我吧,将我赶出府我也无怨无悔。只是今日想将话讲清,这汀兰苑与世隔绝,除大人之外,几乎无人踏足,遑论涴涴小姐,连同我们这些奴婢也如身在孤岛,无人可交,被轻贱也属常事。”
  方行简忽然失语,半晌才挥手叫她退下。
  他起身,拉住玄龟手:“你跟我走。”
  方行简领着她,目不斜视一路走出府门。
  重回天地间,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玄龟脸上一下放光,比烈阳明媚。
  他在一张“香饮子”摊前停下,问她:“想吃什么。”
  话毕又擅自为她决定:“都拿了,”他望向商贩:“沙糖绿豆,卤梅水,漉梨浆,金橘雪泡各来一份。”
  小贩得令,立马盛上。
  玄龟终于吃上冷饮,欢呼雀跃,满足喊着:“好生甜呀,我好喜欢。”
  方行简心头苦意弥漫,面上仍弯唇:“喜爱就多吃些。”
  她嗅觉敏锐,挖一勺喂他:“怎么了,你怎么不高兴?”
  方行简一愣:“哪会。”
  “那你也吃呀。”她直接戳到他唇心。
  他含进口中,沁人心脾,丝丝清甜如她笑颜,终也跟着笑了。
  在街市逛了一圈,玄龟口腹之欲得到极大满足,刚要问要不要回家,男人却带她去往城郊夷山。
  那有处小瀑,山泉澈凉,自高处淌落,形成幽潭,外有草木掩映,是避暑好去处。
  此刻天色已晚,人烟散绝,唯有飞鸟振驰,虫草窸窣。
  踩过几丛乱石,他们停在水岸,方行简下巴一扬:“下去玩吧,”他正色一扫四下:“我帮你看着。”
  玄龟闻言,不假思索便下了水。
  扑通一下,水面开了朵花。少女霎如鲛人惊鸿,在水底自在穿行。
  好一会,她才探出头来,乌发湿漉贴在脸上,湿衫勾绘出妙曼身姿。
  玄龟伏到他脚边,水灵灵地扬眸看他:“你要不要来?”
  方行简蹲下身,捏她小脸:“我就免了,男女同游,成何体统。”
  玄龟哼了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装甚么,你哪哪我没瞧过?”
  方行简耳一烫,人未反应过来,手臂便被一扯,他整个栽入水里。
  透心凉意漫头而过,入目皆是水光,下一刻,有软意贴上他唇。
  他睁眼,是少女狡猾的笑眼,皎洁的脸。
  她只亲他一下,就闪去别处。
  方行简对凫水不甚精通,虽不至于淹死,但竭尽全力,也够不上这天资优越的矫健身形。
  追逐一阵,他精疲力竭,只得放弃,浮回岸边。他湿发凌乱,衣衫不整,略有些狼狈。
  玄龟跟着游回来,嫌弃地点了点他湿润的鼻尖。
  方行简扯唇一笑,将她拖上岸,倾身吻住,他气息炙热,掌心挟火,似能将她烤软。
  弯月上行,半眯着眼,睥着这人间旖旎。
  天地为席,木石为枕,她头一回在这儿与他做这些,有些兴奋与贪恋。
  方行简反倒分外赧颜,完事后坐了许久,想快些冷静下来。
  少女回到潭里,捧水浇他,爽声大笑。
  他抹了下额角,也跟着笑,眼光不愿移开分毫。
  水如星点,在她身畔迸溅,濛濛间,她如仙子,与这片华光融为一体,高不可攀,任谁得见,都心中有愧。
  方行简不禁失神,他多久未见她有此笑容了?
  他自以为给了她一片桃源,却不想是一片寂岭,一方牢笼。他受困于俗世,可若……就此放她离开,他无法想象,那是何等的切肤之痛。
  方行简眼圈微红,薄唇动了下:“涴涴。”
  玄龟极快滑来,爬上岸,乖巧伏在他腿面。
  他抚着她云缎一般的湿发:“你想走吗?”
  玄龟被摸得很舒服,一动也不愿动:“去哪——”
  “去……”方行简犹豫着:“就回滦江,你原先待的地方。”
  玄龟竖起上身:“那你呢。”
  方行简一瞬黯然:“我恐怕得留在上京。”
  她领会其意:“那我们岂不是就分开了?”她环住他窄腰,脸紧紧埋在他胸口:“你不要我了?我不想跟你分开。”
  “哪会不要你,”方行简再度将她抱住,下巴搭在她头顶:“只是人间不比百川,去留随心,逍遥自在,你在我那,只怕你很难开心。”
  她闷闷叽咕:“你多来看我,我便开心,你人不在,我才会不开心。”
  她有些哽咽:“我就要跟你一起,你别赶我回去——你说过会一直对我好,为何又让我走呢?我舍不得你!我就不走!就算要走,你也得跟我走!好不好?”
  说到后边,又倔了起来。今日分明餍足尽兴,他却提这些惹她不快。
  她泪水烫着他胸口,方行简窒得难以开口:“我也……舍不得你。”
  “那你为何还要我回江?我就不走!我就要跟你在一起!”玄龟死攥着他衣服,生怕他将她推远。
  方行简再不出声,只全力将女孩拥紧,像怀抱稀世珍宝。
  当晚,两人衣衫尽湿回到府里,各人均有异色,但未敢多问。
  ——
  入秋后,皇上偶感风寒,一病不起,太子监国,暂理朝政。
  宫廷局势动荡,翰林各位学士也加紧编著史籍。
  又逢经筵典礼,整个翰林院忙到焦头烂额,足不点地。一众文臣迫不得已驻留宫中多日,直至中秋,方行简都未能归家。
  玄龟望眼欲穿,愁容满面,也盼不来方行简半片衣角。
  也是这几日,院内仆从数量骤减,三餐皆是难以下咽的粗茶淡饭,身边婢女独留桂熹一人,仿若打入冷宫,不闻不问。她问起她方行简现下人在何处,桂熹只惶恐道不知。
  圆月如银盘,高悬穹宇。
  正厅其乐融融,女眷们相谈甚欢,对月祭拜,品食酥饴。
  有小厮送来今日晚膳。
  桂熹打开餐盒,便捂住鼻子,气到失语,将它丢在门外。
  她走回房内:“涴娘今日晚膳莫吃了吧,他们欺人太甚,竟在这良辰美景给你送来馊食,猪都不吃的玩意,他们拿来羞辱谁呢。”
  玄龟皱眉:“馊食?”
  “对啊,”桂熹忍不住哭鼻子,她猛揉眼:“大人不回府,他们就可劲儿折腾你,奴婢真替你不值,替大人不值。”
  玄龟饥肠辘辘,又记挂着方行简,见她抽泣,也跟着恼火:“方行简呢,他怎么不回府?他都多少天不来了。”
  桂熹结巴道:“方、方大人应是被留在宫里修书,抽不出空回府。”
  玄龟吸气:“那他为何事先不告诉我!”
  桂熹噤声。
  玄龟见她面色异样,上前一步抓住她上臂:“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桂熹从未想过她这娇小的主子,劲居然这般大,登时抖如筛糠直摇头。
  “你说啊,”她面色愠怒:“连你也要瞒我?”
  桂熹扑通一声跪下,嗫嚅着:“奴婢前两日去厨房给涴娘讨吃的,听见夫人那院两人掰扯,说大人临时留在宫里,每日都给你写信,全被她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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