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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年华_Ashitaka-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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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雪一琢磨,是不蚀本,可也说不上赚,“赚个屁。她个屄样的女人,我们家日子不如意,就要怪她当年!”
岑遥扯着衣领扇风,“那不随啦?这五百我等着她入土再给。”
“你啊,嘴下学着要积德。圣经里面讲,宽恕人的过失是自己的荣耀。”岑雪抬头,一叠额纹。她这个年纪,正教信仰作盾,自以为已将人间诸事想透,暴烈过的的爱啊恨的,全在嘴里涮成开水白菜了,谈及年龄相仿的同性,口吻非讥讽,即同情:“她日子也不好过。别人二婚是鳏寡度日,他咧?找个抠老鬼,机关里退休的怎么样?一知识分子家瞧不上她。把儿子供出国去又怎么样了?叫不回来了。日子过得还不如我。”
岑遥懒得再听,“你真够分裂的。”
走出去两步又心软,踅回摸她姜似的凉手,“你别怕,快到你了给我电话,我就回来。”
又笑笑,捋她长辫。岑雪一时捏紧他手,停了几秒才分开,没说什么。
全国住院部门口的小店就没有不宰人的道理,国产果篮一百五,缀几颗印尼产某某沙叻,胆敢拔价到两百。挑了箱奶,买了束花,思忖半天还是拿了两百的。住院部通身粉成果绿,似是安抚:能好。上到三楼妇科,在护办问了床号,护士指回廊顶里朝南的一间,“医生刚进去,等他们出来你再进去探视。”他记得不算很清,印象里,温敏红彼年有副带着油光的玫瑰色双颊。岑遥过去撂下满手东西,透过门上玻窗朝里探看。
那副骨架上的灰败面孔,居然依稀还能看出当年的精明刻薄。
岑遥本意来看望,更有嘲她“自作孽”的意思。他当年拳头挥飞她一只镏金的耳坠,震得她面孔耸隆,自己掌心发麻,是一万分的愤怒和气力,恨不得要她命,也是第一次打女人,这会儿想想,也不觉得有什么愧疚的。可想再催发丹田内力似地调动起当年的那股“恨”,好像就不行了,十年,情绪潜深,或者止于在了哪里。或者对象又变了。时间是绝对力量,原来能一直勉力恨谁也不容易。病房里白大褂动着嘴,岑遥看温敏红脸上浮起恭谨卑小的困惑、不甘、祈求,铆牢医生不放,像缠着说,我得活呀。岑遥居然开始觉得她可怜。这恻隐委实令人匪夷所思,他不看了,怕再多瞅两眼,自己就要释放出柔情来。恕人是自己的荣耀,别,怨不得耶和华做造物主,多海的肚量啊?能撑航母。
岑遥坐上回廊的塑料板凳,拿出一只烟,不让抽,就慢慢碾扁。
哪间的病房里出来个阿姨,佝偻、浮肿得雪胖撑平了满脸褶纹、愁容镂在眼底,“吔,小子,医院里你把烟?罚你款。”
口吻冷肃,好似遭班主任点名,吓岑遥一跳,“我没点。”烟忙揣回口袋。
“噢,我当你要抽,玩吧,玩吧,不抽没所谓。”她是阜阳口音,挂了只尿袋,手上有滞留针,“来看病人?”她缓缓折叠,忍痛在对过椅子上坐下,左肩也撇一根枯槁长辫。
岑遥又把烟掏出来碾,点头说对。
“什么病?”戗直问。很渴盼的目光。
她是弱势,不搭理像欺负人,岑遥说:“长了个瘤。”
软胶地,护士走动,四处是药水儿味。岑遥说完猛打了个激灵。
“啧。”她叹,虚得像气喘,“空气差,吃的都带毒,几十年前哪有这么多得瘤的?”
岑遥一晃神,竟觉得她变成了岑雪的脸。体感温度陡然骤降,麻了左脸,心跳凑促。原来没想过这茬:他三十,父母已时刻能辞别人世。操,也没个准备。
手机震了消息铃,掏出来一是管美君:铜陵路8号同庆楼的黄山厅,晚上你跟他早点来哦。情绪一坏就想作恶,作小恶。岑遥复制地址转发给湛超,继而头抵墙,闭上眼。
八点的一场雨下得声势大,携雷带闪,掸了红星路一地法桐叶。法桐到季长悬铃似的果子,周身带毛刺,砸人会一痛。湛超拾了两颗攥手里,跟珐琅保健球似地盘,盘得毛刺尽落,扎了一手红白的点儿。先不进去,蹲漆黑的楼道里抽烟发怔。雨天回潮,墙上渥出连片山脉状水渍,二手烟浮动,如山水长卷。湛超左右闻自己,没粉香、酒味、烟臭,拔了烟嘴在长卷写了个“遥”字,又打上叉。妈的这坏蛋!就算骂过了。
拧门进去,看岑遥歪沙发里,横举手机端副忧容,大概率是斗地主输了金豆儿。灯也没开。也不说什么,径直进厕间,拿毛巾拭湿了雨的两肩。厨间有嗞呜动响,岑遥座了壶水。六盆绿萝挂出客厅窗台汲水,积雨顺长蔓滴上楼下雨篷,松脆有声响,像雨还没停。湛超坐过去,见茶几上几只蓝带的空罐。手背一贴他右颊,温温发热,“自斟自饮呢?”看他果真在欢乐斗地主,一手牌稀烂。
岑遥说:“冰箱里还有。”
“阿姨查得怎么样?”脱了鞋,盘起腿,朝他靠。
“长了两个囊肿。”淡淡说,“炎症比较严重,开了点药,说观察就行,暂时没大碍。专家还挺轴手,翻白眼,意思说你这点小毛病还挂专家号。”
湛超轻拍他膝盖两下,“没事就好。”又问:“你一天就跑了趟医院?”
“嗯。”
湛超笑,“信了吧?我说计划永远是狗屁。”
“你牛。”
“她给你打了二十多个电话,你一个没接,消息不回,她怕你是路上出事儿了要报警,我差点没拦住,解释半天说你故意的,她才信,然后就把你祖宗十八代拿出来骂了一个遍。我给你耍就耍了,但你也太不尊重她了。亏她是雷大雨小,她要真记仇,你以后在商场怎么跟她处?你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你是成年人么?嗯?小孩儿似的。”
输了,“对,我心眼可坏了。”手机随手一扔,拿起空罐依次晃一晃。
“你得道歉。”
“对不起。”
湛超笑,“不是跟我。”
“那等明天。”穿上拖鞋,脚明显麻了,趔着走,“你要吗?啤酒。”
“岑遥。”一扥他。起身从背后抱住他,“我今晚要。。。。。。要没回来,你怎样?嗯?”
“什么怎样?你的自由。我关门睡觉。”
亲起来跟打架似的,嘴冲撞嘴,胸膛冲撞胸膛。哪有柔情啊?全是疼,下巴、牙床磕得邦邦闷响。啃到一半打起转,不知谁心软,谁伏低,几滚下来,啃才弱成吻。岑遥被湛超整个儿箍紧在怀,他吻朝下披覆,压得他朝后曲腰,“唔。”厨间水开,高声乱叫起来,嘀——,岑遥挥拳挣开,跌坐上茶几,空罐子满地乱飞。岑遥淌了满下颌口水,眼珠子发亮,喘不上气,“你要吃人?!操!”袖子一揩,踢他胫骨。
湛超揪起他又往自己怀里一掼,“少他妈跟老子玩儿欲擒故纵,我就吃准的你。”
“你他妈是谁老子?!”岑遥捶他后脊背。
湛超算文青,钢琴、吉他、摇滚民谣、日记、词作、文身,太标准了。一个喜欢姬赓的人说话能这么直愣浅白刺穿人,也难得,“我不是狗吗?!那我缠你到死,汪!”
说着抱起岑遥,踢门进房。水自动断电。
岑雪检查时收到个陌生电话,接通听了几句,沉默后,在彩超室嚎声大哭,吓了医生一跳,小护士忙跳出去叫了家属。
第13章
记彼年湛超的一次梦遗。
梦里蓝天锃耀,像他某年季夏去过的阳朔。是没了大气层吗?梦里头很晕,许是头睡倒了,眼前惘白,腿挂碍阻力,像亭午在露天泳池里行走。时空趋近于虚象,梦境本质上是如愿式的一场穿越,用力想,似泳池,真变泳池,水齐平肚脐,阳光下粼粼发亮。浅水区有人嬉闹,于北蓓刘忆苦?他租碟看过那个电影,居然没能记住宁静的乳/房,而更在意那根阴/茎般刺穿天空的巨大烟囱,不重要。重要在深水区,他看见有个人在游,变更姿势,像只海豚、写鲤、水母、鲸,俱是十分美丽,且永不被浪涛淹死的物种,区别于之前、此时、而后,见过的任何;
重点是没穿上衣,刨除精神病暴露狂,他一定是男的。
四周空旷得下沉,睡前没放尿,他的睾丸倏尔胀痛了起来。只一件:绝不能尿在泳池里!于是扎入水中,勉力游向彼岸,上岸回顾时滑倒,乍醒间既释然又有潮湿感,以为漏了尿,在巨大屈辱里掀了被子凝视胯下,烟囱刺穿天空。
湛超蹦下床,“我/操。”
夜两点。先是洗了内裤,打厚厚一层皂,揉出乳沫儿,冲净,提溜进院子挂上晾衣的平杆。月通亮一盘,云灰渺渺。
令湛春成沉迷而饮食俱废的晚年爱好刨除编鸟笼、伺花草,还一个养鱼。他找老部下搬来太湖石在前庭西侧一角造景,引水种上芡实、小浮莲,养了两尾丹顶三色鲤,为不乱生小鱼,两尾都是公,看得很重,湛超初一有次喂下去一枚烟头,挨了湛春成一掌。怀有此仇,他常带举报之预谋窥看两尾鱼的举动,不多留心,只觉得是有趣,多看竟体察出其人性:共食一撮饵料,不争不抢;闷热低压时挤挨在一页浮萍下不动;溶氧足时彼此戏耍,勾连尾部,触碰鱼唇。带入人的物种特性,“爷爷!你养的俩鱼在搞对象儿呢。”湛超说。
湛春成撂下报,“你放屁。”
湛超不服。你只透过他人黄钟大吕式的总结来否定我夜以继日的观察所得,就对吗?即便它们只是千百年来世间众鲤里的唯二。彼非鱼,焉知鱼之情爱?
于是关系不止于人畜,更蕴有一层“缄默者与知情者”的意涵。唯我知晓你们的孤独与悖德。这样抽象而反常的感觉,只存于人未能领悟到自己与现实有紧密联系的十四岁左右,只在一秒钟的水和时间内,一旦再次呼吸,就可能丢失那份感觉。丢失后影子还在,丝絮牵连,偶尔想起来,心里有怅惘。人也必得严肃尽早地对待它。
湛超此时正面冲小潭,盯准一尾。他睾/丸的痛楚仍没有全然消去,甚至逐渐有揉捏后的压迫感,急欲英姿勃发,去该去的地方;两片唇也滚烫。二者相合,就是最确凿的性/欲。可居然?他妈的。他想咆哮。他觉得或许还有的救。他之前手/淫想得都是女人乳/房,基于此,就自虐一样再次去想,粉白、饱硕、抖颤,有青的经络。倒也不是不激动,只是更像巴浦洛夫条件反射,我惟其不可。手在眼前翻来覆去。慌张、畏怯、愉悦。鲤尾击破水面浮漾的一汪月。湛超决然淹溺进手掌,嗅那皂香。他跃入泳池,游向那人,捞起他,扳正他,拼命亲吻他的面庞。他问为什么,他说我也不知道。
逾刻,湛春成趿拉着拖鞋,推纱门,喝:“干嘛呢不睡觉?!”隔壁狗吠。
“哎。”湛超朝前趔,手杵进池子,苔藓腻滑。鲤哗地匿深,吐泡说我保密。
彼年湛超的一笔日记:“晴。上次写是多少号来着?这他妈能叫日记吗?可转眼,居然就到了世纪的倒计时。我应该不会再长高了。电视里总他妈在回顾历史,搞得人很紧张,好像真的要地球爆炸一样。会吗?那去年洪灾算谁的?临末日还来那么一手。我觉得不会了。但不论2000是世纪伊始,还是人类的死亡,我好像都应该去告诉他,当做礼物或着遗言。告诉他虽然我不了解你,但我正热烈地爱你(喜欢吧?算了。)”
句号一落,就撕了。并在另页,写满了大大小小的“遥”。
之后仍过着窥伺的高中生活。说起来猥琐:听课之余,看他的背影,分秒必争,觉都睡得少。他碎发茬,白衣领,牛仔裤,削瘦的颊颐。偶尔有交流:你的作业本,谢了,嗯,哎,嗯?没事。视野在急剧缩窄,边角晦暗,只能快速而精准地聚焦在他身上。对角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距离和阳光下的粉笔灰,会让他看起来更漂亮,却不可避免地日趋燥郁与不满足。湛超开始强烈渴盼着能触碰他,做他喜忧的第一目击者。甚至会因孙迎春久无调动座位的打算,而厌恶起无辜的徐静承。
他的柔情和愤怒常在他偏头向他的一次微笑里达到顶峰。那种感觉很奇妙,胸膛如气球鼓胀,蝉声般有嘒嘒动响;又像余生的情绪有了盛放的容器,但却是一只摔过的钢笔,动辄迸出一团酽墨,透去了纸张背面。
“哎。”钱越手在湛超眼前乱晃,“哎。”
“有事儿说。”湛超擒他手腕,“要烟?下课我给你。”
钱越凑近,“哎你是不是讨厌颜家遥啊?老瞪他。”
湛超笑,“你是什么神算子?”
“操,你也嫌他这人装模作样?”贺磊伸头。
“没有。”你放屁。
钱越说:“还是别招惹好,我目测,他是属于蔫坏的那种。跟他同桌一样,阴。”
“哈哈。”你也放屁,你目测个屁,你当你游标卡尺。
“操,真的。”贺磊笃定,又问:“中午吃什么?”
鲁猴子也凑来,“我妈给我带了腊鱼。”
“辣鱼?多辣?”钱越说,“班主任让我再找两个撑杆跳的,湛超贺磊,我写了啊。”
“操,写什么你写。”贺磊拦,“除了篮球我什么都不会。什么杆?撑个毛。别写。”
“不用会,长得高就行。”钱越扇开他,“飞起来,屁股一拱就过去了。”
湛超问:“报什么?”
“腊不是辣。”鲁猴子解释:“秋季运动会啊。超哥你是不是班会上又睡觉呢?”
湛超:“都快他妈穿羊毛裤了。”
钱越:“前阵子不老下雨么。到底哪个辣呀?”
鲁猴子:“腊肠的腊。”
湛超:“表给我。”伸手拽。
皱巴巴一张纸,展看粗看又细看:颜家遥报了四百米、立定跳和审稿组。齁累。
他问:“审稿儿是什么?”徐静承也在。
“就给广播站写稿子播,加油打气喊口号。每个人都得写,每班每天不少二十五条。”钱越说,“写完了审,留文笔好的有感染力的,不合格的切掉,三比一采用率。”
贺磊:“什么叫不合格?喊口号还有不合格?操。老子还不写呢。”
钱越说:“像你这种政治觉悟低的,四化写成三化怎么办?三个有利于写成四个有利于怎么办?发展是硬道理写成软道理怎么办?心浮气躁的,也防着有人借大喇叭告白。”
贺磊:“那我写不来。哎操,谁傻逼运动会上告白?”
鲁猴子附和:“就是。”
“撑杆跳给我写上吧,使劲蹦就行了吧?”湛超把表还给钱越,“还有审稿组。”
贺磊:“操?”
闫学明眯着眼敲黑板,“四组后两排不要凑一块讲小话。”
运动会那天是晴日子,气温森冷,日头则毒。庐阳区百花井综合露天体育场,解放年代墙绘,斑秃的绿(存疑)茵,煤渣的跑道,如间歇踩了鸡颈的话筒啸音。
运动会的本质是“撒野”。我不需强身健体。我不需思想教育。我更懒得勇创佳绩。我希望不下雨,不上课,人声鼎沸,进行曲响遏行云,比赛的都是去上刑,我们则操场上走、坐、乱看、揪草、骂人、踢石子、喝饮料、换烟抽、评点田径组的女生的腿、窃赏奇书《家庭按摩》、呸尹志平居然他娘的奸污了小龙女,一切统称“合理化虚度光阴”。有所迷恋者,幸福而劳瘁,突破距离桎梏,而贴近谁,搭上两句话。你什么项目?哦,几点钟比?那等下我帮你拿衣服吧。你要喝水吗?我去买。要冰吗?我给你别号码牌。交递物什时有些微肌肤上的触碰。各自无心成意,鬼祟而勤勉地催芽“爱情”。
甭想,少有众目睽睽暴露于阳光下的“英雄救美”。有也不赞许,只当你傻逼:这蠢蛋,公然当老师校长眼瞎,洗干净脖子等着叫办公室吧。
高一三居二层看台中央,日头匀得像烙饼。女的外套覆面徒留眉眼,如地里长出一簇中东妇女;男的你怕晒?均炕得蹙眉眯眼,脸上端是副“还我山河”。
徐静承携领四只喽啰,“第一遍首先不要字丑的,广播员看不懂,颜家遥你负责一下。第二遍就是看有没有病句,读不通不要,刘芸你主要看一下。最后再看立意,留修辞多排比多的精品,这个主要就我负责看。”
湛超问:“我。。。。。就闲坐着?”
徐静承托镜腿儿,“你负责收稿子,威逼利诱,每个人都要写。”
“啊?”唱红脸儿呗。
“你长得帅人缘好,能调动大家的积极情绪。”
哎别别受不起。
颜家遥穿件浅灰抓绒连帽衫,藏蓝牛仔裤,白球鞋。皂香依然。他轻笑出鼻息。
“那好吧。”湛超就义。
人需得尽早顿悟:帅,就是好使。湛超不多时收来一沓。分发下去,一时间满目长长短短的字条,大大小小的字迹。近雪白的光下一行行读,圈改,动辄目眩。周围有欢呼、枪鸣、哨音,和无数无法区别归类的动响。湛超执意不听,只听他的呼吸,他笔尖勾画的窸窸窣窣。逾刻手撑平,飞于他前额高处,随日光横移,那抹影儿跟着走。不久愈发贴近他。开口头两字居然有点抖,“颜家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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